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第一章 密战重阳(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5-25 公元前202年,刘邦成为大汉执政者,是为天下共主,然而他的天下并不稳定。公元前199年即汉八年,燕代地区的叛乱基本上平定,只是臧氏族人和韩王信亡入匈奴,刘邦以陈豨为赵相国监守赵代边防,而他自己领着军队重回长安休整。萧何报告未央宫全部竣工,十月份各大诸侯王将会汇集未央宫进行整体朝拜。 汉八年的九月九日清风徐徐,长安城中经历了多年战火的百姓纷纷登高,喝菊花酒,吃重阳糕,身插茱萸,在顶处稽首苍天,希望佑护天下百姓。 早有一匹匹骏马四面八方的飞奔关中,各地诸侯王提前派使臣进长安恭祝高皇帝这一盛况,且遣使送来了很多当地的特产,写了贺辞交给使臣转交中央礼官,再由礼官一一交给高皇帝查看,高皇帝看后喜不拢嘴,叫礼官大夫一一代他作了回复,还把各国的使臣们在长乐宫招待一番。 长乐宫舍人、宫人们早已忙成一团。刘邦带群臣陪太上皇用膳、赏歌赏舞,因太上皇身体不便,刘邦便派人将太上皇暂先扶回栎阳宫,他自己率群臣及诸姬登上骊山之巅祈福。下午,刘邦稍感疲惫便命百官各自回家尽兴欢乐,交代他们三日可以不上朝,申时刘邦在长乐宫的长寿殿独自小憩了些时候,歇息前交代晚上安排诸姬在长乐宫进膳。夜幕降临,皇后吕雉、薄夫人、管夫人、赵子儿、万石君石奋之姐石美人早已等候在长乐宫前殿,玉净花明的一群美人们服装各异的聚在长乐宫。戌时首刻已过,卓然不见刘邦与戚夫人身影,诸姬既扫兴且期待,个个扬头瞧着殿外。皇帝未来,皇后与诸姬不敢随便进膳,只得默默等候。 坐于席子上的管夫人早已矜持不住,时时仰头望向殿外,殿外除了一片漆黑别无其他,扫兴之余只好将视线抽回,看着满桌子香喷喷的饭菜却不能吃,管夫人暗自吧唧嘴巴且又看看其他诸姬,皆温淑静候,没有半点埋怨之样。管夫人满脸不悦,略有厌倦之音发牢骚:“皇上不来意味着晚膳不必用嘞?” “或许遇事了,阿姊稍待。”说话的正是其邻座的石美人,她高髻金钗粉黛容,楚服袅袅杨柳腰,明眸透着柔秀,拉着管夫人的手安慰着。 “少了一个人嘞。”管夫人对面的赵子儿环视一下大殿之后兀然开口,刚巧迎上管夫人的眼睛,管夫人不屑一笑,心中却早已埋怨便醋味十足的脱口而出,“戚夫人能耐嘞。” “戌时必到,她……怎么没到?”子儿追问管夫人,同时见诸姬萎靡不振若似战败。 管夫人挨个瞥一圈萎靡的众人便心下大喜,冷哼一句侃侃道:“皇上和戚夫人或许正云雨巫山嘞。”话罢便掩嘴而笑,趁势偷瞥一眼吕后,端坐后位的吕后脸上笑容可掬,高雅大度。管夫人又斜眼瞥见薄夫人端坐一边默默等候,脸上永远只一副淡然表情,似乎无心在意这些无聊话语,遂而将脸别过一边看向安静的殿外。吕后着一身耀眼黄服,大方得体而有母仪之风,莲萼面容丝毫不亚于其他姬妾,瞧着夜色已黑便问身后随侍女官戴青,“此刻甚时辰?”戴青进宫不算太久,为人机警灵活深得吕后喜欢和待见,很快上升为仅亚于长信宫詹事的执事女官。戴青俯身回道,“戌时三刻刚过。”吕后轻声念叨,“戌时三刻了。”随即吩咐道,“你去长寿殿叫皇上,呈禀众人皆已到齐。”“喏。”戴青离开吕后,越过其他姬妾身边往殿门外而去。吕后又向旁边一个宫女打了个手势,那宫人赶紧迈着小步过来低头领命。吕后道:“你去鱼藻宫叫戚夫人,且说众人都在恭候她。”“喏。”小宫女唯唯诺诺的退出去也走了。 戴青和小宫人一前一后走出门外,未走几步远便迎面过来一队人马,隐约间看出领头的是个女宫人,正是鱼藻宫丫头珍儿,那队人马箭步过来见是戴青便行了个礼,问皇后是否在里边。戴青心疑便问她何事。珍儿向戴青简单讲明是皇帝吩咐,戴青便不敢懈怠,见皇帝已在鱼藻宫便又和那个小宫人重新回了长信宫大殿。诸姬皆诧异着戴青刚出去又回来,却不见皇帝和戚姬,个个将脸齐齐看向戴青探寻答案。戴青快步到吕后身边小声回复皇帝已在鱼藻宫,珍儿等候觐见。吕后不高兴的霍然抬头冷眼盯着戴青,心想皇帝不是在长寿殿么?怎么会去鱼藻宫?为何没个人过来禀报一声?吕后诧异间很快脸上又依旧保持了笑容,玉手一抬,宣珍儿进殿。听着珍儿是皇帝派来的,皇后大概已经知道皇帝让珍儿来这儿的目的。 珍儿走马观花似的瞥一眼如花美人,诸姬因戚姬之事皆面有微怨仇视珍儿,她便疾步过去吕后跟前儿。“皇上在鱼藻宫?”吕后端起几案上的茶漫不经心的抿一口,不缓不慢的问。了得皇后素来不怒自威,珍儿照实说道,“禀娘娘,戚夫人不明缘由腹痛,皇上急忙赶去鱼藻宫,怕大家等候时间过长便让奴婢过来通告诸位尽情开吃,则不必等他二人。”珍儿将鱼藻宫内之事全部通告诸位。申时末,还在长寿殿熟睡的刘邦被一个小宦官叩门叫醒,宦官进来便惊慌的跪在地上,急说戚夫人突然腹部剧痛。刘邦大惊便赶忙起身吩咐太医过去,他自己也匆匆往鱼藻宫而去。戌时,刘邦想起长乐宫的晚膳,于是便命珍儿过来相告一下。 吕后听罢珍儿之说,面容虽然淡然如水好似无所谓,却早已怒火中烧,恨的咬牙切齿,几案下手指捏的咯吱作响,眼神里瞬间闪过一丝冷冽的杀意,但很快却没有了。 “皇上吩咐奴婢们带来一些茱萸和重阳糕。”珍儿说话间就让等在门外的几位宫人把东西给呈进来。吕后将那重阳糕和茱萸只看了一眼便反感起来,微举手于空中一挥,戴青便叫她们速速离去。珍儿和几位宫人把东西放下行了告退礼就退出大殿。 宫殿里突然寂静了一下,诸姬脸上面露诧异和醋意。众人齐齐看向了吕后,吕后面容冷淡良久,但很快直起腰板先动起了筷子默默吃着,诸姬不敢言语便也动了筷子吃起来,殿里这才稍微的有了声音。管温捕捉了吕后刚才的表情变化,抓住机会赶紧添油加醋,话语里尽是刺激人心之意,“巧哉!今日重阳之夜,我等肃穆而待,她却讨巧而病,如何知晓她是否真病嘞?”管温于殿中滔滔不绝大发议论,话语冷中带硬,话罢便惬意的往嘴里送进一块水肘,咬的唇齿生香。 吕后淡淡的白一眼管夫人便继续吃着。诸姬心下听着管夫人的话,面子上并不理会她,也不和她接话,大家只默默吃着。赵子儿娇容若蹙,眼波微动,稍停碗筷,将诸姬扫视一圈后便开口接管夫人的话,“仙人也不会知晓众人何时生病嘞。”管温冷‘哼’一下便不屑的一瞥,继续眉飞色舞边吃边道,“腹痛?如何就不是生龙子嘞?”管温故意夸大其词,特意斜睨一眼吕后,吕后依旧不露声色只默默吃着。石美人接管夫人的话,严肃道,“戚夫人今天同我们一起游湖,倒也不曾听说戚夫人有喜。”霎时殿内寂静无音,诸姬皆或面面相觑,只薄夫人独坐一旁安静吃着,静静听着她们的谈论却不语一言,一双眼眸里再无波澜而唯有淡然平静,像极了黄老仙家。管温先不理会石美人的话,看着薄夫人一言不发只顾用膳,一副高高挂起之样,平时管夫人就讨厌薄姬的这副清高样,再看她对此事依旧不甚上心,管夫人心里恼火起来,故意热脸询问薄姬,“薄夫人对此事有何看法?” 薄夫人淡淡一笑,夹了一叶青菜放在朱漆碗中,低眉淡然说道:“并无看法,长乐宫是皇上的长乐宫,鱼藻宫也是皇上的鱼藻宫,皇上想去哪便去哪,与妾无关。不过祸福病疾不可预知,戚夫人生病,作为丈夫,皇上理应前去看望,后宫诸姬多如楚庄樊姬为好。”薄夫人夹起青菜往嘴里送,依旧吃得很香,眼睛根本没往管温身上瞧,也不管其他人怎样看自己。薄姬说得如此坦然随意,丝毫看不出她对刘邦或者戚姬有何不满,倒是显出她大度信缘不苛求的一面。管夫人听后却气得咬牙,斜眼瞥着薄夫人,原本想再次激起各位夫人美人对戚夫人的不满,更是想激化吕后与戚夫人的矛盾,没想到薄夫人说出这等话来,想是薄夫人对管温平时在背后爱说别人坏话也感到不满。管温白了她一眼,语出讽刺与埋怨,“薄夫人真当自己为黄老仙家人了,夫人成天浸在黄老文章中,如何看得起浑浑浊世的烦杂?我们该祝福戚夫人趁机再为刘家添上一个龙子才好,大家说呢?” 诸姬虽嫉妒戚夫人,但众人心里明白,再怎么嫉妒也不会超过吕后对她的恨,虽然吕后淡然平静而不露怒色,大家对管夫人说的话却心知肚明,诸姬皆不像管温那么大咧咧,有些东西自己知道就好,不必说出口。诸姬皆不语而依旧低眉用膳,且顺便听着管温的牢骚和埋怨。见大家依旧沉默用膳,管夫人急躁起来,腹内细细筹划片刻便佯装替吕后感到不值,向吕后掷地有声道,“殿下,今天乃重阳之夜,陛下晚上不在您的长信宫,却跑去戚夫人那里,这成何体统,话说尊卑有序则上下和,她……”管夫人话未说罢便听吕后拍案怒道,“住口!如何不顾本宫之面滔滔不绝?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是在怨本宫没有治理好后宫?是在嘲笑本宫连小小的尊卑之序都没能把你们教导好么?”吕后雷霆大怒,“她不知礼,你也不知?” “娘娘息怒,妾非此意……”吕后的动怒使得管夫人脸色大变,立即起身前来案头躬身弯腰趴在席子上向吕后认错。管夫人话未罢,吕后便怒道,“那就给本宫好好坐着,封起你那张惹人讨厌的嘴巴,不要到处招惹是非,也不要散布别人的蜚短流长。” “喏。”管夫人唯唯诺诺应着。吕后冷容冰目的手一挥,管夫人便又坐回席位。吕后冷而犀利的睇一眼同是玉净花明却各有心思的诸姬,严声道,“统辖六宫的主人是本宫,如有人在后宫之中兴风作浪,哪怕是皇帝的宠妾,本宫也定不饶恕。朝纲之上,皇上是尊;后宫之中,皇后是尊,知道么?” “喏。”众姬皆惶然应声而不敢瞧一眼吕后。吕后依旧不改严肃,“吃饭!谁不想吃,则立刻滚回自己的宫中。”吕后的震怒压得诸姬不敢言语,皆屏气低头受教。吕后性刚毅,从楚汉战争之中更加磨练的坚韧刚强,回到关中经历丈夫移情,甚少见到一面,且皇帝时时想换掉太子改立如意,二人情感逐渐变淡,被一种微妙的客套代替,日久心内如芒刺丛生,痛苦不堪。吕后遇事能忍则忍,忍无可忍便怒火喷发,威力四射,有时连皇帝也招架不住。 大家低眉互瞧身旁的人一眼,便更加的弯身低眉吃饭,顿时鸦雀无声。 ------------ 第二章 密战重阳(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5-27 诸姬用膳过后便向吕后行了告退礼退出长乐宫。夜很黑如同一滩墨泼洒夜空,长乐宫通往各宫的道路上挂着淡黄的灯笼以示照明,殿门不远处有来回巡视的值夜军卒。下台阶之后,诸姬相跟一起且笑说今晚菜肴味道如何、好吃与否。管夫人独自行在后边,且走且思,脸上偶尔闪过一丝快意,但很快又消失,时时望着前边滔滔说话的二三之人。诸姬刚上了一个幽深的阁道,管夫人便一阵风的快步到她们面前,将其等横栏于阁道中神秘道:“诸位不想知晓皇后将往何处?” 此话罢,诸姬面面相觑良久,赵子儿、石美人、薄姬皆诧异的望向管夫人。赵子儿笑道,“皇后久居长信宫,不若,则何处去?”管夫人不屑一笑且附手子儿肩上:“无邪哉子儿!皇后于膳时之怒,诸位认为缘由在我么?”石美人与薄姬互瞧一眼便凑前来问:“夫人胡口乱言,触动皇后心中之气,对否?”管夫人微笑着凑近身子欲要解答,薄姬先一步淡然道:“诸位随意,刘恒还小,妾告辞。”话罢,薄姬由贴身宫人傅儿搀扶着,主仆二人渐渐消失在大家诧异的眼神中。 管、赵、石三人面面相觑。早闻薄姬这几年生活的淡然如水,没有半丝波澜,金华宫朴素简便,一日三餐只几个素菜,除了吕后时常叫她前去长乐宫相陪之外,大家不怎么到金华宫走动,认为薄姬一副与世无争样,说什么她都没有意见,既不交恶于人也不讨好谁,很是没有情趣,渐渐地也就几月的不见她走出金华宫,她却是由于无人说谈显得越发的清高不落俗尘。仿佛后宫诸事与她无有关联,薄姬常常待在金华宫,自个儿养花养鱼,割草种植,和刘恒相依做伴起来,只是月圆之夜也会一个人伫立庭院之中仰望繁星布满的天际,眼眸中多现的是一种渴望和迷茫。 “薄家姊一如往昔不爱热闹。”石美人目送着渐行渐远的薄姬兀然感慨一句。管夫人听后不屑一顾,看着远去的薄姬埋怨道,“薄氏若卷云之变,我与子儿皆不识此人。她怨我们忘魏国时‘若贵,勿相忘’之约。天知晓谁该生怨?薄氏已有皇四子刘恒,我别无一个,怨也本我怨。哼!不知足,亏其常读黄老论。”管夫人一直觉得薄夫人这样不与自己说话,是因当年楚汉战争之时在成皋灵台,没有把她推介给皇帝,皇帝只宠幸了自己和子儿,自己还和子儿嘲笑薄姬没有能耐。如今已过数年,薄姬早已育有一子,她却不依不饶冷对管夫人。管夫人本身也有怨,如今再遇薄姬的冷淡态度,于是管夫人便也埋怨起来,心中思来想去却不知该怨谁。瞧着薄姬远去的背影似曾相识,管夫人却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往昔的姊妹情谊不复在。赵子儿对于管夫人这番话深有感触,当时只顾自己玩乐忘却了薄姬,如今心内到底还是有几分歉意,毕竟她们曾共同起誓:若贵,勿相忘。此事早已时过境迁,又是不想提及的旧事,说了个开头便也没再继续深说,诸姬重又转回正题。石美人追问管夫人刚才说吕后将移驾别处是何意。管夫人从薄姬之事拉回注意力,立刻得意道:“诸位细想,今日帝后往栎阳宫朝拜太上皇之时,太上皇当着皇后面特意劝说皇帝于节日之时勿要冷落发妻,皇上当时敷衍允诺,夜里却一声不吭撇下其他诸姬撒腿去往鱼藻宫,诸位说皇后忍得了此怒么?”赵、石二人半信半疑盯着管夫人半晌。管夫人在阁道上的一个石墩儿上坐下来,眼见石、赵二人听得起劲,管夫人倒也心下乐呵不已,继续侃侃说道:“自吕后从项羽军营中被迎回长安,皇帝几次留住长信宫?陛下几次出关皆带戚夫人,而让吕后留守,何也?吕后年老矣,稀见陛下,感情愈疏。戚氏崛起,多次啼哭于陛下,希冀靠着陛下撤换太子,扶立如意继承大统,陛下按下此事不发静待时机,吕后不知晓么?不怨么?如今重阳节日,她本欲待陛下,怎奈陛下去往鱼藻宫,吕后必定一时气不过,你道她甚也忍?若此,不如叫戚姬为后也罢。” 赵子儿恍然点头,“皇后今夜大闹鱼藻宫,邀陛下回长信宫?”“必会。”管夫人斩钉截铁。石美人蹙眉道,“戚夫人之病不明缘由,陛下不会遂皇后意。”管夫人得意道,“诸位皆知皇后乃魄力女子,陛下必拗不过她。诸位不知,皇上虽英明于政治,却暗弱于后宫事。”管夫人一脸成竹在胸,若此事在她掌握中。赵、石二人有些信服,皆欲看吕后如何深夜相邀皇帝回宫。子儿挽着管夫人的胳膊与她同坐阁道石墩儿上,石美人却是眼浮神秘诡邪笑意斜睨一眼管夫人,也随之坐下来静候一切。 且说薄夫人快回到自己的金华殿,一路上傅儿蹙眉久久,对刚才薄夫人不与其他姬妾闲聊之事不解,便问她为什么不和管、赵、石相聊一番?薄姬深呼一口气,怅然道:“时移世易,皆有变化。管赵曾与我情若姊妹,一踏深宫便将任何情谊淹没在皇宫中。管夫人欲掀起波澜却终将被浪头打压。”傅儿不解,蹙眉又问,“既然夫人和管、赵是姊妹,那您如何不劝她?您怨恨么?”薄姬毫无犹豫道,“我从没怨恨过。”薄姬目光深邃的继续走着,面显无奈道,“人急必定乱行方法。”“管娘娘急了?”“她至今未有子嗣,不得不急。”薄姬叹口气,每说到此处总有点伤感和无奈,对于管夫人此举,薄姬自己没办法阻止,管夫人没子嗣,所以行事不折手段,想将戚姬和吕后之间的矛盾再度升华,她独自得利。后宫之中的人不就是盼着生子封王么?薄姬却觉得管夫人有点行了险棋,若日后被吕后或戚姬知道,她未必能逃得开。 小月高挂。管、赵、石三人在阁道上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却不见皇后这边有任何动静,寒夜冷风阵阵侵袭,冻得她们瑟瑟发抖。且长乐宫外的宫灯皆以灭了一半之多。三人或坐或靠着阁道的墙壁紧紧盯着吕后的大殿,或合眼倚着柱子小憩。良久不见吕后宫中有人出入,殿周围一片寂静。赵子儿打个哈欠,向管夫人道:“夫人失算矣。已经一个时辰过去却不见皇后法驾出来,我等挨风受冻,不如回去睡觉。天色过晚,刘恢不见我,他必不肯睡。”赵子儿起本来也无多大兴趣观赏这一出,若不是管夫人说一些诱惑的话,怕是此时早已回去暖着身子了。且入夜很久,想起自己的儿子刘恢可能在哭闹,于是急忙起身想赶回去。石美人也等不下去,夜里风这么大,她本身就单薄,且家中也有儿子刘友。看着赵子儿要走,石美人也嘟囔着要走。管夫人连忙拽住她俩,要她们再等一会儿,她二人身体已经冻得哆嗦的缩起头,口中呼着白气,环着胳膊搓着取暖,反劝管夫人也回去,管夫人话未罢,石、赵二人嘴里嘟囔着埋怨的话语早已远去。 “你们……哼!”管夫人愤愤然瞧她二人双双离去,又转眼阁道周围却只黑漆漆空无一人,阁道墙上多有镂空的洞,从里边望去极其阴森。管夫人心中早已悚然,嘴里碎念,“若不是夜里冷,我便等到黎明。”管夫人不死心便又瞧了瞧长信宫的殿门却依旧安安静静,眼瞧天色已近子时,终于等不及便独自回去。 长信宫。 吕后在梳妆台前默然静坐,挥手而来一个窈窕宫女为其拆发,那女宫人刚要过来帮她,吕后却又挥退了她,自己拆发,待青丝抚背之时却偶然瞧见青铜镜里的自己多一些疲惫、木然和失落,吕后木然抚发而呆望铜镜。脑海间早已回到往昔美好的岁月,丈夫忙碌在外,自己和孩子们躬耕于田,黄昏踏月而归,做成香喷喷的饭菜等候丈夫归来,每每这时门外总想起丈夫笃笃的脚步声,先是孩子们跑出去撒娇的跑向丈夫的怀中要他抱着,他总是笑盈盈的将两个孩子抱起来,一起搂在怀中亲昵不已。她也欢喜的走出屋门,瞧着丈夫手中拿着一捆牛皮包着的东西,她知道丈夫又是和他的几个哥儿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梅鹿肉,他总是往家拿肉给自己和孩子们吃,看到丈夫手中的肉食,夫妻二人相视而对微笑起来,放开可爱的一双儿女,丈夫将她拥入怀中。丈夫即使比自己大二十来岁,但是一往情深以后便不在乎于此,可是没几年便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丈夫起兵响应天下英杰的号召东征西讨,经历生死之后被封为汉王,东伐项籍且打败他,七年之后称帝,她却更加的沉郁,丈夫身边女子不止她一个,儿子不止刘盈一个,美人个个玉净花明,儿子们个个可爱至极。 往昔一切如今清晰的闪烁于脑海之中,也就是这段‘曾经’久久驻留于她心中,美好的和厌恶的,她都不能忘记,这些是她生存的力量。吕后黯然木讷的回想着,戴青手捧热茶从外边进来,见皇后在席前木然静坐,戴青把茶递给吕后。吕后回神过来,接了茶稍抿一口便又顺手放在几案上。“娘娘,有何心事?”“我是否莲萼不再?是否已如花甲者容?我老了么?”吕后两手贴脸转向戴青萎靡问道。戴青唏嘘一口气,笑说:“娘娘乃人中之凤,怎么会老?”戴青拿起吕后妆台上的木梳子给她梳头发,安慰道,“娘娘两弯眉画如同远远青山,一对眼明如同秋水般温温润润,脸颊生得如同莲萼般含苞欲放,豆蔻女子也是不能比的。” 吕后浅笑:“你终究聪慧伶俐,我喜爱听。人者,君、民皆凡人,如何不老?始皇帝还想长生不老,但他不也死了么?皇后不过是个空头王冠,有了它,我就不会老了么?”“娘娘说的对。”戴青笑着回道,继续梳头发。“唉!”吕后又大叹一口气,木在席上不说话,失神的拨弄着身前的发丝。戴青见此便腹内筹划一番,小心探道,“娘娘在想刚才管夫人说的话,对吗?”吕后点头,问戴青有何看法。“其实您刚才根本用不着生气,您生气反而是上了别人的当。”戴青边说边扶吕后到床边坐下。吕后斜倚榻上诚然点头,“然也,我知管温何意。”“不过管夫人有句话却是说对了:尊卑有序,则上下和。今日朝拜太上皇之时,太上皇便已暗示陛下不可冷落发妻,陛下必知此意为何,然夜晚却又跑去戚姬宫。诸事必依礼而行,无礼便乱也。”戴青一字一句的说着,“戴青不是叫娘娘大闹鱼藻宫,而是告诉娘娘原则礼节上的东西不可胡乱行为,僭越便生乱。” 吕后抚发思忖半晌,一双眼眸竟是摇摆不定和自我安慰,“只一次重阳夜,竟如此看重么?这也争,未免本宫心窄了。”戴青急切起来,竟忘记主仆规矩紧紧握了吕后双手,与她四目相对的郑重相劝,“一味的忍让助涨他人之势,而失皇后尊严,只怕陛下也不会放您在眼中,长久如此,则太子危矣!”吕后面显犹豫,眯细眼睛沉思良久。戴青趁势又道,“不可任由戚姬胡来,今日佳节年华,殿下想叫她看笑话?” 吕后微微摇头,重又下榻于屋内踱步思忖半晌便吩咐戴青准备好重阳糕和茱萸草,另外又吩咐宫人去宣秦太医。戴青一番准备之后便听吕后道,“听说栾鞮冒顿单于十一月份遣使来长安叫陛下送女入胡结亲,这几日本宫正想和陛下谈起此事,奈何重阳事多便没得提起。” 戴青面露惶疑稍有担心,当年刘敬奉劝皇帝送嫡女入胡之事使得吕后上了心,刘敬赴匈奴的时候缔结迎亲·日期为十月初,待刘敬刚回长安不久,冒顿又派人来长安说是将日期改为五月份,十月份的匈奴微冷而不便,刘邦含怒应允。半月之后又得到冒顿使者来朝说是将日期改为七月,五月正是放牧时期,迎亲也很不便,刘邦再次含怒应允。冒顿的失约使得汉室对其不敢轻易相信,于是吕后便阴遣人于边境上打探冒顿遣使来朝的准确日期,在内又时时关注着皇帝对此事的态度。不日前,有人回朝将冒顿派人迎亲之事回禀吕后,鉴于前几次之事,吕后要其确定一下,来人称冒顿说是十一月份虽冷,却是举家欢乐悠闲之时,无往日的繁忙,缔结婚姻更是热闹非常。吕后打算这几日和皇帝说起此事,岂料重阳节繁忙便终未开口。戴青不免有些担心她的做法,怕皇帝将吕后对此事的行为定格在参政上。戴青忧道,“结亲属两国大事,奴婢担心……” 吕后挥手拦断她的话,悠悠说道,“此事为半国半家事。我为公主母,管不得此事么?因为我要皇帝归来,便只得如此。本宫有分寸,勿担心。”吕后如此一说,戴青心中颇解稍许紧张和担忧。此时,秦太医也从太医馆急匆匆的赶过来。 “摆驾鱼藻宫——”一声长呵传出长信宫,诸人拥着吕后而出。 ------------ 第三章 密战重阳(三)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5-29 吕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向鱼藻宫而去。夜已深,除了值班的守卫和宫女宦者们,其他人皆已入睡,吕后坐在銮驾上,她内心并不安宁,甚至有几丝担忧,她知道皇帝的习惯是不喜欢别人在亥时之后前去打扰,况且已近子时。她思忖此时皇帝早已睡下,却又拗不过自己求胜的心理,就是要把皇帝拉回自己宫中,即使他睡下也要把他叫起来。其实吕后处理事情,一直秉承着该硬则硬,该软则软,有些事必须强势,有些事没必要持续纠缠。对于重阳夜一事,正是树立威信,强化她后宫地位的一个机会,况且处理此事,她有冠冕堂皇之由,若这件事都让,日后戚姬岂不是要借诸多小毛病更加肆无忌惮的霸着皇帝。 夜色如水,皇宫一隅一列火把照得通明,在黑夜里慢慢前移。人人表情严肃而紧张,约二刻时间便到鱼藻宫外,皇后被戴青迎下法驾,一眼瞧见宫门外的宫灯还亮着,心想皇帝还未睡下。戴青扶吕后上台阶,并未理会朝其行拱手礼的两列守卫便径自进了宫门,远远看见正前方戚姬住着的大殿里灯火通明,并未传出往日的男女嬉笑声,吕后不屑冷哼一声便匆匆来到门前就要进去。一个清丽女宫人正端着一盆热水朝其走来,宫人见是吕后,忙把热水放在地上,稽首问安:“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吕后未理睬便要叩门而入,却被此宫人迅速挡在眼前伸手拦住。吕后不悦,立刻怒目而视其人,吕后虽不受宠却极其威严刚毅,宫中还未有人敢拦她,以前不走动戚姬的鱼藻宫,没想到个把月不见,戚姬身边竟多了这样一个颇具胆识的丫头,单看丫头如此胆识就知道主子也不弱。愤怒之时,吕后倒也颇为留意起此宫人,对其怒视久久。戴青见一个小小的宫人居然敢拦住皇后之路,立马来气,箭步走上台阶护着吕后,斥责此宫人:“大胆荆宫人,你想以下犯上吗?” 此人是鱼藻宫荆倾,虽刚进宫半年,她却也如戴青一样的路子,都是机警能干伶俐的很,颇得戚姬的喜爱,如若没有主仆这层关系,怕是戚姬真要将荆倾认为妹妹了。当初戚姬去永巷选几个得力丫头,一眼就看上了聪明伶俐的荆倾,当时戚姬就看她不同于一般的宫人,办起事来肯定干净利索,今日果是让她不同了一番。荆倾虽然面对性格刚毅的吕后,她却不卑不亢,没有半点惊恐。她不慌不忙,有条不紊的作礼答道:“荆倾不敢,只是皇上曾吩咐,但凡过了亥时,无论何人一律不见。”不仅是在鱼藻宫,刘邦走到其他宫中,也是这样对宫女宦官们讲的,他不喜欢入夜有人打扰,扰了他的清梦,曾经有个宦官深夜叩了皇帝门,说是有要事禀报,刘邦不管何事,先将此人赏了二十棍棒,此后便无人敢轻易越过时间奏报,起码无甚要事不必打扰他。 “皇后娘娘你也拦么?闪开!”戴青怒不可歇一步跳到荆倾面前,怒目而视朝其怒斥一声。荆倾眼瞧皇后未发话,便继续把着门,正色道:“娘娘若能代替陛下,奴婢便让路。” “你……”戴青怒而无语之时,吕后上前冷然一句,“铁齿钢牙?早闻戚姬宫选了个伶俐丫头,此人必是你了?”待荆倾欲说话时,吕后又不屑讥讽一句,“有其主必有其仆。” “奴婢只知事君以忠。”荆倾微作素礼低头回道。 “哼!”吕后粗粗将其打量,见其玉净花明楚腰纤纤,心中颇为厌恶,却又对其忠贞态度颇有好感,但一想到荆倾忠于戚姬,吕后便又心存一丝妒意。宫人的一时顶撞给吕后带来前所未有的新鲜感和刺激感,吕后稍稍停顿便立马回到正点,对荆倾道:“你勿要盲目执着与忠诚,本宫有要事须见皇帝,你进去通报,在你没出来前,本宫绝不踏进里门一步。” 吕后如此退步,荆倾也不再坚持什么。她来鱼藻宫时间不是很长,皇后亦是不常来这里,荆倾也就没机会见到皇后,却常常听别人说皇后威严的很,不好相处,如今看来霎时间倒也觉得皇后也不是那么蛮不讲理,却是可以用道理说得来的好主子。二人心里彼此对对方都有了个大致印象。 “娘娘稍等。”荆倾把皇后和随行而来的那些人全部留在了外面,自己去里边儿向皇上禀报了。所有的人都乖乖地等在外面,顿时排了一长溜,宦官手里的宫灯从夜空看来真是一列玉带子。戴青对刚才荆倾敢如此无礼的对待皇后,感到非常不满,忿忿对吕后说,为何如此纵容此人,她分明不把皇后放在眼里,要吕后把她大骂一顿才是,好打压她和戚夫人的嚣张气焰。皇后摇头:“本宫藏污纳垢,若为其而怒,不好。” 皇后如此说,戴青虽然心里愤愤不平却也不好再说什么,总觉得这个荆倾日后要成为自己的妨碍,到底是在哪方面妨碍自己她也说不准,反正就只是个不好的预感,难怪一见面就非常讨厌荆倾为人。戴青又问吕后,皇帝是否会让她们进去。皇后信心十足说必会。戴青满脸疑惑,见吕后成竹在胸便又瞬间打消了疑虑。戴青向后转身,对台阶下的宫人重新高声嘱咐一遍:“诸位拿好东西,打起十二分精神,别让鱼藻宫的人看笑话。”众宫人若士气高涨皆曰:“喏。” 荆倾进去半晌也未出来,戴青比较着急的时时瞧着吕后,吕后面色沉着镇定于原地,一双黑眸一动不动的盯着亮堂堂的戚姬宫殿,虽面色沉着,吕后内心却也起了犹疑,准备不按约定破门而入,荆倾却趋步而出,远远便恭敬道,“皇后娘娘请。”吕后心内长呼一口气便率人进去戚姬大殿,见皇帝正朝其走来,吕后率人先急急而跪,于冰冷地上郑重稽首道,“臣妾参见皇上。”吕后不知道来刘邦会不会对自己的深夜闯宫而怒,所以特行大礼作为缓冲。 “臣等参见皇上。” “奴婢参见皇上。” 刘邦迈着大步过来亲自扶起吕后,抚其背笑呵呵道:“皇后何须对朕行此大礼。”然后又叫戴青和其他人也起来。“你不在长信宫安寝,深夜造访鱼藻宫究竟是为何?”刘邦边说边示意旁边的宫人给皇后搬来厚实的席子。 “听闻戚夫人偶病,妾最为挂念,深夜闯宫多不是,望陛下见谅。”吕后说着,眼睛早已盯上了榻上惊慌失措的戚姬,又眼浮阴辣笑意故说,“重阳佳节多插茱萸草,如此邪魔不侵,戚姬宫应多插茱萸。”戚姬与刘邦还未表态,几个宫人得到皇后的示意便把茱萸草纷纷放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里。戚夫人听得出皇后这是怨言,在榻上如芒刺在背难受,再也坐不住便赶紧下榻去给吕后行跪拜之礼,吕后见势便一步冲到戚夫人的床边拦下她,略放手力紧握其双肩,心中恨不得捏碎她肩膀,戚姬不敢言语而惊慌受吕后指教。吕后撑着笑意安抚:“戚夫人有恙在身,何必多礼?深夜打扰你,我是不对了。”“不不,妾惶恐,劳教殿下特意前来,妾有过。”戚夫人惶恐躲闪吕后犀利如勾的眼神,心中惶惶不安。 刘邦早已将其二人逢场作戏看在眼中,又怕二人矛盾激化便急忙过来将手搭在吕后肩上轻拍了拍,暖着场子笑道:“汝二人真姊妹情谊,望日后情谊永存才是。” 吕后犀利阴辣的盯着戚姬而笑着敷衍点头,瞬间把戚姬慌乱的眼神压下去,戚姬低头不敢再视吕后。吕后仰头朝刘邦微微一笑,便起身招来秦太医为戚姬瞧病。戚姬见势大慌,忙摇头,“谢皇后,仆妾早已服过药,不过是吃坏肚子,无甚大碍。”戚夫人连忙摆手谢绝,将脸急急看向刘邦,希望刘邦帮帮她。吕后见势也将视线移向刘邦看着,笑问,“戚夫人身子最重要,皇上说呢?”刘邦被两位女子搞得尴尬不已,蹙眉抓腮之后,心中挣扎半晌便默许了。吕皇后使眼色叫太医赶紧给戚夫人看病。 “这……”容不得戚夫人说完,秦太医已经跪于榻边抓起她的手诊脉。戚夫人敢怒不敢言,心中憋满了怨气使得脸颊涨红一片,撅着嘴巴埋怨的瞥一眼站在吕后身旁的刘邦,戚姬一副受委屈的样子,看的刘邦心疼。刘邦鉴于吕后在场便不好安慰她,硬是挤出一个笑脸给戚夫人,戚姬却没心情笑,脸上满是对刘邦的埋怨。吕后将他二人柔情蜜意看的清楚明白,虽心中早已波涛滚滚,却面色沉着的只盯着太医诊脉。 待秦太医瞧病罢,称说戚姬的确吃坏肚子,开上药吃三日便好。刘邦挥退太医,继续圆场,“如此便放心嘞。” ------------ 第四章 密战重阳(四)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5-29 太医的话让他三人各自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刘邦心里欣慰戚姬无事;吕后欣慰戚姬并非怀孕,心内原先的紧张和担忧立刻不见踪影,眼眸里随即浮现出一种得意之色,但很快归于平静和淡然。吕后附手戚姬手上笑道:“你既病,我也不该多做打扰,身子好生养着。”话罢,吕后便转身往殿外而去。 “皇后慢走。”戚夫人话话谦卑,不敢多说半句,反而恭敬的在榻上强起身恭送吕后。吕后经过刘邦身边与他并肩而立道:“戚夫人这里不便,妾恭请皇上回长乐宫。” 戚夫人面色淡然,自荆倾禀报说是皇后带着太医而来,既已想到她此来的目的,戚姬恭敬的跪候在榻上无心的玩拽着衣角,留心听着吕后和刘邦做怎样的计较,稍不留心便碰上刘邦的眼睛,刘邦与其四目相对片刻便立刻直视起吕后,像是从她眼里探寻什么,吕后双眸尽显刚硬。刘邦眯细起眼睛,双手恰在腰间在原地踱了几步,似有不愿:“此时离去,怕不合适吧?” “戚夫人身子微恙,今儿个鱼藻宫的人无眠,陛下喜欢跟着无眠么?”吕后强压怒火,牵强着一个不由衷的笑脸,语速反而逐渐的急促起来,“这里有荆倾、珍儿打点,陛下放心不下什么?这一天,陛下不觉得累么?” “朕决定今夜无眠了,你回去吧。”见吕后不依不饶且对自己略有埋怨,刘邦心里十分反感,顿时也来了火气,一步又回到戚姬榻边坐着,挥手叫吕后回去。戚姬听出火药味,更加躬弯身子不语一言。吕后心中波涛翻滚,待在原地好一会儿无言,帝后闹得不愉快,大殿内的宦官宫人统统恭敬的退着出去。大殿里死一样的沉寂,刘邦黑着脸粗声的呼着鼻气。背后的戚夫人赶紧捅捅他,示意他不可怒激吕后,刘邦看了看戚姬却也未言语。吕后只觉得胸口沉闷如堵,觉得有什么东西往上涌,用手捂了捂,戴青上前搀扶,被吕后挥手退下去,脸上原本还不算阴沉的表情,顿时黑了下来。吕后整理了情绪和语气,腹内筹划半晌便冷然道,“近日听说一件大事,皇上愿听否?” 刘邦怒视一眼吕后,“直言。” “匈奴冒顿单于……”吕后的话未说完,刘邦便一步走过来双手握着吕后肩膀,又是探寻的眼神直视着她,吕后却是做赌注较量一般的眼神直视着他。 “皇后究竟想说什么,冒顿单于,是他又要冒犯边境了,还是他要朕遣女入胡了?如果他又冒犯边境,为何边境官员不遣使来朝呢?”刘邦从吕后眼中过滤着心里的这几个想法,想不出皇后说的冒顿单于究竟想要干什么。但他素来知道以皇后的本事,她必知道什么大事。见刘邦犹疑,吕后吃准时机说道:“请陛下移驾长乐宫。”刘邦想知道吕后究竟想要说什么,但觉得她说了的话又仿佛不合时宜,内宫中商讨国政终归不好,疑惑之时他斜睨吕后而自忖:她何时关心起冒顿了?刘敬自去年从匈奴回朝后就一直在朝,没有再到过匈奴。转而,刘邦松开握着吕后肩膀的手,回身交代戚夫人:“你歇着,朕明日过来看你。”戚夫人‘嗯’了一声。 吕后恶心这一幕,恨不得啖其肉,食其皮,不屑而高傲的瞥一眼榻上的那个女人。戚夫人余光中看到皇后火辣辣的眼神,迅速的将看着刘邦的视线转移,又低头不敢言语半句话,刘邦看戚姬被吓成这样,回头不悦的看了眼吕后,吕后换做淡然平静面容迎上刘邦的视线。 “摆驾长乐宫!”刘邦很不悦的甩下一句话,双手背后怒意匆匆的出了大殿。随刘邦刚走到门口的吕后停住脚步,回身又目光犀利狠狠的盯了戚夫人,脑海耳畔中时刻回荡着‘啖肉食皮,有朝一日’。戚夫人被吓破胆,不敢看吕后的眼睛。 长乐宫,宫灯已经被熄灭的只有两盏。群人之中只闻笃笃的脚步声,诸人皆知这脚步声里就是即将迸发的一场矛盾,刘邦独自走前,一路上没有半句话,吕后被撇在后边也不语一言,紧紧跟随刘邦。戴青先带人回去点亮了长信宫内殿的宫灯,顿时明亮起来便趁势挥手叫大家都下去。帝后随之进来,戴青见他二人谁也不语一句,赶忙到后殿沏茶。刘邦原地踱了踱步,坐在就近的席子上,阴沉着脸看向吕后,急问,“刚才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吕后并不想再提关于冒顿单于的事,她本身也认为匈奴之事是国政,自己原先并不想干预,只是迫不得已,所以她就没再提这些。她只是想借着匈奴的名义让刘邦回到长乐宫,让尊卑之序得以永存,不再混乱。吕后蹲下来附手刘邦手上,眼神柔和的浅浅微笑与其相视一对,仿佛还是以前那个温柔贤惠的吕雉,话语语气也弱下来,“陛下无需多虑此事,夜已深,皇上安寝吧。”便要为他宽衣解带。 刘邦本来就不愿意回来,吕后现在的说法更是让他恼怒,刘邦立刻怫然作色:“你用冒顿来诳朕?良苦用心矣。”刘邦起身忿忿拂袖站立一边。刘邦的反应吓了吕后一大跳,他为了区区小事而雷霆大怒。吕后立时觉得眼前之人残忍而陌生,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流下来,自觉心灰意冷,多少年,她所依附的丈夫带给她多少次的心灰意冷,在项羽营中为他做了两年零四个月的人质,他不感恩戴德,如今还讽刺她用心良苦。吕后仿佛觉得自从项羽营中回归长安后,她的生活里就只剩下寂寥和忍耐。在知道刘邦几年中宠幸了不少女子后,她便逐渐的改变自己的个性,很少与人交谈,刘邦数月不来看自己,她多少是会有些恨意的,越长的时间见不到刘邦,她越是恨他恨别的女子,可是又见到他的时候,那种恨意又莫名的消失,数年来她不明白自己的心。吕后瘫坐于席,目光空洞呆然不语,内心各种复杂。 刚沏茶出来的戴青看不下去,连忙为皇后解释:“皇上,您错怪皇后娘娘了,其实……” “住口!哪有你插嘴的份儿?皇后的宫人皆不知礼节么?真是连规矩都不懂,下去!”刘邦正无处发火,反过来就给戴青一顿骂。 话音刚落就闻吕后冷冰冰道,“十一月,冒顿即派使节来朝遣陛下送女入胡,冒顿点名要的是嫡公主阿元,奉春君当年去匈奴缔结亲约的时候,臣妾就不同意阿元嫁入匈奴,这次臣妾还是不同意。况且阿元已经嫁给了敖儿,嫣儿也已垂髫,如果陛下执意要把阿元送到匈奴,请赐死臣妾。”吕皇后冷冷的说着,没有同刘邦争辩什么,匈奴的事已经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吕后如实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话语间的从容与安静,失落与冷清,说完后,吕后不再关心刘邦脸上此时表情如何,只觉得自己的心寒如冰,连一眼都不愿再瞧刘邦。吕后无精打采的叫戴青帮其铺好榻,便低头坐于榻上默然不语。 刘邦自觉刚才说话过重,他何曾不知对不起嫡妻吕雉,只是今夜她的行事作为实在让他气急,才说出伤害她的话。刘邦话语立刻缓和下来:“皇后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冒顿真的确定么?会改否?勿要耍朕嘞。”刘邦也去榻上与吕后并肩而坐,挽起她左手,轻轻抚摸,又一手轻搂着吕后肩膀。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吕后心间那股恨劲儿却被突如其来的温暖占据,遭到冷落太久,突如其来的温暖瞬间瓦解冰封一切的心。戴青轻轻关上门出去。 吕后笃定看着刘邦义正词严道,“能为夫君分忧是我吕雉喜欢做的事,你我夫妻半生,你需信任我,便不需多言。”吕后埋首刘邦肩上,刘邦的突然温暖并未使她高兴,她晓得幸福美好不会持续太久。 “朕绝不会把阿元嫁到匈奴去。”刘邦往紧抱了抱吕后,想起往昔种种便也不由得老眼迷蒙,似有歉意,“相携相扶一生,不弃不离。” 吕后茫然良久并未表态,却把自己完全埋进刘邦的怀里,重又温习着那种莫名而又熟悉中略显的陌生感,顿时百感交集,她对他的恨意又一次被瓦解,只因还残存着对他一丝的爱恋和希望。 鱼藻宫。戚姬卧于榻上半晌不言,蹙眉沉思。荆倾为其拽被,见戚姬不言便问,“夫人沉思什么?”戚姬眯细了眼睛,傲傲恨恨一句,“吕氏手段深矣!拿冒顿说事,诱陛下离去,今夜便宜了她。”荆倾思忖良久,将戚姬的话细细咀嚼一番便也点头应道,“皇后不过逞威严,陛下之心在夫人身上。”戚姬傲然而笑,“拿了陛下便拿了一切。”瞬间便眼神犀利冷然吩咐荆倾,“速查今夜用膳之碗筷,我不信自己吃坏肚子。”荆倾微愣,腹内沉思良久便欣然答应。 ------------ 第六章 共赴未央(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5-31 翌日,天刚大明,东方出现一片喜人的红,太阳从这片红中露脸。长信宫内殿里,躺在榻上的吕后早已醒来,却一动未动继续躺着;刘邦一只手搭在吕后腹间搂着她,一腿搭在吕后腿上,打着雷人的呼噜沉睡着。殿里寂静,吕后见刘邦睡得如此沉,睡得如此香,便看着他那睡觉的样子笑了。再细看他时,双鬓已有斑白,面容看上去竟有些沧桑,眉头上半深不浅的一道道的皱纹便是岁月在他脸上雕刻的痕迹。吕后伸手轻轻抚摸着他额头上的皱纹纹理,感受着他的沧桑,好久没有这样温馨,便沉醉的笑起来,仿佛这个时刻刘邦只属于她一个人,仿佛刘邦又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吕后轻轻将刘邦搭在自己腹间的手拿开,又轻轻将他的腿移在榻上,刘邦睡意朦胧中嘟哝一句听不懂的话便一个转身继续睡去。吕后稍恐的吐了吐舌头,生怕将他吵醒,看他又是将胳膊和腿晾在外边,吕后便把被子为刘邦往上拽了拽,给他盖好后便下床去了。径直来到窗户边,双手撑开窗户,用一个棍子支起来,把头往外边伸着,脖子前倾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双目紧闭享受着此时的安宁,猛一睁眼,阳光照进来,刺得她眼睛生疼,忙用手遮着双目透着缝隙看外面,外面清新的一切尽收眼底。 “秋高气爽,天不错。”吕后面露笑意赞叹一声,由于天近初冬,即使空气很好,吕后也只能将窗子放下,重又回到梳妆台前坐好,拿起一把木梳子整理头发,看着自己的一头黑丝在手中如瀑布划过,细软柔亮。 “咚咚咚――”,外面有人轻叩屋门。吕后放下手中的木梳子,朝着门外问道:“戴青么?”外边传来一声悦耳的回答:“是,娘娘,热水已备好,早膳也已备好。” “热水端来。”吕后起身,开门接过戴青手中的水,吩咐戴青:“陛下未醒,吩咐厨丞一会儿把早膳热了,半刻钟后再来。”“喏。”戴青退了出去。 吕后将水放在架子上,然后走到床榻边儿,看着刘邦如同孩子的睡样,吕后不忍心叫醒他,想要叫他再睡一会儿,自己只静静坐在边上托着腮帮子静静的看着他,半晌皆如此,睡在榻上的刘邦翻了个身,将脸别过里边去,吕后看他的孩子模样忍不住笑了笑,看不到他的脸便才轻轻对着他的背影叫了叫:“陛下,陛下――” 刘邦动了动身子,沉闷的‘嗯?’的应一声,稍迟一会儿便回过身来,被子被他蹬的有些皱,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随之打了个哈欠,伸出双手伸个懒腰,看到吕后倚在床前微笑的看着他,刘邦先愣一下便也笑了,从被子里伸出双手拉着吕后的手问道:“怎么起得如此早,今天朕又不上朝。” 吕后双手被他紧握,甚是感到温暖幸福,微笑亲昵道:“已近巳时,陛下难道不怕宫人们笑话您嗜睡么?”刘邦哈哈大笑道:“她们便笑话去,嗜睡怎么了?嗜酒喜色才遭人笑话嘞。来,坐朕身边来。”刘邦放开吕后的手,从被子里撑起半截身,半卧着。吕后拿了两个枕垫给他靠着,让他有了个舒服的位子,吕后依旧如往常一样细心伺候他,不嫌累不嫌苦,刘邦拉吕后坐下来。刘邦止住笑容,看着曾经为他生儿育女,为他下过大狱,为他做过两年人质的妻子,昨夜还是不顾一切冒着惹怒自己的危险把自己往她的宫里拉,现在却是一副任劳任怨的柔怜面庞出现在自己面前,给自己端洗脸水,给自己垫垫子,刘邦兀然想到她这几年的苦楚,而这一切他自己未看到。刘邦忽然觉得真是冷落了嫡妻,没常来长信宫,细看妻子时,发现她也老了,摸着她的双手再也不是细滑?嫩皮,额角也有几道细微的皱纹,不变的是她一如往昔的对自己好。刘邦‘唉――’的一声喟然一叹,为吕后捋了捋乌黑发亮的秀发,怅然道:“朕老了,你也老了。这几年朕少来看你,怨朕么?” 吕后眼眶一阵红,嘴角稍有些抽动,与刘邦歉疚期盼的眼神交叉开,低头默然无言。刘邦默然了,一手拽了拽被子,似有歉疚的沉问,“嫁给朕,一定祸大于福吧?” 吕后听到刘邦史无前兆的这样说,愣在原地诧异半晌。看着面前这个成熟而又沧桑的男子脸庞,要怎样回答他?要是感觉幸福,吕后哪会半夜去别宫将他用计诳回?若是不幸福,自己心中却的确还有他。吕后一时语塞,与刘邦混浊的眸子迎视而对,良久她反过手来拉着刘邦的手,淡淡道,“妾有闻:祸福无门,惟人自招,祸有其因,福有其源。陛下对臣妾好,那自是臣妾的福祉,陛下如对臣妾不好,那也自是臣妾的祸源。福祸相依,福尽则祸至,祸尽则福至,一切都有定律,不可强求。福祸需用一生去感受,人生还未真正走到尽头,妾又怎能轻易下定论?如果陛下爱听好言,妾只能说嫁给陛下,是福。而对于盈儿,陛下确实应该更加关心一点才是。” 吕后的肺腑之言竟让刘邦觉得在理,频频点头:“皇后总是这么有原则,不愧为女中豪杰,若朕问其他姬妾,她们定说嫁与朕是福,而你让朕自己琢磨了。太子那里,朕也会关照的。” “谢陛下。”吕后想起还有热水放在一边,便恍然道,“说着这些,热水已凉,妾叫戴青再去弄些热水过来。”吕后动身欲叫戴青,被刘邦拉住了手腕笑道:“就凉水洗,朕不是那种娇嫩的帝王。”刘邦笑着便掀起被子下榻穿靴子。 “昨夜的事,陛下怪臣妾莽撞么?”吕后将地上的靴子递给他试探性的问。刘邦拿靴子的手立时停住,微微一愣便穿好靴子起身去了盆架边儿,拿了巾布洗脸,边洗边说,“过去了的事,不提嘞,夫妻哪有不吵的,吵吵增进感情。”刘邦甩了甩两手上的水,拧干巾布擦干脸,对着吕后笑了笑,吕后表情尴尬的随之一笑。 巳正,吕后陪着刘邦吃了顿已经快要中午的早膳,吕后说中午一定吃不下别的东西,刘邦也笑称晚上的也不想吃了。之后二人便没什么共同话语,吕后挑了话题说是近日学了一首歌曲,想为刘邦弹奏,刘邦点头允许绕席而坐。吕后跪坐席子上闲情雅致的鼓起了瑟,隽雅悠长的瑟瑟之声,刘邦也觉得好听便跟着拍手唱和几句,长信宫里才又闻得几声欢悦的笑语。唱和着,刘邦面容又现担忧,想起了戚夫人还在生病,心中颇为挂念,昨晚走得匆匆,不知现在她的身体是否好些。刘邦立即停止和唱声,起身往殿外急急而去,吕后瞧他一脸忧愁,也停止鼓瑟,紧紧跟随他出殿。出门刚下长信宫台阶,便见远处跑来一个谒者,气喘吁吁的,谒者看到了刘邦便远远朝其行拱手礼,紧跟着便道,“启禀皇上,萧丞相在前殿求见。” 一听萧何来了前殿,刘邦顿时拉下脸来,拂袖而立不高兴道,“老萧头不休矣,重阳准假三日,他还不乐意嘞?”刘邦原本打算去戚夫人那里,不巧,萧何半路杀出来,顿时感到扫兴不已。吕后跟在刘邦身后,觉察刘邦无见萧何之意,却想到他定急着去戚姬那里,便冲到刘邦面前慨然跪劝:“陛下,萧丞相为股肱之臣,今日前来,必有要事,何不去见一见萧丞相?戚姬妹妹稍后也能去看。” 刘邦尴尬的挠了挠额角,扶起吕后,心中碎念萧何应该并无大事启奏,原本十分不想去,不料叫吕后说的如此难堪,好像自己宁愿舍弃见大臣而去见女人,面子上下不来。刘邦原地踯躅些时候,索性不去鱼藻宫,便吩咐吕后陪他去前殿瞧个究竟。来到前殿,萧何双手紧握垂于腹间,端端正正恭恭敬敬站在中庭等候,萧何与刘邦年岁相当,却较为成熟稳重厚道而自持。刘邦和吕后从殿外而入,不等萧何回身便急问萧何何事,萧何回身见到皇上和皇后立刻躬身拱手行大礼:“微臣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刘邦挥手道:“客气客气嘞,朕不是重阳准假么?你怎么进宫嘞,何事何事?说说说。”刘邦扶起萧何,径直走向几案边坐下,一手撑头,一手伸出小指抠了抠牙,想是用膳的时候食物进到牙缝儿里,闲散悠然的听萧何呈禀。萧何卓然拱手:“皇上,十月初便要置酒未央,未央宫乃微臣主建,此建筑关乎我大汉体面、大汉社稷,臣思考再三,不敢有所怠慢,想请皇上再次查看未央宫,点出臣的不足所在,到时封国之王和各位列侯来朝,便会对我朝心悦臣服,不会找到有失大汉威仪的地方。” 刘邦觉得萧何多虑了,有时觉得萧何做事太过认真,认真的叫自己有点儿讨厌他这一套做法,他的越认真越叫刘邦心里稍微不快意。刘邦喃喃嘴巴,摊手敷衍笑道:“萧卿果为社稷之臣,有卿如此操劳国事,朕无任何不放心。未央宫且不必看了,以朕对丞相的了解,丞相必不会让朕失望。卿,且回去。” 萧何面露难色,欲再次拱手强劝:“皇上……”刚迎上刘邦的眼睛,刘邦却反感的回避了,落眼于案子上的一摞竹简随便翻阅。萧何气馁之余,斜睨之间瞧见了吕后对他的暗示。吕后站在一边,腹间食指一摇,示意萧何不必往下说,萧何立刻明白而低头不语。吕后来到刘邦偏座边坐下,微笑着继续劝道:“陛下,既然丞相如此诚心相邀陛下观摩未央宫,不如就去看看,想必萧丞相如此做,也是为我大汉的威仪考虑,丞相今天能相邀陛下查看未央宫,不仅该赏,照臣妾看来,还应该下道诏曰:社稷之臣,当如萧卿。仅此八字,调动大臣报效国家的积极性,让萧丞相做榜样,何乐而不为?朝廷有此类官吏,陛下当应庆幸。” 刘邦实在无有查看未央宫的想法,一见到萧何就拒绝了他,这下吕后又给他将了一军,不去倒显得自己不对了,刘邦看了一眼吕后,心内很是不悦她的说法,要不是她,也许自己的短处就不会露出来。刘邦立刻又转换了笑脸,起身走到萧何面前抚其背,呵呵笑道:“刚才朕说不去,那是为了考验萧丞相的诚意,既然萧丞相是为我刘氏江山社稷考虑,朕岂有不去之理?” 萧何这才微微点头,谢主隆恩之际倒是觉得吕后足够聪明,几句话就能让皇帝改变心意,确实厉害。刘邦转而回头对吕后说道:“闲着也是无事,皇后就随朕和萧丞相一同前去。” “谢陛下。” 刘邦、吕后、萧何,还有一大批的宫人谒者,都随驾去了未央宫。一路上红罗伞盖,车架悠悠,刘邦、吕后与萧何共坐金辇徐徐向未央宫而去。未央宫坐落于长安城西南部,位于长安城地势最高处,在长乐宫之西,于秦章台基础上而建,由萧何主持建造。其主要建筑有前殿、宣室殿、清凉殿、承明殿、椒房殿、天禄阁、石渠阁等,前殿居于全宫正中。未央宫前殿五十丈,深十五丈,高三十五丈,甚是雄伟壮观;主殿偏殿、亭台楼阁、楼阙花池,各个楼阙又有复道相连,像是空中铺架的横桥一般,殿宇林立,鸟兽纹嵌在高阁檐下,雄伟壮观,站在台阶下甚是感到宫殿的壮丽威武。长乐宫未央宫之间是武库。到了未央宫,萧何先下辇接驾刘邦与吕后,吕后也来掺着刘邦。刘邦驻足恰腰仰观未央宫前门与旁边左右的楼阙,阙前龙形石像威严伫立,庄严肃穆,从脚下到正门台阶上百米之遥数十米之高,充斥着皇家风范。刘邦心内一种不可侵犯的高傲之感犹生,愣了一下,觉得若梦一般,不相信的呢喃道,“这些都是我刘季的么?”吕后与萧何二人面面相觑。继而刘邦仰天哈哈大笑:“瞧瞧,这就是萧丞相建造的雄伟的未央宫,谁能想到当年的秦朝狱吏如今是我大汉国柱?” 刘邦高兴,萧何心里欣喜,这几年他已经有所见识到刘邦的‘厉害’,他高兴着,萧何便也跟随着高兴,连连说道:“臣乃托大汉之福,托陛下之福,只是长乐宫和未央宫筑成了,长安城墙却未修葺。” “是嘞是嘞,关于长安城的围墙也有老丞相了。”刘邦笑呵呵的背手观看未央宫。萧何看着用百姓血汗修筑起来的未央宫,其深知百姓劳苦功高,便肃然正色向刘邦拱手道,“只是现在关中百姓生活困苦,遭遇了秦末战事以及楚汉争霸,人口急剧锐减,近年来又受汉庭诏旨,连续修筑长乐、未央宫,农事耽搁不少,恐长此下去激起民怨,再者汉庭国库不足,无财建筑城墙,臣请皇上延后修筑城墙。” 刘邦微笑的脸上换之一丝愧欠,连连点头,“一切交由丞相,丞相全权负责,朕不过问,协和百姓致力生产。”“臣遵旨。”萧何拱手受命。 吕后立于刘邦身后,随意听着刘邦君臣二人兴致勃发的畅聊,心中自是不疑萧何才能,便也微笑道一句,“丞相不愧为陛下钦点的三杰之一,才华卓著,功高盖世,望丞相日后继续为我大汉效犬马之力。” 萧何连续受帝后二人夸赞,感觉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躬身拱手若誓:“臣何一生食汉禄,代代为汉臣,定当为我朝效犬马之力,万死不辞。”刘邦抚其背呵呵笑道:“好嘞好嘞。” 萧何领着刘邦吕后参观了诸如宣室殿、椒房殿、温室殿、承明殿、麒麟殿、清凉殿等一些将要入住的宫殿,每进一个宫殿,刘邦和吕后都觉得宏伟壮观、明亮安和、庄严肃穆、华美雅致,令人心潮澎湃。待刘邦看了椒房殿后,觉得此殿透着一股子花椒味道,清凉而沁人、明朗而典雅,便高兴的拉来吕后道,“迁居未央宫之后,朕看你就住在椒房殿,此殿甚好,当是你母仪天下的好住处。”吕后心下温暖一阵,感激刘邦还惦记着她,给她最好的住处,吕后附手吕后手上微笑拒绝,“谢陛下。椒房殿确好,奈何我已住惯长信宫,不过一个安身之所,哪里都一样,陛下勿要操心我的住处了。” 刘邦见吕后不喜欢便没再强求,允许其继续住在长信宫。继续走至前殿,前殿明朗宽敞,一缕阳光照在殿内‘致虚守静’牌匾之上,一片金灿灿。刘邦忍不住激动,于殿内慷慨激昂高朗道,“此便是即将朝会的宫廷么?壮哉伟哉!朕之子孙皆应想到朕于此宫执政汉室江山。”刘邦心中装着这些美妙的朝堂,张开臂膀沉醉的享受着空旷而又充满庄严之感的大殿给他带来的喜悦,刘邦闭目仰头沉醉,萧何朝其拱手恭维:“皇上乃赤帝子,定会使我朝主宰天下,千秋万世。”吕后自是欣然,附手刘邦肩上笑赞:“天佑大汉,天佑陛下。陛下受命于天,斩白蛇起义,伐暴秦,灭项羽,顺民心,存道义,而后称帝主宰天下,愿陛下长乐未央千秋万世。” 刘邦笑意不减,轻拍了拍吕后肩,心中早已回想了当年,便对萧何平静深邃道,“老萧头,朕仿佛又回到当年的沛县,当年我等同为秦吏,在乡里东家催米,西家要粟。记得当年的刘季问里巷夏侯二表叔家借二斗米,结果三年都没还他,他一个劲儿涨息,还到我家门口堵我,见我总是不归便进屋拿了我家箩筐,黑着脸指着我夫人说‘刘季若不归,我便隔天拿你家东西抵债’,二表叔如此逼迫,叫刘季我如何好还他嘞。得天下以后,朕忙国事,到现在,他们家的二斗米我还是没给,想着甚时候能够回沛县去,亲自交到他手中也好,朕晓得他一直背后骂咧咧的,总说当了君主你就可以不还俺们家的二斗米了吗?”刘邦当年之事闪现在脑海中,说起夏侯家的二表叔,想起他总是追着自己催那二斗米的事,刘邦便笑起来,吕后想起当年的趣事也笑了“那夏侯表叔趁你不在,生夺了咱家的腊肉嘞。”刘邦惊愕之际便又是一阵高笑。话说沛县诸事,萧何也回忆起当年的他们,那时真是刺激,刘邦在县里犯了事儿,他萧何总要以自己的身份护着他刘季一点儿,让他躲过难关。事后,刘季总是说着空话要请他到酒肆里暴吃一顿,到了酒肆,胡吃海喝之后,刘邦便先装醉的趴在案子上鼾声四起,还是萧何自个儿掏钱,倒是请他暴吃了一顿,萧何想着他们的趣事便也露出难得的笑容。刘邦抚其背道,“朕记得当年去咸阳服徭役的时候,是萧何你多给了朕二钱,二钱之恩朕深记于心。”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萧何举手而笑,没想到刘邦到现在还记得当年多送他二钱之事。刘邦呵呵一笑,摊手罢了罢了。 ------------ 第七章 共赴未央(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6-02 萧何拥着刘邦出殿。前几日长安刚下过几场暴雨,近日放晴,不经觉得天空是一片说不出的晴朗,觉得天下前所未有的清明。吕后辞了刘邦,独自转大殿去了。待吕后稍走,刘邦便拉萧何坐于殿前台阶上,回首自己从平民至皇帝的一生,喟然一叹深邃道:“老萧头,江山来之不易。刘季提三尺剑伐暴秦、灭项羽,然后取天下,整整七年时间。得天下容易守天下难,燕王臧荼、韩王信先后叛乱,虽或死或逃匈奴,却被匈奴掳胁屡屡攻袭边境。为帝五年,年年出兵平叛,民不聊生,幸有丞相助朕治理国家而有条不紊。” 萧何思绪也回到楚汉争霸之时和建国后的点滴,刘邦惩处叛王的或成或败,每年都要出征平叛,这一年就是刚刚平定代地的韩王信,前不久才回来,刘邦叫陈豨接替樊哙监守赵代地区的边防军,叫樊哙带军回长安休整,樊哙坚持要在代地观察些时候。萧何嗟然一叹:“人生果若白驹过隙。”便又立刻拱手振作精神道,“虽臧荼韩信逃入匈奴,其二人终究中原人,祖宗祠庙祖坟皆在中原,定不愿鼓吹匈奴袭汉边。我朝即将与匈奴连亲,匈奴一时也不会冒犯。如今,我朝必先恢复农业生产,鼓励百姓从农,农业乃治国之本,农事发达,国家富裕。皇上一直在为百姓谋福祉,皇上得天下以后,令军士罢兵回乡事农、复故爵田宅、又免自卖奴婢者为庶人,更值得为百姓津津乐道的是减轻田租为十五税一,皇上明君也。” 刘邦呵呵一笑:“朕遇伊尹、斗子文嘞。”萧何眼睛一亮,竟红了脸,自愧不如此二人。 “朕叹子房呵。自定都关中后,子房便称病不朝,醉心与赤松子神游,朕想请他出山再次辅佐朕治理江山,却曾许诺他,准许他安居晚年、不问朝政,有些事他不在,朕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萧何知道刘邦惦念张良,张良确在刘邦定都关中后逐渐淡出朝政,清心寡欲仙风道骨起来,选择一处安静之地修炼辟谷功。刘邦曾几次三番登门造访张良,询问他出山的想法,都被张良委以一番郑重的说辞给客观的拒绝。此后刘邦也不好再去寻他,只是张良答应朝中有任何解决不了的大事,他定会前来帮忙解难。皇帝念他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对他有着很深的信任和依赖,只不过张良现在不再追逐于政事,但皇帝打心里想念他。萧何一向老成持重,深谙刘邦心意,便道:“张子房乃开国功臣,如无他,大汉天下何时定也未可知,乃社稷之臣。皇上念他该如此。子房一向晓得自身所追求之事,虽然皇上答应过他不问朝政,但皇上对他有知遇之恩,若皇上遇难事而不解,子房定热心相帮。” “朕的老师,朕深知。”刘邦点点头。 “陛下之师良多。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也。曲逆候陈平、绛候周勃、颖阴候灌婴、淮阴侯韩信等诸位贤能,皇上不觉得他们也是老师吗?” 刘邦迷细起眼睛,赞肯的点头:“男儿之志当如诸位。”说话间,早已想起昨儿个夜里皇后说关于冒顿的事,多少让刘邦有些心有余悸,她秉性刚毅,处事果断,以前微时,家里事情常常吕后说了算,家中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颇具男儿风,他自己也是知道的,但从未谈过国家大事,即使谈过,也是自己先开口主动和她随便一说,这次她却是有备而来,分外主动。让刘邦当下感觉吕后的确不寻常,别的女子攻于后宫心计之时,她更多的关注朝堂政事,不知她什么时候惦记上了冒顿,不知背后她还做了些什么。刘邦转头看着萧何严肃郑重道:“老萧头且说说史上女子能否参政?” 萧何微愣,心下晓得皇帝说的是吕后,略作思忖便拱手:“商王武丁王后妇好助武丁开拓疆土,巩固内政;樊姬谏楚庄王废田猎而归心于国政,又以言讽虞邱子助庄王得贤相孙叔敖;战国齐宣王后钟无盐助齐宣王大治齐国;秦惠文王之妃秦宣太后虽有诸多鄙处,却也助其子昭襄王赢稷收服义渠,以上女子皆巾帼。虽说自古后宫不得干政,但臣认为随侯之珠,不必出于孟津之河;盈握璧玉,不必出于昆仑之山,良言不问出处,女子虽应居深闺,其中却有大智慧,或许应恣其事而慢其权,却一定有度,度有所僭越便会乱政。” “恣其事而慢其权……”刘邦方在思索着萧何的那句‘恣其事而慢其权’,吕后参观完宫殿往刘邦这里走来。看到刘邦与萧何皆坐·台阶上,且刘邦眉心紧蹙,似是沉思,便微笑问道,“二公说谈为甚,刘公作何蹙眉沉思?” 刘邦与萧何对吕后称呼自己先是略有微笑,萧何忙起身给吕后拱手一个素礼。刘邦先道,“无甚,某沉思如何治天下。”刘邦转身冲萧何使个眼色。萧何立刻明白,接道:“皇上刚才还问臣如何为百姓谋福祉。”话音刚落,萧何迎面一瞥刘邦,刘邦手放腹前暗暗竖起一个大拇指。 吕后一听,并未犹豫张口便道,“此有何难,继续重本抑末,农工商虞互不可缺,慎动兵戈而使天下大定即可。”刘邦愣然听时,又闻吕后道:“臣妾听过一句话:‘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将道德教化施于政治施于治国,就像居于一处的北极星,众星皆来拱卫它。皇上治理天下,也该显示大善,但为善不同,却同归于治,施恩惠与天下,天下必报以更大的恩惠与皇上,皇上的恩惠泽及山川,百姓会看不到么?” 吕后话罢却见刘邦眼神冷冷直逼自己,他似笑非笑更似犀利,脸上显然不悦却并无一言。萧何心赞吕后奇特之际,更多的将视线放在压着闷气的刘邦身上。吕后见刘邦一直盯着自己,心知自己刚才有错便低了头不再言语半句。气氛尴尬间,远处风尘仆仆的跑来一个谒者,见到刘邦‘噗通’一下跪倒,焦急的期期艾艾起来:“皇……皇上,出……出事了,河堤……” 刘邦见他慌里慌张却又如此吞吐,着急不已,一把将他揪起双目尽裂的大吼一句:“快说!出了什么事?再吞吐,朕砍了你。”吕后萧何皆近前听着。谒者不敢咽口水,被刘邦怒吼一句便也吓得不轻,慌张说道:“周县河堤谒者来报,渭水决堤了,周围的庄稼全部被淹没,周县的许多百姓……罹难了。” “说甚?”刘邦惊愕不已,忽觉眼前晕眩、身子瘫软,几乎落地,幸被萧何搀扶着。刘邦惊得不知所措,干咽口水。萧何稍稍镇定提议:“皇上,渭水决堤干系重大,事态紧急,请皇上速回宫,宣百官进殿商议此事。” “好好好,速回长乐宫。”刘邦一时没了主意,也不乘辇却四处找马匹,好容易犄角旮旯找到一匹,就要上马,却由于心里着急,滑落下来,他拽过刚才的谒者,将他按在地上便急急的踩着他上了马,‘驾——’的一声脆呵便风一样窜出了好几里,吕后萧何赶忙追去。 ------------ 第八章 渭水失事(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6-05 周县在渭水边儿上,在长安城的上游,其地势比较低平一些,前几天长安下了几场暴雨。早年前皇帝已经下令将渭堤加高了一二丈,防止决堤之险,只是渭堤几年失修,原先的堤坝已被往年之中的雨水给侵蚀的脆弱了,堤坝全部是夯土夯筑而成,经水一泡就被水流很容易的冲走。刘邦也是刚从平定韩王信的代地返回长安不久,未来得及巡视周边的水利设施,萧何也一直监督着未央宫的修建,也没注意水利情况。 周县人口近千户,堤坝被毁是在白天,如今已是初入冬天,大家都会趁着闲暇时间做一些陶器瓷器之类补添家用,妇女们则是待在家中挑杆织布,倒也其乐融融。忽听有人说渭水绝了堤,大家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事态紧急之中扯家带口逃走,临走也不忘拿些家里值钱的东西为以后做打算,争先恐后往高塬上跑去。回身再看时,迅猛的河水已经覆盖了全部,汪洋一片。有些机警的人早已敏捷的登上高处,有些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孩和行动不便的老者们以及一些孤家寡人未等到别人来告诉决堤之情,刚出了门就被来势迅猛的冰冷河水给冲回屋子里,生命瞬间葬送在水流里。恢复平静之后,汪洋之上漂浮着瘦弱的百姓的尸骨,水流依旧不断的往低洼处肆虐着。 周县被淹一事迅速传开,一些巡视京师的卫队,一些管理周县的县令、丞得到此报后急匆匆的进宫或者守卫或者跪在长乐宫门前待罪;一些听到此事的官吏们也赶紧步履匆匆的往皇宫这边赶来,预备进宫和皇帝商议此事。 刘邦与吕后等人急匆匆的回到长乐宫,就看见宫门前跪着几名腿脚哆嗦的官吏。刘邦一猜便知他们是负责周县一带的官员们,此刻无有时间处置他们,怒视了一眼地上的哆嗦者,冷哼一声便匆忙忙的进了内殿。刘邦一脸担忧和急切,蹙眉踱来踱去。吕后与萧何目视一眼竟也急的不知所措。刘邦停住转悠,招手过来几个谒者,急急嘱咐:“持我所受符节,速宣百官入长乐宫前殿。”刘邦说着便解下了随身携带的符节交给谒者。谒者们受领符节,起身匆忙忙往殿外奔去。 刘邦神色紧张,坐立不安,自言自语,“天罚寡人?年年祭祀天地山川湖泽,神明不受寡人之心?去年平燕地,今年平代地,如今渭水决堤,天不佑寡人?” 萧何老成持重,心内自是急迫却强镇定拱手安慰,“陛下勿急,诸神护佑汉室。臣等一定会处理好此事,还百姓一个交代。”刘邦不语,忧心踱步。吕后倒来一杯茶递给他,“皇上喝茶宁神静待。” ‘啪——’的一声,刘邦挥翻吕后手中茶,急怒一句,“宁什么神?此事甚急,如何宁神?”见刘邦心情不好,吕后不敢争执便叫宫人赶紧收拾了。刘邦急切的望向殿外,见无一人来便急的坐在榻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直叩几案响个不停。忽而刘邦兀然开口问身边近侍宦官,“殿外所跪是河堤谒者还是负责周县的县令、丞?” “回皇上,跪着的是县令、丞,河堤谒者在隔壁等候觐见。” 刘邦立即咬牙切齿目光凶凶,“哼!还敢来见朕?百姓罹难,县令、丞怎么安然无恙?都给宣进殿!”刘邦龙颜大怒,一把推掉了几案上所有的竹简卷本,散落一地。宦官从刘邦龙威之下畏畏缩缩出去宣人。 片刻功夫,河堤谒者和县令、丞惶恐的刚到门口便远远瞧见高堂明殿上的刘邦黑着脸,一双老眼极聚寒怒之意的目光不曾离过他们,走至半殿便都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地:“臣等参见皇上。” “说!渭水为甚决堤?”刘邦的声音就像幽深的暗道里忽然传出的一阵瘆人的话语。 县令、丞和谒者因惧而不敢言,三人互相推攮。河堤谒者本职为负责水利与筑堤之事,有时被中央指派巡查河道,主持河道上的重大工程。此事主要职责还是在掌防水利的河堤谒者,在皇帝面前终究无法最后推脱,只得硬着头皮拱手禀报:“此事……微臣猜测是……是前几天下雨……” “一派胡言!”话未成句而被刘邦打断,刘邦立即暴跳如雷,指其而怒,“日前下雨,你执事河堤,为甚不留心渭水是否有决堤之险、河坝是否筑高,想没想过一旦渭水决堤周县百姓就会瞬间罹难?”刘邦怒瞪双眼,满面通红斥责,“你在其位不谋其政,与尸位素餐无几。若非此事,你是否依旧不会注意堤坝修筑之事?朕早先吩咐原先的堤坝用夯土而建十分不牢靠,今年下令采用石块建造,怎么还会决堤?说!你等是否偷工减料还用了夯土?” 河堤谒者早已被刘邦的斥声之言吓得满头冷汗,语无伦次,不知怎样回答才能逃过此劫,吓慌了神的趴在地上向刘邦请罪:“臣、臣真的没想过渭水会失事……臣,微臣该死,请皇上恕罪。” “不负责任,要你何用,自己向周县百姓赔罪去。”刘邦大吼一声唤俩宦官将其拖出去。此话一出,河堤谒者吓得屁滚尿流,连连叩头至流血,嚎哭求道:“皇上开恩,渭水决堤之事实不怪臣下,皇上开恩。” “拉出去!”刘邦卓然不理。‘哐哐哐——’进来两卫士拉他出去。地上低头跪着的县令、丞吓得眼珠不敢一动,喉间如火难受咽不下口水。河堤谒者更是惶然无措嚎哭流涕求救:“皇上饶命……”刘邦哪里肯饶过他,渭水决堤岂是小事一桩?刘邦怒哼一声拂袖不理,叫人速速拉他出去。 一旁的萧何神色凝重,紧锁双眉,一双老眼里早已酝酿着担忧,立即喊下侍卫:“稍等。”萧何立即到刘邦面前拱手相劝:“皇上,此时杀他,臣觉得有些不妥。”话音刚落,刘邦翘须厉色于萧何,‘唰——’的一声食指便如箭指向萧何,高怒:“你想为他求情?”萧何顾不得惶恐,赶紧拱手恭敬而急切道,“非也,此人已治理渭水多年,颇有经验,若陛下此时杀他,他人不明渭水之况,日后如何治理?”吕后在一旁听了萧何的话,心里颇觉有理,便好言劝解:“丞相所言有理。” 刘邦心底愈发窝火,本就不痛快吕后在未央宫时对自己说的话,虽然有理,却从女子口中说出,刘邦就是不好受。现在杀个人也要被别人操控着,况且此人还是不负责任的小人,丞相和皇后都为他说情,更显得自己不是明君,又考虑到金口玉言,不好收回成命。刘邦心中无名之火一下子窜上来,怒瞪吕后与萧何:“丞相和皇后是看我大汉朝没有可治理河堤的人才么?”萧何大恐,忙躬弯身子急忙摆手恭维,“我朝贤德之才犹如沧海明珠。” “哼——”刘邦怒视河堤谒者,指着他对萧何道:“既如此,他以掌防河堤之事为己任,本应时刻想着有决堤之险,本应加筑坝垒防范,此人懈备,致使渭水决堤,他无罪么?不该受死么?” “皇……”萧何嘴中话未说出口,刘邦怒而拦断:“卿休要再议,朕杀该杀之人,你也要阻拦吗?”而后又示意卫士赶紧拖出去。 “皇上饶命……”那个人被卫士拉了出去依旧求饶着。萧何和吕后虽觉得不妥,却也劝不了刘邦。大家方紧张不悦之时,却听外面有人道,“皇上想要杀此人,何须费力,臣一刀砍了他,早早了事就好。”还未见到此人的真面目,就听见门外一个大汉言语浑圆有力,犹如洪钟之人威武而谈。此人抓过那个河堤谒者,就用自己的金戟戳了他几个窟窿,只见那人撕心裂肺疼的厉害,几声惨叫后就死了。见状,萧何连忙出门,那河堤谒者倒在地上,身上血迹斑斑。萧何大叹一声,走到大汉身边,微微拱手:“将军呀,你又误事了。”大汉只是呵呵笑笑便进了大殿。 等此人进了宫,刘邦这才转怒为笑,哈哈大笑了几声,从榻上下来快步走到他身边拉过他,抚其背笑说道:“卿,让朕好想。有卿在,朕无忧矣。” ------------ 第九章 渭水失事(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6-08 刘邦见到壮汉喜悦不已,看到县令县丞依旧哆嗦的跪在地上,顿时呵斥一声,“滚!若非用人之际,尔等也是河堤谒者那样了。”县令和县丞赶紧起身唯唯诺诺惶恐不安的退出去。待刘邦坐好于榻,壮汉却正步刘邦面前郑重的行起了大礼:“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刘邦合不拢嘴微笑着,亲自把他扶起来,挽着他的手连连说道:“将军不必多礼,又见将军,朕高兴啊,将军一路劳累,朕甚念你。” 吕后见了他,也是面露喜色,过来露出见亲人的温暖笑容,问道:“将军为何此时回长安?不是在代地屯兵抵挡韩王信之军么?” 见皇上和皇后如此礼遇这位将军,萧何也迎合着说道:“将军长途跋涉回归长安,定是劳累,不如且回去歇着,如何?” 这位将军见皇上,皇后和萧丞相对自己是寒暄温暖,心里很是感动至极,一时不知该回答谁才好,恍惚了一下便又跪地俯首答道:“臣,樊哙忝荷国恩,誓死效忠大汉,绝无二心。此次回京,乃是由于韩王信亡降匈奴,贼子不予出兵,我朝与匈奴即日联亲,想必匈奴单于一时不会帮着贼子讨伐我大汉,臣心念十月置酒未央,诸侯王朝会于未央宫,怕长安有乱臣贼子半路起兵,所以匆匆赶回京都守卫长安,陈豨将军监管赵代两国边军以防韩王信趁机作乱。” 原来这位将军就是刘邦的御用爱将舞阳侯樊哙是也。刘邦见他还是如此爽朗,捋着美须髯哈哈大笑起来,又扶起他,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朕的好将军好兄弟,回过家里了吗?” 樊哙拱手道,“还没,臣直接来皇上这里复命。”樊哙与刘邦寒暄了片刻,但很快就见萧何与吕后都无甚过多的表情,却只见愁容,又想起自己回京时所见的一切。樊哙凝眉问道:“皇上,臣回来之时,见城中有的大树拔根而起,桥段破毁,街道肮脏至极,还有百姓门前挂着白布帘,不知关中到底发生何事?” 刘邦方在喜悦中,听闻樊哙此说,心情顿时沉甸甸的,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代之满脸愁容,不停地叹气摇头而不愿多语。樊哙见此情形,心中猜想定是出事了,随而转头问萧何:“丞相,关中出事了么?” 萧何也是大叹一口气,说道:“将军,刚才你所杀之人便是掌防渭水一带的河堤谒者,渭水决堤了,周县许多百姓……罹难。” 樊哙“啊?”的一声,有些吃惊的大张着嘴巴,惊诧了半晌又急问:“既是这样,丞相为何说樊哙误事?” 萧何刚要说话,一个舍人从外边匆匆来报,进来行礼:“参见皇上,皇后娘娘,萧丞相,樊将军。” 刘邦问道:“何事?” 那个舍人答道:“太子在外求见。” 高祖一愣,心下思忖:太子此时怎么会来? 皇后也略有疑惑:盈儿? 刘邦吩咐舍人叫传太子。舍人正出门去传太子,正碰见了慌慌张张的戴青,戴青进了宫门,连忙趋步过来参礼:“戴青参见皇上,皇后娘娘,萧丞相,樊将军。” 皇后见戴青来势匆匆,慌慌张张遂而问道:“戴青,何事?” 戴青左顾右盼着,好像此事不好张口白于大众。 刘邦见她吞吐的样子,甚是恼火,严令道:“说!” 戴青虽说是皇后最喜欢的宫人,可也慑于刘邦的威严,瞥一眼吕后,吕后朝她点头示意,戴青便说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长信宫有两个女宫人此时正在厮打着,戴青拉不住她们,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想请皇后娘娘回宫定夺。” 刘邦听说两个女宫人厮打便顿时一股气从嗓子眼冒上来,教好宫人便是皇后的职责,眼前渭水的事就够他生气,此时再冒出个女宫人打架。刘邦很是恼火,脸色迅速的黑下来,略有责怪之语对皇后说:“母仪天下先要母仪后宫,眼下渭水失事,皇后也帮不上什么忙,后宫之事如此混乱,暂且回长信宫处理此事。” 吕后也正为俩宫女厮打之事恼火,听闻刘邦之语略带责备,吕后便跪礼道:“臣妾执掌皇后金印,理应抚顺后宫之事,不料两个宫人起了争执,宫廷礼仪威严尽失,臣妾定会完美处理此事,臣妾告退。”刘邦‘嗯’了一声。吕后又和萧何樊哙点头示意便出去了。 吕后和戴青主仆二人刚走出了前殿的大门不远,迎面就走来了太子刘盈,太子跟在舍人的后面,眼睛稍微注视着地面,不慌不忙,面色沉稳,悠然从容的过来。舍人见到皇后,连忙参礼:“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太子见是皇后,整了整衣装,双手高举欲行大礼,皇后拦下,微笑道:“盈儿不必多礼。”皇后又侧身往前殿宫门中望了望,问道:“太子,此次前来前殿是为何事?你父皇正和丞相他们处理渭水决堤之事,若无大事便不要去扰你父皇,暂且回太子宫。” 此时的太子风华年少,容貌俱佳,一身皇服干净整洁,腰间佩玉。太子年方十四,举止优雅,颇有些儒生风范,又不失储君之威严,嘴角一弯便显出一丝好看的笑容,彬彬有礼拱手道:“母后长乐无极,儿臣既是大汉太子,便是未来的继承人,本应关心天下百姓之事,儿听说周县百姓罹难,不知父皇欲如何处理,儿臣也好向父皇学习为天下百姓谋福祉之事。” 太子如此之说,听得皇后满心欢喜,她的儿子懂得关心天下之事,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天子的威仪,不住的点头称道:“也好也好,既然太子有怜悯天下苍生之心,且快去快去。” “儿臣告退,母后走好。”太子告退了吕后便随着舍人从容而去。 吕后目送着太子刘盈远去,顿时暗自思忖:大汉的天下必属刘盈。先前她和戚姬已有不少正面暗面的较量,都是皇帝刘邦在中间暗自调解,二人的对立关系于表面上未被打破,但是二人心中各自明白皇帝喜欢的是如意。戚姬处于优势,有皇帝的撑腰,夜夜吹着枕边风说着如意的好,贬着太子的坏。吕后处于劣势,不能付诸任何行动,小心翼翼应对戚姬的每一次招数。刘邦将她们的对立看在眼里,愁在心里也无法解决这俩女人的矛盾,只能是过了一时缓一时。但是心底终究是最爱如意,却也没什么理由更换太子,也就未将此事拿到庭上商议,但是吕后时时戒备着,不服气之余也才有了这一句‘大汉的天下必属刘盈’。 “走吧。”皇后目送太子走进殿门,自己瞧着太子的背影憧憬了未来的态势,乍然想起两个宫人之事还未处理,抬脚便走。走了几步,发觉身边未有戴青跟来便回头一瞧,瞧戴青还杵在那儿,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太子的方向,眸子里痴缠一片。皇后走近她,一拍她的肩膀:“戴青?” 戴青才回过神儿来,像是做错什么事似的,脸颊绯红一片,低垂着眼帘躲避吕后,支吾说道:“娘娘,怎,怎么了?”吕后一看戴青慌乱的表情和答非所问的话语,又瞧她一直看着太子,便直接想到戴青情窦初开。吕后心底忽然‘咯噔’一下,心想着她不能控制的事终于提前来到,那就是男女感情的问题,她不能左右一个人爱谁或者不爱谁,只能以言语暗示,她不能让他们在一起。但吕后不用说出来,她根本就不允许有哪个女人挡住了太子登帝位的光明大道,此时正是自己运气衰落之时,她不允许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问题。 “走。”皇后不露声色掩盖过去自己的直觉,不拆穿戴青。 ------------ 第十章 渭水失事(三)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6-10 太子刘盈恭恭敬敬的随着舍人进到了前殿,恭恭敬敬不是害怕,不是约束,而是太子本身就存在的一种大德风范,风度优雅而翩翩。萧何、樊哙看见太子进来,都礼貌性的退站在一边,拱手相待。刘盈刚迈进左脚,就看见萧何和樊哙恭敬的拱手而待,刘邦正坐在一块写有“贤德致远”大牌匾下,显得甚是雄才英武。刘盈礼貌性的对萧何和樊哙点头示意,他俩也弯腰回礼。太子整理衣冠,连忙趋步到刘邦跟前行稽首大礼:“父皇长乐未央,儿刘盈拜过父皇。” 刘邦素来不是特别喜欢太子,但也谈不上恨,只奈太子乃吕后所生,而自己偏偏钟情于戚夫人,自然就对戚夫人的孩子刘如意比较喜爱,如意活泼好动,性情像极了刘邦本身。刘盈性格儒雅敦厚朴素,本来刘邦就不怎么喜欢儒生,太子却一派儒生风度,客观上也让刘邦不太喜欢太子,可是太子并无犯大错,而且定时定刻的给刘邦请安,太子真的无过错,刘邦对儿子们爱的天平不知该往那边倾斜。看见太子如此懂事贤德,刘邦站起来亲自扶起太子,“太子不必多礼,且随父皇来坐。”身边的舍人连忙为太子搬来一个毛席子放在刘邦身边不远的位置。 刘邦转头问道:“盈儿,不在太子殿,来前殿所为何事?” 太子恭敬答道:“儿听说渭水决堤,周县百姓罹难,儿实为挂念,不知父皇打算如何处理此事?儿也好向父皇学习施恩惠于百姓之事。” 太子可谓青春年少,不知有些话何时该说何时不该说,不知有些话则是永远不该说。刘邦听了这话,本应欢喜,因为太子已经有帝者风范,知道怜悯百姓,可是刘邦想到这儿便又往后多想了一步:太子这是想盼着朕早死吗?自己好做帝王协和百姓,共治山河?朕既在,天下之事何用你来操心?刘邦显得有些不悦,粗俗愤怒的话语到了嘴边,不知为何又退了回去,索性别过脸不说话。太子不明白缘由,刚要继续问,萧何适时的向太子有意的咳嗽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再问,太子立刻明白了萧何的用意,遂不问。 萧何与太子眼神交汇一番便上前一步恭维刘邦:“太子如此贤德,乃我朝之荣幸,区区渭水决堤,皇上定会处理的完美无缺,百姓定会传诵皇上的英明神武。太子如要学到皇上的雄才英武,日后还得少许努力才是,皇上乃一代雄主,独一无二,不可与之睥睨。” 太子立刻明白了萧何的意思,遂而转头向他投以致谢的目光,萧何礼貌的向太子点点头。 樊哙本是一介武夫,听不得这些个文邹邹又带些拐弯抹角的话,顿时有些急躁,声如洪钟开口道:“哎呀呀!樊哙一介武夫,不知诸位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只知道奉皇上之命行事即可,现在什么时辰,长安城的这些个文武百官跑哪里去了,难道不曾听说渭水决堤?臣觉得皇上应该好好惩治一下这些大臣。”樊哙在殿里急的走来走去,嘴里碎碎念。此时,刘邦见樊哙如此,心中怒气渐消,樊哙历来如此不拘小节,有什么说什么,这也是刘邦喜欢他的地方。 刘邦方在不悦刚才太子一语,看着眼前这个走来走去的将军,只觉得晃眼,忍不住笑了,指着樊哙道:“将军坐下吧,来回走,晃的朕脑袋直晕。”樊哙脚步一下子停住,怔在那里,抓着脑后脑勺知如何作答:“这,呃……”转而也随着刘邦‘嘿嘿’笑了。太子与萧何见樊哙的憨厚样便也相互对视而笑。 此时,殿门外一个舍人急急忙忙的进来向刘邦禀告:“皇上,文武百官均已到齐,已在大殿外等候。” “好。”刘邦从龙榻上站起来,太子也赶紧站起来,刘邦转而对太子说:“盈儿不是想看父皇如何处理渭水决堤之事么?那就随朕来看。” 话说一个谒者前来报告长安的文武百官接到诏令后都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前殿门外,刘邦引着太子刘盈、丞相萧何、将军樊哙前去召见他们。天空依旧澄明,长乐宫楼阙庄严,前殿之外聚集着文武百官,他们神色凝重,时而扼腕长叹;时而又与身旁的官僚紧张的谈论着;时而又背手身后,低头思虑;时而又抬头仰望澄明的上空,个个都面显焦急无奈,都在等着皇帝的召见。 忽一声传来,“皇帝有旨,宣百官觐见。”一个谒者突然出现在前殿的门外,站在大殿门外的台阶之上,望着下边的长安百官,长长的一声召见令划破了这些个文武大臣的紧张气氛。文武大臣们赶紧随着这个宣召之人进入了前殿。前殿龙榻之上坐着刘邦,他黄袍在身,隆准而龙颜,精神矍铄,雄武英才,千古帝王之姿直叫那些个文武百官心中甚是遵从而敬仰,那种帝王之气更是压得他们只敢俯首称臣,奉命行事。在刘邦的一侧坐着太子刘盈,座位比刘邦稍微低了一个台阶,可也是高高在上俯瞰群臣,那种居高临下被人敬仰的感觉太子从来没有过。 大臣们小趋着进殿后形成一个方阵对高祖刘邦行了一个甚大的君臣之礼,百官双手高举过头顶作揖,低头齐齐朝拜道:“皇上长乐未央千秋万世。”几百人同时下跪,同时朝拜,同时应和,场面甚是壮观威武。此威严的朝拜场面是太子从未经历过的,看着文武群臣跪倒在自己面前,太子只觉得心潮澎湃,内心一种无名的力量在使劲儿的激荡着,犹如自己是皇帝,百官们朝拜的正是他自己,甚是觉得威严至极,如画江山就在眼前似的。太子看傻了眼,刘邦看到太子的那种惊讶,咧嘴微微一笑,此笑更是一种自豪骄傲的笑。 “诸卿免礼。”刘邦一声令下,百官继而分立两边,一排文官温文尔雅,文质彬彬,满腹经纶;一排武官雄壮压场,铁面英豪,个个尽显大将之风。刘邦巡视过百官之后,脸上似乎有一丝不悦和落寞,问旁边的传诏谒者:“淮阴侯韩信何在?” 谒者从旁边小趋到阶下跪而奏:“淮阴侯称病说自己身体实在不适,不能参与这次朝政,望皇上见谅。” 刘邦听到淮阴侯又要称病不朝,脸色顿变,嘴巴微张着怔了怔,却也被迫性的点了点头,心底恨得牙根直痒痒。自从把韩信贬为淮阴侯以来,韩信就一直与皇帝消极对抗,常以生病为由拒绝上朝,这也是刘邦最痛心无奈的地方,想到这里刘邦的面色严肃了许多,但很快又和颜了,继续说道:“既然淮阴侯身体有恙,朕怎能不体谅?”说的确实有点心不甘情不愿,但是又不能不这么做。文武百官皆看到刘邦对淮阴侯有些许不满,彼此与身边人相互一瞧,都猜到了皇帝的心思,他‘惦记’着韩信。早在汉六年就把韩信从楚王的位置上给削下来,伪游云梦又将韩信逮来长安,将他削爵为淮阴侯,置于他的眼皮底下控制着。此后韩信便推托几年打仗时落得身体有病为由拒绝入朝参政。刘邦倒是有时也以下棋为由召韩信入宫说谈,有时也叫韩信随自己去附近的百姓家里微服一番,以此缓和韩信对朝廷对自己的埋怨,将他稳住。一君一臣的演绎直到现在。但是大家也看到了还有一个人没有来,就是留侯张子房,但丝毫看不出刘邦对留侯有什么不满,因为张子房身体素来孱弱,刘邦入关后,曾答应子房让他不过问朝政。子房乃帝者师,曾一心追随刘邦,助他统治天下,期间并无半点对刘邦有不敬之处,韩信则不一样,消极对抗他,一些小细节的东西刘邦还是能够感觉出来的。子房自入关中后,便在家静居行气,从不过问政事。韩信虽以生病为由不上朝,但也时时提防着刘邦,毕竟刘邦曾经两次削爵于他,又将他从楚地带来关中,名为进京做侯爷,实为被软禁于刘邦掌控之中。 大家还在想着淮阴侯之事时,刘邦又把话题引到渭水决堤上,“今天召大家来的原因,恐怕诸位在路上已经听说了吧?” 安国侯王陵出班奏道:“臣听说渭水决堤,周县百姓罹难。” 刘邦想到这事,心中又不觉的升起一丝惆怅烦乱之情,表情有些无奈,话语也有些软和忧愁,“君侯所言甚是。”刘邦恍惚了一下便继而再道:“朕自入关定都以来,也是勤查水利,泾水渭水更是加坝筑堤,不曾想到渭水还是失事,既已失事,不知诸卿有何解决之法,速速与朕说来,如能被采纳并助修复渭水,朕大赏。” ------------ 第十一章 渭水失事(四)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6-14 刘邦要求各位大臣各抒己见,拿出一个能解决渭水决堤的办法,顿时台阶下的文武大臣轰开了锅一样叽叽喳喳,一时间却是谁也想不出什么较好的主意,皆目视彼此而无语,又互相转头和旁边的人小声商讨着一些不知所云的办法,大家皆在下边交头接耳的商量,好一会儿也没有一个人出班向皇帝奏道有好方法。刘邦正襟危坐,居高临下,不时的用手捋着美须髯,仔细观察着台阶下各位大臣的表情变化,似乎在看谁已经想出了办法。大臣们小声讨论的时候,刘邦也是身往前倾,侧耳去听他们的讲话,听的都是一团糟,没个所以然。 太子刘盈就坐在皇帝的下侧,从一班大臣们的叽喳声中转过头去看着自己的父皇,刘邦显得沉稳从容,不慌不忙。太子在心中不禁倾佩父亲,转而又看底下的大臣纷纷纭纭。盏茶功夫,刘邦轻咳一声,向下面的大臣问道:“不知诸卿商讨出什么办法没有,说来听听。” 还在商讨着的大臣们迅速又分立两边站好,停止了说话,皆左右相互看看而无一人出班奏禀。沉寂片余,站在文官之首的萧何不知是被谁推了出来,就站在文武大臣隔出的站道中央,萧何心中疑惑便向后看,却未发现此人是谁,眼睛落在文官第二位的王陵,王陵一脸正气,不像是推他出班的人,终是不知此人是谁,萧何摇摇头。刘邦看见萧丞相出班站着,顿时眼睛一亮,原本一双浓眉大眼一时间笑着眯成小船一般,又捋着美须髯呵呵笑着,问道:“刚才怎么不见萧丞相献出主意呀?请丞相直言。” 萧何站在原地是迅速的动着脑筋,面对皇帝的突然提问,自己并没有什么准备,虽然和皇帝同时知道渭水失事,但一时间却也没想到什么更好的办法,脸上稍有一丝焦急的神情,眼珠子不住的乱转,紧急的思忖半晌便来了个法子,上前一步拱手道:“臣请陛下赶紧集结官兵民众一块去渭水加坝筑堤,防止水势的变大,好在周县是个低洼小县,能够容纳一些水流,眼前就是要拦截渭水向关中平原的迅猛流淌,只要堵住决堤之口,我们就有时间加坝筑堤,恢复周围几个小县百姓的正常生活。” 刘邦在上面听得不停地点头称好,索性其他人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欲要接纳萧何的建议并准备下令付诸实施。这时候武官之首的绛候周勃出班奏道:“皇上,臣认为天下初定,百姓生活疾苦,农业刚刚有所恢复,不易劳苦百姓修筑堤坝。” 刘邦顿时感觉欣慰,平时老实木讷憨厚不多言的绛候,今天也居然有此高论,刘邦倒想知道他是怎么个意思,遂问:“将军有此言,必有更高明的方法,不妨说来听听。” 周勃不语,却向站在武官第二位的灌婴使了个眼色,想必绛灌二人刚才在底下商量了很久,才会有二人的精彩配合。灌婴也出班奏道:“周将军和臣商讨后,认为不必发动百姓,百姓自是能用,可缺乏纪律疏散难领,臣认为不如发蜀地之材官,他们训练有速,听候指令,可以加快筑堤的速度。”刘邦方要接纳萧何的建议,不料绛候周勃和颖阴候灌婴出班奏道,发动百姓筑堤是在徭役百姓,刘邦心中迷惑着,摇摆不定。刚刚打完仗就开始徭役百姓,刘邦不愿意这样做,况且关中久经战火,一切都未恢复过来,为了平定燕代之地的叛乱,为了战争中的军旅开支,刘邦近两年不得不下令将税赋调至十税一,他刚想着过了置酒未央宴会,就逐渐的恢复原先的十五税一,不再扰民,如今渭水决堤看来让他的计划泡汤,修复渭堤不是一个小工程,耗费人力物力财力。再想蜀地材官,的确是路途遥远,远水救不了近火。他高坐龙榻,上唇夹着下唇,眉头又紧锁着,似乎拿不定主意,看看萧何,又看看周勃和灌婴。太子又回头看看自己的父皇,刘邦正愁得挠头捋髯,斜眼一瞥,似乎也看到太子正注视着自己,遂而又坐好,抖擞了一下精神,继而问道:“呃……不知其他君侯有何高见,赶紧说来听听,急死人嘞。” 底下的大臣又陷入与左右讨论的状态中,刘邦此时却特意往文班众臣间瞧了一个人,此人七尺七寸身高,梳着高髻,生的面如冠玉,一身干净的服装甚是得体大方。此人安安静静的立于叽喳的众臣之间,只顾一人眼睛低垂着地面凝眉思索,此人便是军师陈平。陈平,河南阳武户牖人,一生足智多谋,常能立于不败之地。太史公司马迁曾说陈平人长大美色,可以说是西汉的第一帅哥,此人极其圆滑聪明,曾为刘邦六出奇计,如:陈平用百金离间项羽和范增;刘邦用陈平之计到陈郡擒韩信;又用秘计解除了白登之围。他和张良一样同为刘邦效力,同是刘邦的军师,乃刘邦重臣。自刘邦称帝后,陈平被封为户牖候,而后刘邦从平城南归过曲逆时,觉得曲逆这个县简直可以和洛阳媲美,心底又感念陈平出奇计帮他从平城安全回返,于是刘邦便将曲逆封给陈平,曲逆城人口五千户,刘邦叫他尽享全县的赋税收入,取消以前所封的户牖乡。在谒者前去传诏他的时候,他正要出门,一听皇帝传诏便赶紧随着谒者来宫里。一路上都在想着补救渭堤的方法,他知道皇帝一定会问到他。被刘邦一叫,陈平便没有多少惊诧,只和刘邦的眼神不期而遇,相互正面对视了一的低下头去,拧着眉头。 刘邦知道陈平有主意,他却迟迟不说,甚叫刘邦有怒,刘邦急的抓耳挠腮,话语滑稽却不失埋怨之气:“君侯难道想叫你的高见在你的衣袖里发酵么?”底下一堂哄笑。 这时,周勃和灌婴听到皇帝询问陈平的意见,虽是感到诧异,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二人转过头来不屑的看着陈平。当年陈平三易其主之后选择归顺汉王刘邦,在朋友魏无知的帮助下得到刘邦的赏识,很快做到中尉头衔,但是引来两个人的不满,此二人便是绛灌。他二人的不满意也是代表了当时汉王军营大部分人的不满意,在刘邦面前排斥陈平,认为‘平虽美丈夫,如冠玉耳,其中未必有也’,在别人口中得知陈平到处受人贿赂,绛灌十分不喜欢他,认为他是圆滑至极的人物,但是刘邦却很快的将陈平提拔上来。随后陈平跟随刘邦定三秦,东伐项羽,陈平出奇计帮助刘邦从荥阳城中逃脱,得以返回长安重整旗鼓。之后又和张良一起踩刘邦脚丫子,暗示刘邦虚封韩信为齐王,助他最终得到天下。不久又出奇计叫刘邦伪游云梦擒了楚王韩信,再者就是解除平城之围,这一切皆是得力于陈平。不得不说的是陈平的确够智谋。绛灌虽然很不服气陈平的为人,但是陈平的计策往往能够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有时也不得不佩服他。现如今,皇帝问询陈平关于渭水的事,绛灌他们知道陈平此时是有计谋的,自己那些主意,皇帝根本就不会入法耳。 被刘邦一叫,陈平便出班拱手而奏,将腹内筹划半晌的话建议给刘邦:“皇上,臣认为……必须要发动百姓才能迅速修复堤坝,蜀地材官虽训练有素,下令即从,但蜀地甚远,路途崎岖,耽搁时间,不如就地发动周围的百姓和一些已经罢兵回乡的军士,立刻着手修复,不容耽搁。臣来的路上就看见一些民众纷纷拿着斧头到山上砍树,有的用布装沙子一袋袋的往渭水搬去,臣认为百姓更是容易发动。” 听到此话,不等刘邦什么意见,就听到周勃上前与陈平分辨:“难道侯爷不知道修复堤坝需要耗费民力物力和财力吗?渭堤不是决开一个小口子,只区区几个百姓就能解决的,需要大量的人力运输树木石头等物,如此劳民,又怎可以说是施恩于百姓?与秦皇筑陵墓徭役百姓何异?” 周勃话罢,不仅是其余大臣们面面相觑,就连高高在上的太子和皇帝也觉得周勃此话说重了,怎可拿这件事与秦皇筑墓相比?那不是说刘邦就是第二个秦始皇?群臣谨慎的抬头看向刘邦,刘邦微微挑眉,呵呵一笑了之,他知道周勃是好意,便没说什么责备的话。周勃倒是没在意群臣和皇帝,只是眼巴巴的瞧着陈平,又和陈平杠上了,他就不信陈平还有何话说。 陈平露出一丝不慌不忙的微笑,看了一眼有些气不过的绛候,微微拱手礼貌的向周勃作了一揖,“周将军话重了,将军别急,且听陈平道来。”陈平又看着皇帝,拱手道:“请问皇上刚才说如有办法解决渭水之事,就会大赏是真的么?” 刘邦有些诧异,不知陈平此问何意,便疑惑的点点头。 “如能解决,不知皇上会有什么赏赐?”陈平继续问道。 这一问,听得大家都是云里雾里,不知陈平又要说什么极好的办法,文武大臣满脸惊愕,怎么还没解决问题,就开始问赏赐,大家都搞不明白,竖起耳朵听陈平高论。刘邦一听陈平问赏赐,不经意的抬了抬头,心中也是一愣。说实话,刘邦对这些具体的赏赐还没有考虑好,可是面对陈平的突然提问,不由得他多想,便脱口而出:“如能解决,朕赏赐百金,再送两个女宫人。可是,君侯能够解决么?”其实,刘邦的赏赐无非就是金钱和女人,没别的,王侯爵位,他慎重又慎重,绝不轻易赏赐。 陈平嘴角轻轻一扬,露出俊美的笑容,拱手道,“臣全力以赴。刚才周将军所考虑的是怕劳民伤财,陈平听说过一句话: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皇上事事为百姓着想,近几年,汉廷已将赋税降到最低,甚是收纳不少民心,想必百姓也愿意为朝廷效力,况且解决渭水决堤就是在帮助老百姓,他们岂能吝啬自己一点劳力?再说,我们可以把百金分给百姓,我们出钱,百姓出力,如果不够,臣请皇上进民爵一级,再把周县周围的几个小村子的赋税徭役全免,以示鼓励。” 这此话一出,听得大臣们目瞪口呆,纷纷点头称赞陈平够智慧,这样又可以收民心,又可以提高办事效率,两全其美。就连周勃和灌婴也目光闪躲,没话可说。太子虽在私下里听到过皇帝提过陈平的智慧,自己也明白陈平多次向皇帝献计,为皇帝解决了不少的难题,得到皇帝的重用,但他亲耳听陈平出计,亲眼见陈平阶下上奏却是第一次,陈平遇事的谨慎和机智的对辩,以及陈平那压的主场的镇定风度使太子立刻有了好感,深深的记住了此人。 刘邦听的龙颜大悦,乐呵呵的连连称道:“君侯果真有智谋。” 陈平并没有被这几句夸赞感到自喜,他已经料到大臣们的反应便是如此,如果张良不在,那么大殿上的所有荣誉便是他一人独占,即使一些大臣嫉妒,但他确实为大汉百姓考虑,一些东西他不是特别在乎,就如绛灌的白眼和不屑,他知道现在不是闹别扭的时候,解决事情才是大事。大家方倾佩之时,陈平继续说道:“谢皇上赞赏,臣还有一计,可助解决渭水之事。” “君侯直言。” “打开泾渭水系下游的几个渠流门阀,让其蓄一部分水流,以此来缓解一部分水势的冲击力,来年也不会担心天旱,百姓正好可以利用这个优势立即修筑堤坝,那么渭水失事便可以完美解决。” 刘邦大呼一口气,脸上出现了些许轻松温和的表情,他心中已接受了陈平的计策,但还是问了问萧何的意见,“丞相认为此法如何?” 萧何面有愧色,拱手道,“曲逆候所虑周全,臣认为可行。” 刘邦这才满意的点头,立即下令:“丞相听旨,立即发榜,协和百姓修筑堤坝,成功后,朕赏赐百姓百金,终身免除赋税徭役,进民爵一级。丞相只管拟文发榜就好,监工之事交由周将军和灌将军。”萧何、周勃、灌婴三人齐齐受旨后便又各自回班站着。 刘邦又看着陈平,越来越觉得他果不负智囊之称,笑呵呵的说:“君侯既捐百金,那两个宫人,朕看君侯还是收下嘞。” 陈平本来就喜欢钱,也喜欢戏弄妇女。但是他瞧见绛灌二人对自己依然持着偏见的眼光,不是太喜欢自己,他知道自己的风光又惹绛灌二人不高兴。陈平想到这里,他感觉必须要平衡一下绛灌的心理,趁着现成的好处,他决定要卖一个人情给周勃,卖人情给周勃就等于给灌婴,于是出班拒绝刘邦的赏赐:“臣有此计全赖周将军的提醒,不是他说劳民伤财,臣不会想到那么多,听说周将军府上的女佣人一个得病,一个又辞工回乡,人手显然不够,臣愿意把那两个女宫人送给周将军。” 周勃一听,有些吃惊,想不到陈平会这样做,但心头机警的一愣:曲逆候怎知我家事?诧异的看着陈平。刘邦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先生果是才佳德厚,准奏。” ------------ 第十二章 渭水失事(五)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6-18 刘邦立即采纳了陈平的建议让萧何拟旨发榜执行去了,随之便宣布退朝往内宫而去。众臣皆出殿,周勃与灌婴本是随刘邦打天下的将才,作战勇猛,为汉家天下立下赫赫功劳,深得刘邦的喜爱与器重,此时却被安排去渭水监工,二人心里难免觉得有些大材小用。周勃与灌婴虽然嘴上答应着监工,心里难免有些牢骚,堂堂两个将军去监工,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更可气的是朝堂上又让外表俊朗,却永远猜不透内心的陈平给比下去,二人心里甚是不服。 太子预备回太子殿,刚到殿门便迎面遇上刚才一番风雅对辩的陈平,心中对其有些好感便礼貌的向陈平拱手一揖,陈平受宠若惊也赶紧回礼,拱手作揖谦谦道,“见过太子殿下。”太子面容温和谦逊的看了看陈平,又还之点头微笑便风雅翩翩的出了殿。陈平起身望着太子年少俊秀而又温文尔雅的背影,心底不知怎么有些怜叹起太子。陈平多少了解一些吕后和戚姬之间的事,太子儒雅,倒是缺少一些刘邦身上的无赖之气,正是这样,刘邦才认为太子并不像自己。陈平原地遨想片余,也翩翩的出了殿。 周勃与灌婴二人腰间佩剑,此时一缕斜阳映在二人饱经岁月的脸上,却越发显得经历过风雪岁月之后的沉稳。二人相跟着下台阶说道:“若曲逆候在,朝堂之上论计谋,虽有百官,却无一人能及陈平,你我二人皆武将,心里没有那么多计谋和智慧,虽王陵、高起、陆贾之辈又能如何?” “陈平自是有智谋,但比及留侯如何?你觉得皇上更偏爱谁?”灌婴如是说道。 周勃摸摸额头,微微一思便脱口道:“这不明摆着?皇上封留侯万户,封曲逆候五千户,留侯更胜一筹。” 灌婴赞同的点点头,“此其一;其二,子房与陈平皆道家者流,道家学说有道有术,有体有用,子房注重‘体’与‘道’,陈平则注重‘用’与‘术’,子房能顾全大局,陈平则是圆小局,策略不及子房久远。想必皇上对此二人也是看得清清楚楚,对子房,皇上是真喜欢,所以对子房敬重,对陈平,皇上是半喜欢半利用。” 周勃瞪大眼睛,脸上一丝诧异的表情,转头对灌婴笑说:“想不到灌将军对道还有如此之深的理解,周某佩服。”话罢便拱手佩服灌婴。 灌婴哈哈大笑,摊摊手,“见笑见笑,灌某哪里懂得道家那些东西,皮毛尚且不到嘞。” 周勃跟着笑起来,转而又说道:“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让你我二人去监工,不是有河堤谒者吗?” 灌婴想到这事便顿感窝囊,啧了一下嘴,“就算没有河堤谒者,皇上也应该叫献此计策的人去。”那分明就是讲陈平,分明就是讲气话。 二人还在发着牢骚,台阶上走下了陈平,他正寻他二人呢,看见周勃灌婴二人还未走远,两人嘴里还有些喃喃自语,陈平撩起衣服匆匆而下台阶,就去和他们打招呼。 “周将军灌将军。”陈平走到他们前面,双手举到胸前作揖。 二人没有过多的表情,平淡淡也象征性的回了礼,见二人不说话,陈平却微微一笑,貌似他知道二人是为何事,说道,“想必二位将军还在为监工之事感到窝火吧?” 周勃灌婴眼睛立刻睁圆,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莫不是惊讶,好像在说:陈平果然厉害,知道我们在想什么。转而二人齐齐看着陈平却终未开口。 “监工渭水本是河堤谒者的事情,但是二位将军并不知道,皇上一时恼怒就把那个谒者给杀了,皇上自是不好安排,就派二位代劳了,一来皇上想让你们取代萧丞相被百姓看到,二来二位是皇上最喜欢的将军,一向严于律己,皇上相信你们定能把渭水治理好,皇上想要提升你们在百姓心里的位置。”陈平把皇上的安排看得明白,他知道皇帝安排萧何拟旨发榜却不让他监工,就是因为这几年萧何一直在百姓心中印象很好,他怕萧何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胜过自己,所以他将此事分段处理了。 周勃这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我说皇上为什么叫丞相拟文发榜,却叫我们监工啊,原来是这样。” 陈平也点点头。 周勃忽然想起了陈平送给她两个女宫人,就问:“那两个宫人……陈公怎知我家事?莫不是派人监督我?”周勃想着这些,有些不寒而栗,若是被监督了,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况且并不知道陈平是受谁的监督,皇帝还是皇后亦或是御史大夫暗中安排的,这样的话,自己不就透明化了吗? 陈平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不会不会,只是某天路过将军家,听见将军正和夫人说着这事儿,不巧,我听见了。” 周勃相信地点头,作揖又说:“陈公有此心,周某在此谢过。” 陈平连忙回礼:“还请将军勿要推辞就好。” “皇上令我二人监工,我们当速去,就不讨扰陈公了,告辞。”周勃灌婴和陈平告别后就去渭水主持修复堤坝了。 刘邦方与众大臣讨论解决渭水的事情的时候,皇后就与戴青辞别了皇上走出前殿,又匆匆和太子寒暄了几句,就直奔着自己所居的长信宫而去。 刚要穿过长乐宫的回廊,皇后在一处小亭子边上,远远地看见鱼藻宫的荆倾左手拿着一些药包,右手还拿着一个食盒,正冲她们这边走来,只见她好看的眸子左瞧又看,似乎还未看尽这长乐宫的景色。 吕后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近了,就拽着戴青往另一条路走了,还故意走得急匆匆的。戴青虽然当时有些不明白,但一想皇后昨日和她说过一些事,就跟着皇后这样做,步履匆匆,好似一阵风要吹到路边的人。 荆倾正要朝着鱼藻宫的方向走,不经意一抬头就看见皇后和戴青匆匆去往长信宫,神色还很慌张的样子,她想了想,自咐道:难道长信宫出事了么?荆倾便要跟上去看个究竟,遂而小步跟着,满程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被皇后和戴青有所察觉。 荆倾就这样一直在后面跟着,只见皇后和戴青穿过一个长廊,又穿过一个阁道,后又穿过永宁殿,荆倾只见她们是步履匆匆,满脸不悦的表情,她心中更是疑惑了,她也跟着穿长廊,阁道,永宁殿,似乎觉得神不知鬼不觉,皇后更不觉。 这时戴青只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她肯定就是荆倾,戴青边走边笑了,把头稍微往皇后这边一倾,道:“娘娘,荆倾果然跟着我们。”貌似戴青说这句话,是要引来荆倾。 皇后斜眼一瞥戴青,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道,“很好,快走。” 皇后和戴青又加快了脚步,头一下也不回,故作匆匆而去,荆倾则是始终小心跟着她们。 穿过了数个宫殿,阁道,长廊,荆倾自己有些记不住了,直犯迷糊,挠挠头,想掉头回去,但是一想皇后那么匆忙,似有大事发生,荆倾始终有着好奇心,决定先跟上再说,至于能否找到回鱼藻宫的路,还是撇一边再说吧。 片刻功夫就到了长信宫。远远的就听见二人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吕后黑着脸站在正中庭院,没有进去,瞧着那两个宫人还在厮打着,她们丝毫没看见皇后回来了,二人照样互扯彼此的头发,互撕彼此衣服,衣服被撕成一块一块的,各自脸上还挂了彩。旁边的地上散落着一幅画,画好像也被撕坏了。 皇后却不加阻止,只是站在她们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们大打出手。 ------------ 第十三章 果断处理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6-20 皇后就在大殿的门口看着那两个还在厮打的女宫人,却只是看而不发一言,面色却沉下来,后边跟着她们进长信宫的荆倾也在不远处找了个藏身的地方停下来了,看见吕后站在庭院中央却不进去,感到奇怪,又听见殿内传出女子打闹争吵的声音,荆倾脸上心里疑惑着:长信宫到底出什么事了? 恍然间,殿门里传出更大的吵闹声,还夹杂着一些拽来拽去扯衣服的声音。 “芸何,明明是你弄坏了皇后娘娘的画,为什么要栽赃我?”说话的叫任秀月,她正双手使劲的拽着孙芸何的衣服斥声而问,她满脸愤怒双目怒睁,额头上的青筋由于过度的暴怒而变得凹凸不平,满身脏兮兮的,二人身边不远处安静地躺着一副画。 “你少来,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弄坏了?皇后的寝宫今天就你我二人打扫,我碰都没碰,你怎么说是我弄坏了?你是怕背责任对吧?所以你就诬陷我?”芸何也是双目紧瞪着,眼珠子都要出来了,拽着秀月,衣服都被扯破了,头发蓬松的一团糟,若不细看,哪里看出是个女子。 “我没有,你撒谎。” “你才撒谎,我们就等着让皇后娘娘来评评理了。” …… 吵闹声没玩没了。 和吕后一起站在大殿外的戴青瞧见吕后阴冷反感的眼神,又看到她们二人如此张狂,敢在长信宫撒野,顿时气急了,可耐当时自己拉不住她们,才去叫回了皇后来处置。 看着皇后直盯盯的瞧着二人,不说话,也没有多余的表情,戴青不知是什么意思。她自己进了殿门,行如带风,严肃的直奔着她们二人去,大喊一声:“全都住手,皇后娘娘来了。” 听见皇后回来了,二人看都没仔细看,停止了纠缠,双双撒了手,就地而跪:“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吕皇后绷着脸,从外边缓缓的进来,走到她们的身边围着她们看了看,又抬起头冷冷的问道:“怎么回事?” 外面的荆倾看到皇后进去了,自己小心翼翼的也跟着她到了殿门口,探着头往里看,瞧见是两个衣衫破烂的宫女在地上跪着。 戴青捡起了地上那幅丝帛画,紧张的攥在手中不敢交给吕后看。 她们二人跪在地上浑身直打哆嗦,咬着嘴唇,眼珠子乱转,口水干咽,怕极了的样子。二人惶恐不安,不知如何对吕后说起。方才直嚷着要找吕后评理,现在她回来了,二人倒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吕后又斥声责问一句,秀月才硬着头皮吞吐着,声音极小,说道:“皇后……娘娘,我们……不,是芸何弄坏了您的画,她不敢承认,就栽赃我。”秀月猛地抬头,拽着吕后的裙角说,声音渐渐放大在吕后面前指责芸何的不是。 “是秀月芸何。”门外的荆倾不自觉的呢喃一句,清楚的看到是秀月,秀月是她的朋友,当初荆倾和秀月以及芸何可都是在永巷做粗活的丫头,后来宫里从永巷中准备选拔出来一些机灵能干的丫头,荆倾被分在鱼藻宫里,秀月芸何被分在长信宫里,之后三人各自为主子效力,几乎没有时间三人相聚。今天若不是跟着吕后来了长信宫,荆倾不知道她们俩最近究竟是个什么状态,瞧她俩如今仿佛有仇似的互相指责,荆倾疑惑不解,一手紧张的扣着门栏。 芸何抬起头来,狠狠地白了秀月一眼,辩解道:“娘娘,秀月说谎,芸何没有,画不是奴婢弄坏的。” 吕后不语,冷眼斜睨她们,径直走到大殿中央。戴青惶恐的从旁边拿过画来递给皇后看,小心谨慎道:“娘娘,您的《三鹿渡河图》……坏了。” 吕后直直而刚硬的站在那里,眼睛却下瞥了一眼她最爱的画,转身压制着愤怒,面无表情冷冷地问芸何秀月说:“知道宫里的规矩么?” “知道。”二人小心惶遽地答道,她二人明白什么意思,犯错的婢女是要被拉去永巷做苦工的,当初她们就是在永巷中做苦工出身的,当然明白那里的苦楚,二人赶紧发了疯似的哭着向吕皇后求情:“奴婢知错了,请皇后开恩……” 吕后冷哼一声,把脸转向一边不理会,即使她们磕得头破血流,但做错事情不敢承认,还大打出手到底有损皇家颜面,不给以惩处不足以示威于众。吕后遂而对外边的舍人喊道:“来人呐。” 从外边进来两个头戴太监帽子的舍人。 “宫女不懂宫廷规矩,需要向永巷令指教,告诉永巷令,让他好好教教她们规矩,教完了就留在那里做浣纱工,永远不得再回到长信宫或者是其他宫里做事,明白吗?”吕后起身步履匆匆的往内殿走去。 ------------ 第十四章 真相大白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6-23 两个身材高大的宦官准备动手拉她俩,却从外边跑进来一个人,从这俩身材高大的宦官中间毫不客气的穿插而过。吕后闻得,停步转头一看是鱼藻宫的荆倾,一手拿着食盒,一手拿着药包,看样子像是去过太医院,见从不登临长信宫的人忽然出现,吕后很是吃惊,问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荆倾立即跪下,把手里东西放在地上,撑开双手恭敬谦卑的对吕后行了一个大礼,继而把头埋到地上,话语间略显乞求道:“娘娘开恩,请饶恕芸何秀月。”芸何秀月听到荆倾为自己求情,感动之余脸上出现一丝绝望中见希望的笑容,更感到荆倾果是重情义之人,芸何秀月二人虽有前嫌,但是听到要被带去永巷,便也同心起来,二人对她强露出笑容。 吕后貌似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冷然一笑,问,“去过太医院了?” 荆倾见吕后丝毫不理自己说的话,只好答应“是。” “戚夫人,没事了吧?”皇后斜眼一瞥荆倾,试探着说道。 “谢娘娘关心,夫人她很好,又去太医院拿了些药,回去熬着吃就可以了。”荆倾如实答道。 吕后表情淡然,看见一个食盒就放在荆倾右边,蹙眉疑惑,似乎有些奇怪,问:“去太医院还需要拿食盒么?里面什么东西,本宫看看。” 戴青径直的去为吕后捡地上的食盒,却被荆倾一下子抢过来,藏在怀中,斩钉截铁的说道:“娘娘还是不看为妙。” 戴青见荆倾敢如此无礼于吕后,又想起昨夜阻拦吕后进鱼藻宫大殿,甚是生气,直替吕后感到气愤。瞧了吕后不语一言,眸子凌厉的盯着荆倾,戴青借势大声斥责:“荆倾,你好大胆,仗着戚夫人受宠,敢如此无礼于皇后娘娘,皇后想要看的东西,你敢阻拦?”旁边的芸何秀月看到戴青代表的正是吕后的意思,也替荆倾担心着。 荆倾不理戴青的话,又给吕后磕了一个头,向吕后解释道:“只是里面装着五毒,奴婢怕吓到皇后娘娘。” 吕后斜睨一眼荆倾怀中的食盒,有些信以为真,却又很不屑而嘲讽的一笑,“用五毒来镇守鱼藻宫?只是平时不要做那么多的亏心事就好,五毒六毒的都没用。” “娘娘说的极是。”荆倾顺着吕后说,自己的目的是求吕后饶恕芸何秀月,至于吕后怎样侮辱自己或者鱼藻宫的人,她现在都不能在乎。 “不看就不看,本宫还是很怕蝎子的。”吕后走到御榻边,戴青赶紧去给皇后倒了一杯茶,然后递给吕后,她只是如往常一样先小抿一口,细细品味着,对于茶道,吕后还是颇有些心得的,往常的时候,宫里无事,吕后的兴趣便是下围棋,论茶道和看各种史书,她最爱的就是《吕氏春秋》。 荆倾抓着食盒大呼一口气,依旧有些紧张的摸了摸食盒,食盒里边哪里会是五毒?其实是她拿着的昨日的剩余饭菜去了太医院叫洪太医检查一下而已,她和戚夫人都觉得昨日的饭菜定是有人动手脚,然后戚夫人肚子才不舒服的,于是荆倾决定一查到底。 吕后抿了几口茶,平淡的问道:“为什么要本宫放了芸何秀月?” 荆倾见吕后终于要和她说到她的目的上了,不禁面容稍显了一丝温色,心中竟有些激动,直立起身子,言语恭敬的答道,“回娘娘,芸何秀月与荆倾曾是最好的朋友,三人一起被选为家人子,然后到永巷做工,又同一天被选到各宫里做事,之后奴婢三人虽然没有见过,但也是挂念着彼此的,今天不巧,芸何秀月犯事,荆倾刚好看见,就不能不替她们向娘娘求情,还望娘娘能够开恩。”荆倾看着吕后面部较为温和起来,心中存着三分的希望,希望吕后就此作罢。 吕后明亮的眸子里略显犹疑,没有立刻给她答复,又端起茶抿着细细思考,仍旧没有说话。荆倾和芸何秀月三人跪在冰冷的地上看着吕后始终不发一言,她们谁也不敢乱动,甚至连气儿都不敢大声出。 忽然‘啪’的一声,画被吕后甩在地上,芸何秀月身体又是一颤,皇后指着画忿忿说道:“《三鹿渡河图》是本宫最爱,她二人不知是谁弄坏了,却不敢吕认,这次只是给她们小小的惩罚,让她们记住长乐宫之主的威严不容藐视玷污。” 荆倾眼睛往画的方向瞟去,侧着头一看,自己又往前挪了一小步,捡起画来看,是一幅精美的丝帛画,画上三个可爱的小鹿正试着渡过一条小河,画只是被撕开一个裂口,她用手摸了摸开口处,嘴角一扬,“三鹿渡河,很漂亮啊,很好看的一幅丝帛画,不知是谁绣的?” 吕后见她欣赏此画,从御榻上起来走到荆倾身边,“不重要,你说本宫能饶了她们么?” 荆倾却不接皇后的话,又宛然一笑,满是欣赏之语道,“画很好看,绣工也不错,虽然被撕开了,荆倾却能把它修复的完好如初,不露一丝被撕过的痕迹。” 吕后惊讶之中有些兴奋,将身子弯下一截眼睛直逼着荆倾,问,“是么?” 荆倾点点头。 “那你帮本宫修好,有赏。”吕后重又将身子站直。 荆倾面露欣喜的灵机一动,接受赌约一般承诺道:“荆倾保证修好,只是希望娘娘饶恕芸何秀月。” 吕后敛起原本兴奋的脸,反感的白了她一眼,离开她的身边,往御榻边走去,继而轻蔑的说道:“你和本宫做交易?”眼睛游移在芸何秀月身上,尽显皇后之位的高傲对荆倾说,“念你是个机警聪慧的丫头,准了。不过,这个期间,她们一直会在永巷直到你补好画。” “喏,奴婢一定尽快。奴婢改日来拿画。”得到吕后这样的说法,荆倾觉得完全有希望,超芸何秀月露出一丝希望似的微笑。 芸何秀月被带到了永巷,荆倾也提着东西回去了,她今天手里拿着东西,不方便拿画,所以就说改日来拿,皇后默许了。 鱼藻宫。 荆倾从长信宫里出来后也顾不上欣赏整个长乐宫的美景,心里念着昔日的好姐妹,她怎能无忧呢?荆倾知道皇后不好惹,是个厉害的角儿,芸何秀月在永巷肯定是会吃不少苦的,她想到这些不由得叹了口气,于是加快脚步回鱼藻宫了。 荆倾拿着药包和食盒来到戚夫人所住的大殿,几个宫人站在一边随时候命着,戚夫人身体微恙,就在榻上斜躺着,微闭着眼睛。旁边伺候戚夫人的珍儿看见荆倾回来了,就拉起幔帐红帘轻声对戚夫人说:“夫人,荆倾姐姐回来了。” 戚夫人慢慢张开眼,头往殿下看着,脸上出现一丝新颜,看见荆倾正往这里走来,戚夫人抬起手向荆倾招呼着,叫她快点过来,荆倾亦是加快脚步。 珍儿也赶紧下殿去接过荆倾手里的东西,“荆倾姐姐,把东西给我吧。” 荆倾礼貌一笑,伸出手递给珍儿药包,特别嘱咐着,“珍儿,你先去把这些药熬一下,然后端来给夫人吃,记住是小火,半个时辰就好,记住了么?” 珍儿和荆倾待在一起惯了,早就把荆倾当做亲姐姐一般,顽皮的点点头,接过药包,“荆倾姐姐放心吧。” 珍儿拿着药叫了殿里几个宫人就出去了。荆倾看着珍儿出去了,又拿起手里的食盒看了看,想了想,将食盒放在一边的几案上,然后快步走到戚夫人身边,露出两个人早已心灵相通的微笑。 “办好了么?”戚夫人撑起身,拉着荆倾的手迫不及待的问。 荆倾谨慎的环顾了一下大殿,似有隐情,戚夫人立刻明白了,扒拉开帷帐朝那些宫人说:“你们下去吧。” “喏。”宫女们全部退下去了,大殿里只剩下戚夫人和荆倾。 荆倾压着声音正色道,“娘娘,我们猜得不错,果然有人在您的饭菜里下东西。”荆倾往戚夫人那边倾了倾,脸几乎要挨着戚夫人。 戚夫人依旧有些怀疑,但闻得荆倾此说,又觉得此事定不简单,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脸上凝重的表情又出现了,遂而又紧张的问道,“荆倾,你找的太医可靠么?” “绝对可靠,是洪太医,他已经替我们做了许多事,不会有问题的。” 戚夫人略加放心的点点头,全身好像也放松了似的,呢喃着,“那就好,那么洪太医查出饭菜里下的是什么东西么?” 良久,荆倾嘴里沁出两个字,“尸回。” 戚夫人面有疑惑,诧异地看着荆倾,她不明白什么是尸回,但她一听和‘尸’有关,就觉得很恐怖,大惊失色的问,“尸回?什么东西?听起来那么恐怖。” 荆倾却一笑,轻轻握握戚夫人的手,又重新坐了坐,“娘娘不用怕,尸回是一种草,四季都是绿色的,从不开花。” 戚夫人听得半信半疑,正色追问,“那它和饭菜有什么关系呢?” “尸回草应该是无毒的,只是捣碎后和我们吃的油一融合,它就会产生轻微的毒素,人吃了只是觉得肚子难受,因为只产生轻微的毒素,所以人只是会疼一小会。”荆倾给戚夫人往身后垫了一个枕头,把从洪太医那儿听来的全部告诉给戚夫人。 戚夫人心里恼火难耐,又泛起了愁容,放开和荆倾拉着的手,就下床了,荆倾扶着她,“小心。” 戚夫人心中正疑惑着,很难理得清整件事情的始末,面露难色的摇摇头,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妆台边,透过梳妆台,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不时来了一股子气,右手‘啪’的一下重重拍在妆台上,恼怒着说:“到底是谁要害本宫?如若有一天真相大白,本宫定不能饶她。” 荆倾看着生气的戚夫人,她叹了口气。 戚夫人猛然转回头,“荆倾,你锁定了谁?”戚夫人眼神笃定,她猜荆倾一定知道。 荆倾嘴角动了动,郑重思索了一下说,“尸回草只在两个地方种着,一个是太上皇居住的栎阳宫,一个便是……” 戚夫人迫不及待的追问,“一个是什么?说。” “一个便是管夫人住的临华殿。只是栎阳宫甚远,那里的人没有理由害娘娘。” 戚夫人吃惊些许,果真是管夫人。管夫人平时活泼可爱大大咧咧,在别人眼中只是个无甚忧虑的小女子。自她和赵子儿在成皋灵台时被刘邦宠幸后就顺利的被带回关中了,见到了貌美倾城的戚夫人,几天几月下来,她和赵子儿就败下阵来,输给了戚夫人,戚夫人闭月羞花之貌,掌控皇帝之能力都令管夫人有些怨恼,原来还和戚夫人客气的相互行礼,之后常见刘邦夜寝鱼藻宫,管夫人便将气撒在戚夫人身上,再也不对她客气的行礼,再往后连见也不想见戚夫人了,常常去赵子儿和石美人那里说谈,几乎半年没有踏进鱼藻宫。戚夫人多少有些知道管夫人心思怨恨自己,也曾劝解刘邦去临华殿看看管夫人,刘邦数月未去,倒也有些想念管夫人,便去了临华殿,却不知何种原因,管夫人令刘邦当时大怒,没有坐热屁股便怒气冲冲的出来了。此后再没去过临华殿,就是戚夫人怎样劝,刘邦一想起管夫人当日对他,便横下心来依然不去,如此便过了几乎半年时间,甚是叫管夫人心生怨恨,也只是错误的怨恨戚夫人,而对刘邦则是稍加埋怨。管夫人从此更加怨恨戚夫人了。 戚夫人知道管夫人怨恨她,但是没料到恨她到如此地步,怎么也会觉得心悸和吃惊,心中叹息着妒忌的危害性竟能摧毁一个原本单纯的人。 ------------ 第十五章 鱼藻宫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6-26 果然是管夫人,尸回草就是最好的证明,她没有子嗣的那种焦急和不安就是证据。一切都已验证管夫人黑暗的谋划,此时戚夫人如精神被抽走一般木然在妆台前一动不动。许多年了,宫中各种势力不断,关系如网,如今对抗她的人终于出现了,不出所料的是最埋怨最恼恨她的人。她两处迷惘着,是该将重阳夜之事掩盖下来,还是立刻拿着证据去找管夫人算账?她的眸子里透出些许茫然无措的光,她困惑了,双手抱着有些凌乱的发髻的头,玉指插进蓬乱的头发里,陷入惆怅,愁容满面。 荆倾默默站着,看着拿不定主意,不知如何是好的戚夫人,她既没上前说着宽心安抚的话,也没帮着出主意,就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戚夫人愁容满面,她也不知该怎么办,眼眸里泛着茫然,甚至她觉得不该把尸回草这件事说出来,哪怕是骗骗戚夫人说只是不小心吃坏了肚子,她有些后悔,几次欲要说话,却终究不知说什么才好,无奈婉怜的摇摇头。 荆倾此刻多么希望戚夫人能将此事放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希冀戚夫人的‘放下’救赎自己刚才的胡乱话语,因为戚夫人揪着不放,后宫无宁日,这宁日暗着是管夫人的错,明着就是自己的错,原本可以按下不说的,但是半年多来从未见管夫人来鱼藻宫半步,且就是见了面也是不屑一顾戚夫人,这让荆倾很是生气,一气之下便说出事实。 戚夫人纠结的样子令荆倾内疚,知道戚夫人只是受刘邦恩宠过多而已,但这一人受宠却牵连着六宫所有夫人美人嫉妒与阴暗的心,尤其是皇后。 吕后恨戚懿,众所周知,刘邦也知道,但刘邦也深知吕后性刚毅如男儿,自己有时都招架不住,最后还是得拿出天子做派来镇服吕后。 荆倾更知道戚夫人也在谋划一场大事件,就是易位储君,拉下太子,扶立自己的儿子刘如意登上储君之位。刘邦时常的来鱼藻宫,荆倾伺候他们的时候多能听出戚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刘邦总是婉言回复戚夫人的话,好安她的心。她自是忠诚于戚夫人,却也常为此担心,戚夫人想易储才是最大的冒险,荆倾刚刚见识过皇后的厉害,皇后不怒而自威,她觉得戚夫人挑战皇后充满着难以预料的危险性。 戚夫人表面上维持着和善温和,一如往昔的和大家说谈,表现的大大方方没所谓的样子,但是人人心里埋怨着她,只因妖娆风姿,倾国之色受尽帝王宠,成了众矢之的。 殿里,空气仿佛凝固了,闷得人喘不过来气。阳光透过大殿镂空的雕窗挤进来,金灿灿的照在戚夫人惆怅的面容上,虽如此,却也丝毫掩盖不了夫人那绝代容颜的美。 戚夫人依旧无声地端坐妆台前,出神的望着金灿灿的铜镜,木愣着思考,阳光不断在铜镜上倾移,时间飞逝,她必须要想出好主意解决此事。 没多会儿,珍儿端着熬好的药进来了,那药微黄,一看就觉得苦,用一个玉碗盛着,热气袅袅。 “荆倾姐姐。”珍儿端着药,看戚夫人心情不是很好,荆倾站在夫人身后,珍儿不敢打扰夫人,就小声唤了荆倾。 荆倾应声扭头,见是珍儿便提步到珍儿面前,忧愁之中和善问道,“熬好了?” “是,小火半个时辰。”珍儿依旧俏皮的小声说。 荆倾挤出一抹笑容,满意的点点头,从珍儿手里接过药,头向门口一摆,示意她可以出去了,珍儿当然明白,就出去了。 端着热腾腾的药,荆倾对着药碗轻轻的吹了吹,碎步到戚夫人前,把药小心的放在台前。 “夫人,吃药吧。”荆倾细语轻声唤道。 戚夫人放下抱头的双手,抬眼无神的看着荆倾,良久没有说话,继而将目光移至玉碗里的药,右手慢慢把摸着玉碗。 “权力是致使人心沦丧的最罪恶的东西,它像是无形的高大殿堂,等人们一番搏杀后,有人登上巅峰的殿堂,却发现殿堂里除了他什么也没有,别人想帮他,他却还一味的挥刀阻止从下边不断上来的人,它是寂寞的,却也是看风景最适合的地方。这是男人们博弈之后的战果。而我们也是博弈,不管最高处的那个人是不是最爱的人,我们都要成为他身边陪他一起玉兔东升红轮西坠着的那个人,因为景色的确很好,所以也要搏杀一场,至此我们的手上沾着血,心里落着歉疚和不安。”戚夫人大叹一声,若有所思地说出这些话,似感伤,似觉悟,似迷茫,朱唇欲动又止。 荆倾不知该如何接话,遂而不语。 “汤药何以解我愁啊!”戚夫人慢慢端起药,看了看,抿一小口,苦的很,没有喝完,又放下了。她转回头,招手荆倾过来。 荆倾撩着直裾裙过来坐下了,将手抚在戚姬的背上。 半晌,荆倾试探着问,“娘娘,我们……该如何?” 戚夫人看着铜镜渐移的光,长长的舒一口气,目光深邃,“容我想一二日吧。” 戚夫人与荆倾各自沉默了一会儿,荆倾扶着戚夫人到了床榻边。戚夫人虽没有往日神采奕奕,却也是柳腰玉脖,冰肌玉骨,明眸皓齿,一头青丝如九尺瀑布垂涎下来,妖妖娆娆,直裾裙裹着她那好看的身材,整个一风华绝代,一代佳人玉立。 秋天了,外面时不时地有几阵风吹着,宫殿里屋檐下的风铃被几阵风吹得嗒嗒作响,风沙绝眼,树叶即将凋零,天空是一片难得的湛蓝,整个鱼藻宫里显得有些比往日冷清,荆倾扶戚姬躺下,为她轻轻盖上被子,又给她窝好角,生怕她着凉,放下红罗幔帐轻声下台去。 荆倾想起了芸何秀月的事,伺候好戚夫人后,这就要去长乐宫拿被撕坏的《三鹿渡河图》,刚要走出大殿,却被戚夫人一声细语叫住,荆倾又快步走到她的面前。 “皇上不是说今天会来看我么?”戚夫人的面容有些疲倦,她想起了刘邦昨晚答应她今天会来看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拉着荆倾问。 荆倾轻声安抚着:“回来的路上,听一些宦官们说渭水决堤了,皇上忙着和大臣解决此事呢。”渭水失事的事情早已在宫中传开了。 戚夫人眼角里有些湿润,独自呢喃,“陛下真的好辛苦,希望陛下能够处理好此事。” 高祖皇帝也算是为百姓谋福祉的好皇帝了,自他打败项羽称帝以来,实行休养生息政策,注重国内经济的恢复和发展,甚是重视农业的复苏,几次三番的下令免除一些地方的税收,还下令罢兵回乡务农事,告诉官员不得在农时打扰百姓生产,不得克扣百姓税收,一个马上打天下的君王,马下治天下,真正做到无为而治,如此也算不错了。如今刚从代地回来就遇到渭水决堤,然后立刻施工修筑堤坝,在百姓间很得人心。 荆倾看到夫人有些伤感,又说:“夫人放心,皇上已经和大臣们有了解决之法,听说还是曲逆候陈平出的主意。” 戚夫人虽深居后宫,却也听得皇上有时会夸赞一些功臣,比如陈平,周勃,灌婴,郦商,曹参等等,戚夫人就曾经听皇帝说过这个陈平,此人极其聪明智慧,处世圆滑,为高祖六出奇计,还听说此人面如冠玉,器宇轩昂,生得一副好面容,虽未见过,却也可以想到他是当世美男子。 “素闻陈平足智多谋,屡屡为陛下出主意,现在又为陛下献计解决渭水的事,真可谓重臣国柱啊。”戚夫人听闻又是陈平出主意帮助解决皇上心忧的难题,遂而觉得此人是个‘人才’。但很快她就觉得自己不该谈论这些和朝廷有关的事,就没再说起了。 戚夫人这时往殿里东瞧西看了一下,好似找人,最后目光又落在荆倾身上。 “如意还在金华宫么?我怎么觉得有几日不见他了?”戚夫人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好久都没见他了,心里有些担心,她担心如意又是一个人跑到不知名的宫殿里去了,上次就是这样,害的整个鱼藻宫的人都出去找他,这个代王如意啊,很是顽皮。 荆倾记得如意早上就被金华宫的人送回来了,问金华宫的人,代王是否有吃饭,他们说薄姬照顾的周到,已经让代王在金华宫和刘恒一起吃了。去太医院的时候刚巧看见如意拉着几个宫女宦者一块出去了,觉得不必担心,他们会看好代王的,道:“代王早上就被送回来了,薄姬娘娘照顾得很好,前会儿想必代王殿下又拉着几个宫女宦者到飞雨阁玩去了,夫人不必担心。” 戚夫人此时露出母亲对孩子那种爱抚慈祥的笑容,摇摇头,“这个如意啊,就是这么贪玩,一点都不知道学东西,简直和皇上小时一模样。”戚夫人佯装数落如意的不是,心里却极其爱着如意。 荆倾也笑了,“可是皇上不正是喜欢这样的代王么?” 戚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又嘱咐,“只是别让他独自离开鱼藻宫就好,他还小,什么都不懂。”戚夫人担心的是如意一个人会跑到皇后的地盘上。 ------------ 第十六章 顽皮如意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6-30 晚上,鱼藻宫。 夜色如水,皓月当空,天际无垠,万丈高空一片黑色的清凉,只有那永恒的明月寂静的高挂着,那皎月的清凉似要穿透人的心脾。 宫里一片沉寂,只有几隅角落或隐或现的闪烁着灯光,只有一些妙龄宫女来回穿梭在宫院里交接着岗值,忙个不停,似是月为伴,人起舞,被月光拉长的身影妙曼如柳如花摆动。 宫院树影婆娑,月光穿透树叶的缝隙,硬是投射在铺满鹅卵石的小径上,似顽皮的孩童,为这漆黑寂静的夜增添几分乐趣。 鱼藻宫西南角远处,一队人马手提宫灯正往这边而来,那排列成排的灯光却如一条玉带在这夜里缓缓移动。 走近了,是两位宦者打头,一律深色宫服,头戴宦帽,脸上一派恭敬的小心翼翼。再后边则是刘邦的銮驾,六马并排,青罗伞盖,伞下铃儿随着车马的移动叮当作响,为夜奏着欢悦曲。 今个儿白天处理渭水一事令刘邦稍感疲惫,匆匆和大臣们商议了对策之后,在内殿里歇息了一会儿,然后也叫着几个大臣们去了渭水决堤之处查看情况。那里已经有好多百姓们挽着裤腿儿,头上扎着汗巾,浑身搞得脏兮兮的任劳任怨的干着,那是萧何还没有发下他的圣旨的时候,百姓们却是这般的救苦救难帮忙渭水一带的老百姓了。那一刻百姓们的众志成城令刘邦稍加感动,陈平说的对,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子帅以正,孰敢不正?吕后说的对,治理天下该显示大善,这几年也一直无为而治休养生息,的确给百姓们创造了生产生活恢复的时间,国家突遭此困,百姓们当然会自发而不求任何回报的帮助国家渡过难关。 看百姓们不辞辛苦的堵塞决堤之口,刘邦心中一股敬畏之气直冲脑门,索性脱下外边的风袍交给宦官拿着,自己也加入到堵塞决口之处的百姓们中间,百姓们干的更是有力气了,“哟嘿,起杆了;哟嘿,堵窟了。”低沉而有力的呐喊声盘旋在渭堤。 在上游一处巡视的周勃和灌婴看到皇帝身边的贴身宦官站在一处凸地上,立刻小跑过来问皇帝哪里去了,宦官指了指人群中间累得满头大汗,却是实诚高兴的皇帝刘邦,绛灌二人惊诧的赶紧去拦下刘邦,刘邦却是笑呵呵的摆脱他们的手,告诉他们只有和百姓们融为一体,才能创造出无尽的财富和额外的东西,民众是他做任何事情的基础。绛灌二人也脱下沉重的铠甲加入到堵塞渭堤的队伍中,又想起了呐喊声。 和百姓们一起干到天擦黑的时刻,刘邦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 殿里戚夫人正焦急踱步走着,因为刘如意还没回来。戚夫人如玉的脸上出现了焦急之色,荆倾早已经吩咐几个宫人又去找了,自个儿不断地安慰着夫人,虽是黑夜,可是在大殿里却是如白昼一般,烛火通明,火焰妖妖似翩舞。 “不行,我得去找找,他从来不会这么长时间不回来。”戚夫人停下脚步兀然一句,她再也等不及了,这么晚如意还不归来,戚夫人心底一阵紧张,怕儿子又惹事儿了,荆倾陪着戚夫人走出大殿,刚打开宫门,一眼望去远远看见西南边两排宫灯闪耀着往这里而来。 戚夫人扬着脖子眺望西南边,俄顷,苍白微弱的脸颊上出现了一丝轻微的红晕和喜色,精神仿佛也好转一些,转身嘱咐荆倾,“陛下来了,我不能去找如意了,荆倾你去飞雨阁把他给我叫回来,这孩子这么晚不着家,在玩什么啊。”戚夫人确定是刘邦的銮驾,她已经习惯了在宫院外眺望,每次刘邦来她都很高兴,那熟悉的车驾,熟悉的宫灯,熟悉的铃声,熟悉的人,一切都那么熟悉。 銮驾越来越近,近得只有十米之遥,大队伍停了,六马而立,宦者分立两边恭迎刘邦下辇。戚夫人喜悦着,匆匆下了台阶去迎刘邦,宦者正要搬石凳给刘邦下辇,戚夫人打了个手势,那宦官便恭敬的退下了,戚夫人站在马旁边等着刘邦的手搭在自己的手上。 辇中的刘邦轻微的咳嗽了一声,接着是沉重而笃笃的脚步声。‘唰’的一声掀开帘子,刘邦的面容有些憔悴和疲惫,眼睛里出现了困意,出到辇外不经意一望却是自己的爱妃,遂而也淡然的笑了,二人笑得那样默契,那样不约而同,刘邦把手搭在戚夫人手上下车来,戚夫人搀着刘邦进了大殿。 刘邦见殿里烛火通明,转头问夫人:“点着烛火,是在等朕么?” 戚夫人抬头而笑,双眸里一片柔情,“亦是亦不是。如意还没回来,妾未敢就寝,想着皇上今日会来,就和衣等候。” 刘邦放开戚夫人的手,走到几案前随手抓了一把干果嘎吱嘎吱的吃起来,左瞧右看,确实不见如意,“他去哪儿了?” “飞雨阁。”戚夫人见刘邦关心如意,却也不敢自大自安,“如意如此顽皮,都是妾管教无方。” 刘邦捋髯哈哈大笑,差点将嘴里咀嚼的东西喷出来,擦了擦嘴角说道,“这才是朕的儿子嘛。” 刘邦笑着倒起了几案上微热的茶水来喝,戚夫人立刻叫人换下了这种微热的茶水,赶紧再去沏一些热?烫的过来。放下茶盏来到烛火架前,拿起一根棒子挑了挑烛芯,顿时殿里比刚才还要亮很多,然后问道,“朕今日有事耽搁了,没来看你,身子好些了么?” “荆倾去太医院拿了些药,已经好多了。” 说话间,外边想起了一阵欢快的笑声,荆倾带着如意回来了,如意一脸稚嫩的欢笑。如意见父皇来了,撒开荆倾的手直奔着父皇而去,如意年八岁,是刘邦与戚夫人的爱子,被封为代王不足一年时间。 “父皇。”如意撒娇的钻到刘邦的怀抱,小脸满是汗水与泥巴,将脸在刘邦的衣服上蹭来蹭去的,脏兮兮的东西都粘在刘邦的衣服上。 刘邦不管如意脏兮兮的东西糊在自己衣服上,抱起爱子亲了又亲,如意也是揪着他的胡子与他亲昵着嬉笑玩耍,一见到如意,刘邦仿佛什么辛苦什么苦难都放在脑后了,刘邦问:“如意,你这是去哪了,瞧你满头大汗。”刘邦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为如意拭去汗水擦去泥巴。此刻他们俨然才是幸福的三口之家,也许刘邦自己也是如此感慨,戚夫人喜欢歌舞,刘邦也喜欢,戚夫人善于鼓瑟,刘邦也喜欢,他们二人才是知音,在性情上真正合得来。 如意撅起小嘴道:“儿臣去了飞雨阁玩。”遂而又眯起小眼睛,神秘的笑着。 刘邦与戚夫人面面相觑,不知如意为何如此表情。如意一拍手,从门外歪歪斜斜进来几个宫女和宦官,有的脸上画着乌龟,有的衣服被剪破,还有一个宫人左腿硬是和另一个宫人的右腿绑在一起,更可笑的是一个患者上身光着,下身只剩内裤了,那些个宫女宦者者极不情愿的挤在一起羞愤的低着头,也不敢指责如意的不礼行为,如意看到他们的窘态却更开心了。 刘邦一看这情景,自己从小都没干过这样的事,如意居然干了,刘邦佩服的大咽口水,一捏如意的小脸蛋,也哈哈大笑了,“你啊,小霸王,这你都能想的出来。”说着将头碰了碰如意的头。 戚夫人看着那些被如意整治的宫女宦者,觉得如意太调皮了,“这……如意……”她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刘邦依然抱着如意笑着看那些宫女宦者的窘样,如意见父皇宠着自己,更指着他们说:“你们不许洗脸,不许补衣服,不许拆开腿上的绳子,听见没有?”说完又对着父皇笑了,刘邦笑着同意了如意不成礼法的作为。 那些人只好极不情愿的道“喏”。 今日太过劳累了,和如意玩了没多久,刘邦便直打哈欠有了睡意。戚夫人赶忙叫荆倾带如意回去睡觉了,自个儿端来了热水帮刘邦烫了烫脚,刘邦坐在榻上耷拉着脑袋几乎睡着了,戚夫人叫他去榻上睡,他瞌睡的应着声儿一头便倒在榻上一动不动的睡去了,戚夫人瞧他的确一副疲惫样,也觉得他很劳累,需要休息了,给他脱了靴子盖上被子,自己又去了如意的内殿安抚如意睡觉了。 翌日,鱼藻宫里无事,刘邦同戚夫人刘如意吃过早膳后,也早早的上朝问询渭水之事了。 荆倾处理好鱼藻宫的一切事务后和戚夫人告了个假,她要去皇后那里拿《三鹿渡河图》,她还担心着芸何秀月,经过了一天,不知道她们在永巷怎么样了,那些个狰狞的永巷令有没有欺负她们,她们吃的好不好,住的暖不暖,身体状况怎么样,荆倾对这一切都不知道,她只是胡乱的猜测着,希望她们坚持些时日,她定会求皇后收回成命放她们回到长乐宫做事。 荆倾一个人在诺大的长乐宫里徘徊着,脚步间尽是不安,无心看长乐宫的楼阙多么威严,无心看这个女主的地盘上到底有多少个美丽庄严的殿堂,无心看长乐宫中的池塘里池水是否依旧潺潺,是否还有灵动的鱼儿在游嬉,无心看九曲回肠的长廊是怎么个走法,也无心看遇到的每个长乐宫人是否给过她好脸色,只因为她是戚夫人身边的人。 荆倾都不管这些,心里想着怎么样向皇后求情,她不想见皇后却不得不见。终于走到皇后居住的长信宫,站在门前翘首仰望宫门前那三个大大的篆书字体的‘长信宫’,光这三个字就足以压得人好紧张,它威严,因为这是大汉皇后的寝宫,皇后说一不二,刚断直爽。荆倾抬头看了看却未被吓倒,平和心胸以最好的状态进去了。 明亮宽敞的大殿里除了几个服侍的宫女别无他人,光滑的地板几乎可以照出人影,旁边灯架上亮着宫灯,宫殿虽大却是冷清寂静,毫无半点生气,比之鱼藻宫相差甚远,转过几个阁子便是皇后休息之地。 许是吕后已经吩咐过,若是看到荆倾勿要阻拦,所以从她一进殿,殿里的宫人宦官们依旧原处站立着。荆倾诧异的看着这些宫人们,想了想便往里边去了,里边十二个宫人分立两边安静的站着侍奉,榻上吕后正在专注的编织着一个暖手套,似乎是男人的尺寸,怕是为刘邦而做的,她倾注了所有的专心仔细的一针一线,时挑时穿,嘴角间微微有些笑容,眼神里尽是女人对自己丈夫的一种柔情和等待和祈盼,更是一种无怨无悔。 荆倾看皇后如此认真的编织着,没有打断,觉得此刻打扰皇后非常不合时,便转身轻步的往外走去。 看到皇后对皇帝的此番所为,荆倾心底有些感触。心里默然比较起皇帝对戚夫人与皇后二人的态度。对戚夫人,刘邦把她当做可与共话可与玩乐的知己,二人处之恰似一对甜蜜的初恋男女,更因戚夫人与刘邦的兴趣一致,都喜欢楚歌楚舞,二人是能玩到一起的。对皇后,刘邦早已没有原先的柔情和激情,有的只是对皇后的愧疚与补偿,有的是二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客套,很少有男女之间的纯情爱。 ------------ 第十七章 缘起今生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7-02 荆倾蹑步往外走去,身后传来皇后有些冷淡的声音,“来了?” 荆倾心底一咯噔,又转身快步走向吕后身边,双手高举过头顶恭敬的行礼,“皇后娘娘长乐无极,奴婢见您忙着,不敢打扰,所以出殿外等候。” 吕后‘嗯’了一声,收起编织物交由身边一个不知名的小宫女,小宫女拿好又放进内殿的一个匣子里,吕后整整衣服,并没有立刻就让荆倾站起来,她凌厉的双眼不停地在荆倾身上打量着,荆倾好似她的猎物。不多久,吕后眼神稍变得柔和些,不再那么凌厉火辣,荆倾自是被她盯得不自然,道:“皇后娘娘……奴婢是来拿《三鹿渡河图》的,也是为了芸……” “到长信宫做事怎么样?”不等荆倾说完,皇后抢先一步按下她的话。 荆倾微怔了怔,顿感诧异些许。她没有想过皇后居然会看中她,并让她到长信宫做事,她当然觉得突然,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她不知该怎样说才能不让皇后生气又可以委婉的拒绝,但荆倾是个聪明人,镇定的想了想。 退后一步说:“能被娘娘看中是奴婢的福气,奴婢感激不尽,只是奴婢服侍戚夫人在先,一臣不事二君,望娘娘见谅。”荆倾小心的说着,她猜不出皇后此时心里正在如何做想,也不知将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此刻她无心去猜测,但她的第六感告诉她皇后不会办她。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你的确认准戚夫人么?”吕后怒瞪了她一眼,抬高头看着态度有些不屑,口气似乎有些不甘心,有些怨。 荆倾强作镇定,实是心底波澜四起,不晓得自己的话语究竟会怎样惹恼吕后。平视着皇后的眼睛,眼神里强充斥着坚定,“是,荆倾之于戚夫人有如戴青之于皇后您,皇后能说戴青错了么?” 吕后并没有半点的惊讶之情,显然她知道荆倾会如此说,只是还抱有一种质疑,一种荆倾对戚夫人忠诚的质疑。原来冷淡高傲的表情此时显露出一抹让人猜不透的笑容,走过荆倾身边扬起微笑,和她眼神对视了一下,话里有话的说,“希望你能一如既往的跟随在戚夫人左右。” 荆倾稍有些迷惑,方在思索着吕后的这番话,未来得及弄清楚话里的意思又听见吕后说:“好了,好好干吧。”吕后一个回头示意小宫女把那幅画拿出来给荆倾。 小宫女双手小心高举着卷好了的画小跑到吕后面前,把画盛给吕后,吕后一个眼神动作,小宫女又转过来对着荆倾,荆倾看了眼吕后,伸出双手把画捧在怀里。 “奴婢尽快,娘娘放心。” 吕后点点头。 殿里陡然间沉寂了一下,良久又听到荆倾说,“娘娘您能收回成命,放芸何秀月重回长乐宫么?”荆倾用一种乞求的眼神看着皇后。 吕后的眼神却远离了她,转而看向殿外,“天凉了,春天也就不远了。你先回去吧。”吕后没有正面回答她。 荆倾拿着画退出长信宫,此刻她好乱,她感到自己很无能,连自己的好朋友都救不出来。她边走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画,都是这幅画惹的祸,害的芸何秀月进了永巷。她那红润的小脸立刻变黑了拧皱起来,停在原地,撑开画卷,她真想一把撕了这画好图个痛快,正要撕画,但是她的理智又让她停下来,如果撕画,自己都要进永巷去了。 荆倾叹了口气,无神地看着远方的天空,天空湛蓝无云。当她感到感伤的时候她总会不自觉地仰望天空,也许只有天空能给予她些许安慰,天空纯净无尘,她看不到争权夺势,看不到勾心斗角,她只看到自己的心也跟着纯净起来。 她又拿起画讨厌的瞧了瞧,呢喃着,“你是皇后就可以不讲理了么?不就是一幅画么?至于把她们送进永巷么?这样的皇后怎么母仪天下?”荆倾有些抱怨皇后,却又无奈。 诺大的长乐宫只有值班的宫人来来往往的走着,却没有半点的人气,一切都悄然无声。宫人连走路都很少出声,池边池水一平如镜,丝毫不见有鱼儿嬉戏,就连长乐宫的天空都不会飞过一只小鸟。荆倾没有心情看这些,拿着画如同行尸走肉般游荡着,她在想这个大汉皇宫以后到底会是怎样,像皇后这样津津计较的人可以当国母么?却又不由得为戚夫人担心。 无精打采的游荡在长信宫,不关心是谁走过,不关心是否有人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远处一列行人浩浩荡荡的朝荆倾这个方向走来,并不是车驾悠悠,大鼓喧天。前方领头人穿戴整齐,七尺七寸身高,一身华丽的皇服显得看起来不是普通人,唯有皇族的人才可以穿这么华丽。走近了一看却是太子刘盈,他头顶束着高冠,另有一些头发飘逸在身后,器宇轩昂,神采飞扬,浓眉杏眼,高挺的鼻子,看起来那么英俊潇洒,不失皇室血脉的风范。 队伍逼近荆倾,荆倾却只是垂头无神走着,没有关注到太子这队人马正向她走来,许是她还是为芸何秀月的事生皇后的气,居然没有看见这个大场面,近的只有五米之遥。 往常的话,宫人见了皇族的人在五米之外就要躬身谨慎的行礼,埋头等着皇室的人走过来,自己才能站起来继续走,可是荆倾却好像没看见一样,仍然自顾自地走着,也不下跪,更没看到太子,倒是太子一队人马给她让路。 太子宫的詹事看见荆倾见了太子却不下跪,还继续若无其事地走着,正要上前指责荆倾,却被太子拉住制止了,荆倾失落的从他们中间穿过,旁边是些什么,她毫不理会。 詹事看着这个奇怪的丫头,又看了看太子,瞧见太子眼睛一动不动望着刚从他身边走过的那个丫头,眼睛里是一种打探,是一种疑惑。他在猜测这个丫头为何失落,为何看起来那么沮丧,她怎敢不向自己下跪行礼,太子觉得新鲜,他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便歪头打量了荆倾一番,可惜只是背影,正面的容貌未来得及看清,她就走了。 太子低头平淡淡的笑了笑,又往荆倾离去的方向瞧了瞧,顿时觉得她给自己的感觉好亲切,让他第一次见就有一种亲近感,只是自己在宫中这么多年,未曾见过此女子,今日一见,刘盈觉得生活里增添了一抹亮色。 “走吧。”太子远离了荆倾的视线,对身边的人下令启程。太子每日都是要去给吕后请安的,今日刚好路过这里就碰上了荆倾。 ------------ 第十八章 探访韩信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7-04 刘邦时刻关心着渭水的事,吃完早膳后便迫不及待的来到前殿询问大臣们对渭水的解决情况,得到大臣们肯定会修复好渭水的话语之后,甚是感到欣慰一点。大臣们陆续的退去了,独留刘邦坐在榻上,一手揉着太阳穴,想起淮阴侯称病不朝的事,心中不免有些积怨。 自韩信软禁长安以来,刘邦起先的时候经常去侯府坐坐,以安抚韩信。时间一长也就没有经常去淮阴侯府看他了,韩信也以生病为由不来朝见刘邦,二人可以说有几月甚至半年一年不见彼此,只是刘邦时时叫人留心淮阴侯的一举一动,淮阴侯也知道刘邦将他困在长安的目的,所以他也没有做出些什么叫刘邦害怕的事情。倒是侯府里安静得很,每日上门拜访的也没什么人,只是偶尔见先前在韩信帐下做副将的三两人进侯府一趟,不多久又出来,每次的时间都不会很长。韩信除了陪夫人儿子去街上逛逛以外,也就是在郊外的湖边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倒是刘邦说过叫张良和他一块儿整理先秦时代的军法,每日入夜,别人睡下了,他却挑灯整理起军法兵书,除此之外,不见他还做什么。 “韩信啊,好久不见,朕也该去看看你了。”刘邦呢喃着,眼前涌现了当初将韩信捕到长安的情景,那时的韩信无论表面还是内心都觉得一股寒意,刘邦知道韩信怨他,所以常常去侯府看他,陪他下下棋说说话,之后由于平叛燕代地区臧荼和韩信的叛乱,有时也会出关中巡查民情,渐渐去侯府的机会就少了很多,之后也就是半年甚至更久才去一次。但是对韩信的一举一动刘邦却是了如指掌的。这次渭水的事情惊动了长安所有的官吏,唯独还是不见韩信现身,刘邦立刻觉得韩信有些不识抬举,觉得也是好长时间不去韩信府上了,趁着这次渭水的事情去看看他,和他说说话,适当的打压一下他。 刘邦决定去一趟淮阴侯府,也许他也觉得韩信这是在向他抵抗,抵抗自己对他的不公平,两次夺韩信兵权,韩信是在怪皇帝。 刘邦吩咐舍人找了两个不知名的容貌姣好的小宫女,叫他们和自己一起去探望韩信。 以往都是几十个人开路,乘着六马车驾,今天刘邦不乘车驾,仅仅骑着一头高头大马就去了,随行的人也就是几个舍人和小宫女。他的近身护卫担心他的安全,正言提出要追随刘邦去韩信的府邸,毕竟臧荼和韩王信的余孽并未完全消除,护卫很怕他们半路杀出来对皇帝不利。刘邦先是也有一些疑虑,一手叉着腰原地踱了几步同意近身护卫跟随前去。 淮阴侯府就在长安城的西南角,奔波半个时辰就到了。韩信的府邸三丈有余,门前石狮威严蹲着,口中含着双珠,眼睛炯炯有神,甚是叫来往行人颤栗,门前倒是无甚看守之人,每日大门皆是虚掩着,过往的行人很少见韩信出门。 往常也来过韩信府邸,如今他的府邸无甚改变,几乎无人上门的冷清叫刘邦心下独喜。一个谒者轻车熟路上前叩门。 俄顷,一个个子矮小的门官从里边探出头来,瞧见这么多人严肃的原地等候,门官左右打量了一下刘邦的队伍,一些人带着宦官帽子,一些看得出来是宫女,一些是将军护卫,门官觉得陌生却也觉得威严至极,许是刚来不久,没见过刘邦的面孔,门官颤若若的问,“来者何人?” “皇上亲临,速叫淮阴侯接驾。”谒者说。 门官脸上突现质疑,把着门依旧打量着所谓的皇帝,束着高冠,一脸美须髯,神态悠闲傲慢的骑着马。门官蹙眉思索一下,半身藏在门里断然道,“胡说甚了,皇上远在宫中。怎会来这里?”许是觉得皇帝刘邦痞子气十足,不像皇帝德行故有此说。 刘邦双眼一亮,怔了怔,连自己都不认识,感觉十分丢面子,刘邦心底有些怨恼,从马上一跃而下。谒者方要动怒指责门官,刘邦一手拦下,站在正门前,双手恰在腰间,指着门官不屑的说:“速去叫韩信出来见驾,再放肆,夷三族,朕今日不想开杀戒,快去。” 门官几番打量下来,终是觉得眼前的人不寻常,又被刘邦吼了一通,门官紧闭了大门往里去报告韩信了。 不一会儿,韩信就随那个门官出来了。韩信者,七尺九寸身高,腰板刚直,束着高髻,英气逼人,一身干净的衣服增添不少英姿。几年时间忽见韩信更加的成熟老练和稳重了许多,再也不是第一次见他时的傲慢和自大,眉目间也多了几丝岁月染过后的沧桑疲惫。 韩信出来门前一看,正是那个曾经两夺他兵权的刘邦,叉着腰两腿分立站着,甚是有些痞气。此刻他还是显着一副桀骜不羁,却更加的有了帝王风范,一种内在的无法抗拒的帝王威严,韩信立刻弯腰恭敬的作揖行礼赔罪:“臣不知皇帝亲临,有罪。” 刘邦捋髯哈哈大笑,一手搭在韩信肩上,“将军见外了。” 韩信将刘邦等人请进府邸,韩信走在前面为刘邦引路,韩信府邸内部确实不错,边走边有亭台楼阁高桥别苑呈现在眼前,刘邦都忍不住的点头称好。韩信无罪被软禁长安,刘邦不能不对他好一点,这个府邸是刘邦亲自为韩信选定的,府邸里准许尽可能的美好,却不准看到一丝兵力的迹象。忽然刘邦眼前出现了一棵落了叶子的大树,这大树并不十分抢眼,古怪好玩的是大树上的枝条间系有五色布条,分别是红黄白绿蓝,他看到这些觉十分好奇,指着那些布条问韩信:“大树上为什么要系这些布条啊?” “哦,没什么,只是好玩而已,平常没事了就喜欢弄这些东西。”韩信答道。 刘邦相信的点点头。 再往前走就是韩信自家观赏用的池塘了,池塘边上有一个小亭子,名曰畅雨亭。小亭子四角外翘,角下设有风铃,亭子里简约的挂着清色的纱绸,风一吹,飘渺如蝶,风铃叮当作响,池塘里游鱼欢快嬉戏,在亭子上观鱼,自是有一排悠闲之姿。二人便在这个优雅的小亭子里坐下了。 刚坐下便有两位柳腰翩翩,衣裳自舞,面容娇好的年轻丫鬟拿着酒壶碎步走来。身体前倾,玉手轻扣壶环,美酒随之即出,二人姿态轻盈如仙家女子。刘邦待在宫里久了,很少有时间见到宫外的漂亮女子,这一见看的眼睛不眨一下,只觉得二人犹如天女下凡尘。韩信余光看到了刘邦的作态,他知道他的老毛病又犯了,不觉轻轻一笑,拿起酒杯端在眼前敬刘邦酒。 “皇上,臣有罪,臣请自罚一杯。”韩信端着酒,不等刘邦说话就一饮而尽了。 刘邦方在观赏二位女子,见韩信敬酒,才又从女子身上转移了目光,也笑呵呵地端着酒一饮而尽。 “韩将军不像是有病的人吧,为什么一直在家待着而不上朝呢?”刘邦说着又让那个美艳丫鬟倒了一杯酒,还不时的向她频频微笑着,那丫鬟自是觉得不好意思,眼睛远离了刘邦的视线。 “你叫什么?”刘邦端着酒觞笑盈盈的问丫头。 “奴婢孟姚。”丫头恭敬的低头而对。 刘邦故作话题说到此处,解压刚才的话语给韩信的压力。 韩信就知道刘邦一定会问这话,这话刘邦想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今天既然来看韩信,那么他就要把这看似自然实则心存好久了的话说出来,喝酒最是自然不过了的,以拉家常的形式边说边喝酒边和丫鬟传情递意,让韩信不会觉得是在责怪他,又让这句话在这个时候显得那么自然,这才是智慧。 韩信停下手中的酒樽,若所思的说:“最难受的不是身体的病,而是心里的病痛,不能因为心里的病无法治愈就整天的不高兴,将忧愁传给他人,皇上说对么?” 刘邦眼神笃定的看着他,遂而脸上显得一丝尴尬,然后又放下酒樽,抚着韩信的背笑了笑,目光有些闪躲,“将军说笑了。”心底立刻警觉起来,“心里的病?” 韩信立刻站起来,拱手作礼,正色道,“皇上,臣早已经不是什么将军了,如今只是个小小的淮阴侯,请皇上称臣为君侯就可以了,将军之称号,韩信受之有愧啊。” “呃……这……”刘邦更是怔住了,不知该如何接话了,将要入口的酒停下了,伸出的手欲要扶韩信却又在半空悬着,许是尴尬。韩信说这话不正是埋怨刘邦夺军权,两次贬王为淮阴侯么?将军之称,韩信怎会受之有愧,是暗示刘邦心里有愧吧,刘邦又是涩涩的一笑,扶起韩信,“呵呵,韩卿又说笑了,大将军之职始终为韩卿留着啊。” 韩信也是漠然一笑:“谢皇上还念着韩信。” 刘邦极力的想要缓解这场尴尬,转移了话题,问道:“韩卿刚才说有罪,不知是指什么?” “哦,臣听说渭水决堤了,可是韩信身体有恙不能上朝,不能为皇上分忧解难,所以有罪。”韩信也许知道刘邦此行的目的,所以不等他问,自己就先说出来,自己与皇帝都好下台阶,自己说出来总比皇帝亲自问出来好得多。 刘邦将酒一饮而尽,道,“渭水决堤关乎国家社稷,百姓生存,韩卿就算生病也应该强起身发出自己的心声,为百姓出一点力才是啊。当然,朕听到韩卿生病也是心存挂念啊,这不,等不到日后,今日便来亲自登门看望你了。”刘邦小心的说着,还好刘邦脑子转得最快,先稍稍责怪韩信不该以生病为由拒绝上朝,然后又以柔和的方式说自己很挂念韩信的身体。 韩信不知如何作答了,刘邦都说成这样了,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但他必须拿出一个更好的理由来,于是道,“皇上,臣不朝自是不对,但是臣认为大汉贤臣犹如沧海明珠,如萧何,周勃,灌婴,高起,陈涓等等,他们自会为皇上出谋划策,就算渭水决堤,臣认为也是难不倒大汉朝臣的,天子圣明,朝臣贤能,没有我韩信也一样会解决的,皇上说对么?”韩信谁都说了,就是没有提起陈平,刘邦恰恰注意到了,刘邦知道他还在怪陈平陷害自己。 刘邦同意的点点头,接着又故作平淡的问:“韩卿知道此次出计解决渭水之事的是谁么?” 韩信摇摇头。 “曲逆候陈平。” 韩信脸上看不出半点欣慰和高兴,却也没有那么惊讶。他知道如果张良不朝的话,那么朝堂之上还有谁会是陈平的对手,自己不就是被陈平用计使刘邦到陈郡把自己给抓到长安城的么?自己还被无理由无证据的贬为淮阴侯,一切都拜陈平所赐,提起这个人韩信就恨得牙痒痒,坐在那里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眼睛里尽写着怨恨。 刘邦知道说到韩信的痛处了,见好就收,先刺激一下,然后不再说此事了。 “韩卿啊,朕知道你善于将兵,朕想问问你,你要如实答来。” “皇上请讲。”韩信又回过神来。 刘邦拉着韩信一起到了亭子栏杆处边看鱼边说,“朕知你善于将兵,但是你终究不在朝中了,你觉得我朝周勃能将多少兵啊?” “十万。” “灌婴呢?” “十万。” “樊哙呢?” “五万。”韩信毫不思索的对答。 刘邦朝着韩信笑了,“那朕呢?” 韩信也笑了,如实答道,“十万而已。” 君臣对视着看了对方三秒钟,是一种预料之外的诧异?是一种彼此以来的互相不屑?还是一种诚实而又特别伤人的了解?君臣二人眼神顿时深邃极了。刘邦再次远离韩信的视线,看起了游鱼,强压怒火问道,“那韩卿呢?” 韩信依旧出口而出,“臣,多多益善。” 刘邦一听心中更是来气,给你一个台阶你就哼哧哼哧上了,面有赧色还是挤着一抹狡黠的笑容,“既然韩卿将兵多多益善,那为何还会被朕抓到长安呢?” 听刘邦这话,韩信倒也不示弱,皇帝想让韩信出糗,他不知韩信军事英明么?对这略带军事性的问题怎会难住韩信,韩信也是扬起笑容侃侃而谈起来,“臣被抓,那是因为皇上善于将将,臣说多多益善,那是因为臣善于将兵,陛下所主非人力所为。” 刘邦一时无话又是呵呵一笑了之,心里倒也明白韩信说的不错。 顿了好一会儿,二人皆是喝酒以解尴尬的气氛,有时也看看身边两个美艳的丫头。 刘邦不想再问他关于政治和军事方面的事情了,进来好一会儿了,也没看见韩夫人和他的儿子,停下手中的酒樽,问,“夫人和公子不在吗?” 韩信说,“拙荆与犬子到街上去了,说是这几天下过雨,渭水又决堤,她非得去看望那些受灾的人。” 刘邦嘴巴微张,‘哦’了一下,想不到韩夫人竟然有如此善良的心,笑着说,“韩夫人倒是与众不同。” “她生来这样,我们不必管她。” 刘邦又‘嗯’了一声,想起韩信和张良这些时候整理的兵书军法,便顺口一问,“韩卿整理的兵书应该快完了吧?” “前些时日,与子房在一起探讨了一些东西,又加进去一些东西,只不过一些地方还要修补,大致快完了。”韩信说。 刘邦点点头。 ------------ 第十九章 君臣之情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7-08 说完,二人都别过头喝着小酒。 待刘邦扭头倒酒时,却与韩信的手不约而同的碰在一起,韩信也喝完了,也准备倒酒,刚一伸手就碰上了刘邦的手,二人抬眼相视,不约而同尴尬的一笑,韩信恭敬的为刘邦斟酒。韩信看起了池塘里的游鱼,刘邦亦是稍抿一口品味着,也瞧起了鱼儿。那些欢快的鱼儿无忧无虑的游嬉着,虽是看鱼,二人心中都是装着自己的小九九,谁也猜不透彼此现在的想法。 刘邦将酒觞放在几案上,起身背手站立望着北方,想起他刚遭遇不久的平城之围,叹息道,“北方不平啊,无将除灭狄寇。” 韩信思忖他的话,察言观色谨慎道,“如今国内正是休养生息之机,不宜大动军事。” 刘邦诚然点头,道,“朕一匡天下,推翻秦帝国,裂土封王封侯,对所属诸将领皆有赏田加爵之好,丹书铁券藏之宗庙,让其等后嗣绵延爵位,为什么那么多的故臣却要当途反叛朕呢?” 韩信心中大恐,垂头躬身作揖,半晌不敢答话。 刘邦见韩信恭谨之样,思忖刚才所言,言中含沙射影的有指韩信之意,起初并不是针对韩信的,只是对于韩王信和臧荼以及已经封为颖川侯的利几起兵反叛自己有些不解和懊恼,才说出此话的。刘邦的确也想不通为什么,当初有人传韩信欲谋反便将他逮捕到长安软禁了,当初虽是道听途说,也想真正借此收拾韩信,但是顺了自己之意借势打压的意图外,传闻倒也空穴不来风,韩信未必没有做出半点逾越之事,今个儿趁势一块儿询问原因也好。刘邦道,“卿且说说看,错辞无妨,不予追究。” 韩信更加弓弯了腰,举起双手深深的做了一个揖,良久思索才似道自己苦楚一般说,“非故臣定要起兵,怕奸佞谗臣谗于天威左右,以致君臣有隙不能立下和解。” “奸佞谗臣?”刘邦轻自呢喃一语,便知韩信还在怨恨陈平,立刻笑了笑,抚其背安慰道,“朕以后自当明察秋毫了,所谓奸臣在朝,国之残也;佞臣在中,主之蠹也。这个,朕还是分得清的。” 韩信又是躬身作揖回之。 日光西斜,说了长时间的话,刘邦无兴趣继续谈论不痛不痒的话题。起身径自出了畅雨亭,韩信见他有兴趣尚观府邸,便引着刘邦看自己的楼阁,书房,花园等等,约摸酉时末,韩信又吩咐厨丞们做了一些点心给刘邦吃。在淮阴侯府一整天,不晓得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刘邦说要回宫,韩信就亲自送他出府门,临走前二人又说了些无足轻重的话语。 刚要走出府门时,刘邦忽然站住了,脸上一喜,回头对韩信说:“对了,知你病着,怕你的丫鬟不够用,就从宫里随便找了两个丫头送给你,卿勿要推辞。”刘邦朝那俩丫头示意,那两个丫头走过来,把她们指给韩信看,“玉净花明。有美人兮,宛如清扬。卿,认为如何?” “芷兰,见过侯爷。” “幽兰,见过侯爷。” 她二人来到韩信面前参礼,话语莺莺如画眉之鸣。 韩信粗略的一瞥这两个丫头,冰肌玉脂,云中发髻,柳叶弯眉,凤眼朱唇,直裾裙装,的确是佳人玉立。 韩信连连拱手作揖,说:“确为美人,臣谢皇上。” “美不过西施与南威,卿慢慢享用。”刘邦一拱韩信,脸上痞笑道,“韩夫人不介意吧?” 韩信一眼迎上刘邦的眼神,刘邦正看着他笑意捋髯,韩信低头作揖,淡然道,“她很贤惠。” 此话刚落,韩信想起与刘邦喝酒之时,刘邦曾与他的两个丫鬟眉目传情,似乎是对这两个娇艳欲滴的美娘子有好感。现在刘邦忽然把两个丫鬟赏给他,一来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二来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三来不如投其所好,取悦刘邦。 韩信心底一笑,拉过刘邦,“皇上赏给臣两位美人,臣应当有所回报才是。” 刘邦一脸诧异,不知韩信何意,“韩卿想要……” 不等刘邦把话说完,韩信便拉来了那两位美娘子,让她们站在刘邦眼前。刘邦见她二人秀色可餐的模样,立刻就有纳妾荣宠之意,自个儿说话都断断续续的,痞笑的盯着二女子,两位十七八岁的美人在自己面前,如花似的微笑直勾得刘邦心潮荡漾,即使戚夫人又如何? “韩卿,此是何意啊?”刘邦笑眯眯的指着她二位明知故问。 韩信点头一笑,“有美二人,清扬婉兮。也愿皇上不要推辞,收下此二人才是啊。” 刘邦用手指着韩信满意的笑了,韩信也笑了。 那二位美人便随着刘邦一行人走出了韩信府门。 刚要上马,刘邦又想起一件事。放开缰绳,大步走到府门前的门官前儿指着他对韩信说,“此人当为卿家管事。” 韩信不明刘邦何意,稍感迷糊的谢恩,“臣自当提拔。”刘邦点点头,又大步走回去,上了马。 “皇上慢走。”韩信拱手作揖,目送刘邦。 “韩将……韩卿回去吧。”刘邦挥手叫他回去,预备叫韩将军,想起了韩信的提醒,又改叫韩卿。 刘邦打头骑着马,走远了还不时回头笑呵呵的看看跟在他身后的那两位美娘子。韩信却笑了。 刘邦已走远,韩信身边一位虎背熊腰的男子说:“侯爷,看来皇上还是对你不放心,他居然送来两个细作。” 韩信看着刘邦远去的背影,眼前浮现着当年跟随刘邦打天下的情景,楚汉四年,战火纷争,他为他破魏伐赵攻代降燕灭齐,立下赫赫战功,最后自己挥军南下与刘邦合围项羽,并把项羽逼到乌江自尽,才有了他大汉的开国,韩信又想起了当年汉王对他的知遇之恩,解衣推食,先后封他为大将军,丞相,相国,自己可谓是王侯将相皆做了,那时他们如同手足,现在的自己却是小小的淮阴侯,也是拜刘邦所赐,两次被夺兵权,两次削王为候,现在还被刘邦软禁在长安。 韩信近日整理兵书也有读到姜太公的《六韬》,对于自己的遭遇诚可以用之《六韬?中略》道出自己的不平,叹口气深邃说道,“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亡者,非丧其身也,谓夺其威废其权也:封之于朝,极人臣之位,以显其功;中州善国,以显其家;美色珍玩,以说其心;夫人众一合而不可卒离,威权一与而不可卒移。还师罢军,存亡之阶,故弱之以位,夺之以国,是为霸者之略。故霸者之作,其论骏也。春秋五霸善于借仁借义,陛下者尚存五霸之心,焉能不借仁借义?” 手下诸位同不懂韩信所言,皆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之样,韩信笑了笑,“把她们二人送到夫人房间做事,一个月后找借口辞掉。”韩信也怕刘邦给他送了两个细作来监视他,便如此吩咐两旁的人。 此时,韩信或许还对刘邦存有一丝念想,顾及刘邦当年对他的好处多,刘邦远去看不见身影,韩信才拖着些许疲惫的身体回到屋里,他病了,是极深的心病,他不知多年后刘邦怎样处理他,心情复杂着。 韩信送给刘邦的那两个丫鬟随着刘邦一行人回到宫中后,刘邦就吩咐管事的公公把她们安排在长乐宫前殿里做事,不敢把她们领回到长信宫或者是鱼藻宫,或者是其他夫人的宫殿里,他不想让别人说去了一趟韩信府邸就又带回去两个美貌的丫鬟,他不想听见为了两个女人,各位夫人美人们大吵大闹,他只想安静的享受一下,能不闹事尽量别闹事儿,他不想让大臣们笑话自己连后宫都管不好。 吃过晚膳后,刘邦没有去鱼藻宫,一个人来到皇后的长信宫。这长信宫也是冷清清的很,除了皇后就是几个宫女舍人,再没有其他人,也再没有其他声音,这样的冷清吕后已经习惯了。 偌大个宫殿里,明亮的烛火独自妖娆着,皇后习惯的以为刘邦不来了,所以就早早的在凤榻上躺着,虽是躺着也没有很快的入睡,还在想着近些天的事情。 刘邦进来了,也是显得十分疲惫,暗淡的烛光下,他眉心紧锁,眼神充满怒气,双手背后,迈着深沉的步伐向皇后的寝宫走来。 “参见皇上。”小宫女们见了刘邦赶紧参礼。 刘邦向她们甩甩手,叫她们下去了。 吕后听见外面有动静,拉开纱绸,左右看了一下,探问道:“是谁?” 从门阁后边走出了刘邦,对吕后委婉一笑,却也丝毫遮不住他的忿忿,“是朕。” 听见是刘邦,吕后来不及梳妆打扮,只得顶一头蓬松的青丝,赶紧起来下地穿鞋行礼,“臣妾参见……”,还没有说完话,刘邦就一步走过来,扶起吕后,“免礼。” 刘邦将吕后搀回榻上。 吕后回头看着刘邦,心底燃起一丝喜悦,刘邦今天不请自来,她很开心,头自主的轻轻靠在了刘邦宽厚的肩膀上,他的肩膀依然温暖厚实,自我安慰道,“皇上一来,臣妾这里就不会冷清了。”吕后脸上依然泛着甘甜的喜悦。 刘邦‘唉’的一声大叹一口气,没有说话,无力的侧歪着头。 吕后起身重新看向刘邦,虽是伴着暗淡的光,吕后依然能看到他的眼神里好像有些怒气,有些无奈,还有些杀气。她知道刘邦又遇到难事儿了,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皇上遇到难事可以说给告诉臣妾听,妾帮你做。” 刘邦还是半晌没有说话,抽出吕后握着的手,起身走到宫灯前,用棒子去挑了挑烛芯,烛光变得明亮起来。 在烛火的映衬下,他这才看见皇后一脸期待,一脸柔情,一脸娇媚,而此时他却不想去消受,转头看着妖妖的火苗,“韩信……” “韩信怎么了?”吕后下意识的猛然问起。 刘邦的脸上此时却浮现过一丝狡黠的轻笑,很快就没有了。 “听说韩信病了,朕今日去了淮阴侯府看他,韩信居然屡次叫朕难堪,先是他的门官,后是他自己。朕念他当年随朕打天下劳苦功高,也自责自己没有任何证据就羁押他到长安,贬他为淮阴侯,朕念及他的功劳称他将军,他却说他早已不是什么将军,让朕叫他君侯,还说朕将兵不如他,真是添堵。他居功自傲,丝毫不把朕放在眼里,哼。”刘邦坦然自若地说着,语气尽是怨恨,分不清他的话是真是假,他掩饰得很好,又说,“朕试探着问他故臣们相继反叛中央的原因,他说是朝中有奸佞邪臣才致使朕受了蒙惑,让朕有了诛灭反叛臣子的想法,哼!当朕是无知君主么?朕是所谓的昏君么?他倒是一片坦然的很,言外之意称自己遭人陷害。当年之事并非空穴来风!”越说越激动,一手重重的拍在烛火架上,差点将烛火全部弄倒。 吕后蹙了一下眉头,咬着嘴唇,眼睛左右反复转动着,一瞥刘邦话语之态便思忖道:韩信是跟随皇帝打天下的开国功臣,汉家的江山有一半是他打下来的,如今他居功自傲,连皇帝也想杀他,那何不顺水推舟让皇帝杀了他,臧荼,韩王信先后造反,指不定韩信什么时候也会像他们一样,皇帝百年之后,盈儿也就不怕镇不住这些开国元老了,正好来个杀一儆百。 刘邦正好在观察着吕后的表情,他知道吕后一定是在想主意了,又泛起一丝笑容。 “皇上,韩信功高盖主,颇有将帅之才,精通兵法之事,训练军卒有速,一旦他想起兵并非难事,为何不找个机会除掉他?韩信尚在怨气积压酝酿之时,未有动向,只怕未来某时镇服不住。”吕后走过来神秘的对刘邦说,眼神里充斥着杀气。 刘邦装作一愣,回头看着皇后,显得尽是无奈,“谈何容易啊,一来韩信居不世之功,国士无双,深得天下百姓之爱戴;二来韩信并无过错,当年把他抓到长安,朕都是用的阴计,现在想随便找借口杀了他,不是留下话柄么;三来朕刚做皇帝没几年就开始杀功臣,你叫大臣怎么看我想我刘邦,从此后怕是为自保,个个都有反叛之心。还有,叫朕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朕要拿什么理由糊弄百姓呢?杀他是万万不行的。”刘邦说完连连摇头表示不同意杀韩信。吕后也没有再说话了,她听皇帝这话分明是想杀韩信,只是迫于大臣和百姓的舆论而已。 刘邦固然想得周全,杀功臣,史官一定会记载下来,刘邦一世英名,岂会毁于韩信之手。二人心中各自有着打算,他们同时抬头看着对方,虽无言却胜过有言。 ------------ 第二十章 人心难测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7-12 翌日,刘邦在长信宫用了膳,又忙着带领一班大臣们前去查看渭水一带的水利情况了。这几日,刘邦君臣忙得不可开交,时常与百姓们同甘共苦的修筑堤坝。早上顶着晨露而去,晚上戴月而归,很快就使得渭水失事的堤坝有了雏形。每每与百姓们共同劳苦完毕,刘邦总要站在百姓们围成圈儿的中心里滔滔讲说,称述水利的重要性,称述君民合一的重要性,又拉着萧何对百姓们说待渭水完全修复之后,便将朝廷奖励的几百金分发给参与修筑堤坝的人,而且进民爵一级,且免除他们的赋税徭役若干年不等,牢牢地赢得了不少民心。 吕后有和刘邦提出开放长安城周县附近的粮仓赈济丧失家园的灾民,刘邦思忖再三准许吕后的意见实施,并准许她带领一些宫内的宫人和宦官就近周县熬粥赈济,中午就在粥棚歇息,下午继续干。百姓们看到皇帝皇后皆是心怀天下百姓,莫有不感恩而泣的。吕后远远的看着皇帝刘邦带领大家分头修筑堤坝,他那种指挥千军万马般的势头令她觉得很开心,能和他又一次投入到这种所谓的同甘共苦事业之中。刘邦闲下来偶尔也会远远的看到吕后谦笑欢盈和颜悦气的一勺一勺的往难民沙碗中盛汤盛饭,那种温婉贤淑恭良谦惠仿佛就是说她,有那么一瞬间,刘邦觉得回到了微时沛县的时候,一切和乐融融。 直到没入黄昏,刘邦这才拉着吕后的手双双疲惫不堪的回到宫中。这几日累极了,二人的关系仿佛紧密了些,刘邦时常叫长信宫詹事多领一些宫中用具给吕后带回来,吕后每每都感激欣喜的谢恩。 连日来的忙碌,使得吕后身子稍感不适,粥棚就不能去了,刘邦吩咐宫人好生照顾吕后。刘邦便带着一些朝中大臣又去渭水泾水下游的郑国渠巡查去了。 鱼藻宫这几日丝毫不敢有所嚣张跋扈的作为,知道皇后正行母仪天下的事情。戚夫人不像吕后一样心怀百姓,每日看着皇后出宫行善,心内恼火难挡也不敢和皇帝说,自知理亏,何必寻事?闷在鱼藻宫哪里也不想去,只是更加尽心的施朱抹粉,以此赢得刘邦心间重要的位置。 荆倾这几日不得闲,每日除了侍奉戚夫人和刘邦之外,心里更是为芸何秀月心急,所以尽快的修复了皇后最爱的那幅图。 今天,鱼藻宫里没事,荆倾吩咐几个小宫女代班,自己拿着那幅图又要准备去长信宫找皇后说情。 荆倾又进入了长信宫,看着手里卷好的画,不自信的喃喃自语,“希望皇后满意才好。” 今儿个不知怎的,荆倾的心情仿佛不错,阔步往前昂首挺胸的。看着朱红的墙壁,庄严的楼阙,高耸的台阁,四角外翘的亭子,干净的小径,挺拔的树干,优雅的池塘,美丽的宫人…… “前几日没有发现,今日看来这长乐宫如此美丽奢华。”荆倾双手捧着画,看到长乐宫的美景,不禁自叹着,时而小跑追逐微风,时而双手背后,退着走几步,扬起笑容欣赏美景。 霎然,她脸上又突然不见了笑容,停下来又自咐着:不行,芸何秀月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在永巷过得还好么?自她们进永巷,我都没有去看过她们。 她抬头往东北角看了看,东北角的远处有一条长长的巷子,巷子边上有一个突起的亭子,亭子名曰百花亭。巷子前边是一块硕大的花坛,每年春夏两季的时候,这里总会开满五颜六色的花儿,有名字的,没名字的,什么形状的都有,引得蝴蝶蜜蜂尽往这里纷飞着。到时候,所有的夫人美人们都会来这里赏花,喝茶,聊天,有时候皇帝下朝了也会来这里坐坐,引得这边的小宫女都放下手里的活儿,争相出来看看皇帝究竟长个什么样子,会不会一不小心也能被皇帝给看上了,每年这里都很热闹。如今晚秋的冷风吹落了斗艳的花瓣,落红碾作成泥降入黄土之中。只是一墙之隔,墙外人抱得美景自赏时,墙内人苦连天日不见花。 “这里人的价值有时倒不如一片林花。”荆倾想着想着,不觉说出了一句感伤的话。她朝永巷走去,殊不知后边有一个小宫女默默的观察她,自她进长乐宫第一步起,小宫女就一直跟着她,看她往永巷走去,小宫女立刻跑开去。 刚走到永巷门口,还未走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粗俗责骂人的话,荆倾悄悄地躲在门口看着里边。 “你看看你,啊,让你们洗衣服,居然给弄出这么大个口子,知不知道这是皇上穿的,弄坏了,砍了你们脑袋都不够赔的,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人。”原来此人正是永巷令,只见他带着一顶宦官帽子,深色的衣服,满脸褶子,短眉鼠眼,鼻子下塌,手中正拿着一条长长的鞭子,兰花手指着两个小宫女责骂,“哎呀,你们真是气死我了,人家就快来拿衣服了,你叫咱家如何皇上交代。”说罢不时的往她俩身上抽几鞭子,疼得那两个丫头直叫唤。 “大人,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别打了,别打了,奴婢下次一定注意,不会再弄破了,求求你了,大人。”一个衣服破烂不堪,穿着草鞋,满头蓬乱的头发,脸上好像也有伤块,搞得完全不像个人的宫女跪在地上抓着永巷令的脚跟求情,另一个和她衣着差不多的宫女也过来求情着。 荆倾不敢进去,只在外面仔细地看着里边的一举一动,“好可怜。” “走开了。”永巷令一脚把那个抓着他腿的宫女给踹开去,又给了她几鞭子,宫女顺势一跌,歪倒在地,胳膊上擦破了皮,血迹沾湿了她的衣服,她又赶紧爬起来抹抹泪,没有管血已经流出来了,依然向他求情。 她只是哭着,希望大人能够饶过他们这次,依然跪着。 “孙芸何,任秀月,不是老奴我想要和你们过不去,你瞧瞧……这,不是给我找麻烦么?”那个宦官拿起洗烂的衣服嫌弃的看着,带着埋怨的口气。 门外的荆倾一听,心里‘扑通’一下,“怎么会是芸何秀月?”她又仰起脖子看着。 “来人呐。”永巷令叫过两个下人,指着她们说:“去,把她们关进暴室里,停止一切饭菜,能饿死就饿死,能渴死就渴死吧,反正活着也是受罪。” “不要啊,大人,奴婢知错了,大人……”二人被那两个下人强行拖起,拖不起就半拖着,硬拉着死拽着,她们脚都磕伤了。 “住手。”一句话迅速的从门外传进来,永巷令被这句话引来了兴趣。门外的荆倾看不下去了,一下子冲了进来,气冲冲的站在永巷令面前,眼神狠狠地瞪着他,像是吃了他。 芸何秀月看见荆倾来了,哭着唤一句“荆倾……” 永巷令正预备出去,不巧进来了荆倾挡着路,他没有见过荆倾,也没有见过哪个宫人敢随便对堂堂永巷令说‘住手’。 他斜眼上下打量着从门外闯进来的荆倾,神情举止皆有傲慢,阴阳怪气眯细着眼睛不屑的问:“哪个宫的?敢私闯永巷?不要命了。”他大声吼着,想要拿出永巷令的威仪吓住她。 荆倾却上前一步走,充满威胁性的咬咬切齿说道:“我不准你再打她们。” 不就是一个小宫女么?永巷令倒也不怕荆倾的狠话,继续傲慢不屑的问:“哪个宫的?” “鱼藻宫,怎样?”荆倾甩给他一句话。 不料那永巷令先是一愣继而却掩嘴笑了起来,充满讥讽,旋即又停止了笑,横挑眉竖挑眼地说:“我倒是谁呢,不就是戚夫人的宫人么?又怎样?这永巷之主可是吕皇后,不是戚夫人。这两个宫女也是皇后差人送来的,说是不知宫规,叫我调教一下呢,怎么,错了么?”讥讽的笑着,围着荆倾嘲讽的特意嘱咐道,“我等可是听命于皇后殿下的。” “你……”荆倾被激的不知该如何接话,理顺了一下情绪,语气中带怒说:“永巷并不是让你折磨人,而是让你好好的教规矩,人难免有错,错而能改便是好,你为何非要如此折磨别人,不怕折寿么?” 永巷令又是哈哈一笑,“老奴是糊涂人生糊涂过,岁岁年年似反复,何惧他折寿?况且你听过来到永巷的人还能活着出去吗?”不知他真是如此心态还是故意说给荆倾听,反正荆倾觉得要想救出芸何秀月,和眼前这个烂人是讲不通道理的,还得找皇后。 “我这就去找皇后,不准再打她们。”荆倾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用手指着他的鼻子警示着。 永巷令看她那个架势,还是不屑的说:“等姑娘你找了皇后再说吧。” 荆倾气愤愤的又白了他一眼,走到芸何秀月面前,拉着她二人的手,谁料她们二人竟疼的‘嘶’的一声,缩回来,瞧见她们的手满是创伤,好些都已结痂了,荆倾鼻子一酸,眼眶里噙着泪水,看着她们的双眼,坚定地说:“放心,荆倾一定会把你们救出来,芸何秀月,你们愿意随我到鱼藻宫里当差么?” 她二人听后用力地点点头,低下头流着泪委屈的说:“愿意。” 荆倾辞别了她们就擦着泪花儿出去了。 芸何秀月暂时被带到了暴室里看管着。 荆倾刚一走,从永巷的一个小黑屋里就走出了戴青,她径直朝永巷令走来,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演得不错,赏你的。”说着就从腰间拿出一个小袋子交给他,永巷令打开一看却是一锭金,脸上的褶子更是硬挤在一起,笑得就像椒花。 “为皇后效力是应该的,还望戴青姑娘以后多指教。”永巷令谄媚的笑着,眼睛从未离开过手里的金。 “看来,皇后的计策就要成了。”戴青喃喃自语着,眼神里流露出一股骄傲的喜悦。 原来,那个跟着荆倾的小宫女跑开去,就是来告诉戴青。 ------------ 第二十一章 擦肩而过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7-14 几日间,太子常去朝拜刘邦,奈何刘邦国事繁忙,往往打发谒者委婉的回了太子,叫他不必日日过来朝拜。太子次次神情淡然的回了自己的太子殿。昨日本想请求父亲准许自己跟随他前去郑国渠查看水利设施,但是待自己赶到前殿时,父亲已经带领着一大班的文武百官先行离去了。太子只得又回了太子殿。这日,刘盈待在太子宫里闲的无事,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更没什么要好的伙伴陪他,因为他是太子,他是高高在上的,宫女舍人宦官谁也不敢和他玩,全是受那些个宫规和所谓的尊卑礼仪限制。此刻他多想有一个人走过来和他痛痛快快的说说话,和他一起疯一起跑一起玩,他就这么想着,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儿。 在旁边伺候刘盈的安舍人,也就是安德录,他对太子可谓是忠心耿耿,看着太子在窗前有些傻笑,知道他又在憧憬什么了。他也知道太子很孤独,每天除了去给皇后和皇上请安,回来之后便是耍耍剑,吹吹曲,看看竹简,然后就是喜欢种一些花儿,尽管现在已是秋天了,但他喜欢花,非常喜欢。 “你瞧,庭院里的花儿已悄然凋零了。”刘盈抬起右手指着窗外的落花转回头来对安舍人说道。 安舍人随他指着的方向一看,也走过窗前,庭院里铮铮伫立着傲人的菊花,除了菊花以外其他花儿的确是全部凋谢了,安舍人一笑,道:“并不是所有的花儿都落入泥土,菊花儿不正是独自盛开么?没有争奇斗艳的对手,只有她一人绚丽的绽放,寂静美丽。” 刘盈嘴角扬起了久违的笑容,回头看着安舍人,好看的眸子里透出了一种孩童似的纯洁,“安舍人看得比我仔细多了,我只看到别的花儿,却没看到菊花在此时正是释放她美丽的时候。”顿了一会儿,又说,“已是深秋了,还好,傲雪凌霜的梅花快要开了。” 向窗外一看,天空一片湛蓝,不时的有几只鸟儿向南飞过去,远处庄严的楼阙映衬在蓝天日光下更显得威严壮丽。 “安舍人,帮我把剑拿来,我想耍两招。”刘盈突然有了兴致要去耍剑,难得太子开心,安舍人也跟着开心,赶紧到里阁取出太子最爱的那把玄天剑。 刘盈拿剑飞步越到庭院中,拿着手中剑划破湛蓝天,时而一个飞步溅起了地上的落红无数,时而又弯腰来了个醉舞缥缈莲影琮,时而独步越空摘光辉,时而英雄散花遮天日,耍的剑法深邃无人可看懂,只觉得身姿轻盈,发丝随着他的身体轻轻摆动,偶尔发丝飘渺的遮住了眸子,一个亮丽的转身便落在了台子上,发丝随着他的落地又各归其位,垂涎身后。 安舍人看的也是连连点头称好。 不一会儿刘盈就站在了安舍人面前,“怎样?” 安舍人鞠躬抬手,笑赞,“太子身轻如燕,剑法自然,招式飘渺,的确很好。” 刘盈呵呵一笑,收起剑又重新交给安舍人,安舍人又把剑放回原处。但他还是觉得无聊,就在院子里走动了一会儿,收拾着庭院里将要盛开的梅花。刚弄着枝杈,刘盈突然眼前一亮,脸上又显出微笑,转身兴奋的对安德录说,“不如你陪我一起去上林苑吧,听说那里也有很多很多的菊花,什么颜色都有,比这儿多多了,然后再骑骑马也不错。” 说着就要拉安舍人随他走,可是安德录好像有些顾忌,劝慰道,“殿下,皇上正带领群臣巡视水利,您闲情逸致去骑马赏花,这,不太合适吧。” 刘盈脸上立刻没了笑容,停在那里不说话了,良久才蓦然说道,“父皇好像不愿意带我去,我找过父皇,到了前殿,他已经走了。”刘盈显然有些失落,低着头再也不想抬起来。 安德录诧异的大张着嘴巴,怪自己说错了话,原来太子早已经有跟随皇帝前去郑国渠察看水利的心思,只不过迟去一步,再想到皇帝处理整个渭水一事的中间,确有不想太子插手的心思,太子再独自追去也是不合适的。安德录这才觉得误解了太子,原地‘唉’了一声,到太子身边轻抚太子的背以示安慰,道,“臣陪您去上林苑溜一圈儿。” 太子刘盈抬头久久的看着安舍人,终于有了一丝安慰的笑意。 二人徒步慢慢走着,上林苑在渭水南岸,长乐宫西北部,出了太子殿,他们二人就往北边去了。刘盈觉得庆幸有这么个随从可以说说话,换了别人是不敢和他这么近距离说话的,一来皇后不允许,二来身份地位不一样。安舍人已经五十来岁了,原是梁地人,汉七年的时候,刘邦率大军从平城撤回关中的途中,安舍人便投靠了刘邦,刘邦以他为中涓身份跟随回到长安,之后便把安舍人调给太子使用,一直到现在。安舍人像是父亲一般关怀着小太子刘盈。 刘盈与他走了一会儿,抬头向前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耸的亭子,依旧是四角外翘着,亭子周围伫立着早已凋落了树叶的大树,尽头处还有一个木制的围栏,走近一看,亭子上赫然写着‘契缘亭’,他又一望,亭子连通着长乐宫的阁道,难怪了,长乐宫这么大,什么时候这里多了个亭子? 他好像并未从此道上走动过,所以显得有些好奇,侧着脑袋继续向这个亭子靠近,安德录紧随其后。 亭子里有石凳,几案和茶水,好像有人每天都会来这里坐坐,刘盈找了个位子坐下了,他要在这里稍作休息再去上林苑。 刘盈十分喜悦而又好奇,说道,“几次走长乐宫,未见此处多了个亭子,不过的确是个喝茶聊天的好地方。”刘盈伸着脑袋边向四处观望着美景边对安德录说。 安德录点头,他知道是谁刚建立的亭子,“殿下,此亭是皇后娘娘命人修建的,说是此处寂静祥和,无人打扰,是个静心的好地方。” 刘盈翘着嘴,挑挑眉梢,笑了笑,“原来是母后,不错啊,以后我也可以来此处静心了。” 他们方说得起劲的时候,远处跑来一个深色褐衣的女宫人,慌忙而又遮面,好似伤心哭着。刘盈闻声起身,想要拦下她一问究竟,站在亭子正当中预备安慰此人,不料这个女宫人迅速的跑过来,由于她低头伤心哭泣,并未看到亭子里有人,就在和刘盈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才感觉到有人,但是并未停下来,却只是粗声粗气慌里慌张又带些气愤的说了一句“闪开”,就把刘盈一下子从亭子当中推到一边,自己看也不看一眼又匆匆忙忙地跑掉了。 被推在一边的刘盈看着她匆忙的跑开,只觉得那样熟悉,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和她熟悉的味道,他对她很好奇,没太注意自己倒在地上,却使劲儿的想着女子仿佛见过,呢喃着,“好像在哪里见过,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刘盈敲敲自己的脑袋,可还是想不起来。 站在旁边的安德录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很是气愤,没有人敢对太子如此无礼,安德录没来得及对那个女宫人进行训斥,就见她一阵风似地慌忙跑开了,安德录指着女子愤怒而尴尬的说:“她她她……”她已经跑远了。 安德录又一眼望着刘盈,他在看已经远去的女宫人。 不知是想起来刚才的不小心,还是受了什么力一样,已经远去的宫女却回头匆匆看了他一眼,又匆匆的跑走了。 看着看着,刘盈大笑起来,满是惊喜,“原来是她。” 她就是荆倾,当日,荆倾也是心情沉重的遇见了刘盈,但是和今日一样,还是并未正面见到彼此的脸,只是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象,似曾相识的感觉。 安德录扶起刘盈,看了看女子远去的背影,刘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移步正要和安德录动身去上林苑,无意间一个闪闪的东西映入眼帘,刘盈弯身捡起来,却是一个小巧精致的耳环,他知道定是刚才那位女子不小心落下的,他挑了挑眉,翘了翘嘴,然后把那个耳环小心放入衣袖中,又看看她远去的方向,他觉得他们还会相遇的。 ------------ 第二十二章 长信秘事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7-16 荆倾没有任何停顿,即使不小心撞了人,她也只是远远的回头歉意的看了一眼,便匆匆而去了。 她一路跑向了熟悉的长信宫,刚进宫就有重重士兵把守着,脚步立刻慢下来,她双眼警觉的一瞥两排的兵卫,又环视了一下长乐宫外的围墙下,只觉得今天长信宫的守卫不同以往的多了一倍,个个威严肃穆执戟持枪,不知发生过什么大事。 她顾不得这么多,穿过重重守卫又来到皇后的殿外,殿外依然有几个士兵头戴钢盔亮甲,手持长戟庄严肃穆的把守着,她抬头望去,依然是那三个篆字体的‘长信宫’,提步而上台阶就要进去,却又被守卫交叉长戟拦在外面。 荆倾愤怒的白了他二人一眼,就要往里闯,“我要见皇后。” 那几个士兵也是铁面执令不肯让她进,威严呵斥道:“皇后有旨,今天不见任何人,赶快离开这里。” 瞧那个架势量她也是进不去的,沉下心来仔细想着,长信宫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士兵呢?往常并不像现在这样啊,她紧紧盯着长信宫扫视,希望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她正在台阶下想着这些事情,忽然威严的宫门缓缓的打开了。荆倾预备进去,刚要抬腿,却看见几个宫人抬着一个男性尸体出来了,荆倾伸长脖子看去,那人穿着一身夜行服,蓬乱的头发遮盖住了他的脸面,依然可以看出来脸上是血迹斑斑的,嘴角还有大摊的血,衣服也被打破了,一道道的都是鞭子印。 荆倾眼生生的看着那个人被抬去远处,口水不住的往喉咙里咽,这是她进宫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么残酷的死人,还是从皇后殿里抬出来的,顿时觉得有些血腥有些怕。 “这是皇后做的吗?”看着那个被抬走的死人,此刻她心里只重复着这个声音。 她就这样看着那个人被抬走,自己久久怔在那里。 吕后移步走到宫殿正中,眼神里好似一种不屑,一种愤怒,原本想看着那个对自己行凶的人被抬走扔掉,不料一个不小心和不经意,看见荆倾拿着自己的丝帛画怔在宫殿外面,脸上立刻阴沉下来,好像责怪荆倾此时不应该来这里,不应该看到今天的事情,但她就在外面,吕后走出殿外,经过那两个士兵身边,手一挥,那两个士兵便退下了。 “你看到什么?”吕后见她怔在那里,没好气的问,吕后自己的脸色也有些苍白,这几日连续出宫为百姓忙碌累病了,所以看起来眼神较为无力和混浊。 荆倾半天才回过神来,看见吕后已经走到自己面前,荆倾与吕后的眼睛交汇了一下,觉得此刻吕后的眼神里只剩下冷峻,愤怒,傲人和不屑。 荆倾不敢多看,立即跪下行礼,“荆倾参见皇后娘娘。” 吕后一转身,没有理睬她,又重新回到殿内,荆倾沉默良久只好起身也跟着入殿,进来后便仔细观察殿内有没有什么刑具之类的东西,未发现,殿内一如往昔。 “娘娘,刚才那人……”荆倾小心启口询问。 不等她说完,便听见吕后略微反感的声音,“没你的事,做好你自己该做的就好了,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吕后有些生气,荆倾只得作罢,不敢多问。 她拿起手里的丝帛画走到吕后身边,将画捧得高高的,小心道:“娘娘,这幅画荆倾已经修复好了,不知合不合您意?” 吕后这才稍微抚平些怒气,接过荆倾手中的画,慢慢打开,缓缓的,那三只小鹿欢度河流便又重新出现了,毫无半点被撕坏的痕迹。 吕后将画拿近又拿远,拿高又拿低,前后翻看着,她在看修复的效果。许久,吕后略微满意的点点头,才有了一丝满意的笑容,“很好,不错,你的确很能干,赏你百金如何?” 荆倾却突然下跪,乞求道:“荆倾不要赏赐,荆倾还是为了芸何秀月而来,娘娘您如果看不惯她们,可否让她们道鱼藻宫做事,没必要非得叫她们到永巷受苦,如今画已修复,荆倾愿以此画补她们之过。” 荆倾知道此时吕后正经历一件不为人知的大事,心情一定不好,所以她也是小心的说着,她不能不说了,再不说,她二人就要死在永巷了。 却听见吕后愤怒的‘哼’了一声,吕后将脸慢慢移近荆倾,冷凛的盯着她,“好大的胆子,不要以为本宫几次不降罪于你,你就敢如此对本宫说话,你的意思是本宫有意刁难她们了?” “不不不,”荆倾急忙摆手解释,“奴婢是想,既然她二人已在永巷,也不可能再回长信宫,可否看在荆倾努力修复此画的功劳上,调她们到鱼藻宫,这样她们也会感激娘娘的,正好鱼藻宫里现在也是缺人,希望娘娘恩准。” 吕后没有立刻接话,在殿里踱步起来,就在这时,门外走进了戴青,吕后看见戴青回来了,嘴角一扬,脸上露出了微笑。 戴青和吕后立刻来了个眼神交汇,戴青向她点点头,似乎是传递什么消息,比如什么事情进展顺利,她二人极为默契。 不知她二人为何会有此番行为,但吕后却明显的改变了态度,话语一转说,“就算本宫愿意调她们去鱼藻宫,可是戚夫人会同意么?她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吧?” 听见吕后话语明显好转,荆倾赶紧接话,“不会的,戚夫人一向待荆倾甚好,她一定会同意的。” 吕后一副假装不情愿的样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本宫也不好再坚持,本宫也不想为了这么大的事,让你们误会说是皇后得理不饶人,芸何秀月,你可以把她们带走,但是无论在哪里也得守规矩,不是么?” “皇后娘娘说的极是,奴婢会好好教她们规矩的。” “起来吧,你可以走了。”皇后扶起跪在地上的荆倾。 荆倾此刻对她很感激,拜别皇后走出了殿外迫不及待的想去永巷接芸何秀月,吕后紧随其后走出了殿外。 吕后对着那些士兵守卫又重申了一遍:“今日之事不许传扬出去,如果泄露半个字,斩。” 今日之事,是指那个男性死人的事情,不是荆倾的事情,不过这话也是为了说给荆倾听,她本不愿将自己宫中发生的事情叫她知道,但是她已经知道,只好叫她不要多说。 她又转身叮嘱荆倾:“今日之事,你权当没有看见,如果你敢说半个字,本宫也是绝不留情的。”眼神忽然转变的那样阴险冷厉,荆倾只得唯唯诺诺应着。 ------------ 第二十三章 吕后遇袭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7-18 荆倾带着满心的疑问离开了长信宫,今日见到的事始终在她眼前出现,那个被抬出去的人到底是谁又和皇后有什么关系,为何那人好像受过酷刑一般?自己也来过长信宫几次,为什么没有发现异常。 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为什么今天的守卫比往常多,为什么除了长信宫的人,外界会全然没有动静,难道此事是昨夜发生,否则那人不会穿夜行服,难道那人是想刺杀皇后么?如是这样,整个长安城现在定会乱作一团,不可能这么静,唯有一种解释,就是皇后刻意的封锁了消息。 “对,一定是这样,皇后遇刺,但她却封锁消息,为什么?”她边走边想起皇后对她说过‘今日之事如果敢提半个字,本宫也是绝不留情的’。 “她遇刺为什么不告诉皇上,而是私自调动御林军加强守卫?”荆倾努力地想要理顺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她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片段拼凑在一起,找出答案,可是不行,最大的问题就是那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死掉? 她烦心的摇摇头,终究想不通便决定先去永巷接出芸何秀月。 吕后看着荆倾离开,她霎时认为这个丫头知道的太多,顿时杀心四起,眼神变得冷淡尖锐,似一把尖刀。 “惟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她想杀荆倾。但她很快又转念一想:她并未知道今日这里发生什么事吧?否则怎么会来这儿呢?如果杀了她,会不会打草惊蛇? 一直待在殿内的戴青,看见吕后久久站在殿外台阶上,她也走出去,来到吕后身边,预备告诉她今日永巷之事,不料看见吕后杀气腾腾的眼神逐渐消失,她搞不懂皇后此刻究竟怎么想。 “娘娘,就这样放走荆倾么?她告诉戚夫人怎么办?”戴青有些担心,着急的一步站在了吕后面前,戴青本和皇后一体,誓死效忠于她。 皇后将望向远方的视线抽回来,凝视着有些慌乱的戴青,右手轻轻搭在戴青的肩上,为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嘴角一扬,“她未必知道事实,我们都未理清头绪,她又能把什么告诉给戚夫人呢?就算告诉戚夫人,不过是说看见一个死人被抬出去。” “如果戚夫人告诉皇上怎么办?”戴青再次显得担忧慌乱。 皇后凌厉的眼神又显出来,咬紧牙根,恨恨的说:“那她是找死。” 戴青诧异的大张着嘴巴呆呆的站在原地,良久又问,“娘娘,为什么不能告诉给皇上?”戴青小心的问。 “以静制动钓大鱼,本宫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刺杀我?”吕后脸一沉,阴森森的说,“本想在荆倾来之前处理好这件事,不料她来的这么快,本宫失策了,叫她撞个正着。”吕后顿了顿,仰天叹口气又说,“皇帝这几日连续繁忙,不能给他添乱了,希望他巡视郑国渠回来之后好好歇歇。这次的事本宫自己处理。” 听得这话,戴青才放松的大呼一口气。但很快她又眉心紧锁,双眼依然充斥着焦急和不安,以及顾虑,她和皇后一样也是不知道那个黑衣人的身份,也不知道黑衣人为什么竟会刺杀皇后。既然昨夜刺杀未遂,会不会今夜故伎重演? 戴青依然担心着说:“娘娘,我们要小心了。” 吕皇后把脸一转,也陷入沉思,迷茫不安。如今已快到十月,十月份全国大小诸侯王都会进京,皇上将会在未央宫举行宴会,听说齐王楚王都已在进京的路上,前时长安刚遇渭水决堤,幸有良臣出计抢修渭堤,如今渭堤已修复一半。 吕后心中徘徊不已,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她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是什么人竟敢对母仪天下的皇后下手,她要以不变应万变,封锁消息以静制动。 她不是没有想过此人的身份,但绝不是异国人,比如匈奴人,首先长得不如匈奴人野蛮,二来说一口顺溜的中原文,三来好像对皇宫熟悉,四来他的身上有一股中原人用的熏香,看来此人是个爱干净的人。也不可能是诸侯王或者他们手下的人,皇后与诸侯王从未有过节。 “是后宫之人指使的么?会是谁呢?”吕后心中自忖着,小心踱步,“看来不是戚懿,否则荆倾不该是那样的表情和态度。难道除了戚懿,还有人针对我?” 戴青随着吕后移步至殿内,轻轻关上了门,一进殿内,吕后便想起了昨夜的惊心动魄。 原来昨夜…… 夜黑风高,吕后用过膳,便独自一人回到了寝宫,脸上尽是沧桑疲惫,寝宫里依旧是微黄的烛火,照不亮她那略带沧桑的脸颊。她无力的看了眼自己冷清的闺阁。 白日里和皇帝一起出宫救济百姓们,晚上皇帝叫人送自己回长信宫,他却依然回去鱼藻宫过夜,从不在长信宫留宿。白日的淡淡快乐逐渐的被夜晚的孤寂取代着,大敞着门扉无人陪伴走到庭院里闲走着,残缺的月亮散射着淡淡的光,照在冰冷的鹅卵石小径上,除了殿门前的几盏灯有着微弱的光芒,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寂静和谐。 偶有一阵清冷的风吹来,吕后环起胳膊搓着取暖,一边走一边唉声叹气。她有些泄气了,自己做了这么多取悦皇帝的事情,他只是认可自己的能力,依然扭转不了皇帝的心思。自己能和皇帝说的就只能是比较重要的国事什么的,其他谈论他们二人感情的东西少之又少,若不是有重要的事,皇帝也是不来她这里的,也就没机会说起了。吕后的内心每到这漆黑的夜晚总会无由的平添几丝寂寥和惆怅。 木屐踏着凉地吱吱作响,似是以残月为伴,以木屐声为乐独自醉舞。吕后头望着天上寂静高悬的月牙,失落的自言自语,“高高在上有什么用?除了和他商讨政事,还能做什么?遇到难事他才会来找我。” 想起刘邦最喜欢看戚懿跳翘袖折腰舞,吕后环顾一下四周笨拙的自跳起来,没有人观赏没有人陪伴没有旋律,甚是孤独。她尽力的学戚懿的舞步,可是学不会,若东施效颦。 美丽略显悲伤的容颜,好看的云中髻,如瀑布垂涎的青丝,宛若凝脂的肌肤,缥缈流逸的纱裙,自醉自舞着,窈窕的身姿不是为刘邦而舞。冷风直面吹着她冷峻的面庞,吹下了寂寞冰凉的眼泪。 一个滑步将她不小心跌倒在地,一滴滴眼泪落在了冰凉的地上,抬头望月,眼神略显迷茫的说,“我只想做简单善良贤淑的女子,希望有体贴的丈夫陪伴,我不求其他。” 硬撑起身,踉跄而向闺阁走去,每步走得好漫长,夜深了,她收起眼泪,她是很脆弱的,表面的坚强只是她在皇宫里生存的武装工具,她是女人,需要情感滋润。 关上窗户,也关上最后的一扇门,还未转身,一闪剑影而过,她警觉性的欲转身。 “别动。”一个说话粗气的蒙面男子已将冰刀架在她脖子上。 恐惧之余,她迅速的拿出自己的坚强和镇定,头微微一侧,烛火的光照着锐利的刀剑,那剑将自己的发丝削落几根,她不敢妄动,小心探问:“阁下何人,为何杀我?” 那人不理她的话,斥声道:“走。”那人用刀架着她的脖子随自己往侧门走。 “你很熟悉长信宫。”吕后再探。 “今晚是你的死期。”男人恶狠狠说着。 “谁是主谋?”吕后依然追问。 “少罗嗦。”那人不露痕迹。 见此法不管用,吕后想要自救,她记得寝宫十米远就有巡兵和守卫,男人架着她走过一个几案,她灵机一动,右肘向他胸膛猛的一夯,那人觉得疼,一下子刀剑落地。 吕后逃离他的魔掌,往殿门外跑去,那人慌忙捡剑追过去,一个噼里啪啦,她将几案向他掀翻在地,那人被几案一挡,吕后赶紧趁机喊救命。 以最快的速度打开门跑到外边,朝十米远的巡兵喊“救驾”。 那人也要追上来,看见吕后招呼了巡兵守卫过来,他赶紧往另一个反方向跑,但哪里跑得过皇家卫队,不久被擒,让侍卫带到吕后面前。 吕后方在捂胸喘息,看着那人生擒,顿时火冒三丈,一个箭步上前,眼神凌厉的盯着他,‘啪啪’甩给他两个耳光,那人脸上顿时起了红手印,通红。吕后止不住差点被杀的愤怒,右手闪电般的伸向他,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推逼至墙角,那些抓着他的侍卫也随他被带到墙角。 “说,受何人指使行刺本宫?”吕后声若狮吼,满是愤怒。 那人只字不说,还以她凌厉的眼神,将一口唾沫吐向她,道,“呸,休想知道,恶妇。” 吕后一咬牙,恨得几乎要把唇咬破,加力掐着他,“找死。”她想就这样掐死他,以解恨,但她想逼出主使。立刻放手,向左右吆喝道,“来人呐,押往地牢,大刑伺候,直至说出主谋。今夜之事不许说半个字,否则斩。” “喏。” 刺客被带走了,吕后一整夜不得安稳,找来戴青相陪,在吕后讲诉下,戴青知道原委。 一整夜,狱卒对他用刑不断,先是棍杖后是皮鞭抽,体无完肤,他还是不说,最后狱卒打累了就休息,休息完再打,就这样重复着,直至天明,他也只剩最后一口气,第一缕阳光照进冰冷的地牢,刺客微微张起闭合的眼,看着稍微暗弱的阳光笑了,“莹玉,愿来生结缘。”说完便咬舌自尽,嘴角鲜血直流,等狱卒再来打时,他断气很久了。 “死了。”几个狱卒惊诧的互相看看,不知如何向皇后交代。 待皇后与戴青亲自来到地牢看审问结果,一进地牢看见刺客穿着的夜行服已被打得破烂不堪,双手被链子紧锁,头低垂,她走过刺客身边,一把抓起他的头,看见嘴角满是血,手指凑近鼻孔一探,没气了。 吕后愤怒的将脸转向狱卒恼火的看着他们。 狱卒吓得直哆嗦,“娘娘饶命。” “没用的东西。”随后走出了地牢,戴青将皇后的意思告诉给狱卒,叫他们将刺客抬出去扔向大山喂野兽,刚要执行的时候便有一个小宫女进来说荆倾往永巷那边去了,于是戴青便匆匆去了永巷,赶在荆倾之前到达,吕后也听见荆倾来了,她赶紧将刺客叫宦官们抬出长乐宫,朝小路抬往附近的山上埋了,不料那些狱卒和宦官们在地牢里捯饬了这么久才抬出来,刚一抬出来就叫荆倾撞见了。 事情就是这样。 日光透过镂空的雕窗照耀在吕后严肃的面容上,吕后想起此事就后怕,但她的确坚强。 ------------ 第二十四章 双方事成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7-20 处理完男刺客这件事,吕后忽然想起了芸何秀月,看着荆倾就此离开去永巷接她二人,她原本有些忿忿的脸竟扬起了神秘的笑容,戴青原本就知道吕后的事情和计谋,看着娘娘有了喜悦之情,她也跟着开心起来,走到吕后面前说一些恭喜逢迎的话。 “娘娘,看来我们的计谋已经成功了。” 但吕后却是稍有些担心的一瞥戴青,“还差一点。” 戴青满脸不解,瞪着双眼,目光随着吕后而移动,吕后知她不明白什么意思,蜻蜓点水似的一笑,边下台阶边讲给她听,“好不容易把她们送进鱼藻宫,就不允许有失败,我与她们二人说过,正是由于她们和荆倾是最好的朋友,所以荆倾才不会对她们有所猜忌,戚懿自是相信荆倾,所以我才敢让她们放心的去为我做事。” 戴青一边扶着皇后一边恭耳倾听。 “但是任何事都是说不准的,怕她们与荆倾呆久了,会被她所收服而反戈为戚懿做事,那样就不好了,所以本宫现在有一件事要你去做。”吕后停下来,郑重其事的对她说。 戴青听到又有新任务了,很是高兴,跪地请命,“娘娘请吩咐吧,戴青一定做好。” 吕后将她扶起,她知道戴青是会这样说的,戴青就像是她的另一个女儿一样,自然戴青对她也是忠心耿耿,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知道芸何秀月是哪里人么?” 戴青记得她们曾经说过自己的家乡,努力想了之后,眼前一亮,“她们都是齐国城阳郡人,娘娘,您问这个做什么?” 吕后道:“细作之人,本宫通常都是不会相信她们的忠诚的,很可能会被金钱利禄所诱降,本宫给过她们几百金,可是要想让她们绝对忠诚于你,就要拿住她们的要害。” 戴青仿佛知道吕后想要怎么做,不停地点头赞成,“娘娘是想要我到齐国对她们的家人进行监视么?” 吕后又笑了,拉起她的手轻拍着,“知我者戴青也。不过无需你亲自到齐国去,只要吩咐几个人罢了,记住,只是监视,不要打草惊蛇,如果芸何秀月敢背叛我,休怪我不客气。我要用有限的人力为我做无限大的事情,这样难免有所牺牲。” 戴青大致知道了自己的任务,行了告退礼就去按吕后的意思办事去了。 荆倾从永巷接出了芸何秀月,芸何秀月二人对彼此还是充满了敌意,谁也不理谁,一左一右走在荆倾身边。荆倾瞧她二人水火不容的样子倒也十分为难,总觉得必须得把她二人的心结解开,否则去了鱼藻宫也是待不长的,便叫她俩将事情的经过全部说给她听,一路上大致了解她们为何而吵闹以至于进入永巷。听完之后,荆倾却笑了,将她俩的手拉在一起,给她们讲述了当年三人在永巷时候的快乐时光,三人互相帮助如同姐妹,遇到难事必不能互相攻击,姐妹之间必是宽容,荆倾的一番话说的二人低下了头。荆倾知道她们的矛盾已然了结,便叫她们拉手示好,她二人先是扭捏不肯认错,最后还是芸何主动的拉起了秀月的手,说了句对不起的话,弄得秀月也觉得自愧起来,也说了对不起,三人又成为好姐妹往鱼藻宫而去了。 荆倾不敢让她们先去洗漱打扮一番再来见戚夫人,因为要芸何秀月来鱼藻宫做事分明就是她自己的主意,她不忍心见她们二人受苦于永巷,就私自做主向皇后求情将她们带回了鱼藻,她并不知道戚夫人究竟肯不肯听自己一言,让她们留下来,所以也是满怀忐忑。 平时走鱼藻宫欢快轻盈,今日不知怎的,走起来那么漫长又深沉,仿佛脚下放了胶水一般,走了一步不敢抬第二步。她在想,如果戚夫人介意她们曾经是皇后的人怎么办呢?毕竟皇后与戚夫人二人暗地里是水火不相容的,彼此的任何东西是碰都不碰一下的,谁都不愿与彼此有任何牵连,避之不及。 荆倾带着她们二人来到了戚夫人的宫里,芸何秀月显然还没有来过戚夫人这里,虽是满头凌乱,衣裳破烂,但丝毫挡不住二人的新鲜劲儿,左瞧右看着,亮堂的宫殿里,干净的地板任由她二人乱踩着,很快就把如水洗的地板踩个脏兮兮的,都是脚印。 荆倾往身后一看,唉声叹气虽是觉得不妥,但没办法,她们还没有得到戚夫人允许留下来的许可,如果让她们脱掉鞋子那也是对戚夫人的不尊敬。 还没走到头,就听见纱绸后面传出了戚夫人教代王刘如意读书的声音,悦耳动听,刘如意虽是八岁,念起来浑然有力,乍一听少年英主之音,让人无限遐想,若山川雷动鸿雁掠天。 “母后,秦昭襄王赢稷果若明君么?”刘如意平时不怎么喜欢读书,今日不知怎的却是乖乖与母后并坐,也学起了这些文章,遇到疑问了就转着脑袋问戚夫人。 厅下的秀月听了,心中忍不住笑了:平时风风火火的小霸王居然也开始读书了,真是破天荒第一次啊。 又听见戚夫人传来莺莺之语,“是不是明君母后不敢定论,但是他在位时期任用白起领军长平之战,大败赵国,又用范雎远交近攻之策步步紧逼关东六国,灭义渠筑长城扩咸阳,灭东周,不断加大秦国领土,为后秦的统一做下了基础。自古明君后人论,谁是万古流芳谁是遗臭万年,这些都是由后人来做评价的。” 戚夫人平时并不像是有知识的人,也不太喜欢读这些东西,却恰好就知道秦昭襄王的故事,便讲给了他听,听得刘如意津津有味,向母后竖着拇指赞扬。 看着儿子幼小无知天真可爱,戚夫人爱抚的捏捏刘如意的粉嫩脸颊,包含希冀的说:“如意,将来如果你做了皇帝,会做个明君吗?” 刘如意一笑,摊摊手,天真的说:“刘盈哥哥是太子,他才是未来的皇帝。儿臣一生效忠于他。” 戚夫人将手指往他的脑门儿一戳,“傻孩子……” 戚夫人话音刚落,厅下传来荆倾熟悉的声音,“夫人。” 戚夫人和如意一听是荆倾,停下刚才的话,穿过遮盖的纱绸窈窕的走出来,却见两个怪人跟在她身后,戚夫人由一惊转为质疑的上下打量着芸何秀月。 “她们是谁?” “荆倾姐姐,你怎么带了两个乞丐啊?”刘如意听得有人到来,也从纱绸后面活泼的跑出来,一见芸何秀月衣衫褴褛头发蓬松的样子便口无遮拦的问起了荆倾。 荆倾拉着她二人立刻跪下,“娘娘,请您准许留下她们吧。” 戚夫人听得一头雾水,扶起荆倾问:“怎么回事?” “她叫孙芸何,她叫任秀月。”荆倾指着她们告诉戚夫人:“她们曾经在长信宫做事,因小事得罪皇后,皇后将她们囚于永巷,荆倾与她们曾是无话不说的姐妹,不忍见她们受难,私自向皇后求情将她们带回宫里,还望夫人您成全此事。” “长信宫?”戚夫人警觉的反问,拉过荆倾到一旁,小声道:“她们是皇后身边的人,万一她们是皇后派来监视我们的怎么办?” 荆倾摆摆手,“夫人放心,她们已与皇后结仇,定不会与皇后为伍,荆倾信得过她们。” 见荆倾这样说,戚夫人还是心有怀疑的扫视着她们二人,小声的问,“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落到皇后手里,那就是你的错了,是你认人不清,你敢于承担后果么?” 荆倾立刻举起右手发誓,“如果她们果与皇后同谋,荆倾愿滚钉板。” 戚夫人见她如此发誓,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还是警觉的一瞥芸何秀月,良久才蓦然点头允许芸何秀月留下来了,她们二人欢愉的跪地不停地向戚夫人感谢,荆倾站在一旁也是直高兴,她就知道戚夫人不比皇后,戚夫人单纯善良。 高兴之余,荆倾听见如意念书,很是觉得奇怪,如意从来不会主动的读书的,就问戚夫人原因,戚夫人习惯性的挑挑眉,“几日前,皇上与我说如意已是八岁了,要想当君王,就要知晓一些书中之道,不是光靠马背就能守天下的,皇上与我都有意给如意寻一个好太傅来教导,今日闲的没事,恰好我知晓秦昭王的事,就说与他听了,如果有了太傅教导,日后大臣也不会说如意只知道顽皮。” 秀月听闻她们谈话早已明了戚姬的意思,便神秘的笑了。如意瞧她傻笑着,歪着脑袋过来朝着她天真纯朴的问,“姐姐,你笑啥嘞?” 如意的一问吓坏了秀月,一抬头,荆倾与戚姬也正严肃的看着自己,心下瞬间惶恐不安,身边的芸何凑近她赶紧戳了戳她,脸上的肉僵硬着扭动,芸何赶紧替她遮眼,“夫、夫人,秀月刚对我说鱼藻宫华美宽大,以后这里便是我二人的扎根地儿了,想着定要好好侍奉夫人,想着夫人为人宽和至善,代王活泼可爱,我们自是有福了,于是秀月便憧憬着幸福的笑了。”说完低头赶紧瞅一眼秀月,秀月递给她一个感激的眼神,补充道,“正是正是,早闻鱼藻宫气氛好,我们能来必是感谢夫人的,此后我二人尽心侍奉夫人。” 戚姬严肃的面庞终于温和起来,与荆倾对视一眼,略带笑意向着两边的侍者道,“赏!”不一会儿,侍者便手捧五十金恭敬的端到戚姬面前,戚姬递给荆倾一个颜色,荆倾便叫她二人赶紧谢了戚姬,替戚姬把金分给芸何秀月。 秀月将金拿在手里,大呼一口气,又一次感激的看了一眼芸何,芸何朝她笑意点头。 ------------ 第二十五章 秘论长信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7-22 戚夫人吩咐了一个小宫女去给她们安排住的房间,叫她们先梳洗一番,然后跟着宫人们熟悉一下鱼藻宫的情况,她们二人谢过戚夫人之后就跟着小宫女出去了。 如意活泼的眼神里闪现出一丝狡黠的神色,眼珠子一转,‘哐当’一下撒开戚夫人拉着的手,站在几个宦官和女宫人面前,两腿开叉双手叉腰,指着她们随自己去玩。侍女宦者对上次的事情心有余悸,各自紧张的往喉间咽口水,不愿相跟,都一副为难的样子往左右看看彼此,小心谨慎的抬眼瞥着戚夫人,戚夫人一副严肃的面孔看如意到底意欲何为。 刘如意见使不动这些人,就撅起嘴巴,朝他们走近一步,一手恰着腰一手指着他们顽皮的咧道:“好大的胆子,敢不听我的话?信不信我还让你们像上次一样啊?” 那些侍女宦者吓得后退一步,更加低着头不敢言语,甚至有的女宫人身子哆嗦起来,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看着地面上如意的身影走来走去的。 如意走到一个宦者面前,宦者低头,如意撩起衣服也歪着头低下去看他,宦者头更低了,以至于如意不能瞧他,干脆就揪起他的耳朵,疼得那个人‘啊啊啊’的直叫唤。 “我叫你躲,还不让我看,我叫父皇杀了你。”本就不高的如意硬是把那个人揪着趴下来和自己一样高。 那人跪下来只喊饶命,如意哪里肯放过他,还是一直揪着。咧咧嘴昂着头得意洋洋的笑了,戚夫人对此大叹一声,无奈的摇摇头,叹道,“他的世界里只是玩耍。” 荆倾看着这有趣的一幕掩嘴笑了,这就是刘如意天真快乐的世界。看着代王玩也玩了闹也闹了,就走过来,蹲下搂着如意哄道:“殿下,将来如果你是君王,你怎么可以如此对待你的子民呢?你这样做会适得其反的。好了好了,我们殿下是最乖的了,不如放了他好不好,荆倾陪你玩怎样?”荆倾最了解如意了,她知道得哄着他顺着他才行。 刘如意被搂在荆倾的怀里怎么就感觉和母亲的怀抱不一样呢?他炯炯的大眼睛眨啊眨的看着荆倾,“荆倾姐姐,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我当君王?太子哥哥不是应该当君主的么?” 如意很是无聊扫兴的从荆倾怀里走出来,也不瞎胡闹也不说去哪里玩了,耷拉着脑袋回到了自己的屋里闷闷坐着。 荆倾见如意如此,不知何意,满脸疑问的看着戚夫人,戚夫人一脸愁容,泄气道,“他根本就不想当皇帝。”戚夫人垂头丧气的说:“如意他才八岁,就让他卷入了皇室斗争,我……” “夫人,我们不能考虑代王的意思,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了,必须斗下去才会有高枕无忧的一天。”荆倾就像是戚夫人的加油剂,每当泄气之时,荆倾总会帮她燃起希望。 戚夫人眼神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勉强,只得点点头。 二人双双整理了一下思绪,不再去想这件事,无论如意愿不愿意做皇帝,她都必须去赌一赌,成功了的话,那才是真正的翻身了,赌输了……不,戚夫人不会让它赌输,她手里有着王牌皇帝,只要牢牢攥紧他,什么都不会输的。 殿里霎时间沉寂了一会儿,戚夫人坐在席子上品起了茶道。刚说罢换储的事,荆倾猛然想起了长信宫的事,但她不知该不该对戚夫人讲,毕竟皇后说过不让她把看到的事说出去,一种纠结充斥在眼帘中,牙齿不停地咬着嘴唇。 戚夫人喝着茶见荆倾不说话,发呆似的杵在那儿,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戚夫人放下茶起身迈步过去,轻唤着她的名字,“荆倾,荆倾。”见她毫无反应,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时荆倾才把游离在外的思想重新拉回来。 看着戚夫人离自己这么近,又怪怪的看着她,觉得不舒服极了,慌张道,“夫人,你怎么了?” 看见荆倾总算正常了,宛然一笑,“是你怎么了,怎么发愣呢?” 荆倾又沉默起来,挠挠额角蹙着眉头觉得两个思想在打架,不知究竟要不要说起长信宫的见闻。 荆倾不自觉的将食指放于口中,却兀然‘哎呀’一下,原来是走神的误将食指咬得生疼了。吹了吹手指又甩了甩,依旧有些疼。戚夫人看她的样儿着实好笑,掩嘴拼命憋回笑意。荆倾咽了一口口水,一把握住戚夫人的手,双眼严肃郑重其事的盯着戚夫人:“夫人……”她欲言又止。 戚夫人依旧有些笑意,但见她今日如此怪异,先是领来两个长信宫的丫鬟,现在说话又这么吞吐,戚夫人脸上的春风笑意逐渐消失了,握着她的肩,“何事?你需讲出来给我听。” 荆倾咬咬嘴唇,眼神笃笃的看着戚夫人,凑近戚夫人郑重其事谨慎地说,“夫人,今天奴婢去长信宫向皇后求情的时候,看见有个死人从皇后宫中抬出来了,好像是个刺客,是个男的,浑身都被鞭子抽的血迹淋淋,皇后看着却很得意又愤怒的样子,不知道皇后又遇到什么事了。” 乍一听刺客,戚夫人先是大吃一惊,心里一紧张,很快又放松了,一脸严肃而又不信的样子,赶忙拉着荆倾的手说道:“当真?” “当真。”荆倾很肯定的说。 戚夫人眯起眼思考着荆倾的话,“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看来是昨夜,那个刺客穿的是夜行服。夫人您不知道,长信宫调动了很多的御林军,皇后定是把这个消息给封锁了,她还对我说不许将此事说出去,否则……”说到此处欲言又止,话锋一转继续道,“也许皇上也不知道,不然现在长安城怎会如此平静,皇后遇刺事态极大。” 戚夫人听着这些事,虽不是自己遇上了,却也只觉得惊心动魄。她想不透皇后是如何躲过这一关的,那个刺客又是怎么被抓起来的呢?还有就是那个刺客的真实身份,他为何敢冒着生命危险行刺皇后,皇后又为什么不告诉皇上,这一连串的疑问,压的戚夫人喘不过气,如果真是皇后大智大慧大勇躲过此劫,戚夫人觉得皇后过于厉害了。 戚夫人一时间竟被皇后的勇敢给打击的有些泄气起来,真正觉得如此女子不寻常。想着如是自己遭遇此事,只怕当时就给吓晕过去了。即使刺客不杀自己,第二日也是要告诉给皇帝彻查此事的。她却搞不懂皇后怎么一个人就将此事摆平了,还反过来杀了刺客,又不将此事禀报皇帝,下令封锁消息,将此事按下来令除长信宫之外的人都不知道。 “吕雉她到底是什么想法?如此女人着实可怕。”戚夫人心中疑惑着,竟也不自觉的将食指放于口中,也是兀然‘哎哟’一下子大叫,才发觉自己也和刚才的荆倾一样了,‘嘶嘶’疼的吹了吹手指。荆倾见状赶忙上前拉着戚夫人手指细细查看,戚夫人笑了笑,“我竟也学了你。”荆倾‘呃’的一声将话语吞吐在喉间不知说什么好,尴尬的笑了笑。 戚夫人殿里踱步了几个来回,摆手道,“既然她不让你说,那我们也就当没这回事,少惹麻烦为妙,日后出事也怪不到你我头上。”戚夫人继续得意的说:“想不到皇后仇家如此之多。” 虽是不再说此事,但她二人心里都明白皇后这些天一直都处于劣势,正没有宣泄的对象,刚好这个刺客撞上了枪口。 戚夫人嫌这些天事儿多烦闷,便叫荆倾,“下一圈棋吧。”荆倾便去后殿拿来了围棋放在几案上,自己在戚夫人的对面坐下来,铺开丝帛棋面将棋子一个个的摆好,正叫戚夫人先走第一步,却见戚夫人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自己,荆倾诧异的摸摸自己的脸颊,问,“夫人,怎么了?” “你的耳环怎么只有一个?”戚夫人这才摆弄起棋子来,不经意间看见荆倾耳畔挂有一个耳环便顺口问了句。 荆倾顺手一摸,惊讶叫道,“是啊,我怎么没注意到,也许不小心弄丢了。” ------------ 第二十六章 彼此之悲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7-24 九月的天是微凉的,白天已经有犹如水中穿行的感觉,晚上更是冷凛,呼呼的冷风呼啸着穿过长安城,喧闹了一天的长安终于寂静下来,宫里值班的宫女太监们往身上加了不少的衣服,浩瀚苍穹只一弯小月独挂,似黑暗中的一颗明珠。 整个长安城十分静谧,许是夜色降临的原因,百姓家皆以熄灯入睡。皇宫里似披上了黑纱,朦胧隐约,几隅还点着宫灯,黑色的夜空仿佛在与它彼此无言的诉说着什么。 长乐宫院里树影婆娑,似一少女在黑暗中舞蹈,宫里灯火通明。吕后未睡下,去郑国渠查看水利情况的刘邦今儿个下午申时左右才回来,一行人累的疲惫。吕后提前知道皇帝归来的消息便吩咐厨丞们做了东西候着,等他回来吃,刘邦却只吩咐人过来告诉了一声儿吕后,说是自己今儿个就不过来了,东西也别准备了,叫她早些歇息,改日再过来。看着满几案的菜肴,吕后忿忿的咬牙切齿,两手放在几案上,眼睛一转不动的盯着几案,呼着不均匀的气息。 隐隐的,宫外有人说话,脚步越来越近,吕后眼前一亮,沉郁的脸上换了笑颜,起身向殿门外跑去迎接,未到门口,进来的却是戴青和两个舍人,那两舍人手里抬着一个香炉,吕后脸上原本兴奋惊喜的表情瞬间变为失落,茫然的白了一眼香炉视线即刻远离了。 吕后见不是刘邦,有些失落往回走。戴青呈禀:“娘娘,这是皇上命人送来的错金镂雕紫檀香炉,皇上差人为您一人打造的,其他夫人美人都没有,是唯一一个。” 戴青见吕后不开心,便尽量的换话题想让吕后高兴一下。 吕后走动的脚步停住了却并未回头看那香炉,只是抬头试着让眼泪重新回到眼眶。自回关中,刘邦送给她太多的东西,送她一批漂亮的匈奴宝马,齐国珊瑚雕,楚国双兽环耳大鼎,燕国鹿茸,刘邦把天下所有最好的最稀奇古怪的全都送给了吕后。 吕后的眼睛里闪着泪点儿,不是因为感动,而是知道刘邦又想用这些物质的东西补偿她,可她等待的却是刘邦温暖宽厚的肩膀。 “本宫不要他的东西,本宫只要……”吕后十分厌恶十分反感又十分无奈,恨得牙根痒痒,手指握在一起,咯吱咯吱作响,最后仰头忿忿的说,“有朝一日不要怪我。”眼神中掠过一丝杀戮,气的吕后站在原地发抖,最后一屁股坐在榻上,还是平静中压抑着怒火道一句,“给本宫拿走,不要给本宫看见,拿走拿走,快拿走啊。” 拼命收回眼泪,吕后还是未看刘邦送她的香炉,她不想看见刘邦送东西给她,她知道送来的是他的愧疚和自己的失落。 “下去吧,我累了。”吕后侧身独坐空床,尽是茫然伤心。 戴青见她不开心,不敢多说多打扰便要下去,那两舍人已出去,就要迈脚出殿。 “戴青等等。”吕后唤住了刚要走出殿外的戴青,她抽回脚看着吕后。 “以后晚上,如果皇上来,你就替我把驾挡了吧。”说完便倒头躺下,脸转向一边。 “娘娘,这……”戴青不解,以前的吕后常是盼望皇帝来,如此安排着实叫戴青不解。“照做。”吕后被子蒙头,模糊却坚定的从被子里撂出两个字。 戴青只得答应,且出去和舍人把刘邦送的香炉一如往昔的拿到了轩辕殿,殿里都是刘邦送的东西,多的已经没地儿放了,看着这些东西,戴青唉声叹气的摇摇头,随后也回到自己的房间。 鱼藻宫。 戚夫人与刘如意吃过饭后闲聊了些东西,就让珍儿把如意带下去休息了。荆倾留下来伺候戚夫人就寝,皇帝一路劳累,回来不过两个时辰,听说他在长寿殿小憩了些时候,晚上用膳也叫不醒他,本觉得皇帝今晚不会来,所以就卸下头妆预备安寝。 戚夫人坐在微黄的灯火前把玩着自己乌黑的发丝,又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细细观赏着,瞧瞧眉看看唇,荆倾走到戚夫人身后,为她梳着发丝。 “夫人的头发乌黑亮丽,似一把黑丝在手。”荆倾边梳发边笑着说。 戚夫人微笑着低下头,没有说话,依旧把玩着手里的发丝。 外边儿‘哒哒哒’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一个小宫女进来禀报:“夫人,皇上来了。” 一听皇帝来了,戚夫人抬头愣了一会儿,很快脸上洋溢着快乐惊喜,就像是在家中纺织洗衣的女子等候从外劳作的夫君下地回来一般幸福甜美。手忙脚乱的赶紧叫荆倾帮自己梳好头发,自己也在以最快的速度整理着自己的面容,画着眉的手都抖动着,心中的那种兴奋自然无以言说,三两日不见他犹如三秋兮不见官郎。 “快点,倾儿。”戚夫人由于兴奋,破天荒第一次叫荆倾为倾儿。 荆倾发愣了一下,继续加势为戚夫人梳头,还没梳好,刘邦就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看见自己心爱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到来弄得手忙脚乱,敞开嗓门儿哈哈大笑了。 弄了一半的妆,戚夫人也顾不了打扮了,忙和荆倾一道来跪着参礼:“臣妾,参见……”还未说完,就被一双大手扶起,“夫人,我们就不必注重这些礼节了。”正是刘邦一个箭步上前扶起了将要躬身行礼的戚夫人。 “荆倾也起来吧。”他二人相互搀扶着走向床榻,给荆倾撂下这么一句话,荆倾也起身立于一旁随时侍奉着。 “皇上刚查看完郑国渠下游回来,想来皇上疲惫必得歇息。怎会来臣妾这里呢?”戚夫人侧着脸问着把她紧紧拥在怀里的刘邦,嘴上这样说着,心底却是开心极了,贴着刘邦的胸口又说,“皇后娘娘那里早已准备了丰盛的佳味,皇上去过了?” 刘邦推开她笑看着,:“你不愿朕来你这里么?那朕现在就走。”话罢便放开戚夫人的肩膀,假装起身就走,却被戚夫人从身后紧紧环住腰间,“臣妾不愿皇上离开,永远陪着我就好。”滚烫的紧贴着刘邦的宽背,她觉得他的背是那样的坚实温暖又有安全感,还有那种熟悉的就像陈年的美酒一般的身上的味道。停留良久,荆倾自转身脸红的不敢多看,往柱子后头多走了几步,避开他俩。 刘邦笑了,粗糙的手轻轻拍拍她挽在自己腰间的手,解开,转过身来朝向了戚夫人,越看越美丽,戚夫人娇羞的将自己的眼睛远离了刘邦的视线,看向了别处,二人好似一对刚完婚的小夫妻。 “为朕跳一段舞如何?”刘邦双手抱着她的脸颊神情祈求着,“近来繁忙,未听夫人的歌声,未看夫人的舞蹈,朕实在想念。” 戚夫人美目紧紧盯着刘邦,他的眼神就像一道命令由不得拒绝,便情谊脉脉的点点头。转而走到大殿正中,没有任何装扮,开始舞蹈,殿中唯有烛火为伴舞,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为赞叹者。 刘邦悠闲的靠榻而卧,神情怡然欣赏着戚夫人的绝技之舞。荆倾见刘邦双手跟着戚夫人的舞步而不自觉的拊掌唱和,立即为刘邦拿过来一个埙,刘邦抬头向她会意一笑,示意她下去,荆倾也盼着和芸何秀月说谈,就离开了。 大殿内只剩下刘邦和戚夫人,刘邦吹着埙,曲调是《诗经?鸳鸯》,戚夫人跳着舞,舞名为翘袖折腰舞。 微黄的烛火,淡色的纱绸,明亮的地板,美妙的歌曲,心爱的人儿。戚夫人一身流沙般的绢缯裙摆如仙如神飘渺浮移,云袖轻摆似引蝶舞,纤腰慢飘粉色丝带,随着刘邦奏着的乐曲,身姿曼妙舞动,似落叶空中摇曳,似丛中花儿随风扭动,裙摆荡漾着如同正要盛开的牡丹,三千青丝随身乱摆,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步态轻盈柔美,二人眼神紧紧不离对方一刻。歌曰: “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福禄宜之。 鸳鸯在梁,戢其左翼。君子万年,宜其遐福。 乘马在厩,摧之秣之。君子万年,福禄艾之。 乘马在厩,秣之摧之。君子万年,福禄绥之。” …… 此为《诗经?鸳鸯》之曲。一二章以鸳鸯起兴比喻夫妻爱慕之情,鸳鸯双飞,两情相依,即使遇到苦难也不各自分飞,成双成对,坚贞不渝;后两章以摧秣乘马起兴比喻亲迎之礼,郎才女貌,憧憬生活之美满富足。 戚夫人的歌声一响,立刻将大殿里的石柱盘桓萦绕着,久久不绝于耳,胜黄鹂之鸣又胜凤凰之声,传入鱼藻宫其他宫阁之中,引得已经睡下的众宫人宦官和衣束发前来鱼藻宫大殿偷偷观看。 戚夫人如饮醇酒般兴致勃发,欲要跳出自己拿手的翘袖折腰一段,不料脚下踩到裙摆,势要摔倒,刘邦顾不了奏曲,放下埙,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了快要倒地的戚夫人,戚夫人顺着他手的拉力,自己就安然的被刘邦环抱在怀里,心有余悸的戚夫人被刘邦一拉而脱险,地面形成亲密的二人身影。将尴尬的姿势停留在原地一瞬间,戚夫人恍然明白皇帝是最爱她的人,也是最能给她安全感的人,也是她唯一依靠的人,光明的眸子里尽是一种对皇帝的依恋。却瞧见皇帝的鬓角多了银丝,双目不再似往昔明亮,额角的皱纹又爬了几条,顿时一种爱惜他的情愫使戚夫人心中顿生几丝酸楚。 “陛下,妾希望大汉王朝如夜未央,妾希望天下黎民丰衣足食,妾希望四海诸侯协力治国,共铸昌明之世,不再有任何征伐和苦难。”戚夫人搂着刘邦的脖子霎而郑重其事一般对刘邦说。 刘邦一听愣了愣,继而笑了,“你怎么说起这个了?” 戚夫人却满面愁容的依偎在刘邦怀中,他老了。他开了大汉王朝,他平定四海诸侯暴?乱,他建立黎民共仰的国家,他功高不在三皇五帝之下,他却渐渐老去了,连自己的接班人都摇摆不定,他心里是苦闷的。做皇帝数年来,每年都要出征,月月都要东去洛阳或者其他郡县查看,下诏治理民生,国事诸多繁忙,终于将他在岁月的长河中磨练的越发坚定和老练,却也磨练了他将要衰老的身体。戚夫人心中诸多不安,却又不敢明说。 刘邦将在自己怀中发愣的戚夫人抱起,戚夫人侧脸靠着刘邦的胸膛,任他抱着自己向床榻走去。他将戚姬放好在床上,自己也脱掉鞋子。 戚夫人惆怅的闭上了眼睛,睫毛由于心中烦恼一上一下的乱动着。刘邦的呼吸越来越近,温厚的唇边早已印在了戚夫人的唇边上,软软的,柔柔的,刘邦捧着戚夫人的脸颊亲吻着,继而滑至耳边,颈项,再为她褪去了衣襟,戚夫人满面愁容的依着他,终于如往昔一样重又环住了刘邦的腰间。 等二人翻云覆雨之后,刘邦一手邦搂着戚夫人,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一手压在头下。 “皇上,对皇后还有爱吗?”戚夫人把玩着刘邦肩边的发丝问道。 刘邦一愣,压在头下的手反过来搓了搓鼻子,将头转向了戚夫人,愁眉紧锁,良久默然道,“朕与她结发于微时,她为朕经历无数苦楚,朕自当感激,无她便无大汉。爱……”说到此处没了下音儿,良久刘邦笑了笑,说,“共为患难夫妻,曾经怎么也是如胶似漆轰轰烈烈的爱着的。” 戚夫人揣摩起刘邦的话语意思,微时夫妻共过患难,曾经轰轰烈烈如胶似漆,话外之音就是现在没了往日的感情?戚夫人立刻喜上眉梢,挣开刘邦的怀抱,翻身趴在他的肩上,青丝散落刘邦胸膛,娇娇的问,“皇上愿与妾白首不相离么?” 刘邦霎时瞪着大眼,继而笑了,拍拍她的肩,发誓模样道,“鸳鸯于飞,不离不弃,生死相约,共历白首。” 戚夫人幸福的笑了,将脸庞又喜悦的贴在刘邦的胸膛。话音刚落,刘邦便面显愧疚一般轻叹一口气闭上疲惫的双眼,想起了曾经也对吕后说过这样的话,是在泰山之巅说的,同样是‘执子之手,相约耄耋’,只不过现在换成了戚懿。他满脸愧疚,一手张开五指盖在脸上不让别人看见他的愧意。 戚夫人躺在刘邦的肩上不说话了,手指轻轻玩弄着他的头发。 见她不说话了,刘邦一手枕着,一手抱着她看了看,问,“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戚姬想起了刚才看见刘邦两鬓已经多了很多的白发,顿时蹙起了眉头,撇撇嘴试探着问,“皇上什么时候让如意当储君啊,臣妾可不想最后死在皇后的手里。” 刘邦一怔,眉梢一挑,舌头舔了舔牙齿,面容沉下来,的确已经好些时间没想这件事了,去年一次小小的换储已经平息了,他再不想弄出什么波澜。但是他深知吕后秉性,也确实怕自己死后,戚姬会被吕后残忍的杀害,于是思索良久,叹口气,继续敷衍道,“这件事朕会考虑的,置酒未央的时候,朕会看着办的。皇后她对你还是很好的嘛,你生病了,她还来看看你。”刘邦呵呵一笑,想要冲淡戚姬急促而惶遽的思想,不想叫戚姬那么紧张,明知自己说这话根本就是骗自己骗戚姬的,但是也只能这样了。 ------------ 第二十七章 初见刘盈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7-26 荆倾从戚夫人的大殿里出来后就去寻了芸何秀月说谈,三个人好久不见面,倒也玩的开心自在。夜深了,芸何秀月把荆倾送出门,她又一人回到了自己屋里,稍显疲惫的关上了门,不由得想起了刘邦与戚夫人的深情厚意,看着刘邦对戚夫人如此好,她羡慕极了,看着自己屋里空洞寂静,只有自己孤单一影,把嘴一撇,有些落寞。 向着妆台走去,借着微弱的光瞧着铜镜里的自己,她双手抬着脸颊左瞧右看,“什么时候我也可以有个像皇上这样好的丈夫呢?” 一件件头饰慢慢的卸下来放在妆台边,又把右耳环卸下,双手又来卸左耳环,不料一模,却不在左耳上。 “耳环跑哪里去了?”她满地找起来,翻翻妆台,又起身去抖抖床被,再掀掀犄角旮旯,还是没有。这时她猛然想起戚夫人也问过她为什么只有一个耳环,当时她还没注意,这可怎么好,那耳环是她母亲临终前送给她的遗物,她急得双手环肩蹲地有些小抽泣起来,仔细想着这几天经过过的地方,也就只是在鱼藻宫里走动,还去过一两次长信宫。于是立即打了灯笼走遍鱼藻宫每一寸地方找起来,找了大半夜依旧没找到,泄气颓废的蹲在一个犄角旮旯,急的快要哭起来,哭了些时候又沿着长信宫的路找去,刚找到长信宫大殿前便停步不前,晚上守门的侍卫不会放行让她进入。 打着灯笼又回来了,躺在榻上闭着眼睛睡不着觉,左思右想,一个情景忽然闪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去长信宫的时候不是无意间撞了一个人么?当时就觉得身上什么东西被甩出去了,会不会就是在那个时候耳环被弄丢的。她仔细想着这种可能,仔细恢复着当时的情形。 “一定没错,一定还在那个地方。”荆倾脸上忽现欣喜之情,立刻决定第二天去找找。 翌日,荆倾伺候完刘邦与戚夫人用完膳就马不停蹄的去找了,她沿着自己走过的长信宫的每一寸路仔细找着,眼睛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和耳环相像的东西,一步一弓腰。 走到一个叫‘契缘亭’的地方,她抬头看了看亭子的名字,觉得好奇,是谁将亭子命名为‘契缘亭’,亭子里有茶水,倒也显得清闲优雅安静祥宁。 “契缘亭……”她沉吟了一下,这正是自己前时来过的地方,一时间虽觉得亭子优雅安静却顾不上欣赏,又弓着腰在犄角旮旯里找起来。 “喂。”忽然似一个少年在呼唤谁,那声音若为天籁之音,混元穹劲,声音从亭子左侧悠然传来。 荆倾闻声而望,抬头一见却是一个翩翩佳少年,嘴角挂着如水淡淡的笑意,干净娇好的面容如冠玉,浓密的眉毛下嵌着一双明眸,炯炯有神若水似穿,高挺的鼻子下厚唇让人浮想联翩,一身干净的衣裳增加不少风度,好看的靴子更是锦上添花。 他一手背后一手轻放胸前,如无声的神仙降临,站在亭子的台阶上,瞧着犄角旮旯满地儿找东西的荆倾,优雅华贵。 荆倾见他如此打扮,心想不是皇族亦是藩王诸侯或者是守卫皇宫的大臣。她上下打量着这个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美貌少年,虽觉得好奇,可是毕竟不认识,她只是向他礼貌的点点头后又开始寻找了,未和那少年答话。 “姑娘。”少年又说。 荆倾又抬头望望亭子四周,见只有他们二人,便向少年问:“公子可是在叫我?” 那少年向她走来,盈盈一笑,说:“还有别人么?” 荆倾习惯的耸耸肩瞪瞪眼,笑了,“公子何人?认识我么?” “认识……哦,不,不认识,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儿。”少年说。 荆倾‘哦’了一下,继续找耳环。少年见她不主动搭话,顿时也没了办法,只是细细瞧着她,乌黑的青丝绾着一个飞仙髻,精致的头饰把她衬托得好美丽,额前薄薄的刘海挡住了她的额头,如柳叶的细眉划着完美的弧度,一双明眸里尽透着柔情,卷翘的睫毛衬托大了她的眼睛,高挺尖翘的鼻子,朱唇一弯倾尽了少年的心扉,百花裙褶顺着她的走动如蝶飞舞。 少年决定交她这个美丽的朋友。 “姑娘可是找这个?”少年走过她的身旁,将一只精致的耳环束在手中,叫她看。 荆倾立刻停止了寻找,抬头一看,正是自己丢失的耳环,顿时一阵欢喜,感激的看着眼前俊俏的少年,伸手去拿,耳环却被那少年又顺手拿回。 荆倾不解的看着少年,“我的耳环为何在公子那里?” 少年又是一笑,撰着手里的耳环把玩,“不知是谁贸贸然将人撞到也不说对不起就走掉了。”故意说着让荆倾回忆昨天的事情。 荆倾想着自己去长信宫的确有撞到过人,只是跑远了才歉意的回头看看被撞到的人,却未看清他的容颜,当时情况紧急,心情不好也就未在意,只是当时自己的确有过歉意的,只是走远了就未回去道歉。 “噢,那个被我撞到的人就是公子啊?”荆倾恍然大悟,兴奋起来,指着他。 原来这个少年就是太子刘盈,刘盈笑而不答,重又举起耳环引诱似的瞧着。 荆倾歉意的看着他,说了句对不起。 “请公子将耳环还我。”荆倾伸出手想要刘盈将耳环放在她的手心上。 刘盈抬了抬头,身子转向另一边,将耳环紧紧攥在手中,话语带着一丝戏谑道,“把你名字告诉我,我就把耳环还你。” 荆倾一步走到刘盈对面,严肃而郑重其事的说,“捡东西还人不对么?为何还要知道我的名字?请公子还我耳环。”又伸出手向他要。 “除非知道你的名字,否则不可能。”刘盈摆摆手也不退让,环着胳膊原地背着荆倾站立,脸上跳跃着一丝得意。 荆倾难为的挠了挠额头,蹙眉沉思良久,耳环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名字不过只是一个别人唤自己的名头而已,于是也将身子背着他,清清嗓子一字一顿的说,“我叫荆倾。” 刘盈眼前一亮,脸上又有了笑意,身子一转接着问,“荆倾?哪里人士?” 也不知道为什么,刘盈问她什么,她都如实回禀,“荆国秣陵县人。” 刘盈似乎满意的点点头,顺口吟一句,“荆国百媚姝颜君王倾。” 她头侧歪着瞧着眼前的美少年,又听见他拿自己的名字做藏头诗,顿时不知何意,也反复吟诵着少年口中的句子。 “荆国百媚姝颜君王倾。什么意思?”荆倾咀嚼着品味不出何意,也就不去想了,还是要自己的耳环,“拿来耳环。” 刘盈却不肯轻易地给她,好不容易逮到这样一个和她交谈的机会,他怎会就此放过呢?任她怎样和自己打闹,他就是不给。一时间二人的打闹追逐嬉笑声儿回旋在亭子周边,忽然看见长信宫几个宫女朝这里走来,刘盈怕她们向自己行礼吓坏了荆倾,毕竟荆倾还不知道他是太子,如果身份暴露,她会和自己玩么?于是赶紧停下来对荆倾急急的说:“如果我们还有机会见面,我一定给你耳环,但是现在不行,我走了,你保重啊。”说完,又看了一眼长信宫的女宫人,就匆忙着走掉了。 荆倾来不及反应,刘盈已经走远,自己只是一个劲儿的喊‘喂喂,你叫什么名字’,他也不回头,“奇怪的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下次见面,我都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如何见面?” 原来刘盈在那次见到荆倾后,偶然间捡到她的耳环,心想着她一定会来此处寻找,于是他一有时间就在这儿等着,一来观赏亭子周围的风景;二来也是为了等候荆倾的寻来,直到见到她。 ------------ 第二十八章 何苦作茧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7-28 刘盈急匆匆远去的背影叫荆倾一时感到迷惑,抬手挠着额头驻足看了一会儿,他高大俊俏,高冠乌发,随风飘动的腰间丝带,步履平和举止优雅,实是一个儒生风范。荆倾却是肯定得很,进宫半年多没见过这个美少年,他是什么身份,怎么随便来到长信宫地盘,难道是太子?荆倾浑身打了个哆嗦,又双眼惊讶诧异的望了望少年离去的方向,却是走向了长安西门的方向,既不是太子殿方向也不是吕后大殿的方向,‘他是谁?’荆倾暗自不自觉的呢喃一句。 方在追究少年的来历,一个女子声音炸声儿传来,“荆倾姐姐。”荆倾闻声望去,正是珍儿立于亭子外边儿猫着腰往亭子里边看荆倾,整个身子还气喘吁吁的,许是跑着寻来的,她向珍儿摆摆手打招呼,“这儿呢。” 珍儿向亭子里跑过来,见到了荆倾,立刻张开笑脸一手抖了抖额头上的汗,荆倾见她汗流不息,为她擦擦汗,拉着她的手问,“珍儿,有事么?” 珍儿好像还有些喘息,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荆倾姐,戚夫人找你,像是有要事。” 荆倾听说又有事了,却不知何事,想着所有的事情皆以处理完毕,她想不出还有何事,就向珍儿打探,“知道何事么?” 珍儿歉意的摇摇头。 既然戚夫人说有要事相商,荆倾也就顾不了那些猜想了,她预备立刻回到鱼藻宫。刚下了一个台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又回头望了望刘盈消失的方向,珍儿也不解的跟着她的目光看去,未发现有什么人,她紧紧的看些几秒钟,心想:反正知道耳环在哪里,改天再拿也不迟。 遂而立刻收回目光,和珍儿下台阶回去。 鱼藻宫。 戚夫人正一个人于大殿中神情惶急的踱来踱去,眉心紧锁,两手不自觉的在腹间紧紧攥着。瞧见荆倾回来了,顿时脸上稍微轻松了些,大步下台伸手去接荆倾,二人就在大殿中央相遇。 “夫人,出什么事了么?”荆倾一手拉住戚夫人的手,略显担忧的问戚夫人。 戚夫人拉着她,随自己到台上坐,双眸看着荆倾,眼神里还是不安和焦急,咽了咽口水急急的说,“荆倾,我们不能等了,必需得找个帮手。” 荆倾仿佛不知戚夫人说的何意,满脸狐疑不解,“帮、帮手?” “昨晚,我看见皇上双鬓又多了些银丝,心中一阵紧张,皇上已经花甲之年,我怕他……”戚夫人说到此处不由得几乎落泪,绢子微微一拭泪,继续声音微显沙哑说,“上午皇上临走时,我又问起关于重立太子一事,皇上显得憔悴不堪,面显愧疚。他虽说现在宠爱的是我,但是吕皇后终究还是会牵制他的心。他说吕皇后为他经历无数苦楚,听他之音满怀歉意,又说立嫡立长制度不好变,满朝文武不会答应反而会一个劲儿的劝他勿要轻动换储之心。眼下他刚从洛阳回来,国事繁忙,也不太适合提这事儿。我一个劲儿的哭泣叫他上心储君之位的事,他才答应未央盛宴时查看一下大臣们的态度,有大臣们的支持,他才能顺利换太子,他还说要在十月份置酒未央的时候叫如意表现,为的就是向大臣表明心意。皇上的计划不是更慢么?那些大臣会明白他的用意么?就算明白,他们也是不会附和着皇上的。我们没有时间了,再不行动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我与皇后的斗争彼此心知肚明,必须斗下去,否则无路可退。我必须让我的如意登上皇位,否则我与他都不可能逃过吕雉的毒掌,她掩饰得很好,几乎不与我争,可是谁也不能保证皇上驾崩后,她不会害我和如意。” 听见戚夫人的诉说,荆倾顿时也满脸愁容,顿时觉得口干舌燥,手指不经意的又在鼻子上划了划,在想着主意。 “夫人想怎样做?”荆倾抬头问道。 “找管夫人。”几乎是没有通过思考就冒了出来,显然戚夫人已经深思熟虑过后才和荆倾商量的。 荆倾大惊站起来,不相信的摇摇头。这可在荆倾的预料之外,要想到重阳夜的争夺就是管温在搞鬼,她派人在戚夫人饭菜里下东西,想要激起皇后与戚夫人之间的战争,可是未成功,怎么现在戚夫人居然要和管温做伙伴,这着实给了荆倾当头一棒,更是不解。 “夫人,您想和管夫人合作?”荆倾担忧而不信的反问。 戚夫人坚定地点点头,话语更加坚定,“只有她能帮我。” “为何?” 戚夫人起身,三千青丝亦跟着缓缓浮动,裙褶若流云轻薄妩媚,细腰弱肩楚楚动人,柳叶髻高耸入云,额前金黄的头饰遮住了细眉,却丝毫遮不住眼睛里的焦灼不安。 “就像你以前说的,她没有子嗣所以才会想出那种笨办法叫我和皇后斗,她收渔翁之利,可是她没有成功,我料她必不甘心,因为她不想死。” 荆倾一步追到戚夫人身边,急问,“那我们以什么理由和她合作呢?” “尸回草和她的生死。” 毕竟自己好久不想管夫人的事了,之后戚夫人没提起,她也就没太在意,现在忽然拿出管夫人说事,荆倾倒是来不及多想,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戚夫人都说皇帝已是花甲之年,随时有可能驾崩,那么筹备已久的事情就会随着皇上的逝世而毁于一旦,到时候死的不只是戚夫人与刘如意,还有整个鱼藻宫都不会逃过吕雉的毒掌。 势在必行,荆倾也想不出更好的招儿了,但她还是有些担心,“夫人,您有把握说服管夫人么?毕竟她是恨您的。” 戚夫人长叹一口气,摇摇头,放眼殿外,话语里明显不再是成竹在胸的坚定,倒有几分赌博似的豁出去了,“成与不成在此一搏了,我不能等。” 看戚夫人如此坚定,荆倾只好作罢,现在反而觉得皇帝好可怜,自己深爱的女人们为了储君之位争的死去活来的,他自己却没有任何办法来阻止这场即将爆发的血战,只是整天也满面愁容,高兴不起来。他也知道自己后宫的女人各怀怎样的心思,但是他爱她,就任她胡来,也是知道皇后早已察觉了此事,自己如果不和戚夫人一起走到底,只怕皇后不会放过戚姬的。 荆倾眼睛低垂泄气般歉意的说道:“夫人,荆倾觉得对皇上充满了歉意,现在的他是很疲惫的,他真的很爱夫人。” 戚夫人像是说中了要害,原本惆怅的面容更是增添了几丝的歉意,嘴角有些抽搐,眼角有些红丝,鼻子有些酸楚,她低下了头,眼泪早已在眼眶里打转,“我不得不如此,我很怕一觉醒来再也听不到他说话。我也本不想叫他夹在我与皇后之间为难,可是事实已存,我与皇后暗地里势如水火,我别无他法。昨夜我问皇上是否愿与我白首不相离,他说‘刘邦与戚懿相约白首,生死不弃’,他对我如此之好,我又怎能负他,但我也不希望如意遭遇不测,若有一天如意真的当上帝王,我就安心了,我会赴黄泉追随皇上。” 荆倾被搞得思绪大乱,不知该说什么好,嘴角一个劲儿的动,就是没话蹦出来。戚夫人越说越激动,眼泪早已弄花了妆容,一把抓住荆倾的手,“我真的不得已,夜里曾做恶梦被皇后施以车裂,她那双冷峻愤恨的眼神一想起来我就害怕,常常后怕着惊醒,后背冷汗流淌。我要先她一步,你懂么?” 荆倾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慌了神儿的戚夫人,就把自己的肩膀借给戚夫人,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算是一种小小的安慰,“夫人,荆倾都明白的。” ------------ 第二十九章 二人相谋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7-30 管温,平时大大咧咧,没有什么心机,就算有也是会被别人看穿,想的全都是不怎么够智慧的计谋。就像是重阳夜,原本想挑起戚夫人和皇后之间的战争,反而遭了皇后的一通骂,再后来也就没怎么兴风作浪,要么一个人待在自己的宫里观景养花,要么就是去赵子儿赵美人那里去坐坐。看着赵美人的孩子娇小玲珑的,赵子儿是那么慈祥温和的爱着自己的小孩,眉目间都是母亲对孩子的宠爱,管夫人看到这一幕心里空落落的,自己没有小孩,皇帝又数月不来,想到这儿,管夫人倒也有些女子无女无儿的哀愁,低垂着眼睛独自红了眼眶。回来后就是一个人满面愁容的,因为她也确实是不能等了,进宫多年来虽然刘邦来过几次,但就是没有生下一儿半女。 下午,长安城被一片湛蓝包围的紧密,蓝蓝的天美丽的城,空气里却充斥着一丝丝的紧张和郁闷,谁也没有心情去赏这次的美景。管夫人的临华殿里除了婵心和几个小宫女,也是别无他人,寂寞的很,虽是寂寞,她却很喜欢布置宫殿,宫殿中央便是一个四季点着烛火的香炉,那个香炉却没有刘邦送给吕后的好看,宫殿墙壁上挂着几幅丝帛画,画着山水云月,好看得很,柱子旁有蓝蓝的纱绸,美丽的镂空雕窗,阳光透过镂空的缝隙挤进来,照在大殿的地板上,把她映衬的好美丽,拖着长长地楚裙,华丽优美高贵典雅,三千青丝柔顺的垂着,明眸皓齿再加委婉而笑,更是国色天香。 大殿里安静得很,殿里只有管夫人忙碌的脚步,宫人们立于柱子边等待着随时侍奉管夫人。 “婵心,随我去赵美人那儿,哦,对了,把我的织锦拿上,我要给她看看是她绣的好还是我绣的好。”管夫人站在大殿里指挥着她的丫头婵心,原来她又预备去赵美人那儿了。倒是今天看起来心情还算不错的。说也巧,当年楚汉战争的时候,刘邦就是在成皋灵台宠幸了管夫人和赵美人,二人受到宠幸后却没有把好姐妹推介给刘邦,反而笑话她,今天薄夫人与她二人不怎么说话,也许有这个原因,也许是其他原因吧。 “夫人,是这个么?”婵心拿着一幅上面绣了麒麟图样的织锦呈给管夫人看。 管夫人迈着三寸小步走来,用手一划拉,点点头,“是,拿好了,我们走。” 管夫人与婵心二人走出了大殿。 刚走到一个水桥前,却见水桥那头走来了戚夫人和荆倾,她们二人也像是有心事似的紧紧蹙着眉头,步履间再无往日见到的轻松骄傲,桥下的流水也是没节奏的乱蹦着,再无往日的灵动悠然。戚夫人在桥那头恰也看见了正往她那里走的管温。二人于是各自加紧了脚步,没眨眼功夫她们就在桥中央相遇,二人皆是与对方擦肩而站。虽是都停了下来,却没听见任何打招呼的声音,彼此眼神里先是有了不屑,管夫人不屑戚夫人平时的恃宠而骄,不喜欢她的傲慢。戚夫人不屑管夫人平时对她的视若无睹和爱答不理,更加讨厌管夫人背后耍恶劣手段,但是没怎么上纲上线戚夫人便主动软了下来,眼神里恢复了被迫的柔和,冷战不是此行的目的。 管夫人虽没有受到刘邦的宠爱,却并未觉得不如戚夫人,她只是没有戚夫人的好运气而已。二人都是同等的夫人,见了面也用不着向戚夫人行礼什么的,既然戚夫人向着临华殿而来,管夫人猜她必有要事,便也装出一副高傲之样等待戚夫人开口,良久但见戚夫人也不说话,管夫人嫌弃的冷哼一声,扭头恶狠狠的白了戚夫人一眼拔腿要走,免生尴尬。 “管夫人,请等一等。”一句话从戚夫人口中干净利索的迸出来,说话间一把拉住了刚要下台阶的管夫人的衣袖,转回头来等待她的目光。 管夫人旋即站在原地,扭头眼里冒火,脸部气的抖动的看了看扯她衣服的戚夫人,戚夫人麻利的缩回手不语了。管夫人又是原地冷哼一声,回身走向戚夫人,硬是挤出一丝咬牙切齿的笑容,压着声音牙根咬的嘎吱作响问,“请问,戚夫人有何事吩咐?” 戚夫人与她充满恨意的凌厉眼神对峙了数秒,却将视线移向了管夫人身后的婵心,看见婵心手里拿着织锦,随而也挤出僵硬的笑容,“夫人这是要去哪?” 管夫人白了她一眼,出气的看了看桥边几棵将要落完叶子的树干,原地顿了数秒,不屑的说,“戚夫人没必要知道我的行踪吧?” “夫人既然没什么很急的事情还请回宫吧,我有事要与你相商。”戚夫人便和荆倾掉头毫不客气的往管夫人的正殿而去。 不等管温说什么话,戚夫人与荆倾已经离开老远了,丝毫不给她说下文的余地,剩下管夫人和婵心二人停在原地。管温见她如此无视又无礼的对自己,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往脑门儿冲,若不是忌惮戚夫人背后有皇帝撑腰,管夫人便是会毫不客气的上前甩上两巴掌的。憋着火气叉着腰撇着嘴,眉头拧在一块儿,看着戚夫人貌似悠闲的背影,嘴角抽搐着愤愤地说道:“好你个狐妖媚子,有皇上给你撑腰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吧?” “夫人,怎么办?”婵心问。 “回去!”管夫人正憋着火呢,婵心一问便将心中的火气全都向她撒出来,瞪着眼睛提高嗓门儿吼叫着,“回去伺候那位祖宗。”气的脸口水都喷出来了,婵心只觉得面如雨下过湿润,一手摆着织锦一手擦擦脸。 临华殿内。 戚夫人进殿不等里边丫头请席就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殿里软绵绵的席子上,殿里丫鬟虽是觉得不妥,欲要上前阻止,转念一想戚夫人此时正得皇帝宠爱便怕了她,不敢上前要求她起来,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小声议论戚夫人。戚夫人双手委婉的放在腿上等着管温的到来。荆倾则站在戚夫人左侧。 殿外光影里出现了两个对于戚夫人来说貌似很不善意的人物,管夫人和婵心急急的走进来就接着一片诧异和愤怒,一眼瞧到戚夫人坐在自己才能坐的上座,甚是恼火,眼缝儿眯的只觉得所有的火都凝聚在那小片儿的眼帘中,仿佛转瞬就为熊熊烈火燃烧,腮帮子气得鼓鼓的,两眼冒着火星儿似的盯着她。戚夫人心中自是觉得不妥,但只是为了气一气当初对她不客气的管夫人,谁叫她不识抬举的下东西在自己的菜肴里,等到差不多了才故显不妥的站起来请她上座,“管夫人请上座。”快步走下管夫人的席子正位,做出请的动作。 管夫人阴黑着脸也不客气,匆匆走过她的身边,故意向戚夫人的肩撞了一下,又撂下一声冷哼,好似一种解气方式,然后坐在自己的席子上。 戚夫人与荆倾面面相觑,没有说任何生气的话。管夫人对她毫不客气,竟也不吩咐宫人搬来席子给戚夫人坐,又是解气一般笃笃盯着戚夫人。荆倾见势硬是从旁边的侍女手中夺出一张席子叫戚夫人坐下。 管夫人见一个丫头都这般放肆,更是气得简直暴跳起来,食指极其不礼貌的指着荆倾,“你……”朝着戚夫人冷冷的撂出八个字,“你的丫头真没规矩。” “这是你的待客之道?”戚夫人倒也毫不含糊反问管夫人,“客来主不顾,自是无良宾,你不懂么?” 管夫人被顶得又是冷笑几声,咬咬切齿颇具火药味说道,“对待不客气的人需得用不客气的方法,你不懂么?” 戚夫人虽然生气终究不再接话了,如此下去不是她想要的,今天不是来吵架的,只是严肃着脸面憋着火盯了管夫人些时候,道,“虽是你埋怨我,我终究还是喜欢平时大大咧咧的管夫人。想着有一事我必是要来寻你商量的。” “我这里真是蓬荜生辉啊。”管温阴阳怪气的说着,满嘴讥讽她的话,“你的皇帝呢?他不管你了?还是不要你了?商量什么?商量给你俩腾地儿折腾么?” 戚夫人静静地听着她的冷言冷语,将这些话全都咽到肚子里憋着,双手早已在几案下恨得抓狂,脸上却没有任何生气之样,就让管夫人泄泄气,刚才不也没有尊重管温么? 管温正不怀好意的看着她,戚夫人却陪而轻松一笑,正色道:“我们合作吧。” 此话一出,却叫管夫人如同头顶泼上来一瓢冷水,在她眼里,戚夫人就是这样,从不在意别人此时说何话,也根本不理别人的话,完全不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是一种很讨厌的行为。 管夫人立即一片惊讶和疑惑,不相信的轻笑几声,“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你再说一遍。”管夫人故意把身子前倾,侧着头去听戚夫人的话。 戚夫人又一字一句的说,“我们合作吧。我知道你也希望找个伙伴。” 这话着实惊了坐在上座的管温,她‘嗖’的一下连忙起身,确定了用一种不相信的目光看戚懿,扫视着她,戚夫人一本正经的坐在席子上,看样子不像玩笑。管夫人捋了捋身前的发丝,又持怀疑的瞥了眼戚夫人,她猜得到戚夫人已经知道重阳夜一事是自己所为,但她不明白为什么戚懿说要和自己合作。 ------------ 第三十章 威逼管温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7-31 管夫人蹙眉思索起来,并没有立刻给戚夫人答复,虽听见戚懿如此说使自己心中又点燃了希望,但管温也不是个糊涂蛋,她当然也希望有个伙伴,但是这个伙伴究竟想要自己怎么做,却还是不明了。如今戚懿亲自登门说要和自己合作,这倒是管温没有想到的。 她在台阶上眯小了双眼,似有所虑的的看了看戚懿,双手环着胳膊不停地踱来踱去,像是在决定要不要和她合作。 又是斜睨一眼戚夫人,摇摆不定咬起了指甲思忖:戚懿和皇后斗,为的就是重立太子,但是她一人是斗不过的皇后的,因为皇后更狠,如今她来找我,不过就是希望我从中作乱,如果我帮她赢了这场战争,那么最后我会被她除掉还是会得到更多的荣华?如果皇后赢了,那我不是也跟着和戚懿去死么?不行,这样太冒险了,我还是稳中求胜吧。 见台上的管夫人犹豫着许久不给答复,台下的戚夫人焦急不安起来,原地起身问道:“管夫人意下如何?” 管夫人显出一片不知其意的样子,推托说:“戚夫人说的话……我不明白。” 戚夫人与荆倾相视而对,荆倾话语憋了满肚子正想趁势开口却被戚夫人举手制止,戚夫人拽了拽裙褶走上台阶,双手轻放胸前面对面平静的对管夫人说道:“我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不如我直说了。你知道我想让皇上重立太子,可是立嫡立长制度不会轻易改变,那只好让太子出现失误,我的如意才有可能被立为太子。” 管夫人这时听得有些恼火了,她可以猜到戚懿说的让太子出现失误,就是这次二人合作的目的,而她就是去帮戚懿给太子制造这个失误的人,她‘呵呵’的冷笑起来,将脸慢慢逼近了对面的戚夫人,压着声音低低的却不客气的说,“你想让我做那个制造失误的人,对么?” “正是,我们……” “你休想。”戚夫人话未说完就被管温的怒吼压下来,她瞪着眼睛愤怒地瞧着戚夫人,恨不得把她吃了,“如果失败了,最先死的人会是我管温,是我做你的替罪羊。”两手紧紧的抓着戚夫人的肩膀,额上青筋爆出咬牙切齿的盯着戚夫人,荆倾见势欲上前阻拦管夫人此为,戚夫人递给她眼色再次阻止了荆倾,荆倾在台下担忧起来,却对管夫人无可奈何,只能憋着火,依旧带着三分愤怒和三分客气劝管夫人,“请管夫人注意身份。” 管夫人眼神犀利冷峻的瞥了一眼荆倾没有搭理她,眼睛里冒火似的对戚夫人说,“我讨厌你的自以为是,讨厌你对皇帝的死缠烂打,若不是你,我的孩子已经会跑了。皇帝年岁已大,我已经没有希望了,拜你所赐!”声音越来越激动,手捏的力度越来越重,戚夫人脸上出现疼痛模样,依旧不作声儿听管夫人发泄着,“你当我是傻子吗?你的孩子没有本事立为皇储与我何干?现在想让我做替死鬼,你不觉得你想的太简单太自私了么?看在你我皆是女子,奉劝你不要动歪心思,和吕后斗,你会死的很惨。”暴瞪着眼睛咬牙切齿又一把将戚夫人重重的推开,戚夫人差点踩空台阶滚下去,幸被荆倾手疾的扶住。 “夫人太霸道了!”荆倾见戚夫人受欺负便毫不客气毫不顾忌管夫人的身份重重的数落了管夫人。戚夫人拍拍荆倾的手告诉她没事,不必和管夫人较真儿。管夫人则是一言不发继续粗声粗气的愤懑站立原地,毫不在意荆倾的话。 大殿里一时间死一般的沉寂,两个夫人争吵,令大殿里所有的宫人宦官不敢大声出一口气,生怕殃及自身,全都将头埋的极低木头般站着。管夫人一声令下,“全都下去吧。”宫人和宦官们才畏畏缩缩一声不吭的听令下去了。殿里只有彼此主仆四人,戚夫人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平静了自己的心情,硬是挤出一抹心不甘情不愿的微笑,话语里凸显强硬之感反问,“可是你还有别的选择么?” 管夫人一听此话却是摸不着头脑,脑海里立刻分析着她的话何意,终也想不通便转身还是眼神凌厉冷峻且疑惑的怒视着戚夫人,“你什么意思?” 平静而强硬道,“重阳夜你派人在我饭菜里做手脚,目的很清楚,就是想让皇后和我斗,可是你失败了,皇后她不仅没有怪我,反而当夜去看望了我。你很懊恼吧?” 管夫人一听此话倒吸凉气,不自觉地转身走了一步,不敢正视戚夫人,双眼慌乱的看着地面,话语有些结巴,“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显得有些干了亏心事的样子。 戚夫人跟着她走到她对面,目光犀利的盯着她,轻蔑的问,“想要证据么?”管夫人支吾着无话可说,眼睛盯着地面,不自主的咬起了手指。戚夫人又望向了荆倾,荆倾也上了台阶,道:“尸回草只在两个地方种植,一个是临华殿,一个是栎阳宫,我们素与栎阳宫的人无怨,夫人敢说不是你指使的么?” 管夫人一听尸回草,心都要跳了出来,面色顿时吓的铁青,她猜戚夫人知道重阳夜是她挑拨戚夫人和皇后的战争的,但是她不会想到,戚懿居然知道自己派人在饭菜里做过手脚,口水不停地往喉咙咽,眼神显得慌乱无措,“你居然检查饭菜?”管温恼羞成怒指着她。 “不检查,怎知是你干的好事?” 管温‘哼’的一声站在原地,气得花容失色,“既然栎阳宫也有,那就不能排除,我绝对不会承认。” 戚夫人见她还是死不承认,有些气愤,一步上前带着威胁性的话,说:“不要再掩耳盗铃了,有意思么?你不承认就代表不存在么?难道夫人你真的是想死吗?”戚夫人将脸慢慢靠近管温,管温吓得一步步往后退,直至一个几案旁再也无路才停下。 “就算是又怎样?想用这个威胁我?”管温一把反将戚夫人从身边推开,“我不答应你,你预备把我杀了?”大声对戚夫人吼着,眼眶尽裂的瞧着戚姬。 戚夫人见她如此顽固,多说无益,双眸里充斥着愤怒,“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考验我的耐心,我就是想要杀你,你觉得我没有能力么?” “你……”管夫人气的又是指着她,戚懿抬手将她指着自己的手放下,说道,“我不相信你不知道自己的处境,皇上已是花甲之年,你再不努力,可就……你要知道没有为皇上生下一儿半女的妃子都是要陪葬的,你想那样么?你还年轻。” 管夫人此时像是被说中了要害,身子一下软了下来,两眼无神而渺茫着,一副霜打了的样子,眼眶顿时红起来伴着哭腔道,“我当然知道,可是我有什么办法?皇上他都不来我这里。” 戚夫人听她的话里意思是怪皇帝不常来,心下顿时掠过一丝惊喜,见她心理上已是妥协的样子,更是乘热打铁承诺道,“我可以帮你,我可以让皇上多去你那里,到时候爱子封王,你可以随子前往封地享受晚年时光,不好么?” 管夫人听得倒是也有些道理,也有些向往,她等得就是儿子封王的那一天,她不在乎皇上真正爱的是谁,她只在乎自己不要死,可是她始终担心不会成功,到时皇后会怎样对自己和戚夫人,她不敢想。 “可是,我怕皇后她……”管夫人把自己担心的问题说了出来。 戚夫人终于弄明白管夫人为什么不和她合作,原来是因为怕皇后,戚夫人何尝不怕呢?但是她要赌一赌。戚夫人见她想要答应却又有所顾忌的样子,她自是明白管温所想所担心的,但她必须给她鼓励,也是给自己鼓励,“人生在世不免一次有力的拼搏,拼过了就会等到我们想要拥有的,拼不过也不过是随风入土,你自己不去拼一下,怎会知道拼不过呢?况且和皇后斗,死的未必是我们,我们手里有陛下,他会支持我们的。” 戚夫人轻轻拍了管夫人肩膀,要她做出选择。 “如果我帮你的儿子登上了帝位,你会把我怎么样?”管夫人抬眼迷茫的问她。 戚夫人倒是被她问的愣住了,遂而一笑安慰道,“夫人多想了,当然是让你和孩子前往封国了,你不想么?” 管夫人不确定地点点头,眼神里充斥着复杂之情,戚夫人以前从未和自己有过交锋,也称不上姐妹或者朋友,素来见面只是较为礼貌的互相点头示意而已,并未过多的交谈过。管夫人素来知道戚夫人也是有心计和本事的,不然皇帝不会一直被她占着,如今她笑靥如花的来找自己合作,管夫人心里总是有一丝不安,总觉得日后会发生什么大事,但是戚夫人的话又令她十分想搏一把。管夫人想了想,抬头直视戚夫人问,“为什么单单找我合作?” “因为只有你无有子嗣。” 管夫人沉默了,良久,才抬头望着戚懿坚定说,“好,我答应合作,我们互帮。” 戚夫人欣喜若狂,脸上立刻笑开了花,连忙上前拉着管温的手,“妹妹放心,我与你同战斗。” “我得看看你的能力如何。”管夫人依然故作生气的似有所指。 戚夫人一塌糊涂,一脸狐疑,一想才知道,随即巧然一笑,“哦,放心,明日我便要皇上到你这里,妹妹只管进候佳音。” 管夫人眯着眼睛有些不信,戚夫人笑了笑,称明日上午管夫人排练自己拿手的舞蹈或者歌曲,然后只管沐浴之后在殿里等候就可以了。 ------------ 第三十一章 再遇刘盈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8-01 第二天下午,刘邦带着一些文武百官又亲自去了渭堤查看进展,戚夫人与荆倾二人在大殿里下了一会儿棋,又觉得闲的没事干,想着自己终于说动了管温和自己合作,戚夫人不禁掩嘴偷笑起来,有了帮手就不怕整不倒太子了,到时候高高在上的可就是自己的儿子刘如意了,想着就失声的笑了出来。 在一边坐着预备走棋子儿的荆倾听见戚夫人笑出了声,也笑着轻声而问,“夫人笑什么?” 戚夫人瞧了一眼荆倾,干脆就把棋子儿给和乱了,一手倚在棋案上,身子前倾,笑靥如花的说:“荆倾啊,有了管温,我们的胜算就更大了,到时候如意就可以做太子了。”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荆倾自是希望如意做太子,可是此时的她却觉得现在的太子很可怜,别人在背后耍计谋害他,他却不知道。荆倾还听说太子温文尔雅,不失帝王风范,见了大臣们也是恪守君臣礼仪,看到受罚的宫人太监们他也不会置之不理,而是强调遵循礼法而视之。她们现在这样做,荆倾心里很矛盾,不知对不对,毕竟太子没有任何过错。 荆倾欣喜之余的面容里多了一些惭愧,但是她猛地一敲自己的脑袋,心中自咐道:太子毕竟无过啊……不行,我是帮着戚夫人的,不能多想,越想越会受到内心的牵制,况且将来若是吕雉当了太后,我们就难过了。 仿佛一切上了轨道,有了帮手,但是荆倾对于管夫人是终究不怎么放心的,管夫人是被逼迫参与进来的,到时成功了还好说,若是不成功,拼命咬出戚夫人该怎么办?眼下管夫人是着眼于自己的利益才答应的,若是帮她成事即让她顺利有了孩子,她还会帮着戚夫人么?毕竟管夫人明白这件事的风险,她本来也就是个趋利之人,到时候若是没了自己的利益反而觉得危险越来越大自身隐退,那么戚夫人就孤立无援了。荆倾一想到这样的结局,冷不禁儿的打个冷颤,担忧管夫人的根本立场,不知道管夫人她会不会绝对的帮着戚夫人,荆倾始终都在多想着,却没有理会戚夫人的话。 戚夫人独自笑着,见许久荆倾都不做声儿,还一副有顾虑的样子,一只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荆倾,怎么不说话?” 荆倾这才反应过来,忧虑着正色道,“夫人,你真的相信管夫人她会帮我们么?” 戚夫人原本还笑靥如花的脸顿时也变得浓重起来,她从椅子上慢慢的站起来,头微微歪向一侧,目光显然有些许的担心与无奈,顿了好半天才大叹一声,“唉,其实我也是一种自我安慰罢了,我并不确定她是否真的会与我们站在一起。但是我宁愿相信她会,别人却是根本不可能的。” 二人同时都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戚夫人摊摊手作罢,“好了好了,边走边看吧,我会想办法把她牢牢拴在我们这边的。”戚夫人迈着盈盈小步走到妆台前,又开始了对镜梳妆,陡然发现妆粉用完了,便对荆倾说:“对了,我的妆粉没有了,你出宫一趟帮我买一点吧。” 荆倾受了命拿了些银子告别了戚夫人便向宫门而去了。 宫门依旧有士兵重重守卫着,刚要出宫,却被宫门前的一个不知名的小卫士拦了回来,那小卫士铁面正言道,“请出示符节。” 宫里的人无论是谁,出宫都是需要符节的,这是宫里的规定也是为了安全。 荆倾厌烦的看着那个卫士,都走了多少遍了,还需要符节,但是不给,那卫士又不让她出去。荆倾习惯性的随身一摸,眼睛突然一亮嘴巴大张,陡然叫出声,“哎呀”,居然忘了拿符节。她赶紧再翻一遍全身,果然没拿,再看鱼藻宫到这里的宫门挺远,再跑一趟却有些没必要。荆倾先是有些愁,急的在原地挠头思考出宫办法,想了一下便挤出一种哀求的笑容,撇着嘴对卫士说道:“我忘了拿符节,这次可不可以先放我出去,你们都是认识我的,对不对?我是戚夫人身边的荆倾啊,戚夫人有急事需要我去办,你们这次就通融通融吧,好不好?” “我们对事不对人,为了皇宫的安全请出示符节。”那卫士又一次严声命令,毫不在意荆倾的话。 荆倾却不耐烦了,想不到这些士兵还挺忠诚的,自己在这里都走了多少次了,他们居然还是这么铁面无私。但是她真的不想回去拿了,还好银子拿的还是挺多的,她双眼一眯,从自己的小包子里拿出一锭金,悄悄揣在士兵手中,示意他放自己过去。 “你这是干什么?”那士兵朝着荆倾大吼一声,卫士倒也忠于职守,硬是不要荆倾的银子,反而责怪荆倾的不是,把那一锭金又塞回荆倾手里。 荆倾见小卫士铁面无私便无计可施了,站在原地急的直跺脚,口中碎碎念的埋怨着小卫士。 趁那士兵不注意,荆倾把他一推就要迈脚往外跑,冲开了一道口子。 “快把她拦住。”被推倒的士兵朝那些站在宫门口守卫的呵道,听见让拦人,其他的士兵团团围过来,手执长戟雄赳赳的朝荆倾围过来。荆倾被他们逼得一直到墙角。 “让她出去。”忽然远处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好熟悉,荆倾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就把双眸越过士兵循声而望,定睛一瞧‘原来是他’。 那些士兵见了他都收起了长戟,全部掉转身子过来向他行礼,“参见太……” “太祯。”那些士兵还未说完,就被这个男子的话给接了下去,男子渐渐朝他们走来。 那些卫士们个个与身边人面面相觑,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原本是想说参见太子的,却不知太子为何改成太祯,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挠着头皮看着太子。 “是你。”荆倾脸上一喜,说的‘你’就是太子刘盈,此时刘盈已经走到她的对面。刘盈对她又是一个俊朗的笑容点点头。 刘盈转身回来指着那些卫士说,“我不是和你们说过吗?见了我就不要行礼了,我们都是朋友,我不过也就是个卫尉而已,所以以后就叫我太祯,却不准向我行礼。” 刘盈在那里自顾自地说着,仿佛和他们真是朋友一样。那些卫士听的更是摸不着头脑,他不是太子么?什么时候变成了卫尉?但太子要他们这样说,他们也就稀里糊涂的应着。 “参见……刘卫尉。”侍卫们只得干脆而又严肃的顺着他此时的称呼行礼。 “你们……”刘盈对于他们对自己的态度没有办法,一时没了话,结舌口中。 遂而向他们甩甩手吩咐他们下去了,刘盈便又将目光放在了荆倾身上,“荆倾?荆国百媚姝颜君王倾。”刘盈淡淡的微笑着,又是将前时的句子吟了一遍。 “你叫……太祯?是个卫尉?”荆倾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问他,“卫尉不是在守卫皇宫么?你怎么在这儿?” “不像么?”刘盈笑问,“我正巡兵到此就看见了你,好有缘啊,是吧?” 荆倾撇着嘴没有说话。 “给你。”刘盈将一个鱼形的东西交到荆倾的手里。 “什么东西?”荆倾拿着他给的东西翻来覆去的左瞧右看,只知道是个鱼形的东西,却不知此东西有何用。 刘盈见她不识世面的样子十分可爱,觉得好笑,说,“这是我的符节,到任何宫门只要一亮此符节,他们都会放你过去的,记住是任何宫门。” 她怀疑的看着他,她觉得他不简单,“你究竟是谁?各宫都有符节,只不过你的好像比我们的更贵重一些。” “就一个卫尉而已。你觉得我是谁?”刘盈还是与她说笑着,“你这是去哪儿啊?” 荆倾嘟嘟嘴巴,“出宫去给戚夫人买东西。” “你是戚夫人身边的人?”刘盈惊诧而问,可是惊诧是装的,安德录早已摸清了荆倾的底细告诉给太子。 “有什么不对么?还是听见戚夫人你害怕了?”荆倾似有一种骄傲笑了。 刘盈却很快镇定了,“瞧不起谁呀?明天你到上林苑找我。” 荆倾一听上林苑,眼睛一下子又紧紧盯上了刘盈,眯起眼睛不相信的问他,“上林苑是皇家园林,你一个小小的卫尉,怎可随意去呢?” “你别管,想要耳环的话你就来,我走了。”刘盈说完就转身走了,走到不远处又回头双手扩在嘴边对她说说,“上林苑是我管辖的地方,你放心好了。” 荆倾总觉得他很厉害,很神秘,又很有个性,往往说不到几句话就果断的走掉了,什么也留不下。这次他给了自己一个符节,不知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拿在手中看了半晌研究了半晌,便撇嘴一笑将符节塞进了自己的衣袖里,刚抬眼却看见所有的卫士眼睛齐齐的看着她,咕噜着眼睛切切而问,“看什么?”,侍卫们这才当无事一般站回岗位当值了,荆倾拉过一个未走远的小卫士问,“刚才那个太祯,姓什么?” 小卫士眼神怪诞的看了看荆倾,在想她怎么连太子都不认识,一想太子刚才之行为,故将自己的名字说错也许是掩盖,小卫士便也故作含糊的答道,“好像……姓刘。” 说完,小卫士一溜烟的拔腿跑没了。 “刘太祯,刘卫尉?”荆倾蹙眉独自揣摩起来,一想起戚夫人的妆粉便赶紧出宫去了。 ------------ 第三十二章 鱼水之欢(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8-02 晚上,刘邦依然如往常一样去了戚夫人那里,近几天的事情使他感到相当的疲惫,往往一回来都是由戚夫人亲自帮他洗了脚,洗着洗着也没和戚夫人说多少话然后就一头栽在榻上鼾声四起了,也没空余的心思进行鱼水之欢的事情。这次,刘邦原本照旧,一进来就奔着榻上而去,一坐在上面就想把头栽下去,两腿伸着等着戚夫人给他洗脚。等了好一会儿,没见人影过来,刘邦顿时纳闷儿,从榻上起来,穿上靴子,问了问左右的宫人戚夫人去哪儿了。一个长相黝黑的宫人说是戚夫人感觉不舒服,就早早的在内殿睡下了。刘邦‘哦’了一声,去了内殿。果见内殿暗黄的烛火之下,一个淡色纱帐中躺着神色不好的戚夫人。 刘邦快步过去,坐在榻上,拉起戚夫人的手,微闭着眼睛的戚夫人对他硬撑出个笑脸,“陛下来了。” “这几日繁忙,照顾不到你,怎么就病了,请了太医么?他怎么说?”刘邦才显现好丈夫似的急切担忧的询问了一大堆。 戚夫人笑着摇摇头,“只是小疾,无碍的。”抽出手,反倒安慰似的拍拍刘邦干瘪粗糙的手。 刘邦眉梢稍动,食指挠挠头皮,也笑了,又说,“反正你照顾好自己就成,朕这几日是没办法照顾你的。”往内殿四周又瞅了瞅,说,“荆倾带如意睡去了?” 戚夫人点点头。 “几日不见如意了,分外想念他的淘气样儿。类我类我啊。”刘邦说起如意便由衷而喜爱的呵呵笑了。 戚夫人本就无病,此为管姬而已。刘邦又脱了靴子预备上榻里边,戚夫人则强撑起身子准备下榻,刘邦一手拦住她,问她何意。戚夫人说要去叫洗脚水给他洗脚。刘邦‘哎哟’一声大呼一口气,称今晚就免了,也困了,就不洗了。戚夫人杵在榻边好久。刘邦已经脱去了外套,又看到戚夫人愣着,便将她轻柔的往自己的怀里搂,戚夫人委婉的拒绝,也是抓耳挠腮的思考了好久,最后一手捋着肩前的青丝,刘邦问她怎么了。戚夫人‘呃’些时候,对刘邦说,他好久没有去临华殿了,殊不知临华殿多了几许娇媚,说了好多管夫人的好话,说什么管夫人明眸皓齿冰肌玉滑,柳腰纤漫,是所有夫人美人中最有姿色的一个,跳舞又不在自己之下,只是皇上不曾光顾临华殿而已,还说什么管夫人最近学了一支好看的舞蹈,就是没有机会给皇上看,总是就是说一通管夫人的好话,非叫刘邦去了管夫人那里。 戚夫人说这么多管夫人的好话,就是要管夫人看看自己的实力,看看自己就是能够让皇帝听话的去管夫人那里,也让管夫人知道皇上永远把持在自己手中,更是兑现自己的诺言让皇帝来临华殿。 经戚夫人那么一说,刘邦初先像是回忆什么似的轻淡淡的‘哦’了一声,原来就是那个曾经惹他发怒的管夫人。有一段时间,刘邦确实是去临华殿,但是因为一件小事,管夫人非要和他闹,刘邦一时恼怒骂了她,叫她思过,此后也因各地诸侯反叛亦或是其他国事,刘邦将精力放在国事上,再也没去临华殿。没想到今日戚夫人一提醒,还真觉得好久没有去临华殿了,所以经过戚夫人这么一说,他先是有些抵触,并不想去管夫人那里,一想起当初管夫人气自己的时候,刘邦就又开始有些恼。戚夫人自是知道皇帝心思,便称管夫人只是小孩子脾气,并非有心,即使有心,也是因为心中有他而已。刘邦心中怒火逐渐平息,有些被说动了,想起当初宠管夫人的时候,她那个可爱纯真大大咧咧的性情是自己最喜爱的,渐渐听得心潮澎湃,内心直痒痒,自己不是不知道管夫人的魅力,只是自己现在只享受戚夫人的温柔乡,以至于把管夫人忘却了,后宫的女人恐怕除了戚夫人就是皇后还算比较好一点吧,不至于让刘邦都给忘掉了。 他眯着眼睛想了想管夫人的容貌,不管原先怎样,现在在他心里,管温就如同天上的仙女下凡尘一样,朱肌仙骨,乌丝轻垂在香肩上,灵动的衣袖拂过留下淡淡的芳香,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妖娆,让人如痴如醉的梦幻着,此时的刘邦早已有了生理反应,他恨不得即刻就能见到美人,原先的疲惫感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既然戚夫人说身体微恙,刘邦又有被戚夫人说动去临华殿的意向,他吩咐了宫人好好照顾戚夫人,又对她说自己只是去去就来,而戚夫人却什么都知道,哪里会是去去就来,定会被管夫人的狐媚功夫给缠住,这就是她与管温的计谋。 临华殿。 宫院里灯火通明,照亮半个天际,守卫的人却很少,诺大个临华殿就是几个兵卫执戟,他们在远离管夫人宫殿的几米远外静静守卫,宫门口连个使唤的丫头都没有。 刘邦踏入好久未来的临华殿,觉得临华殿是那么的熟悉,殿院里东北角那棵大柳树依然挺立着,直通临华殿内殿的小径依然那么干净。 他看见了临华殿的反常,一边上台阶一边疑惑而警觉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几个兵卫向他行了礼,没有丫鬟,宫院灯火嘹亮。他推门走进大殿里,殿里却是没有点一根烛火,门被微微闭上了,刘邦不知临华殿究竟出什么事了,也不敢轻举妄动,想看清殿内的情况却是伸手不见五指。他凭着感觉慢慢移步。 “有人么?是朕,有没……”在一片黑色中希冀性的询问着。 他正要往下问,却只见大殿正中央亮起了一束光,亮的他刺眼,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留下一条小缝隙来查看什么情况。随即又是音乐四起,是那首熟悉的《绸缪》。 只听莺莺之语传唱着: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 音律一遍遍的响起,就是看不到是哪位美人隔纱唱和。 刘邦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怔在原地发愣,眼睛随着亮光移去,为何会有音乐,有人要跳舞么?此刻他只觉得这首音律十分熟悉。站于原地欣赏起来。 大殿高台上隔着淡淡的纱绸,看不见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随着《绸缪》的奏响,纱绸后面隐约出现一个女子的跳舞的妖娆身姿,那亮光照的女子的身材宛若柳枝,青丝随着身子的移动上下翩舞,轻轻地裙褶伴随着女子的跳跃,在空中宛若刚破茧的蝴蝶,一个翘袖折腰硬是把她的纤纤玉姿生生印刻在台下观看的刘邦心中。 “是管夫人么?”刘邦看着美人的身姿不禁出声相问。 那女子却不回话,还是舞蹈着,从纱绸后面轻跃而来,身轻如燕的她双脚离地向刘邦这里舞来,就停在亮光下舞动,偶尔一个蜻蜓点水踏地又越空飞舞,刘邦这才看见了她的面容,虽是脸被一块白纱遮住,却能断定她是管温,轻盈的衣袖,娇好的面容,梳着一个柳叶髻,娇滴滴的玉肤,看的刘邦口干舌燥。 管夫人冲他妖媚一笑,纵身一跃像是嫦娥奔月向刘邦飞来,又是轻盈落地,一手搂着刘邦的脖子,一手还在摆着好看的舞蹈动作,刘邦被她带着,揽着管温的细腰在原地旋转着,二人双眸里只剩下男女之间的柔情,他觉得管温现在是最迷人的。 亮光照着二人,地上拉长了身影,影子显示二人面与面之间连手指都插不进去。 刘邦看的心潮荡漾,一手又往紧揽了揽管温,使管温离他的脸更近了,一手抬起来将管温脸上的面纱轻轻拨开,手顺势放在管温的耳畔,拨弄着她的青丝,抚摸着她的脸庞,管温身子贴着他,能够感觉到他的胸膛正快速的跳动着,喉咙也被他不断地咽口水带的一上一下,管温与他相视而对着心里偷笑着。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今夕何夕,见此邂逅。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在管夫人脖间轻轻重复着这几句,管夫人娇羞而笑。 刘邦终于等不得了,唇慢慢的靠近了管温的朱唇,就要吻上去却被管温伸出手指轻按在刘邦的唇上,刘邦停下了不明原因瞧了她一眼,这不是管温想要的么?为何拦下?难道是欲擒故纵之计?他也抬手紧握管温扣在自己唇上的手。 “你好美。”刘邦眼神里透着男人对女人的那种柔情,充满诱惑力的对她说,“为何不让朕吻你?” 管温不说话却扭捏娇羞着,脸红了一大半,羞答答的将手从刘邦手里抽出来,将头埋进了刘邦怀里,一手轻放在刘邦胸膛上,享受着刘邦此时对她的迷恋和柔情,此刻她是最幸福的,刘邦紧拥着她,双手环着她的肩,任她在怀里娇羞着。 “你会跳舞?”刘邦低头轻声而问怀里的管温。 “难道皇上忘了,当年在成皋灵台之时,臣妾便是用这支‘绸缪’得幸于陛下的。”管温抬头而对,显得有些小生气,撅着嘴巴,话语里埋怨的责备,“陛下居然如此记不起妾了。” 刘邦想了想,这才大张嘴赔不是,“都怪朕国事繁忙给忘了,你不要见怪。” 管温从他怀里直起身摇摇头,“臣妾不会怪皇上。”又问他,“皇上想喝酒么?臣妾的家乡调制了一种酒很好喝,不知皇上可否赏脸?” 刘邦捋着美须髯,呵呵一笑,食指抬着管夫人的下巴道,“当然好啊,想不到你这么细心周到。” 管夫人便将身子从刘邦怀里腾出来,自己点着了大殿里所有的烛火,一下子殿里也是灯火通明,刘邦再一看管温,玉净花明,妖妖娆娆,觉得她犹如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儿。自己在戚夫人那里久了,竟不知管温也有如此厉害的狐媚功夫,引得他硬是往床第之欢方面想,除了戚夫人,刘邦此时觉得就数管温能让他在黑夜之中寻求快乐了。他的眼始终不离管温,色迷迷的陶醉的看着。 ------------ 第三十三章 鱼水之欢(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8-03 管夫人将自己的宫殿所有烛火都点亮,好让刘邦看清自己美丽的容颜。 她把自己家乡酿制的美酒给拿了出来,二人便到一个几案边坐下来,刘邦眼珠子不离地儿的看着管夫人为他忙活着。管夫人自然感觉到刘邦已经对她又产生了柔情蜜意,心里偷偷高兴着,朱唇微咬,眼波流动,玉指滑柔,楚腰纤漫,盈体浮香,一切可以挑动刘邦激情的手段,管夫人全部用上了,看的刘邦心里直痒痒。 她抬头看了一眼刘邦,眼睛羞涩的又远离了他,将脸别过一边,说:“皇上,在看什么?” “在看夫人的美丽与柔情。”刘邦将一手放在几案上,一手撑着脑袋笑嘻嘻的调情的对她说。 管夫人羞答答的笑了,转回身来伸出玉手,眼睛盯着酒壶,将酒壶里的美酒顺势一倒,便把第一樽酒递给了刘邦,“皇上请尝酒。” 刘邦从她手里接过醇酒一饮而尽,嘴里仿佛还有余香,啧啧嘴,“果是好酒。”又擦了擦嘴。 这时刘邦忽然想起了自己刚来临华殿时,看到的反常一幕,便问,“为何朕来时不见宫女舍人伺候着夫人,门外也就是几个卫士守卫,殿里还黑漆漆的,卫士不够用么?朕明日便多派些人来加强守卫。”刘邦说着又把酒樽递给管夫人。 管夫人接过酒樽,掩嘴浅浅一笑,边倒酒边说,“没有人来打扰我们不是更好么?” 刘邦这才恍然大悟似的眼睛一亮,微张着嘴,脸上露出坏坏的微笑,“原来你早就想好了,就等朕了。” 管夫人又娇羞的低下头,她确实够厉害,知道怎样在刘邦面前表现自己的妩媚,她可以让皇上想碰却碰不着,就是要吊起刘邦的兴趣。 管夫人又给了他第二樽酒,原先的笑容早已被此时淡淡的伤感遮盖,语气略显没底且埋怨的问,“上次的事怪我,想着依仗着陛下,弟弟可以取得一个侯爵之位,不料陛下不肯,妾一时来气便跟陛下撒泼了,哪知陛下竟常年不来了,就连臣妾会跳舞都忘记了,皇上心里究竟还有臣妾么?”管温借着机会便把多年想问的问出来了。 刘邦将喝了一半的酒拿下唇边,顿了一顿,手不经意的从几案上抽回,放回自己的腿上,瞧了一眼管温正等着他的回答,他眼珠子乱转,抬眼对她说,“朕心里装着那么多人,怎么会没你?朕有一直把你放在这儿。”说完便用手指了指胸膛,又脸一沉语气稍硬的说,“上次的事的确怪你,非朕不给舅子侯爵之位,实是他无甚军功,你一直说皇后家族人人封侯,可是他们确实在灭秦灭项过程中立有大功,开国后,哪里有诸侯反叛,他们都是争着抢着前去讨伐,累积的军功足以封侯,朕才依照事实进行封赏而已。”说到此处,刘邦唉声叹气,顿了顿,才又内疚的说,“为了平叛原韩王信的叛乱,朕的大舅子吕泽战死,为此,朕总是觉得愧对皇后一族,为了朕的天下,他们付出过生命代价。你的弟弟管岫岩呢?平素吊儿郎当,狐朋狗友一大堆,经常大摇大摆在长安街市,每每听来他的事情,朕都觉得脸红。他丝毫没有心思帮朕分担国事,本也并无真才实学,文不附众,武不威敌,若他不是你的弟弟,朕绝不会叫他留在长安且给他丰衣足食的生活,虽没有侯爵头衔,一辈子总是无忧了。如此如此,你还会怪朕不给他爵位么?” 管夫人听得愧疚起来,皇帝所说无假,皇后一族确是够厉害。当年秦末刘邦起兵之后,吕泽带着自己的部下跟随他在丰、沛、薛、留、胡陵、方与作战,之后攻入武关,等到刘邦兵败彭城时,刘邦躲到下邑大舅子吕泽那里,在那里重新吞兵画策,积聚力量,反败为胜。汉八年,去代地平叛原来的韩王信时,吕泽带领一部分人阻击韩王信的别将部队,最后被流矢所中而死。为此,刘邦感到愧疚了好久,特意准许吕泽以王的规格下葬,赏赐给皇后许多的奇珍异宝,又将吕泽的孩子吕台继承吕泽的周吕侯爵位。 再看看自己的弟弟,不能和皇后的哥哥比较。成天混在狐朋狗友堆儿里,或者逛大街,遛鸟儿,调戏妇女,痛饮醇酒,根本没那拿军功换取爵位之心,有时甚至可说是个二愣子,但是对姐姐很好。刘邦取天下之后,本不想搭理他,但是看在管夫人的份儿上,还是赏赐他一辈子花不完的珠宝,准许他留在长安,但是非诏不得入宫。自从管岫岩被赏赐千金珠宝之后,就再也没见到姐姐,是刘邦不喜欢他,觉着已经对他很好了,期间管夫人与弟弟还是有见面的,只是不足三次而已。 管夫人直起身子举手齐眉处,恭敬正然的躬身弯腰给刘邦行了个稽首大礼,认错道,“臣妾真的错了,弟弟确是无能。希冀陛下日后不要以此事责怪臣妾了。”刘邦起身亲自扶了她,“起来,朕从未真正的怪过你,姐弟情深本无错,乃人伦之至矣。日后若是想见他,朕自当替你把他召进宫就是了。” 管夫人又谢了刘邦。殿里顿时沉寂了一下子,他二人谁也没再开口,只听见二人彼此呼吸声儿。刘邦又坐回了原位,一手撑着额头沉思起来,管夫人抿着嘴巴也沉思着,看了看刘邦说美酒快喝完了,允许她再去倒些,刘邦‘嗯’了一声儿。 一盏茶的功夫,管夫人又端着酒回来,问刘邦是否还想喝。刘邦笑了笑,说是美酒确实香醇,再喝一点儿无妨。管夫人便又倒了酒给他,他又是一饮而尽,这次与前两次不同,这次喝酒显得有些疲倦劳累,更有些唉声叹气之感,喝完酒,刘邦将酒樽放下,右手抬过左肩捏了捏,还不时发出嘶嘶的疼痛之感,脸上表情也是很痛的样子。 “皇上,您不舒服么?”管夫人看见刘邦如此表情,便关切而问,走到刘邦身边一把握住了刘邦的手担忧的说:“可否让臣妾看一下?” 刘邦又将手抽回顺势搂着身边的管夫人,管夫人便落座于他的腿上,搂着刘邦的脖子,刘邦看她如此关心自己,便刮了刮她的美鼻,笑着说:“没事,可能是最近批阅的奏折太多了,渭水的事让朕劳心劳神,使朕肩膀有些酸痛,不碍事。” “陛下应该多休息,国事纵然要紧,可是陛下是一国之君,万不可累坏龙体。”管夫人说。 刘邦答应着呵呵笑了。 忽然,他觉得头有些晕,烛火的光越来越隐约朦胧,一手捏了捏额头,又使劲儿的摇了摇头说道,“朕累了,看来真是岁月不饶人啊,喝了两杯酒朕就醉了。” 管夫人见他真有些醉意,便起身扶他到榻上去,“皇上,您累了,上床休息吧。”刘邦被她掺扶着到榻上,管夫人为他脱掉了鞋子袜子,为他准备好了棉被。 他坐在榻上只觉得很朦胧,自己体内似有一股气流穿过全身,又觉得这股气流想要冲破身体往外迸发。又看看管夫人,她的脸已经朦胧却妖娆了。 “皇上,臣妾为您捏捏肩吧。”管夫人也脱掉鞋子袜子上了榻,双膝而跪在刘邦身后,将手一寸寸的放在刘邦背上,玉手不停地在背上肩上游移着。 刘邦顿时觉得心情舒畅极了,仿佛能够闻到她手里的香味,飘飘欲仙的享受着她的揉捏,心都要被她的柔情捏碎了,他慢慢的沉醉的闭起了双眼。 管夫人慢慢将手向刘邦的上肩、脖子、再往胸膛游移,慢慢的伸进刘邦的衣服里,玉手享受着刘邦胸膛的爱抚,管夫人娇?喘的呼吸声流连在刘邦耳畔。 管夫人双手却一下子被刘邦用手抓住,一个转身反将她压在刘邦身下,盯着她,像要吃了她,喉结还是一下一下的紧张跳动着,顿时觉得口干舌燥,管夫人却是媚笑着看着刘邦。 “你在酒里放东西了么?为什么朕越来越冲动?”此时刘邦使劲摇了摇迷糊的头,问着身下的管夫人。 管夫人柔情妩媚一笑,将手环在刘邦脖子上,“陛下不喜欢?” 刘邦一阵大笑说:“谁说朕不喜欢?怪不得戚夫人说你最有本事了,让朕这样为你痴迷。”一下子便强吻在管夫人的唇上,管夫人却豪不配合他,硬是将脸别过一边,害的刘邦也将唇别在管温这边,硬是要吻她,她又将脸别过另一边,刘邦便也别过一边吻她,这样好几次,不知管温什么用意。 刘邦却不耐烦的将脸抬起,埋怨似的瞧着怀里的管夫人,“你别动好不好?”他用双手紧紧抱住管温的脸颊尽情深情的吻了起来,吻过她脸上每一片肌肤,此时的管温再也不闹了,任凭刘邦的嘴巴在自己的脸上亲吻着,她也是紧张的心跳如小鹿,也紧紧的环住了刘邦的腰间。 “皇上还爱着臣妾么?”管温边享受着刘邦的柔情边问。 刘邦只在用情用全身力气亲吻着她,没有工夫说话,只是摸着她的手使劲的握了握,告诉她还爱着她。管温笑了,“如果,臣妾有一天做错了事情,陛下您会杀了臣妾么?”管夫人话里有话,刘邦此时却听不进去,只是顺势加深了力气吻她,似在告诉她不会杀她,管温能够了解他的动作含义,又笑了。 她再也没有问什么了,享受着他带来的快活。 他边吻她边将她的衣服扯掉,只剩下一个肚兜,管温露出了香肩,顿时散发着群花的芳香,引得刘邦揽着她的细腰又吻了上去,他抵不住管温这个小妖精的妩媚功夫,他将她调了一个更好的姿势。也许管温的床上功夫是挺大的,刘邦不禁在她的香肩上留下一个兴奋的咬痕,顿时管温疼的叫出了声,“陛下,不要。”她欲将刘邦从身上推开,却被刘邦有力的双手从腰下揽的更紧。 “朕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刘邦胡乱说着,双手不停地在她的身上抚摸着,摸到敏感的地方却被管温一下子用手制止了,“不行。” 刘邦将脸放在她的脸上,呼着不均匀的气,嘴对着她的唇,说:“难道你不想要孩子么?如你能为朕生一个儿子,朕就让他做王,封他千里之疆。” 管夫人这才由衷的笑了,什么也没说,自己主动挺腰撑头将朱唇印在他的唇上,狠狠的吻着,还为刘邦也脱去了所有衣服,之后又是干柴烈火的缠绵着,在榻上翻云覆雨着,二人就这样交织在一块儿,很久很久…… 这一夜,殿外夜寂静,殿内人欢悦。他重新看了她全部,沉醉了她的妖媚,她又重新享受着他的强势霸道与处处柔情。 第二日上午,刘邦心情大好,在临华殿吃了早膳,管夫人也是整日笑嘻嘻的,因为刘邦终于肯来她这里,这便是最好的事情。吃完后刘邦便要去上朝了,临走时,管夫人送他到殿外,依依不舍的瞧着刘邦,眼神里满是期许,刘邦见她这个样子,不免笑了,笑呵呵的摇了摇头,又走上殿扶着她的肩膀说,“朕还会来的,昨夜,朕很快乐。”管夫人这才笑了,点点头,朝他挤了挤眼,二人像是小恋人一般回还爱恋着。 渭水的事,还未解决完毕,刘邦背手最终走下了台阶,对着两旁的舍人大声吩咐,“去少府为临华殿要赏赐。” “喏。” 果真,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人连续不断的送来了刘邦下令赏赐的珍奇珠宝,管夫人瞧着这些,开心的笑了起来。同时眼神迟顿了一下,这件事多赖戚夫人帮助,若无她,皇帝未必能来,果然戚夫人有本事。 “戚夫人,果真厉害。”管夫人暗自赞叹。 ------------ 第三十四章 上林生情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8-05 上午,荆倾待在鱼藻宫里,心不在焉的做事情,老是想着昨日见到的所谓刘太祯这个人。和戚夫人下棋,也是每次都输掉,且输掉了还面挂着心甘情愿的笑意,她根本也就没在乎这些输赢。倒是戚夫人每次赢了她,便亮堂堂的笑几声,笑说荆倾今儿个下棋失策了,荆倾应声儿称戚夫人本就可称为‘弈秋’,自己不是她的对手。戚夫人笑了笑又摆好了局势,一手拿着棋子儿着眼于可放的位置,又说荆倾烟波里浮着甜蜜,问她是什么事,荆倾尴尬的羞红了脸,称没什么,赶紧将一颗棋子儿放下去,催着戚夫人赶紧下棋了,戚夫人笑了笑将手中的棋子儿放在正确的地方。 戚夫人说,“昨夜想必管夫人很快乐,今儿个上午听说皇上赏赐了临华殿许多的东西,看来她是要缠着皇上一些时候了。” 荆倾沉思了一下,说,“夫人不必不开心,只是干柴烈火,皇上他心里明白谁是最好的。” 戚夫人笑了笑,“你道我是吃醋啊,我是说我们的计划实行了,管夫人必会多来走动鱼藻宫的。” 荆倾赞同的点点头。代王如意刚从外边回来,一身汗水,小脸蛋由于卖力的玩耍憋得红扑扑的,回来就往后殿走去,丝毫不理正在殿中下棋的母亲,只顾往后边跑去了,似要去拿什么东西。 戚夫人连忙喊住了他,问,“如意,你这是干嘛呢?干什么脸蛋儿又是红扑扑的。” 如意跑得呼哧呼哧的,母亲一叫‘唰’的一声立刻停住了,回过身来嘿嘿一笑,小手搓搓鼻子,立在原地,话语中带着喘气道,“儿、儿臣……”说到此处又是嘿嘿笑着,伸手挠了挠脑袋,最后看着戚夫人和荆倾依旧带着顽皮的笑意说,“儿臣刚从金华宫跑回来,恒弟弟哭了。” 戚夫人与荆倾面面相觑,戚夫人‘唰’的一下站起来,故作生气严肃道,“你又把恒弟弟怎么了?” 如意又是嘿嘿一笑,向戚夫人吐着舌头,见戚夫人严面不改,如意常是害怕戚夫人的,倒是一点也不怕刘邦父亲,立刻收住笑容,手指撰着衣角撂了句,“嫡母早上派人送到金华宫一个蓝田玉貂蝉,儿臣喜欢,拿了过来,恒弟弟与我抢,结果打碎了,薄娘娘知道后不问青红皂白打了恒弟弟一顿,儿臣趁势跑回来了。”说完一刻不敢留在原地,立刻跑回自己的屋内关上了门闩,奔回榻上捂着脑袋装睡,害怕薄姬带着恒弟弟找上门来。 戚夫人愣了半晌,回过神来,如意早已跑得没了影子,戚夫人心里一股火气直扑脑门,手指着如意跑去的方向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手指哆嗦的,最后才憋出一句话冲着如意屋子道,“你也不怕嫡母知道了扒了你的皮,成天欺负刘恒是你的兴趣么?太能闹了。” 带着火气坐回席子上,一手拍在几案上震得棋子儿蹦乱了好几颗。 荆倾却是使劲儿的憋着笑意,感觉如意是天性使然,活泼顽皮可爱闹腾。这次又欺负的刘恒遭了薄姬一顿打,自是知道薄姬也明白是刘如意干的,可是玉貂蝉是皇后送来的,两个孩子玩耍不小心打碎了,她又不能打戚姬家的如意,只能将火气撒在刘恒身上了。只是可以想到薄姬打刘恒的时候,刘恒哭得眼泪花红,一个劲儿的说着是如意哥哥打碎的,薄姬却更加加重气力打他。可怜了薄姬和刘恒,他们不怎么遭皇帝待见,如意又常常去金华宫找刘恒玩,刘恒还小,动不动就叫如意捉弄一番,薄姬看在眼里也不好怎么说叨如意,有时不得不让小刘恒受些委屈。 荆倾给戚夫人倒来了一盏茶,戚夫人火气正旺,端起来就喝。荆倾说,“夫人不是要给代王找太傅么?可有消息?” 戚夫人说,“日前他倒是说起过陆贾,想必这几日就要过来给如意做太傅了。” 荆倾沉吟了一下,“陆贾?”又说,“此人博学,最近听说他修编的《新语?至德》在朝堂上又赢得皇上和其他大臣们的啧啧称许,倒是十分好的太傅人选。” 戚夫人‘嗯’了一声,“希望在他的帮助下,如意可以有所提高,不再如此胡闹。” 荆倾与戚夫人说了这么多话,心中想起了昨日刘太祯嘱咐自己的话,要去上林苑找他。荆倾走出大殿一瞧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心中担忧刘太祯等自己等的不耐烦了就走掉了,那么也就拿不回耳环了,在殿门前看着天空发愁。 这时,正巧秀月芸何进来打扫卫生。荆倾一瞥戚夫人,戚夫人原先的火气早已降下不少,毕竟是亲生儿子,哪有母亲和儿子生气的,便向戚夫人建议让自己代她去金华宫向薄姬陪个不是。戚夫人正有此意,便叫荆倾拿了鱼藻宫的一些珍贵东西去了金华宫,将东西放在金华宫,至诚至意的赔礼道歉,说是代王还小不懂事,既然已经将玉貂蝉打碎了,再告诉皇后的话终归不好,还是隐下此事罢了,鱼藻宫的这些宝贝已经抵的过玉貂蝉。薄姬却称是刘恒不懂事,且叫荆倾收回鱼藻宫带来的这些东西,自己也不会区区小事就去皇后宫里吵闹的。荆倾欣慰薄姬是个识大体的人,奈何自己出来金华宫本是个幌子,东西就叫薄姬收下了,出了金华宫便直奔着上林苑去了。 荆倾一路想着,虽是对见过两次面的刘盈感到很是神秘,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与宫门守卫有不少交情,值班期间可以随便逛皇宫,还堂而皇之的拿着她的耳环,要她来上林苑,似有命令之势。 上林苑在渭水南岸,是皇家园林,占地几百顷,望眼无边的林子,一个接一个的花园,虽是花儿有些凋零,但丝毫可以看出初春盛夏满园芬芳的景象,旁边有些四角小亭,亭檐镶着兽纹,再往里走几步可以看见几个小湖,湖水平静,不起波澜,甚是优雅。 荆倾以前跟着戚夫人来过上林苑赏花儿,识得路。边欣赏上林苑的美景边四处望寻着那个叫刘太祯的人,只是觉得两边安静得很,一点人影都没有。 “喂。”她双手扩在嘴边大喊着,刚喊出一个‘喂’便觉得不妥,他分明叫刘太祯,于是又换了一个称谓,“刘太祯,你在哪儿啊,我是荆倾。” 叫了好一会儿终未发现刘太祯身影,又往前走着,时时注意着两旁的花丛道路。 “叫我来上林苑,你却不来,见了两面你都是来匆匆去匆匆的。”她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叨唠着,还不忘巡视着旁边的一草一木。 走到一个亭子旁她忽然停下来不走了,抬眼一望是一个‘玲珑亭’。喊了好久也不见刘太祯便无聊的啧啧嘴,捶捶腿,进去亭子里等他,亭子虽不大却也精美,她侧坐在亭子的台子上,头靠着石柱,两眼望着前方迷茫起来,细微的凉风吹拂,枯黄的叶子纷飞,天空偶有南飞的大雁,安静的气氛包围。 等了不知多久居然有些迷糊的睡着了。 “喂,姑娘。”迷糊中觉得有个男子轻轻拍了一下她,把她给拍醒了。她揉揉眼睛,朦胧的一看,惊喜地叫起来,“是你啊。”瞬间惊喜之情又很快消失了,伴随来的是些许的埋怨,“你不守约,让我在这里等这么久,你却不知踪影,你去哪里了?”荆倾劈头盖脸的问了一连串,问过之后才觉得自己很失矜持,自己与他不熟不适合一下子连问这么多。她羞的低下头,等着他的开口,但是刘盈依旧很少说话,只是弯起嘴角笑了,包容着荆倾的所有态度。“跟我来。”刘盈拽起荆倾的衣角,叫她随自己走了,荆倾一脸不知所谓,“你你你……”,试着从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袖,还未弄懂他是什么意思,就被他带到一个满是花儿的地方,是菊花丛。 荆倾看着那些花儿,满脸不懂的表情,很是奇怪的看看他,“什,什么意思,叫我看菊花?” 刘盈一笑,“不是让你看这个。”他随后又往菊花丛走了几步,回头叫发愣的荆倾,“来啊。” 荆倾一头雾水,心中正疑惑着,跑去跟着刘盈的步伐。 “看。”穿过簇簇的菊花丛,刘盈停了下来,把身边的另一种花指给她看。 荆倾跟过来,看到一个被摆成心形的盆栽花,一瞧花儿摆的样子,荆倾心底一阵暖流穿身,感觉像是心扉被人猛烈的叩着。荆倾一看刘盈,他正满面春风的笑意看着荆倾,荆倾心领神会的也羞涩的朝他笑了,走到他的前面看着花儿,不经被这种花儿吸引了,好美的花儿,是紫荆花,也是满条红,只见紫荆花儿含苞欲放着,因为还未到它的真正花期,十月份便是它真正盛开的时候。一簇一簇的花骨朵严密的凑在一起,偶尔可以看见淡黄色的花蕊正使劲往外拱着,像要推开紫色的花瓣,清新的芳香扑鼻而来,沁人心扉,仿佛这时间她的芬芳能为你除去一切忧愁。 “这是什么花儿?”荆倾蹲下去双手抚着这些小生命问刘盈。 刘盈也蹲了下来,“它叫紫荆花,亦是满条红。”他喜悦的说着。 荆倾这时却心里一阵说不出来的感觉,“紫荆花?”她不禁抬头而问。 “很好看。”荆倾又低头欣赏,躲过一种眼神的尴尬。 “知道紫荆花的花语么?”刘盈双手交叉于胸前笑盈盈地问。 她虽没见过紫荆花,可是却也知道一些花儿的花语,紫荆花的花语就是亲情与手足之情。 荆倾不说,只是点点头。 “代表一种情。”刘盈望着正在看花的荆倾说道。 她心底一颤:情? “什么情?”她追问,看他和自己说的是不是一样。 刘盈却笑一笑,没再开口。他撑开双手握着她的双肩把她从地上扶起来,荆倾很不习惯,还没有一个男子这样碰过自己,她想拒绝却没时间,尴尬的羞红了脸,四目相对,仿佛山也朗润水也清和,仿佛一条清波缓缓流动,仿佛一段清扬婉转的旋律在身边和起,仿佛细风在奏乐,仿佛落叶的纷飞只为了此二人。 “你是卫尉?你叫刘太祯?”荆倾打破了瞬间的美好静谧,撇开他的双手迫不及待的问心中疑惑着的事。 刘盈单手摆弄着旁边的菊花,眼睛看地笑答:“对啊,你好像不相信。” “有疑惑。”荆倾点点头,“你说你是卫尉,怎么现在可以来上林苑,不怕别人逮住你么?来了上林苑居然是叫我看紫荆花?”荆倾追随着他的目光问去,等待着他的答案。 刘盈鼓着腮帮子,摸摸自己的后脑勺,笑说,“何必问我的职责,我能来上林苑当然有我的法子,你担心什么?还有不是让你看紫荆花,是让你记住紫荆花里有你的姓。” 荆倾被最后一句给弄得不知所措,紫荆花里的荆就是自己的姓啊,他为什么单叫她看紫荆花呢。荆倾觉得这个太祯是对自己有好感了,更进一步是有了感情了,否则他怎么会故意不给她耳环,又故意叫她看紫荆花,她想着想着便觉得面红耳赤,低头不敢正眼瞧刘盈的眸子,因为此时他正双眸一刻不停的瞧着她。 见荆倾脸红的站在那儿,刘盈知道自己太过于直白了,也很尴尬,他双眼远离了她,转而看着远方。 “你……”荆倾不习惯的挠挠头,“我们……”欲言又止。 刘盈又将头转回来,听她说,但她欲言又止,觉得自己是不是吓坏了她,也有些不安,急得又挠挠头皮,也是欲言又止。 “你为什么要给我你的符节,你给我了,那你怎么办?还有,卫尉应该住在宫里的宫舍吧?你也是?”荆倾问。 刘盈撇撇嘴,耸耸肩,“你不想要的话就还给我。”却没回答最后一句。 荆倾也撅起嘴巴,退后一步表示不肯归还,无辜的眼神看着他。刘盈却笑了,“给你你就拿着,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我发现你有很多的问题。我说过我有解决的法子。” “我根本就不了解你,怎么会不问个明白,如果我被骗了怎么办?”荆倾开玩笑的说。 “我永远不会骗你,一生一世都不会骗你。”刘盈却极其认真的说,像是某种承诺。 荆倾又是惊讶地抬头看着他,他让她很是找不着北,很是给她太多的突然。 她朝别的方向‘呵呵’地尴尬笑笑,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害怕自己也心有所动,不知所措的玩弄着衣角。 他走过来想抬手握一下她的手,她却一步退了几丈远,将手死死地背过后边,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不愿看他,心里却是咚咚的跳个不停,觉得自己对他也动了情,此刻正跳个不停。 刘盈想握她的手却没握着,他也觉得很尴尬,终于找到自己心爱的人,却被她远拒,他只好清清喉咙耍耍菊花以解此时的尴尬,但是他心里甜蜜。 二人都停在原地,谁也没有出声,静的很是想找个地缝爬进去,二人不约而同的看看对方却又是尴尬的笑一笑。 “你不是要耳环么?”刘盈一瞥她,出声打破了这种尴尬的局面。 荆倾点点头,“嗯。” “你过来。”他说。 荆倾听话的走到他身边,眼睛只敢看他的头部以下。 “我给你戴上吧,侧耳过来。”刘盈说着,便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了她的耳环。 她先是有些顾忌和不好意思,看了看刘盈,怎么能随便让一个男孩子给自己戴耳环呢?但她不知怎么抗拒不了他,便听话的慢慢移步到他跟前,她能听见他胸膛此起彼伏着,鼻音出着不均匀的气,她何尝不是这样呢? 他抬手接近她的耳朵,手却不禁抖了起来,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给女生戴耳环,捏着她的耳唇,厚厚的软软的,摆弄了好一会儿才戴上去。荆倾也被他的手弄得心痒痒,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耳环,娇羞的笑了。 刘盈看着她好看的耳唇,不禁将自己的唇向荆倾这边凑来,越来越近,痒的荆倾一个回头差点与他的唇对在一起,二人又是异常尴尬。 “那个……呵呵……”荆倾抬手指了指来时的路。 趁他没注意,她撒腿就向来的路跑去,刘盈这才回过神来,向她大喊,“荆倾,改日日我叫人把这紫荆花给你送过去,记住,她是十月芬芳,你一定要好好养着她。” 跑到远处的荆倾回头向他摆摆手,点点头,又开心的跑走了,刘盈站在原地继续想象着刚才的一幕。 在上林苑待了一会儿,刘盈也走了,去了吕后那里坐了一些时候。中午就在吕后那里吃,见儿子今天好兴致的来了,吕后吩咐厨丞做了好多好吃的,刘盈本是孝顺的儿子,对母后很感激,只是吃饭的时候,未见戴青伺候着,自己留心了一下子,继而专心享受的吃起来,晌午,吕后要午睡,刘盈便告辞了母后回到太子殿。 ------------ 第三十五章 太傅之选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8-07 晌午的时候,吕后在殿里睡了些时候。下午,吕后方在自己的寝宫内读着《吕氏春秋》,“……水泉深则鱼鳖归之,树木盛则飞鸟归之,庶草茂则禽兽归之,人主贤则豪杰归之……” 戴青显得匆忙忙的从门外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空心圆木制成的可以放东西的‘消息棒’,那是她和芸何秀月之间的联络方式,此时的消息就是秀月发来的。 她快步走到皇后身边,看见皇后正专心读着《吕氏春秋》,便不好打扰她,反倒是皇后察觉到她的匆忙,知道定是有事发生了,便将《吕》卷了起来,放在一边,转头而问,“什么事?” 戴青便将那个‘消息棒’转手递给了皇后看,皇后小心地拆开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丝质的锦帛,她慢慢卷开来看,只见赫然写着:戚欲为代王找太傅,且不灭夺储之心,置酒未央之时,皇上欲让代王好好表现。 皇后看着锦帛上的字手抖了起来,一把将锦帛给紧紧捏在手里,捏的手指上的关节咯吱咯吱作响,咬牙切齿,眼睛里又是无尽的仇恨与愤怒,她嗖的一下从榻上站了起来。 “有朝一日见分晓。”皇后重重的将手捶在旁边的几案上,震得几案上的书卷动了一下,吓得戴青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她双手垂于胸前慢慢走到窗前,眼神无力的望着窗外院落里的菊花,她陷入了烦恼惆怅之中,眼角似有一些湿润。 “你就是这么对待刘盈么?你终究是要将刘盈的太子之位给了刘如意么?你说的会对刘盈好,就是这么个好法么?”吕后独自在窗前心酸着,扶着雕栏的双手却觉得阵阵湿润,皇后低头一看却是眼泪。 “你操弓引招,我见招拆招。”她抬手坚强的抹了眼泪,挺起腰杆长呼一口气,完全不见刚才的哭哭啼啼,完全是一种坚定和刚毅。 吕后重新走回至戴青身边,长叹一口气,神经质的摇摇头,又傻呵呵的笑了一笑,之后却再也瞧不见她的笑容。 吕后把那个消息棒给了戴青看,戴青接过后连忙打开一看,也是愤怒到极点。她终于明白吕后刚才为什么那么激动,戚夫人已经有所行动了,她担心的看了一眼吕后,又将消息看了一遍,迅速将它放在殿内的炉火中烧掉了。 “娘娘,您打算怎么办?”戴青将锦帛烧掉后又来询问皇后的意思。 吕后眼睛平视前方,平静的说:“她给刘如意找太傅,那我也给太子找太傅,原先太子太傅宫本良死了,就再也没给他找太傅了,看来也是时候了,再不找我怕太子学业荒芜。” 戴青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侧着头一脸疑惑地看着皇后。吕后一瞥正在等她回答的戴青,继而又说道,“她找太傅无非就是想让刘如意能好好学东西,所有大臣们都知道刘如意不爱学习偏偏喜欢调皮打闹,这样的人怎么继承大统,她只好找太傅给他充实眼界学识,哪怕只是应付也得过了十月的置酒未央宴会。” 吕后指了指几案上的茶水,示意戴青倒给她喝,戴青领会含义便给她泡了茶水,然后递到她的手边,“小心烫啊,娘娘。” 吕后接过茶水,掀开盖子轻轻地吹了吹,又小抿了一口,继继续说,“太子已经十四,除了三年前的太傅宫本良,到现在还没有太傅续选,她的这一招倒是帮我不少,她不这样做,我还想不起来。她是应付,那我就得为太子找一个好太傅来教导他,况且现在早已不是马上治天下,而是马下治天下,身为君王就必须了解历史文学祖史,虽不是什么博古通今,却也必是满腹经纶,皇帝虽不喜欢儒生,但他却明白守天下治天下却绝对离不开儒生的贡献,他不是要陆贾写什么《新语》么?看来我得好好找个太傅了,到时候我要给皇上和戚懿一个惊喜。” 戴青听着吕后的话句句在理,既然吕后早已有了打算,而且打算还挺好,她也就赞同的点点头,但是她又一想,吕后预备找谁做太子太傅呢?也不知戚懿要找谁做代王的太傅,她们要是找的是同一个人那怎么办呢? 戴青苦思冥想着,手指不停的戳着下巴,皇后见她似有所思,便轻拍她,“想什么呢?” 戴青‘哦’一下,回过神来抬眼问吕后,“娘娘心中有合适做太傅的人选么?” 这可问倒了吕后,她只说也要找太傅,却还没想过找谁做,对那些大臣们她了解的不是很多,对张良却是早已纳入备选之列,还有丞相萧何,陆贾,高起,王陵,还有曲逆候陈平,奉常叔孙通,这些人皆是可用之人。心中一一筛选着,就是拿不定主意。 她紧皱眉头,柳叶眉被挤成八字眉,咬着下嘴唇,思考着,大口大口地喝完茶水,将茶具放在几案上,在大殿内来回踱步,双手不停地互拍。 “皇上即位之初颇重武力,轻视儒学,陆贾以马下治天下反驳皇上的马上治天下,他建议皇上重视儒学,行仁义,法先圣,又提出逆取顺守,反秦之弊与民休息,文武并用的统治方略,使得我汉家天下得以欣欣向荣的发展,此人必是大才;子房随皇上打天下,楚汉相争四年之久,期间子房不断为皇上出谋划策,使之转危为安,最后使得项羽惨败,大汉开国,确是比得上兴周八百年的姜子牙;萧丞相本也博学,性格宽厚做事恭谨;陈平虽为人圆滑多能立于不败之地,但心里也有经纬之学;叔孙通本就是秦国博士,听说此人博古通今,地道的儒生;高起敦重质朴,颇对先秦历史有所了解。人选如此之多,竟叫我不知如何做出选择。”吕后一个一个的分析着她心里已有的人选,觉得他们都是博学多才的人,可就是不知道该选谁好,愁得直摇头,直叹气,自言自语着‘到底该选谁呢’。 戴青虽是丫鬟,却偶尔也听得皇上对皇后讲过一些大臣们,比如萧何,张良,陈平,叔孙通,韩信等,但她也深知张子房这个人是最出名的,他曾是皇帝的军师,耳濡目染的就觉得太傅非张良莫属。在吕后方在拿不定主意之际,她赶紧上前为皇后分析,“娘娘,何不就选留侯呢?戴青听说留侯智慧过人,饱腹经学,楚汉战争之时又是皇上的军师,前些时候又和淮阴侯一起申军法,此人必是有大才的。” 吕后听她这么一说觉得也有道理,但是转念又一想,还是不行,她摇摇头,“子房虽是不错的人选,但是皇上入关后准许他不问朝政,他也淡出政坛,终日与赤松子神游,本宫也感觉他不愿过多的参政,若是请他出山,他未必答应。” 戴青上前一步劝道,“若娘娘肯亲自走一趟留侯府,我想留侯必卖娘娘个面子,到时您只要细陈当太傅辅佐太子的重要性,他必肯出山,而且我们要扳倒戚夫人还需这样有智慧的大人物做我们的辅佐,子房先生颇受皇上敬重,有他在,我想太子不会轻易被戚夫人扳倒。”最后又神秘的凑近吕后耳侧说谨慎小心的说,“联合朝中大臣丰满太子羽翼。” 吕后同意的点点头,至于子房,她虽有些不确定,但终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也有些时候没去留侯府看他了。先前的时候皇帝和丞相几人去过留侯府,再后来朝中事情太多也就渐渐没去了。吕后清清喉咙,“好吧,有空陪本宫去趟留侯府,好久不见子房,也应当去瞧瞧他了。” ------------ 第三十六章 夜下美人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8-09 晚上,荆倾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天还不是太黑,也就没有早睡下。她老是想着上午在上林苑的事,静静地来到窗前,推开窗门,抬头望了望天空的明月,月亮的光辉映照着整个黑暗的天际,不时的吹来一阵风,冷得她双手抱着胳膊搓了搓以取暖。 在这夜里,唯有月亮寂静高悬明艳照人。她嘴角一弯无心的笑出声来,想着与那个叫刘太祯的人第一次相遇时,自己莽撞了他,他没有说任何话任由自己逃开去;第二次相遇在契缘亭,他霸道的让自己拿不到耳环,还说若是有缘下次再见时便会还耳环,可是第三次相遇在长安西门前,他让自己解决了一时之困,还给自己他的出入宫廷符节,又是霸道的让自己到上林苑找他,到了上林苑他莫名其妙的让自己看紫荆花,还让自己记住紫荆花里有自己的姓,更是被他亲手戴上了耳环,顿时感觉脸红心跳,仿佛内心起了小波澜,最后自己跑开了,他却对自己说明日便会把紫荆花送过来,还说叫自己好好养着。 荆倾一个情景都不会放过的去想着这几天来他们两个人见到彼此的场面,是际遇?是缘分?还是刻意安排?她想着想着脸就沉下来,她不敢相信自己也能碰上让她心动的男生,还是个卫尉,嘟着嘴一副问苍天的态度,头微微倚向了墙壁。 “荆国百媚姝颜君王倾……”她也嘟哝起刘太祯曾经说过的话,一头一尾正是自己的名字,“荆倾?”她喃喃自语着自己的名字。 她又笑了,“他喜欢我?否则为什么给我符节和紫荆花?”又是一个人猜测着,沉醉的笑着。夜不觉的深了,她打了个哈欠,用手轻轻拍拍嘴巴,眼角里是哈欠逼出来的泪。她啧啧嘴,扯扯上衣,“好困。”又望了望天际,预备关窗,却无意间模糊地看见东厢房的珍儿左瞧右看,神色匆匆,像是在看后面有没有人跟着,行走如风的往院门外走。荆倾一下子又把探出去的头赶紧缩回来,一副疑惑的古怪表情,手指不经意的弄着下巴,沉思道,“珍儿怎么鬼鬼祟祟的,她这是去哪儿?” 她走到灯前吹灭了灯,裹好上衣走出门去,转身把门锁好,朝着珍儿走的方向蹑手蹑脚的跟着她,她要看看为何珍儿这般鬼祟,是去见暗中往来的男孩儿么?珍儿隐藏的够深的,荆倾笑了,也想去看看珍儿的心上人。 还未走出庭院的门,就被一个听起来匆忙的声音叫住了,“荆倾,快去看看芸何吧,她肚子痛得厉害。”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原来是住在她不远处的的秀月,趁着夜色的光模糊的看见秀月的脸有些惊慌失措。 她一听芸何肚子痛,便赶紧走到秀月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芸何肚子痛?” 秀月咬着牙点点头。 “会不会是吃错什么东西了?” “不知道,今天晚上回来她就觉得不舒服,现在她就开始喊肚子痛。” 荆倾流连的一望珍儿跑出去的方向,虽想一探究竟,但芸何的病才是她最担心的。 “走吧,我去瞧瞧。”荆倾和秀月去了她们所住的屋子。 珍儿自从出了她们几个丫鬟们共同住的院子,就一路上不停地往后看,眼睛里满是惊慌和不安,很像是怕人跟来。一边看一边加快了脚步,趁着夜色的迷蒙,她悄悄穿过一个石子路,过了石子路又有一个小亭子,在小亭子里稍作休息,看没有人跟来就起身左顾右盼的往前走,弯弯曲曲的不知过了多少个回廊,又经过一条汉白玉水桥,刚走几步就看了几座小假山,这时她才稍微有了些放松,没有那么紧张。 她钻到假山后的一处隐蔽处,学了几声猫叫后,便从假山后盈盈踱步而出一个戴着斗笠,满面遮着黑丝巾的女子,一身黑色的披风把她紧紧包裹着,完全淹没了她那瘦小的身子,手中提着个暗黄色的宫灯,假若没有这个宫灯就是从别人身边走过去,别人未必看得见有一个人经过。 “阿珍。”那个穿披风的女子如是称呼珍儿,提着灯慢慢向她走过来,还不时的看着假山旁边的动静。 珍儿仿若见了亲人,开心的笑了起来,一步冲过去就要拥抱她,却被她用手一挡隔开了距离,珍儿尴尬的缩回了自己的胳膊,脸上的笑容随之消失,冷冷的唤了一句“美人”。 “还不到时候,阿珍,你要明白我,事成之后我们便可以光明正大的拥抱欢呼,你也可以过来和我住在一起,好不好?”那个遮面女子轻抚着珍儿的背安慰着。 珍儿一咬牙,眼睛冷冷的低垂,没有答话,撰着手指头。 “阿珍。”女子再一次唤她。 珍儿从袖子里缓缓拿出一个就像是戴青秀月之间联系的那种消息棒给了女子,女子弯起好看的嘴角满意的笑了,结果消息棒把它藏在自己衣袖中。 “他还好么?”珍儿低垂着眼睛静静的问。 女子沉默了三秒,道:“他很好,不用担心。”女子也从自己衣袖里拿出一个卷好的锦帛给了珍儿,珍儿借着女子手里的灯光一看,上面写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珍儿拿着锦帛的手有些抖动,眼眶里有些泪花儿,一把又合起了锦帛捂在怀中,伴着激动地说,“果是他写的,果是他写的。” 女子过来抬起一只手又轻拍她的背,“阿珍,挺过这一段,我们就都好了。” 珍儿生气似的身子一扭,将身子从她的手中抽出,双手紧握她的双肩,语气有些责怪,“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做,你这样不是很好么?将来爱子封王,你也可以随子前去封国享受最后的人生,不是很好么?为什么要斗?你很危险。”珍儿几乎是乞求着她。 女子一把甩开珍儿的手,语气也有些硬朗,眼睛直直的盯着珍儿,“你不懂,如果你不想帮我的话,我可以找其他人,不需要你这么为难。” 珍儿一个箭步上前又握着她的手,“你只有我,还有谁能够帮你,既然你要入虎穴,阿珍陪着你。”珍儿说着说着控制不住抽泣了起来,泪水打湿了衣襟,女子也哭了,她抬手为珍儿拭了拭眼泪,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好阿珍。” 女子将珍儿拥入怀中,珍儿更是哭得像个泪人,不停地轻捶着女子的背,“你是在冒险,你是在冒险啊。” 女子把珍儿拥的更紧了。 二人说了这么多的话,天也不早了,女子催促着珍儿赶紧回去,免得叫别人生疑,珍儿抹一抹眼泪,深深不舍地看了一眼女子,最后扭头走了。 “阿珍……”女子抬手又唤住了珍儿。 珍儿刚走没几步,听见唤声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女子,她以为她改变主意,脸上有些欣喜。 “一切小心。”女子只说了四个字。 珍儿止不住眼泪,没有说话,只是向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就转身跑走了。剩下女子独自在夜色中彷徨。 ------------ 第一章 盛情流露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8-10 这几日,刘邦除了处理渭水决堤一事,也接见了一些进驻长安的诸侯王。早在一个月或者半月前,一些路途遥远的诸侯王已经走在进京的路上了,恰好最近几天赶到长安。诸侯王朝见了天子,根据汉制,应当只见四次。刚到京城时,入宫觐见,谓之‘小见’,所谓‘小见’就是在宫内不拘大礼相见,饮宴于王宫禁地;到了十月初一,捧着皮垫摆上璧玉,向皇帝道贺,谓之‘法见’;再过三天,皇帝为诸侯王设下酒宴,赐给他们金钱财物;再过两天,诸侯王又入宫‘小见’,然后辞别归国;一共在长安留住不过二十天。 楚王梁王以及一些列侯们皆去皇宫进行了一次‘小见’皇帝,刘邦这两天特意摆了酒席与他们宴饮彻夜,君臣上下不顾礼节,大家促膝而坐,坐卧无序,几案上佳肴珍果,醇香美酒尽有之。男女(诸侯王和女侍者)同席,杂坐敬酒,鞋子木屐混杂在一起,杯盘杂乱不堪,前有堕珥后有遗簪,一些女侍者罗襦襟解,微闻芗泽。 方至后夜,大家醉醺醺的,依旧不解热闹,群杂之声皆有,一波高过一波。环着美姬的诸侯王醉意朦胧,一些已经倒在温柔乡酣睡了,一些还在与她们酣饮。坐在正榻上的皇帝刘邦早已经支撑不住了,一手支着头,一手还歪拿着酒壶,酒壶里的醇酒直往外流,一片酒香环着大殿,醉态阑珊眼睛迷蒙的看了看殿下同样醉的差不多的诸侯王们,带着醉意笑他们酒量就是不行。 殿中逐渐的安静下来,几个宫人宦者赶紧碎步过来搀扶起皇帝让他去内殿歇息。刘邦喝的醉醺醺的,一起来就觉得头疼,估计起猛了,‘哎哟’一声差点跌个踉跄幸被宦官扶住。被他们扶下殿,正往内殿走,搁着醉意耷拉着眼睛的刘邦看到一个列侯正欲对侍女脱罗襦衣襟进行欢爱之事,估计那列侯也是喝的不像样了,分不清是在自个儿家中还是在皇宫,念他定是忘记了自身在何处,竟在酒后显露出真本性。 刘邦身边的宫女和宦官们看了那个列侯,皆是扭头不敢再看下去,皆有羞耻之心。 刘邦捏捏额头,清清喉咙,看了看左右,又看了看那个正欲行美事的列侯,故意咳嗽一声,示意列侯停止。谁知那列侯根本没当回事,根本没停住。刘邦看了一眼,也羞臊的用手遮着额头经过那个列侯身边,低沉道,“嗨,注意点儿形象,此乃皇宫,要玩回家玩去,丢人!”说完急匆匆的离开列侯往殿外走去了,跟在刘邦身边的宫人宦官皆是拼命憋回笑意随刘邦走了。 一些似睡非睡的人见皇帝走了,看了看那个列侯,大家齐声起哄笑道,“平大虫来啦!”(列侯的嫡妻姓平,大虫乃指老虎,估计这个侯在家也是怕老婆的人物) 一听‘平大虫’,那个列侯一下子就醒了酒,赶紧甩开侍女,收拾衣衫,捋捋头发,正收拾着忽听一阵笑声,再看时,原来这是皇宫,大家都在自己的几案边横坐竖躺着醉意的笑他刚才所为。 他尴尬的叫侍女快走,那侍女也是光天化日之下遭调戏一般羞得合起衣衫顾不得穿鞋就往外走。列侯看到皇帝已经不在上面了,心中纳闷他何时走的。 列侯指着殿里的人,嗔怒生气道,“难为兄弟也,怎可不拉劝某,犯下此行,某这是喝醉了,平时断不是这样的人物,各位勿要多想。”列侯拼命为自己拉形象圆场。 殿里一个醉意朦胧的人接话道,“已经半夜三更了,若不是吾等实在醉的厉害要睡觉,吾等比你还禽兽。”说完大殿里又是哄笑一片,说此话的人更是拍案狂笑。 尴尬的那个列侯不知所措,实在感到丢人。 又一个人说,“皇上不是让你注意形象么?怎么,你没听到?” 此话一出,列侯眼前一亮大嘴一张,细细一想,刚才确有模糊的听到此话啊,还以为喝多了是幻觉就没理睬,不料撞在皇帝眼下了,真是丢人丢大了,列侯羞得‘唉’了一声,低声嘟囔,“丢人啊,丢到皇宫了。某平时的确不这样的,希望陛下不要想歪了。”两手懊悔的捶头,希冀皇帝刚才看的是幻觉,大家又是指着他一阵哄笑。 “笑甚笑?”列侯急了冲他们怒骂,然后小声埋怨一句,“衣冠禽兽。”不敢叫他们听见。 此时已接近五更了,大家也玩得尽兴了,便在家臣奴仆的搀扶下各自回了长安的官邸之中歇息。 翌日,睡到将近晌午的刘邦不忘问候昨夜喝醉了的一干远地诸侯,宦官们说五更时分皆已经全部回到长安官邸,大概此时也在睡觉呢,刘邦哈哈一笑,忽然收住笑容,眼睛转而直逼着宦官。宦官连忙打躬作揖,道,“早朝的事,皇后殿下已经着人吩咐了谒者,说陛下身子微恙,免朝。” 刘邦这才放心的‘哦’了一声,起身洗脸梳发了。又问宦官皇后是否来这里看望了他,宦官说皇后知道昨夜陛下与诸侯王宴饮,大清早的就过来看望过了,说是叫各位侍者们好生照料,不必叫醒起朝,直接吩咐传事谒者免了今日的朝会。刘邦‘嗯’了一声,起身外出了。 长信宫。 吕后一如往常的在读着《吕氏春秋》,读着读着却是大叹一口气,把卷本卷起来搁在一边,眼睛出神的望着一处地方,不知在想什么。 从门外进来了戴青,戴青从一进门就看见皇后傻傻的看着一个地方,眼睛一动不动,像是着了邪似的,黯淡无神。 “娘娘,娘娘。”戴青走近吕后身边轻唤她。 吕后这才恍若回过神来,诧异地看着戴青,“怎么了?” “娘娘为何失神?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么?”戴青问。 吕后又是长叹一声,对着戴青稍显无奈的说,“一些诸侯王已经陆陆续续的进驻长安了,昨夜已经得到了皇上的召见。十月份,时间已经不多了,到时如果刘如意在宴会上受到大臣们的一致认可,那太子就完了。”说到这里,吕后又显得一脸无奈不安。 戴青仔仔细细的分析着这些事情,走过来轻轻抚着吕后背,说,“娘娘,我们倒也不怕,戚夫人昨日才为代王找到了太傅,怕是想要他在十月时出尽风头也是来不及的,奴婢知道满朝文武还是很忌惮娘娘的威严,到时候娘娘只要隐藏在皇上龙榻后的阁道上,大臣们朝拜皇上时必能瞧见皇后您,他们看见您在,也会看眼色办事的。” 吕后听之有理,点点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想起了戚夫人已为代王找了太傅又问戴青,“代王的太傅找的是谁?” “陆贾。”戴青也是通过秀月为她传递的消息才知道的。 吕后深邃的眯起眼睛,咬着牙关思索着,随之一笑不屑的说,“她倒也不笨,为如意找了个这么有学问的太傅,本宫以为她就知道整天勾搭着皇上。” 戴青看着皇后轻蔑的态度,觉得有些愧疚。最近听侍女们讨论皇帝经常去看望临华殿的那位,而且每次出来都春风笑意的,私下里问了一些侍女们皇帝是否去鱼藻宫,侍女们有的说最近一直在临华殿,有的说皇帝有时也回鱼藻宫,戴青上心起来,亲自追随了几日皇帝的行踪,他果是常去临华殿过夜,不论多晚都去。 戴青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又去了好久不去的临华殿,原本当初认为他与管夫人吵闹后便不会再去那里了,不料近日怎么又回心转意的去了?戴青觉得此中有蹊跷,又想叫吕后开心一下皇帝不专在鱼藻宫,但又一想此一说出会不会有什么不妥,便吞吐起来,“娘娘……皇上他……” 皇后一笑,拉着她的手,“皇上怎么了?” “这……”戴青整个人都扭捏着,不知该怎么向吕后提起,“皇上他……” “有事瞒着我?”吕后将拉着她的手放开,严声而问。 戴青立刻跪地行大礼,道:“娘娘,皇上他这几天根本不在戚夫人那里,他……” “不在戚夫人那里……”皇后独自呢喃着,“那他去了哪里?” “这几天一直在管夫人那里。”戴青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吕后听完久久怔在那里,戴青见皇后又发愣了,赶忙从地上站起,一遍遍的唤着‘娘娘’。 吕后将手一抬,摇摇头,挪步到大殿门口,望着苍天长叹一声,“唉,本宫不想管他了,再也不想管他了,只要他还是皇帝,我就管不了他。如今我在乎的只有盈儿,只要盈儿能够做汉家皇帝,本宫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是虚有的,什么真情,什么承诺,什么荣华,什么山盟海誓,本宫统统不信,一个字都不信。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再管了。”吕后对着澄明的青天发着满腹的怨忧,想借青天来驱走这几年来对皇帝的不满,对整个后宫的无奈。 吕后眼睛深邃起来,沉湎在沛县的时光中,神色黯淡语气平平的说,“回到关中这几年,我感到累。常常我都会想起在沛县的时候,虽然清贫却也安乐和谐,没有争斗,没有太大的烦恼,男耕女织,儿女绕膝,我觉得就是最简单的幸福。如今做了皇后本应觉得最幸福,我却高兴不起来。”吕后内心有些激动,几乎快要站不稳,她抬手捏了捏额头,唤着戴青的名字,“戴青,我好累,我并不想争了。” 戴青赶忙过来掺扶着吕后,看着吕后这样,她心里也跟着着急,但一想到关于太子的所有,并且已经走到这个地步,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娘娘如果不争,那么太子之位就有可能不保,还有可能等皇上归天之后,受尽戚懿的凌辱,娘娘想那样么?”戴青一边掺扶着皇后一边劝着皇后。 听到这话却好像是有了斗志,她明眸一闪亮出许久不见的光辉,在大殿中庭停住了脚步。 “后宫啊,永远这么血雨腥风,永远这么暗箭难防,永远这么冷酷无情。看来我不得不争。”吕后深沉的看了一眼戴青,挽起她的手,沧桑的说,“青儿啊,你知不知道皇上当年是怎么娶到我的?” 戴青大概知道些,但是不全面,又很想听关于皇后的往事,看看是否也够幸福,便摇摇头称不知道。 吕后慢慢回忆起微时的往事,想起了与刘邦刚结婚的时候,脸上浮现过一阵喜悦和幸福,似有这时她才会快乐,才会像个待嫁的小姑娘一样说着说着会脸红,会幸福。 “皇上微时,是沛县里有名的无赖,可是他却胸怀野心抱负,虽是无赖之样却是饱含帝气之心。记得当时是父亲的寿宴,别人都抢着上贺钱,争坐第一排,最高无非也就是几十钱,他却喊出贺钱万,使得父亲对他投去欣赏的目光。他虽是没有拿出一文钱,父亲却是非常高兴,还赏给他许多的钱,叫他常来我家做客,客走人散后,父亲独留皇上,说是想把我许配给他,他当然高兴,不仅白吃一顿还捞了个媳妇。” 说到这里吕皇后扬起脸幸福的笑了笑,接着说:“从此我便嫁给他为妻,在我之前他已有一个外妇,还有个儿子,也就是如今的齐王。当初我忍受着这些,我爱他就能够接受这些,结婚后没几天他带我去了附近的最高山头,对我许下承诺‘执子之手,相约耄耋’。那一刻我好开心,我觉得我拥有了全天下女人不曾有过的快乐,那时我是真的开心。如今,他早已把誓言忘在脑后,有了戚夫人不说,又有了管夫人,赵美人,薄夫人,权力真的可以让人改变,我才明白想要测一个人的忠诚,就是看看他可不可以抵得住权力与荣华的诱惑。” 戴青静静的听着,不免对吕后的往事感到一些淡淡的向往,又多一些淡淡的婉殇,原来皇后殿下曾经有过最浪漫的幸福,原来如今的皇后殿下性情大变多拜皇帝的不够专一。戴青多想自己未来生命里的那个‘子都’是真心对她,想着想着走了神。 吕后说到此处,不免动情,一些湿湿的东西从眼角留下来,那是哀伤的泪水。 “时过境迁,我也青春不再,一切繁华落尽。爱也好恨也罢,到头来不过是随风入黄土,随波永东流,唉,不提也罢。”吕后想着过去的事无奈的摇摇头,她已失去了一些东西,没有再追回来的可能。 “娘娘……” 吕后摆摆手,叹息道,“昨夜他大醉迷蒙,酒宴离长信宫最近了,他竟不肯来本宫这里却独自去了长秋殿,一副已经织好的暖手套也送不出去。” 戴青心疼吕后此时的受伤害,不知怎么安抚吕后,杵在那儿,欲言又止。 吕后转身慢慢向内屋而去,嘴里呢喃着,“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独留戴青一人在空旷的殿中徘徊畅想。 ------------ 第二章 公主驾到(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8-11 下午约摸申时末的时候,吕后觉得殿内烦闷,在戴青的陪伴下在明渠旁边溜达了些时候,左想右想觉得还是不妥,她思来想去的觉得戴青说的话有道理,她不能被打倒,戚夫人已经找了陆贾做代王的太傅,她也要行动了,不为十月的置酒未央,只为更长远的打算。吕后不信刘邦和戚夫人真的有魄力叫大臣们全部倒向他们,反正现在也没事,不如也去找太傅,她决定了就找张子房。 吕后正准备叫人去预备些珍玩宝贝水果土产,再叫几个宫女随行自己而去。就要走时,有一个不知名的小宫女面带喜讯的匆匆来报,气喘吁吁笑盈盈的说,“娘娘,娘娘,鲁元公主来了。” 吕后一听鲁元公主来了,立刻喜上眉梢,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迫不及待的指着宫女问:“阿元来了,她在哪?” “就在长信宫等候。” 吕后摆摆手叫她下去,戴青也来到吕后身边笑着说,“娘娘,公主来了,您就不寂寞了。” 吕后热泪盈眶,激动不已的点点头。自从嫁给张敖后就难得一见自己的女儿,她远在赵国,常年不得一见,还有那个可爱的外孙女儿张嫣,她还好么?长大了么?吕后越想越激动,戴青也感动的哭了。 “回长乐宫。”吕后便把探访留侯府的事搁在一边,迫不及待的先回去了长信宫。 长信宫内,只见一个面容娇好身着华丽汉服的女子挽着一个约摸四五岁的小姑娘等候在大殿里。她们静静的瞧着长信宫里的一切,把长信宫内的东西看了一圈,女子又微微点点头,独自呢喃道,“没有变,上次来时就是这个样子,母后真的念旧。”右手紧拉着身边的小姑娘笑了,她便是大汉鲁元长公主。 “母亲,外祖母呢,她怎么不见我们?”小姑娘抬起头稚嫩的问着身边的母亲,样子极为可爱,举止优雅不失大体。虽四五岁模样,却一看就知道长大后也是个美人,全身透着玲珑之气,明眸一闪一闪如泉水如星光。 “外祖母出去了,一会儿就来见我们,阿嫣待会儿要叫外祖母哦,不可没有礼貌。”鲁元公主俯身与她双眸相对,笑呵呵的对她说,又捏了捏她可爱粉嫩的脸颊。 母女俩都笑了。 “皇后娘娘长乐无极。”吕后步履匆匆的进了大殿,殿中的宫女们见了吕后统统行礼下跪,吕后顾不得宫女的下跪行礼,只是喜极而泣的站在那里瞧着熟悉的背影。鲁元公主听见一片参礼之声,随即转回头来,却也早已是热泪盈眶,泪水模糊了视线。 对面的吕后亦是热泪盈眶,二人久久站在隔了几米远的对面,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任凭眼泪流淌着,顿时一股感动充斥着大殿内外。看的殿内的人心都碎了,宫女们也都跟着哭泣起来,戴青也早已哭成个泪人。 “阿元。” “母后。” 一阵痛哭流涕之后,吕后与公主同时唤着彼此,许久不见的冲动令二人抬步向着殿中庭奔去,就在大殿中庭相抱得紧紧的。 吕后紧紧抱着心爱的女儿,抚着她的背爱抚而呢喃的说着,“阿元,让母后好想啊。”说了一遍又一遍,不肯放开女儿,抚着抚着竟又哭了起来。 鲁元公主亦是紧紧抱着母亲,侧头于母亲肩上双手抚其背,泪水打湿了吕后的衣襟,泣中带喜的呢喃着,“阿元也想母后,真的好想母后啊。” 母女俩在众人下紧紧相拥着,感动着大殿里所有的人,戴青挥挥手叫其他人都下去,自己也预备往外走。 这时母女俩才又整理了情绪,将对方轻轻扶好,吕后为鲁元公主拭了拭眼泪,公主亦是为吕后拭了眼泪,母女这才破涕为笑了。 “戴青。”公主手扶着吕后,眼睛看向了将要出去的戴青,就唤住了她。 戴青应了一声,又退回来,预备向公主参礼,被公主一个箭步上去搀扶而起,“戴青不用多礼,请起。” 戴青谢过公主后看了看吕后,吕后示意她留下来。她便去为公主和吕后泡茶去了。 这时已经忘了小张嫣,她见母亲与外祖母俩个人都哭了,觉得莫名其妙,就拽着母亲的衣服示意公主不要忘了她。 公主‘哦’的一下才想起自己的女儿,便蹲下来将她抱起,抱在吕后身边给她看,“母后。” 张嫣灿若星光的眼睛灵动的眨巴着,看着眼前的外祖母,只觉得她很陌生似的,静静的歪着头看着吕后。见小张嫣不叫外祖母,公主急得来气,“嫣儿快叫外祖母啊。”用手轻拍她的腰部。 吕后却笑了,“没事儿,小孩子嘛,几年不见生疏了,我与她处一段时间就好了,保证她一天到晚缠着我。”便张开双手欲要抱她,“来,嫣儿,让外祖母抱抱。” 说也奇怪,小张嫣倒也乖乖的顺着母亲的手被递给吕后,竟也不哭,只是瞪着大大的眸子瞧着外祖母,半晌才开口,兀然一句,“外祖母,你老了。” 听到这话,真是惊煞了殿里的人,童言无忌啊。吕后先是面容一阵尴尬,与公主面面相觑,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轻轻捏着她的小粉腮,亲着她的小脸颊,呢喃着,“嫣儿真可爱,真是外祖母的小心肝。” 吕后见了女儿和外孙女表现的是那么的幸福无忧,仿若只有挚爱的亲情才能使她感到喜悦。 “来来来,到这里来,站着说话不好,我们坐着说。”吕后便叫公主随她到几案边坐下,给公主拿了个软席子,把小张嫣抱在自己怀里,小嫣儿静静地听着母亲与外祖母谈话,眸子里透着童真纯粹。 戴青也泡好了茶水端过来,慢慢的放在几案上,为皇后和公主各倒了一杯茶。然后站立一边,等待吩咐。 公主向她点头微笑一笑,便又和吕后聊了起来。 “母后,近日可好。”公主捧起茶抿一小口,兴兴的问。 吕后脸色一沉,似有心事强颜欢笑说,“好,好。”说的分明不是多么好。 公主怕是看见了母亲的脸色由晴转阴,便瞧了一眼身边的戴青,戴青也低下了头。鲁元猜到七七八八,担心的问,“母后不好?” 吕后佯装坚强一笑,“没有。”然后拉着她的手,想要打断这个话题,便问:“阿元啊,见过你父皇了么?” 公主摇摇头,撅着嘴撒着娇,“没有,阿元最想母后了,到了长安便直奔着母后的长乐宫而来,不曾见过父皇,想着也许父皇会在母后宫里,那么就能见到母后和父皇两个人,结果到了长乐宫,你们却是谁也不在。” 吕后微微点头,登时抬着眼睛在大殿里寻找着什么,左瞧右看的,问,“敖儿呢,没来么?” 敖儿便是赵王张敖,其父张耳随高祖刘邦打天下,刘邦封其赵王,死后,儿子张敖继承爵位,娶鲁元长公主,生女张嫣,生子张偃。 “他没和我一起来,也许后天就到了,女儿很想见到母后便早早起程,他又不想这么早就来打扰母后和父皇,又缠不过我,便只好派人一路保护我。”说到此处,公主显得有些娇羞,脸上尽是洋溢着女子幸福的笑容,看来张敖对公主还是不错的。 吕后直点头,眼里满是羡慕,“看来敖儿对你不错,只要他知道对你好,你就是幸福的。” ------------ 第三章 公主驾到(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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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戴青领命告辞了吕后与公主就出去了,直奔着太子宫而去。 这时吕后觉得应该把皇帝也叫来,反正现在没事,女儿来了,他都不知道,是这皇宫太大了,还是他根本也就不在乎这个女儿了。 吕后指着一个梳着双云发髻的宫女吩咐道,“去把皇上叫来,就说鲁元公主来了。” 那个小宫女唯唯诺诺的走近吕后身边,领了命却没有走开,低声下气的说,“娘娘,皇上如果在鱼藻宫不肯回来怎么办?” 方才还高兴的吕后听到这句话,立刻转喜为怒,抱着张嫣一下子从席子上站起来,走到那个宫女身边‘啪啪’就是两个巴掌,大声斥责道,“你什么意思?本宫平日里不教训你们,你们就敢这样对本宫说话?还不快滚,且不说皇帝在鱼藻宫,就是皇帝出了长安城你也得给本宫找回来,他不回来你也不要回来。”说完还是气冲冲的,那个小宫女一手捂着被吕后扇了一耳光的脸颊,不敢正视吕后犀利如火的眼睛,也不敢低声哭泣,只是乖乖领命出去了。 怀里的张嫣吓得直看着吕后,吕后转笑安抚着张嫣,说是别怕,刚才只是和那个姐姐开玩笑的,张嫣这才眼神重拾无邪的纯真依偎在吕后的怀里。 看着那个不怎么乖巧的小宫女走出去,吕后越看越气,刚转头就瞧见公主正看着自己微怔的样子,吕后尴尬的笑笑,指着跑出去的宫女对公主说道,“你不知道,这些奴婢们简直……唉,不说了。” 吕后把刚才的发怒之因归由于小宫女的不懂事,鲁元公主却已经猜到她的母后心里可能非常痛苦,只是她不愿意让她知道。又是戚夫人,每听到关于戚夫人,鲁元就知道不会有好事。从来都知道自己的母后和戚夫人势不两立如同水火,表面各自对对方客客气气,其实私下里暗自较劲的很,只是戚夫人有父亲专宠,看似更加得力一些罢了。倒也知道戚夫人心底意欲何为,不过就是想拽下太子,扶立自己的儿子刘如意接替父亲的皇位。鲁元自是对戚夫人也是恨得咬牙切齿,从不和戚夫人宫里的人有半点瓜葛,对她宫里的人即使遇到了,也不会很客气。 以前的父亲就是常常留住鱼藻宫,直到今日的小宫女说的话,看来父亲常年的没有陪伴过母亲,立刻一股无名火就直冲脑门,对戚姬的埋怨也延伸到亲生父亲身上,怪他冷落母亲。 本想数落父亲一番,替母亲讨个说法,公主看母亲一副受伤害的样子,觉得可怜,也不戳穿吕后,应和着她说,“是啊,是该好好管一管她们了。” 话说戴青受了命立刻来到太子宫,此时的太子正在找人搬着一盆一盆的紫荆花往门外走,那些奴才们见了戴青打了一下招呼就陆陆续续的出去了,戴青轻描淡写的回之,却看的有些不知何意,太子这是要做什么呢。 戴青一看面容俊俏,衣服上沾满了泥土的太子正站立在台阶上兴致匆匆指挥着他们搬运。太子看见戴青来了,也没觉得有多大的高兴,如往常一样还是把她当做透明人似的,继续指挥着。 “哎,别弄坏了,当心。” “你倒是稳当点儿啊。” “那盆花搬过这儿来,一会儿也要抬走呢,好好好。” 太子在上面如同一个将军似的指挥着千军万马,却不理就在宫门前停着的戴青。 戴青看着太子把她当做透明人,不禁鼻子有点酸,她克制了一下情绪,以最好的状态见太子。她给那些搬运工让开宽敞的路,九曲回肠似的到了太子身边,上了台阶对太子淡淡的说道,“殿下,鲁元公主来了。皇后娘娘叫你现在去一趟长乐宫。” 太子指挥千军万马的手停在了空中,面色突然一喜转而平静,转头瞧着戴青,也淡淡的说,“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太子又开始招呼着紫荆花,没有同她说任何话,似乎没有要去长信宫的意思。戴青一人在台阶上尴尬的站着,看了些时候下了台阶准备往外走,看见太子依然没有走的打算,又催促一边,“殿下……” 不等戴青说完,太子显得不耐烦的重复着她的话,“鲁元公主来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衣服这么脏,总得换一件干净的吧。”太子指着自己的衣服给她看。 太子不耐烦的说着,戴青见他这样也就没再多说了,起身就往门外走。这时太子或许觉得刚才对一个女孩子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太过刚硬,就想道歉,不料等他张嘴时,戴青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他也不再管她的心里怎样想了,回头对那些搬运工说,“搬到鱼藻宫后,交给一个叫荆倾的女子,她问是谁让你们搬的话,就说是一个叫刘太祯的人吩咐的,知道么?” “喏。”那些搬运工点点头,又搬上一盆花往宫门外走。这时太子才稍稍松口气,想起来公主还在长乐宫等自己,便回屋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向长乐宫而去。 ------------ 第四章 公主驾到(三)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8-13 长乐宫内,吕后与公主方在说着些家长里短千里未曾谋面的话,戴青便走入了大殿,脸色阴沉并不好。吕后见她这样,知道太子又给她脸色了,没有怎么安慰戴青,倒是鲁元公主看见戴青闷闷不乐的样子,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便关切的问,“戴青,你不舒服么,脸色为何如此差?”公主并不知道戴青与太子之间的事。 戴青怕公主发现端倪,赶紧摇摇头挤出笑容说,“公主,没什么,想必是昨夜没有睡好,有些头晕而已。” 公主让她好好照顾身体,她便谢过公主后又站在吕后身边等待命令。 方在与母亲说话的时候,一个雄武有力而又略带欢喜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阿姐。” 公主顺着声音慢慢回头寻去,正是多年未见的弟弟,他此时就站在长信宫正门口叫着阿姐,公主又是热泪盈眶着,弄得吕后也有些眼睛湿湿的。 “弟弟。”公主心情激动的站起来奔向站在门口的弟弟,太子也疾步走进宫中向他的阿姐奔去,二人又是在大殿中庭相遇相拥着。 一会儿,姐弟俩分开来,还是站在原地,鲁元公主眼中带泪的抚着刘盈两侧的发丝,又摸着他的脸颊额头,细细打量着她的小弟弟,声音有些沙哑,挽着弟弟的手,亲昵的说,“弟弟还是那么俊秀,嗯,长高了长大了,阿姐都快不认识了。” “阿姐在赵国过的还好么?姐夫还好么?嫣儿呢,嫣儿有没有跟着阿姐来啊,我已经好久没见那个小家伙了,不知她长高了没啊。”刘盈见了姐姐问了一连窜,公主都不知道先回答他哪个问题。公主冲他笑一笑,转回头指着吕后怀里的嫣儿,“她在那儿。” 吕后招呼刘盈也过来坐,戴青为他搬来一张席子,太子也许想起了刚才的事情,眼神与她相对时满是歉意,本想给她说句对不起,可是吕后与公主在此,也就不好说了,只是向她点点头,戴青此次却是再也不瞧他的眼睛,何必自找没趣呢? 刘盈坐下来,公主也坐下来,戴青又为他们泡了茶水喝,然后细听他们的事,只是眼睛还是未离开太子一步。 “姑娘,知道我是谁么?”刘盈故意逗他的外甥女玩,指着自己问张嫣。 此时张嫣手里拿着布偶玩,看见刘盈坐下来逗自己,她却是咯咯的笑了起来,胖嘟嘟的脸颊此时更加可爱,粉嫩的小胖手指着刘盈,呢喃的说,“你是刘盈舅舅。” “我是舅舅,那你是谁呢?”刘盈继续逗她。 “我是嫣儿。”小张嫣口齿不清可爱的答道。 逗得整个大殿的人都笑了,刘盈更是合不拢嘴的哈哈大笑,他最疼爱他的小外甥女了,张开双手就要抱她,“阿嫣,喜不喜欢舅舅,要不要舅舅抱啊?” 小张嫣应着他身子前倾,就要跟他,吕后将她转接给儿子,说道,“小心哦。” “放心,我这么大了,还抱不了她么?”说着,小张嫣就到了刘盈的怀抱。 她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静静的玩着她的小布偶,身穿一身浅粉色的汉服,梳着纤云发髻,殿里烛火的光照耀着吹弹可破的肌肤,小嘴上嘟着,真是可爱极了,大人们开了一会儿她的玩笑后,又拉着家常。 “弟弟这几天都不来朝见母后么?害母后好冷清孤独哦,太子宫里是不是很忙啊?”公主抿了一小口茶开玩笑的说道。 刘盈歉意的看了一眼吕后,吕后也正等着他的回答。 他用手摸摸嫣儿的小脑袋,企图把这种尴尬转移,吞吐说道,“没有什么事情,阿姐一来就要查我对母后的孝心啊。那么好,弟弟记下了,以后每日两朝母后,好不好啊?” 吕后与公主都抿着嘴笑了,公主更是摸摸他的头,“贫嘴弟弟。” 这时,刘盈探着脖子四处瞧着殿内像是寻人。 吕后看他如此便问,“盈儿找什么?” 刘盈‘哦’了一下,问道,“姐夫没和阿姐一起来么?” 公主道,“没有,他后天才会到这里。我比他提前两日走。” 刘盈笑着指着姐姐故意气她,“哦,姐夫不想与姐姐一起哦。是不是阿姐你在家很凶啊,凶的姐夫不肯与你一起啊?” 这时公主被他说的有些着急,用手在空中向他挥了一下,也故意随便找了个话题反讽他,“弟弟你怎么知道阿姐很凶啊,是不是弟弟你也有喜欢的人了,她对你也很凶啊?” 公主问的这句话本是无心之举,却引来吕后与戴青二人共同看向了刘盈,等着他的回答,吕后不想让他这么小就留恋男女之事,戴青则是关心他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 刘盈也在空中摆摆手,哈哈大笑,急忙道,“没有没有,阿姐就不要再取笑弟弟了。” 吕后见他姐弟俩说话没个正经,就插一句,“好了好了,你姐夫他啊,可是好丈夫,因为不想早早来长安打扰我们,可是又担心你姐姐,所以他就派了大队的人马保护你姐姐,你可不要背后说你姐夫的坏话哦。” 刘盈冲着公主笑了,又时不时的逗着怀里的张嫣玩。 “弟弟啊,你可曾想过为自己找一个太傅么?”鲁元公主问正在与张嫣玩的刘盈。 “有啊。”刘盈边陪外甥女玩耍边说,“自从宫太傅病逝之后,我一直在观察可做太傅之人。” “心里可有合适的人选么?” “有啊。” “说来听听,让阿姐给你参考参考。”公主笑着看了一眼吕后,吕后也笑了,她不曾知道儿子竟然悄悄有了做太傅的人选,也静静地听着儿子说。 刘盈看着阿姐,一本正经的说,“太傅呢,传道授业解惑之人。一定要有真才实学,一定是满腹经纶的人方可做我的太傅。那么,我觉得丞相萧何和曲逆候陈平还不错。”刘盈说这两个人,也许是刘邦与大臣商讨治理渭水一事时,萧何对自己使眼色,以及对陈平有效处理渭水失事的智慧的真正佩服吧。 吕后静静地听着儿子的见解,内心不觉得感到高兴,他早已知道怎么确定一个人的能力了。但是她要给他纠正一下,就问,“盈儿长大了,知道了一些事,但是盈儿真的觉得萧丞相做太傅可以么?母后不是说萧丞相没有学问,只是觉得他一心辅助你父皇,丞相府又有那么多事,况且萧丞相现在也有在次律令,这么繁忙,如今你又想要他做太傅,那不是要把丞相给累坏么?曲逆候嘛,倒是有学识,但是母后觉得他哪儿有些不合适,总觉得他不太稳重。” 刘盈这才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母后说的也是,那么谁比较适合呢?” “留侯怎样?”吕后问。 “母后应该早已为儿臣想到了吧?”刘盈笑了,倒把最有智慧的留侯给忘记了,赶紧点点头,“请母后做主吧。” ------------ 第五章 探访张良(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8-14 不多久刘邦也来到了长乐宫,他并不是去了哪个夫人美人的宫殿里,而是就在前殿里与众大臣说谈呢,前不久不是要周勃灌婴处理渭水一事么?索性渭水决堤之口不是太大,经过多少个日日夜夜的奋斗,终于抢在诸侯王进京的前面把渭水的故障基本上修复完成了,只剩下清理渭水周边的赃物,以及安定民心了。 他正说着要按陈平的建议把百金分给抢修渭水的附近百姓,并且要丞相萧何听令减免他们的赋税徭役,使得他们生生世世享受着国家的优惠政策,且让他们进民爵一级。也没有什么大事,刘邦说完后,便准备宣布下朝,这时一个舍人告诉他鲁元公主来了,他立刻面带喜色的让大臣们回去了,自己也匆匆忙忙的往长乐宫去了。 父女俩见了面也是相拥相泣着,然后说了一些想念的话,刘邦见了外孙女更是亲热的不得了,亲了又亲,一家人总算是团圆了。晚上的时候,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吃了顿团圆饭,又有说有笑的说了些时候,便已快到子时了。刘邦觉得既然女儿来了,就该和母亲好好聊一聊,自己便去了其他宫中就寝,对于这次刘邦的离去,吕后没说什么,似乎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无济于事,更重要的是刘邦以女儿来了为由离去,他在这里不是妨碍母女俩说话吗?刚好有了理由,他显得冠冕堂皇。此时皇宫中除了留守的侍卫以外别无他人了,整个长安城是那么的静谧。 翌日,太子早早的来朝拜了吕后,且留在她的宫中和张嫣玩耍。公主说要陪吕后去为弟弟找太傅,看来公主对她的小弟弟还是不错的,刚一到长安,便要迫不及待的为弟弟寻一个好太傅。吕后本就有此心,若当日不是公主来了,她和戴青怕早已去了留侯府,见女儿也这么热心,便欣然同意了。吕后,鲁元公主,戴青三人即将前往留侯府,小张嫣太小,又缠着她的刘盈舅舅,吕后让刘盈带着她玩,说自己去去就来。刘盈欣然应允了,就带她去别处玩了。 话说谋圣张良自刘邦入都关中以后便逐渐的退出了政坛,居功不傲选择了向陶朱公范蠡学习,学习的只是陶朱公的审时度势急流勇退,他并没学他去做生意,只是假托神道明哲保身。因为他比韩信萧何都聪明,他在楚汉战争之中领略了刘邦对待功臣的态度。萧何贤能而被疑,韩信统军而被夺军权,最后由王爵削为侯爵,且被皇帝变相的软禁在京师脚下。自己也曾遭遇过一次小小的信任危机,就是刚破秦军攻入关中驻军霸上的时候,项伯入夜来叫自己走。张良将项伯引荐给刘邦,刘邦见了项伯之后美酒招待一番,约为儿女亲家,项伯走后,刘邦疑心的反问一句“君安与项伯有故”。自那次开始,张良便更加的小心谨慎,不事事强出头。深读《六韬三略》,领略其中之意,自会想到范蠡文仲这些有功之臣帮助越王勾践强国后或被杀或逃亡的悲惨结局。他深悟‘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哲理,遂摒弃人间万事,专心修道养精,静居行气,崇尚黄老之学。 吕后和鲁元公主戴青一路走来,虽是四处观看,路上并不见什么高耸的家廓,也未觉得留侯府多么的威严,倒是府邸全部夯土夯建成而成。青泥屋檐,檐牙委婉高啄,有的只是静与宁和,在这里丝毫不见纷争喧嚣,反而有一种使人轻松之感,让人紧张的神经瞬间缓和。 她们继续往前走着,前面出现一群小鸡跟着老母鸡觅食。留侯府旁边的大树下摆放着一些供人喝的茶水,放着石凳,府门前并没什么吆喝着卖布卖茶的小贩,府邸周边安静宁和极了。她们转而看向土坯的院墙,显得有些寒酸,吕后啧啧嘴,摇摇头,她想不到这就是留侯府。刚进院就被一只黑色的小狗‘汪汪汪’的叫着吓退了,戴青赶紧过来前面为吕后挡着。 她试图要赶走那个可爱的小狗,挥舞着双手朝小狗大喊,“走开,你这个小畜生,快走开。” 小狗哪里认得她,依然乱叫,朝她们发威着。 这时,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小男孩从里门出来,男孩个子不高,皮肤黝紫色,眼神炯炯明如星光,一股由内而外的聪慧气质直叫吕后觉得男孩长大不寻常。瞧着她们如此对待自家的小狗,便撑起手来先向她们鞠了一躬,然后平视着她们淡淡的说,男孩“畜生有时却有情,人类有时也无情。为主人看家护院本是它的职责,敢问几位,小狗哪里有错?何以叫你们如此对它?” 面对这个小男孩的突然而率性的疑问,吕后和公主戴青三人都不知如何应答,只是不知然的相互瞧瞧,又同时把目光聚焦到小男孩身上。 此时小男孩也正端端正正的打量着她们每一个人。吕后笑呵呵的从戴青身后借步走到男孩身边,弯身笑问,“你说的有理,你叫什么名字?” “张不疑。”男孩儿一字一顿的说,他便是张良的儿子张不疑。 吕后点点头,又说,“留侯是你父亲吧?” 男孩儿点点头。 “那你父亲呢?我有事情要找他,可不可以叫你父亲出来。” “家父整日杜门不出与赤松子神游,不食五谷已有数天,独留我与弟弟看家,他说过不见任何来客,你们请回吧。”说完小男孩就要回到里屋去,却被吕后叫住,正言说,“请进去容禀你父亲,就说大汉皇后吕雉前来拜访。” 小男孩一听是当朝的皇后,便也不敢不请示他的父亲,向皇后点点头就匆匆进去禀报张良了。 她们观察着留侯府院落里的一切,偏院里有一块几分空地,土看似翻动过,吕后大概能想到留侯春夏闲暇的时候经常会种植一些蔬菜。距离正屋旁边搭着一个瓜架,瓜架下是一个鸡窝,旁边还有一个用布做成的软秋千,东边一处围着栅栏,原来外面的那些小鸡就是张良府衙的杰作。吕后看到这里忍不住笑了,“想不到这个子房倒是挺有一番情趣的,这不就是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么?他可真够闲情逸致的。” 不久,小男孩出来了,跟在男孩身后的是一个骨瘦如柴,面如施朱,貌如妇人的张子房。张子房着一身黑灰色的汉服,眼神里依旧不减当年的智慧。 子房见的确是大汉皇后,便趋步而来,恭敬的双手撑起就要下跪行礼,“臣……” 还未说完就被吕后给扶起来,说道,“子房免礼。” 君臣的际遇。 “请。”张良撑出一只手,把吕后和公主一同请到了院落旁边的石案前,三人围案而坐,一个小婢女上来倒茶,“子房家只有一个婢女么?若是这样,我就该多带几个婢女来。” 张良笑着道谢了,“臣谢过皇后娘娘,只是臣愿意安静不想让他人打扰罢了,一个足矣。” 吕后点点头,想着张良入关后闭门不出,在家静居行气,过的如同隐居避世的高人一般,很少能见到他的身影,又想着他崇尚的是道家学说,便笑着问,“子房多年在家修炼,可也参透什么是道么?道在哪里?” 张良说,“道,万物之本矣,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 吕后点点头,又问,“如何成于道?” 张良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便可成。” “如何用道于社稷?” 张良又说,“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无为也,则用天下而有余;有为也,则为天下用而不足。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君主要与百姓相为于无相为,遵循万物法则,社稷可成也。” 吕后听得连连点头,这不就是鼓励天子继续遵循无为而治吗?无为而治的对象又是百姓,不愧是张子房啊,对道的理解如此透彻不说,还指出了初汉时期的定国策略和指导方针,吕后笑着说,“子房即可成老聃也。” 张良低头举手作揖,道,“草臣不可比之圣人也。” 吕后又笑了,看着张良现在骨瘦如柴,便问,“子房还是不食五谷么?” “五谷凡品,不食也罢,仙神仙骨,皆为天物,欲为天人,先食天物,欲见天人,神游与赤松子。灵魂高升,得列仙班,臣不才,愿为仙风仙骨之人,仙风仙骨之人何食五谷?”张良笑答。 听得吕后一干人等面容僵硬,不知该怎样劝解张良,笑说,“君侯也相信有神仙一说?那始皇帝怎么还会死呢?” 张良也笑了,“信则有,不信则无。” “呃。”吕后点点头,顿了顿,故作无奈失望一般说道,“有道理,只是你位列仙班了,人间便少了一个能人奇才啊。” 话音刚落,张良立即补充,“不会,女娲神灵捏黄土造人,她的恩泽遍及山川,让这些黄土之人改造大地改造时代,每个时代都会涌现出不一样的人才,让他们去帮助他们的君主和国家强盛。走了炎帝还有黄帝,走了黄帝有颛顼,走了颛顼有帝喾,走了帝喾还有尧舜禹。不说远古,就说现在,没有了子房可是还有陈平,还有萧何王陵高起周勃灌婴之辈,他们皆是能人奇才,只是需要君主的重视罢了。《管子》有曰:天下不患无臣,患无君以使之。天下贤能之人颇多啊。” ------------ 第六章 探访张良(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8-15 吕后自知讲解道理是说不过张子房的,只好频频点头,同时又微微蹙起了眉头,心不在焉的听着,心里想着该怎样说服张子房。身旁的鲁元公主听了,也很担心母后说服不了子房,只将手瞧瞧搭在母后的手上拍了拍,同时递给母后一个安慰努力的眼神,吕后欣慰的向她点点头。 张良却看出了吕后这次来是有其用意的,斜睨之间看见吕后和公主二人的揣事之容,平时不怎么来留侯府,一来定是有什么事情,但是张良知道也明白他自己想要什么,更懂得远离政治,回归平凡。 只是吕后迟迟不开口,张良只好贸然而问,“皇后此次前来敝府,不知所谓何事?” “啊,无甚无甚,只是许久不见子房,特意过来看看。看见子房过得好惬意啊。”吕后一脸强迫的笑笑,不知如何开口。 张良抬手作揖,庄重道,“皇后有事的话请讲,臣洗耳恭听。” 吕后话到嘴边又咽回去,面显迟豫的瞧瞧张良,最后将案上的茶水端起来喝着。张良愈发的纳闷。见吕后迟迟不肯将此次来留侯府的目的说明白,鲁元公主倒是忍不住了,转头便代替吕后对留侯说,“留侯,母后是想让你做太子太傅,你可愿意?” 吕后无心喝茶看了看鲁元,将茶具又放在案上观看着张良。 公主话音刚落之时,张良便眼神谨肃的看了一眼公主,继而又撤回视线,神色淡然安坐原席,一时间安静寂然,他也端起了案上的茶来喝,神情悠然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的抿了三口,吕后和公主见留侯此样,二人面面相觑的看着他,想开口再问问,话到嘴边又吞回去。张良将茶具放回案上,轻叹一口气,眉头微皱着。 “子房不愿意么?”吕后见此倾身而问。 张良摇摇头,慢慢离座站起来,双手背后,走到瓜架一边一手扶着瓜架,坦然而答,“臣为汉臣食汉禄,当为汉家效力,只是臣心有余而力不足。” 吕后疑惑起来,与身边的公主和戴青不明所以的互相瞧瞧,不明白子房为何这样说,便是满脸疑惑,也站起来走到子房身边请示答案。 “张良感谢皇帝陛下自楚汉争霸以来对我的信任与厚赏,皇帝陛下之所以信任我,只是因为臣就时事能献一些拙计而已,在非常时期幸而被陛下选用,以解一时之难,故而能有这万户留侯之称。臣私下里莫不是感到荣幸,如今皇后要臣做太傅,臣自知不是这方面的人才,有计策不等于博古通今,博古通今之人若是无心傅教也是不能做太傅的。臣所读只是先秦兵法与《六韬》之类的兵书,对其他是在知之甚少,所以臣请皇后娘娘收回成命。”张良话语朴素的解释完不忘恭敬的搭手行礼,躬身在原地,希望吕后勿再勉强。 吕后一瞥留侯,倒也听得出张良一直往兵书方面讲诉,移开太傅所具备的知识,且称自己在楚汉争锋时只是献出计策而已,内心并无真才实学。吕后心底轰然而笑未发声儿,留侯的智慧大家有目共睹,如今只凭他使劲的谦称自己的不足,吕后根本不在意,看出他是不想而不是心有余力不足,故一笑便说,“留侯多虑了,也把自己看低了,当年是谁谏主安民,斗智鸿门,是谁叫汉王烧掉入关的褒斜道,是谁画著阻封,是谁虚抚韩彭,合围该下,又是谁以一曲悲歌散楚?定都后又是谁谏言皇帝封雍齿为候打消诸侯们的争功之心呢?” 张良正欲张口说话,又被吕后接了下去,吕后沉着脸有些不悦,声音肃然,仿若一丝将要撕破脸的气势,“留侯有没有真才实学,大家心知肚明,只是决定于想与不想而已,没有心有余而力不足。” 张良听得出吕后欲要发怒,只是看在自己有功的份儿上强忍着。张良便不敢怎样强辩,继而一言不发了,安静的站在原地头微微低着,正在为难之际,又听得吕后说,“留侯若是做了太傅,荣华富贵皆有,大小儿子也可入朝为官,若是辅佐太子当了皇帝,那你便是大功一件,我让史官记你一笔,让你青史留名。其实这样有什么不好,当皇帝的老师不好么?”吕后撑开双手反问张良。 张良知道吕后与戚懿不和,吕后这一招无非就是借自己的威望帮助太子登帝位而已,自己在朝中,在皇帝眼里还算是可以说得上话的人。自己若是做了太傅,吕后必然千方百计的要自己帮忙劝说皇帝,即使劝说不成,自己也必然要被迫的党同于吕后了。那么意味着又回到纷杂的政治中了,等到太子成为皇帝后,吕后会不会也给自己搞个变相的软禁。也许到时候功高盖主惹来杀身之祸?即使没有杀身之祸,伴君如伴虎,时时得对君王察言观色小心应对,过去在刘邦身边,他已经非常谨慎了,新帝登基,不知道新帝的性情将是怎样?时间长了,自己不免会遭到君王的厌恶和反感。 张良深明此意,忽然的一阵心底紧张,心如绞痛。拖着沉重的步伐正面吕后,面露难为与无奈,又是搭躬深深一揖硬着头皮道,“臣做人做事无关荣华,无关能否青史留名,臣不过就是戴着一副生披来死带去的臭皮囊安稳过市。帝师一职,实非臣能所胜任。” 吕后轰然不悦,仍旧憋回怒气,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惋惜可气的看了看张良继而又放眼他的府邸四处看了看,转头继续劝道,“子房,古有姜尚兴周,近有张仪强秦,难道你真的不愿意辅佐太子吗?你真的不愿意大汉朝经过你的辅佐而成为古今第一国吗?难道你真的不想像伊尹,姜尚,张仪那样被后人歌颂吗?”吕后依然抱有一丝希望,尽全力说服。 “非不愿意,只是臣无能为力。”张良又是躬身作揖,话语间显得坚决。 吕后大不悦,不语,顿了顿,压低声音,庄肃辞严地问,“留侯还是想绝食五谷化为仙人么?” 张良勉强点头,“与道家者众神仙游一直是微臣的愿望,望皇后成全。” “如果本宫不准呢?”吕后终究憋不住气,拂袖站立一边将脸一黑不看张良。 张良弄得不知所措,谋圣也会又不知所措的时候,还是被一个女人搞成这样,他不知如何向皇后解释。 这时,张良之子张不疑在里屋头贴着帘子听见父亲与皇后谈话的所有过程,知道他们产生了不和的意见,也知道皇后是说一不二的人,更不想父亲得罪皇后,便掀起帘子出来了。来到皇后身边,先是礼貌的向她鞠了一个躬,稚嫩的眸瞳智慧的盯着吕后,弄得吕后倒是浑身不自觉了。 个子不高的他,梳着孩童的总角发髻,眸子里尽显他父亲当有的智慧和成熟,自身一种独有的超然气质也叫吕后内心深感此小儿长大不简单。张不疑嫩嘟嘟的脸蛋上立刻呈出个酒窝,礼貌的对吕后微笑着,伸出一双小手也学着大人模样给吕后打躬作揖,“张不疑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刚才与家父所说,不疑已全部听见,也知道皇后此次前来的目的是要家父做太子太傅,皇后真觉得家父能担当太傅么?”吕后倒是认真地听着,反被他这种无所谓大无畏的精神折服。一脸欣赏的表情看着他。 “听说皇帝陛下答应家父入关后修身养性,静居行气,不参与朝政,难道圣上说过的话可以不作数吗?而且家父素来身体孱弱,近日又绝食五谷更是风吹潦倒之势,身体十分不好,怎可强使之做太傅。且皇后所说的谏主安民,斗智鸿门,画著阻封悲歌散楚之类,想一想哪个不是计策,又和太傅所教的全篇精简有什么相关,难道要家父教太子这些计谋么?计而人心生,不是可以学得来的,要学就学《诗》《书》《礼》《易》《春秋》《论语》《孟子》等经典大文宗,取其精华而阅之,取其精华而为之。孔子有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皇后殿下真的觉得家父有如此至高的傅教能力么?家父只是喜欢修治先秦兵书,喜欢闲云野鹤的旷然,对于太子要学的礼乐射御书数实在不精通,不疑认为家父不能胜任太傅。”张不疑一脸坦然胸有成竹面不改色的说着,从一个年仅八九岁的孩童口中能够说出此番大道理,着实叫吕后等人惊讶,此小儿确有留侯之风采。张不疑说完又是礼貌的做了个揖便站到父亲留侯身边了,张良拉着儿子的小手对儿子笑了笑。 听得吕后和鲁元公主频频拍手称好,今日有幸见识了留侯家的公子超然的智慧风范,吕后感到的确新奇,方才的不悦一下子被张不疑的话冲的烟消云散,面露一丝欣慰说,“如此小儿说出此番道理,除了留侯家的公子还能是谁家?子房家又出一个人才。好吧,本宫可以不让你做太傅,可是你要为我推荐可做太傅之人。” 张不疑稚嫩的笑笑看着自己的父亲,张良亦是面露喜色的看了看儿子,将手搭在张不疑肩上,然后说,“臣谢过皇后,要说太傅,臣倒是认为太常叔孙通可做太傅。叔孙先生本就是秦朝博士,此人乃经纬博学之才,曾为皇上制定礼仪,又深知五帝三王之说,对儒家学说更是精通,品行更是端正,臣与他交谈过,洞之古代轶事,皇后若是不信的话,可以找来一试便知。” 吕后这才满意似的点点头,又坐回石案前,招呼张不疑前来,拉着张不疑的手对张良说,“子房啊,你又为本宫出了一计,为我解决了一大难题,叔孙通做太傅,我放心。”多少感觉有些喜悦,叔孙通在她考虑之列。 张良欣然的点头,吕后笑着称赞张不疑,“张家小公子,你多大了?这么聪明,不愧是谋臣的儿子。” “今年八岁。” “你会有前途的。”吕后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说,张不疑此时倒是女孩儿似的羞涩的笑了笑。 鲁元过来笑着对留侯说,“留侯的公子八岁便初露锋芒,日后可是位了不得的人物,及冠之后到宫里做事吧。” 张不疑与父亲互相看了看,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笑了。 吕后又话里有话的隐说,“马上就要置酒未央了,留侯……好生歇着,太子可把君侯当为瑚琏之士了,汉家的稳定离不开君侯。”瑚琏:是宗庙盛黍稷即小米、黄米的。它绝非一般的盛食器,而是上至周王、诸侯,下至卿大夫,置于大堂之上、宗庙之中、黄泉之下,极为尊贵,超华绝美,实有大用,贮能裕养,因而可以和鼎相配而且同用。只是尊贵稍次并欲时代享有,须臾不离并永远流传的大宝礼器。吕后引用太子的话说留侯是瑚琏之士,是说留侯张良对国家社稷,乃是大器,具有超才,足堪重用,是治国安邦之才。也叫留侯未央宴会之时留心对太子的照顾。 张良心下一咀嚼言外之意,便说,“太子仁厚,怀仁怀德如琬如琰如瑾如瑜,天下臣民皆纷而沓至的仰附,无人可及,汉家社稷无需多虑了。” 吕后听闻,面容稍感轻松的长嘘一口气,久违的笑容此时终于爬上脸颊,满意的对留侯称啧道奇的点头。念留侯当真智慧之人,台面上的话稍微一考虑就能明白,且也能给出满意的答复。 日头高升,一阵凉风袭来却也不觉得多么的冷涩,倒是清爽的很。来留侯府也有些时候了,吕后虽然没有请到张良做太傅,可是并不是无收获,他又推荐了一个叔孙通,其实叔孙通本就在她的考虑之列,只是本然的认为张良更适合。 君臣聊了些时候,时候也不早了。张良欲要留吕后和公主等人在府邸吃过饭之后离去,吕后和公主笑着婉言谢绝了,说是宫里还有一大堆的事要处理,就不打扰了。临走前千万叮嘱张良多吃饭,多活动,更要保重好身体,张良笑着答应了。可是二人心里都明白,吕后某种程度上倒是希望张良一直如此保持着与政坛隔绝,这也是对刘邦政治的一种安全保证,第一谋士不会有心叛汉,张良也明白吕后只是像样的说说,自己恰是吕后所希望的状态,说了一阵,张良便出门送走了吕后公主等人。 ------------ 第七章 夜如何其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8-16 吕后和公主从留侯府归来,带着满脸喜悦。这场探访留侯终是不虚此行了,即使子房没有成为太傅,但是在他的提点之下又得到一个叔孙通,恰好叔孙通又是在自己的考虑范围之内,更值得欣慰的是,子房一心淡出政治,追随道家,没有一丝分割汉家天下的意愿,吕后心中自是开心。 怨刘邦归怨刘邦,但是吕后还是很为刘家的江山考虑的,不然不会冒险派细作到匈奴,也就不知道再过些天匈奴就要入长安了;不然不会去请留侯做太傅,因为她担心儿子虚度年华,本来太子就不招刘邦待见,再不努力上进一些,只怕是更有被废黜的可能。 只是这太傅一事,还需要找时间和刘邦说一下,好让他知道一下,不然全凭自己做主,刘邦会怪她参与政事的。 一行人一路上谈笑不止,兴致大好。刚经过一排枯树的时候偏巧看见管夫人带着婵心往赵美人那里去了,优哉游哉如沐春风的样子。吕后停下来瞧了瞧她,公主随着她的眼睛看去,问她怎么了,吕后扭头对她笑笑,称没事,然后就往长信宫走了。吕后瞧见管夫人近来确是十分得意,不仅使得皇帝重新去了临华殿,而且皇帝还吩咐少府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先往临华殿送一些,甚是给足了管夫人不小的面子,如春风的笑着招摇过市。 沿途一路走来,见宫中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变化几天前就有了。只是吕后不慎发现而已,长时间待在长信宫,她自是不知道外面的变化的。满城飘着红带子,满城竖着半卷旌旗,宫里的道路比之以往更洁净了,阁道两旁摆满了冬日的花儿,宫人宦官们忙着往未央宫搬东西,铜鹤宝鼎等贵重礼器通通搬进未央宫。礼官大夫接收着诸侯王一批批的朝贡,忙着记录物品,总之上下都变了样,宫人变得更忙碌起来。 如今马上就是举行未央盛会了,吕后觉得和皇帝说太傅的事有些不适时宜,宫中这么忙,皇帝肯定也很忙碌,忙着完成最后的渭水之事,忙着接见诸国藩王列侯,忙着叙一别之旧。 红轮西坠之后马上就是深夜了,吕后本来想看在女儿和外孙来朝的份儿上叫皇帝过来聚一聚,和女儿以及外孙说说话,不料遣去叫他的宦官回来称说皇帝已在临华殿吃过了,叫吕后她们赶紧吃。吕后将内心火热的情绪克制了一下,换上盈盈笑脸,自己陪着公主、太子、张嫣在一起吃了顿饭,娘儿几个又说了一些时候,夜深之后便各自回去了。 刘邦连日来也很疲惫,除了常去渭水查看水利之外,眼下又是年末,又是‘上计’的时候了。所谓上计,是指地方官在年终时本人或遣吏至国都将全年人口、钱粮、盗贼、狱讼等事报告朝廷称为上计。 白日除了继续查看渭堤,也去临近的县中查访民情。黄昏时分叫来丞相萧何以及丞相长史到宫中一起细查地方官一年以来的业绩,每日都要看完几摞竹简,有时连饭也顾不上吃,和丞相他们顶着微黄的烛火细查着年内的民生情况,一丝不苟严肃认真的样子颇有圣王风范。每次阅完已至深夜,常常累得腰酸背痛,距离临华殿最近,便常常回去临华殿,管夫人也已睡下,听闻皇帝来了重又起来,大致的整理一下妆容迎接他。他这几日常来临华殿却也不怎么说话了,每每看到管夫人等候在微黄的烛火下,捏着她的脸颊疲惫的笑笑,和她逗玩一会儿便叫她给自己捶背捏腿顺道打洗脚水。管夫人捏着捏着便听得他的鼾声又响起来了,他坐着都睡着了。管夫人便重新唤醒了他,脱去靴子伺候他睡下了,连日来并无甚很多的话语。管夫人感到一丝寂寞,即使他在这里,可是每次都很晚回来,自己睡醒了,他却要睡觉了。答应戚姬的事,管夫人有想过很多个日夜,原本打算和皇帝说关于皇储之事,可是皇帝回来没半个时辰便睡着了。这日,刘邦没有如往常一样加班到深夜,明日便是盛会了,所以轻松了一天,还是在临华殿用膳。当吕后的人去叫他时,刘邦也正有些疲惫,不想移宫就草草答复了长信宫的人。实在是心中装着一些事情,没心思用膳。 刘邦在临华殿简单的用过晚膳后,没有吩咐舍人相陪,他一个人拖着稍有些疲倦的身体独自来到了未央宫前面。夜色之中的未央宫在黑色的映衬中更显得高大,他抬头骄傲的看着这个举世无双的未央宫,在他眼前这是多么大的工程,多么壮丽的宫殿,这是多么有象征性的时刻。 他对这宫殿臣服满意的点点头,一个人失声笑了起来。瞧着宫殿足以登天的台阶,瞧着宫殿屋角上的鸟兽图形,一个个勾心斗角着,看着未央宫在夜色的映衬下雄武威严。 这是他的开国功臣萧何主建的宫殿。他一个人脚踏诺大的未央宫,在夜色下看起来是那么的渺小而充满魄力,月黑风高,偶尔一阵风拂来,吹起了他有些凌乱的发丝,吹褶了他额角上的纹路,一双苍茫的双目此刻间交杂着种种复杂情愫,他双手随意的搓一搓胳膊,天好像凉了。 借着月色一手撩起服角,开始慢慢的登台阶,台阶两侧点着宫灯,从上空看下来就像是黑夜中的两条玉带。那些宫灯里的烛火在风的吹动下摇曳着,像是独舞,他一手扶着石栏,石栏上尽是雕刻着些鸟兽,个个都很神武。每登一步,都感觉无比沉重却欣愉,好像是把多年的辛苦与努力拼搏踩在脚下,每一步都很沉重,每一步都很充满着一种复杂的心境。 他终于能像当年秦始皇那样拥有自己豪华的宫殿,虽比不上阿房宫那样覆压三百余里,但壮观美丽毫不逊色于阿旁宫。在一个台阶上他停住了,单立台阶一侧,手扶石栏抬头仰望夜空,此时群星正为他闪烁着,一明一暗时静时动,他沉静的扬起嘴角。 作起了一首雄情万丈激昂顿挫的诗词,“苍穹浩瀚兮谁人宰?三皇五帝兮若如何?大日明月兮照四海,汉家永生兮比姬周。千秋万世兮后人颂,长乐未央兮看今朝。受命于天兮赤帝子,既寿永昌兮刘汉人。” 刘邦借着夜空感叹着。不久他微微的平视着前方,在夜空里沉浸的回想着,他的七年奋斗战争涌现在他眼前。想起了白手起家的那一刻,他从一个沛县泗水亭长一夜间成为沛公,灭秦后又成为汉王,转而逼项羽自刎乌江,冒着生死赌注又一步登天成为开汉四百年的汉高祖。那些跟随他打天下的功臣也得到了该有的荣华与爵位,他的萧丞相,他的护国军师,他的参军,他的太尉,他的大将军,还有他那做了两年人质的嫡妻吕雉,这些人通通是流血流汗的跟着他拼搏着。 战场的硝烟磨练了他的意志,政治的风雨磨练了他的手段,世事的无常磨练了他的性情,他在七年之中捻转流离,尝遍世间所有苦难抑或美好,这些都是他必须有的。然而踏着为他而死的士兵的血骨通往帝王路终究叫他有些心酸。 眼角陡然间有些湿湿的,用手轻轻一抹。改朝换代发动兵事太苦了,七年的战争换来了今天的安宁与太平,换了朝代换了主人,再也不是战火连年了,百姓也开始安居乐业,这是他的愿望。 此刻他心中有些对自己的崇拜,他笑了,他笑他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他笑他也许这不是真实的,他笑他终于统治了天下,他笑他终于能像当年秦皇那样做大丈夫该做的事,他笑他终于做到了。他笑他的汉家江山锦绣多娇,连绵八万里大好河山是在他的手里绘画着。 刘邦解开衣襟哈哈大笑着,是那么的畅快淋漓,那么的逸兴遄飞。 他又把视线转向了高处的未央宫,离未央宫正门还有许多的台阶,他要一步一步的走上去看看他的宫殿,心里满是男人成功后的激动与喜悦。 “夜如何其?夜未央。”他向上走着,忽然想起了《诗经》里的这一句,觉得这一句话最能代表此时的情境,而且也能代表大汉基业永生永世不巧。 “夜如何其?夜未央。”台阶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吟诵声,仿佛是接他的话。 刘邦惊愕,不知此时竟会有女子也如他一样会来未央宫。循着女子的声音转头而望,柔情的笑了,“是你。”刘邦显得有些惊讶,那女子早已站在离他不够十米之远,他慢步而下台阶,撑开一只有些沧桑的手接她上台阶共步。 她微笑着点头,伸出一只玉手轻轻放进刘邦宽厚温暖的手中,被刘邦紧握着迎到和他站立的台阶上,“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跑这儿来做什么?”刘邦与她相视而对。 “看见陛下心里仿佛有事,妾放心不下,便悄悄跟随陛下到此,本不想出声打扰,见陛下心事漫漫,妾忍不住想与之共语。”原来是管温,刘邦与管夫人吃完饭后便一个人散步到了未央宫,管温见他心事匆匆,就悄悄跟着他。 刘邦将管夫人轻轻揽腰拥入怀中,管夫人将一只手轻挽着他的脖子,脸颊紧靠着他宽厚的胸膛,不觉甜蜜的笑了。二人温情了一会儿,刘邦蹲下就坐在夜色下的台阶上,他也招呼管温坐下来。二人平视而对着,心有灵犀的笑了笑,便将目光同时望向了夜空。夜空下一个女子头侧倚着一个男子的肩,月光拉长的身影,显得他们恩爱无比。 “夜如何其?夜未央。陛下想让大汉皇朝千秋万世永存?”管温靠着他轻问。 “夜未央乃夜色未尽之意,当初未央宫这个名字就是取自《诗经》中的这一句,大汉开国不易,代秦而立汉,秦皇不懂让他的国家万世永恒而让我刘汉取而代之,这就是天意,朕要让大汉朝辉煌千秋万世,刘氏子孙遍满天下兴业大汉,就如这夜未央,永远连绵万代不休。”刘邦说着便往紧搂了搂管温。 管温掩嘴宛然一笑,“既想让我朝永存,那么陛下就得选好接手国家社稷的人。” 刘邦高兴的脸上立刻换之严肃,觉得管温话里有话,便松开她的肩疑惑地看着她,“你话里有话,你觉得太子不能胜任天子?” 管温摇摇头,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远处摇曳的烛火,淡淡的说,“能不能不是妾说了算的,陛下心中是最清楚的,知子莫若父,虎父无犬子。太子性孱弱,不及陛下刚猛,没有陛下那种豪情万丈指挥千军万马的魄力。陛下百年之后,太子不会像陛下这样可以压得住群臣,那些开国大臣们皆是同陛下共过患难的热血男儿,他们心中究竟是怎样看我们汉家的尚且不知,因为韩王信燕王臧荼就是例子,陛下与他们剖符为信,让他们世世代代享有封国爵位,可是他们藏二心,好在陛下英勇雄武,可以压得住他们,想一想太子可以么?太子孱弱如羊,陛下勇猛如狼。。陛下要细细思考,和陛下共患难的大臣们之中有的并不服气您,想必您是知道的,一旦宫车晏驾,他们若要执诸侯之兵胁迫汉中央,您觉得太子能处理好这些大事么?” 管温绘声绘色尽量往危急之处说着。刘邦仔仔细细的听着,倒也觉得有道理,如今就连管夫人也看出了太子的能耐,他还要犹豫么?但他始终得顾及吕雉。他心里已经被触动了,他不是没有想过更换太子,只是没有理由,如今被管夫人如此一说,更是坚定了他要换太子的决心,就在明日,他要试一试大臣们的反应。 只是现在他必须要管夫人停止这些军国大事一般的热议,她这就是在干政,太子乃天下本,乃国家大事,岂由她一个女子信口开河。但是刘邦聪明,听取不同的意见后,又故作天子一派的架势打断她,威严拂袖道,“好了,不要再说了,你再说就是干政了,回去吧,夜很深,明日的未央盛会还有的忙。” “妾,僭越了,请陛下惩处。”管夫人心中暗自喜悦,低头请罪。 刘邦扶起她,轻轻拍拍她的手,“下次不许了,好了,朕也要回鱼藻宫了,你也回去吧。” 管夫人见他不去自己宫里,便猛然倒在他的怀里撒娇,故作哭泣之样,“陛下在妾宫中吃饭却不就寝,天这么黑,放心让臣妾独自回宫么?” 刘邦却开怀大笑了,捋着美须髯,又将她搂入怀中,双手环着她的肩哄着她,“朕知你什么意思,好了好了,戚夫人想必也睡下了,朕今晚就与你共眠好了。” 管夫人这才破涕为笑了,挽着刘邦慢慢下了台阶,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 ------------ 第八章 置酒未央(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8-17 皇天清清,乾坤已定,四海一统,皆为王臣。 十月的这一天,长安城里显得格外热闹。这一天是置酒未央的日子。寅时末,就听见有人在外面哗哗的扫着街道了,还不时的听见扫街人说着‘天下终于安定了,刘家终于辉煌了’‘快扫吧,今天全国所有的诸侯王都要到未央宫朝拜了,听说啊,楚王梁王齐王等等都要来呢,到时候可热闹了’‘昨天街上不是已经布满了侍卫守卫长安大街么’‘今天我们都可以尽情喜悦了,未央宫的建成真是多亏了萧何丞相啊’。 曙光渐隐渐现,天际由黑纱色交接成褐蓝色进而又变成淡蓝色、清蓝色、清白色。终于十月的第一缕阳光缓缓的出现在正东方,是那么的旖旎醉人,那万丈霞光映衬着湛蓝的天空,似乎要把整个天空映个血红。慢慢的,暖暖的阳光轻抚了秀美的长安城,照亮了长安城的每个角落,有了日光的洗礼,好像长安城比昨天更加饶人了,一派喜融融的暖意。 似乎所有的人民都动了起来,早早的起了床,梳洗着装扮着,有的人家早见炊烟四起了,蒸着热腾腾香喷喷的馒头,热气熏疼了手指,可是还是兴奋地用嘴一吹又盖上了笼盖。 有的人换上了新衣,家里的屋角上挂着红灯笼,又把自家院子扫了又扫,不见一片叶子落在地上,收拾起家里乱糟糟的脏衣服,脏罗帐。 有的人家拿出了埙萧吹奏着。 有的干脆组合了个队伍吹吹打打行走在街上,每个人脸上都笑开了花,舞着红绸带,跳着欢乐舞,欢快的身姿说不尽长安百姓的快乐。小孩儿老人,男人女人,所有人都开怀着欢乐着喜悦着。 “长安百姓祝愿汉家江山永固,长安百姓祈愿汉家皇帝庇佑人民……”长安城的百姓们说了一遍又一遍,向大汉向刘邦祝福着祈愿着。大家像是约定好了似的,都聚集在长乐宫门前祝愿着,声若洪涛传入宫廷,始终跳跃在脸上的是一片挥之不去的喜悦。 ‘吱呀’一声,缓缓的,长乐宫宫门开启了。列队走出来几十个侍卫执戟而站,百姓顺势欲往里挤着看一看皇宫大内,趁势祈愿来年的雨顺风调。卫士们严面执行着自己的行责,拦着百姓不让他们往里面闯,但是丝毫掩盖不了百姓们的欢呼雀跃之声。 皇宫内早也是一片喧嚣着,所有的宫女太监舍人侍官乃至夫人美人们都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各自忙活着。 早起早梳妆,对镜贴花黄,轻衣遮玉肤,永别旧时样。 “把那个花盆放这里,对对对,别给弄摔了,小心点。” “你你你,干什么呢?皇上的龙袍呢,你快去找出来,都什么时辰了,磨磨蹭蹭的,上面怪罪下来有你们好吃的。” “哎呀,戚夫人管夫人薄夫人赵美人的衣服在哪儿呢?快快快,各位主子们都已经在催了,快点送过去。” 宫里忙坏了掌管皇帝皇后以及各位夫人美人衣服的少府令,一大早他就站在长乐宫诺大的宫院里指挥着,生怕出了什么纰漏,嘴巴都说话说的干巴巴的,今天可是举国欢腾值得纪念的日子,等一下就要去未央宫了,他必须确保一切无虞。 “秦舍人,叫你放的五牲你放好了么?” “未央宫的朱红毯铺好了,没问题吧?” “未央宫两边的万年青一定要新鲜的,还有两边别忘了放至尊铜鼎,那可是皇权至高无上的象征。” 这边的少府令如此忙碌着,那边的厨丞也是万分忙碌着。宫里的十几个有名的厨丞共同烹制着美味佳肴,厨房里早已是油锅声炒菜声一片接一片的响起,额头上沁满汗水,待在一边的几个宫女见势拿起方巾为他们擦汗着,整个宫廷好不热闹。 长信宫詹事,太子宫詹事各自为皇后太子忙活着,帮忙为皇后选衣,为太子传达紧急诏令。 太子宫。 所有人都在为太子忙活着,弄头发的,熏衣香的,整理衣冠的。服官们将一身玄黑色与纁红色礼服架在了太子面前,交领、右衽、束腰。只是看上去纁红色过多,足以有些新娶的意思。太子年轻,着这一身衣服颇是平添一些阳光之气,看上去分外精神。宫人们拿来六寸冠又给他方方正正的戴了上去,在下巴处打了个结子,只剩下一张俊秀阳光的脸。 刘盈见纁红色多于玄黑色便略带嫌弃着说道,“这这这,穿这个不好吧,太红了,本宫又不是嫁人。”再一看,颇有些娶妻嫁人之样,看着宦官们给自己弄得像个即将上花轿的出嫁娘,心里很是别扭。 “太子殿下,今天穿这个正合适,也是皇后娘娘吩咐下来的,纁红色多于玄黑色喜气。”一位宦官边给太子弄衣服边说。 正说着呢,门外进来一个小宫女,不是太子宫的,是皇后宫里的,她气喘吁吁的进来给刘盈行了个礼,“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刘盈正在被一群宦官摆弄着周身,头微微一侧,眼睛越过侍者们,“起来吧,今天这么热闹,就不用行礼了,何事?” “皇后娘娘说一会儿叫殿下过去长信宫一趟,说是有事。”小宫女规规矩矩的低头说着,不敢越距。 刘盈沉思了一会儿,不知道母后要他过去干什么,原本打算直接去未央宫的。面带疑惑的挥挥手向她说道,“知道了,就说我一会儿就到。” 今儿个热闹,太子便叫人赏了小宫女一串珠宝,小宫女感恩戴德的谢了太子喜悦的跑走了。 长信宫。 鲁元公主正在皇后的宫里帮着皇后梳妆,戴上精致漂亮的耳环,贴上花黄,打上腮红,描着细眉,屋里只有皇后鲁元公主小张嫣,还有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宫女陪侍着。 门外头有人送来了皇后的凤衣,金丝线一针一线穿织成细小的经纬,金凤图腾镶嵌在玄黑色夹杂纁红色的宽大袖口处,胸怀处与背后的位置也绣着金凤。鲁元公主接过了凤衣叫吕后看,吕后起身看着从来没有穿过的衣服,手轻轻摸着衣服的表面,光滑细腻,金黄照人。 一个转身就将凤衣穿在身上。金凤绕着吕后呈现盘升之势,四只金凤的凤嘴皆从东南西北(两处手臂、前胸后背的凤鸟)四个方位拱向吕后一人,颇有些四海主宰之意。吕后十分喜欢这身装扮便转身看着裙边转起的圆圈,开心的笑了,双手撑开叫鲁元公主来看。 “阿元,你觉得如何?”吕后一边自顾自的欣赏,一边问旁边站着的鲁元公主。 公主走过吕后的身边,仔细看着变了样的母后,奉顺着惊喜的叫道,“这哪里是母后啊,分明就是天女下凡嘛。” 一处自顾玩耍的小张嫣也过来凑热闹,“外祖母变漂亮了,外祖父更喜欢外祖母了,嫣儿也要穿金凤衣。”张嫣拍着稚嫩的小手撒娇着称赞吕后。 吕后噗嗤一笑,假意似的白了一眼张嫣,“这个小家伙倒是清楚得很,一点都不说假话。” 公主弯身抱起张嫣笑了,小张嫣也咯咯咯的倒在鲁元怀里笑了。 吕后将小张嫣从鲁元怀里抱过来,宠爱的在她的脸上亲了亲,着实一个响亮的啵啵,“嫣儿乖,嫣儿是外祖母的小心肝,嫣儿长大当皇后,好不好?” 吕后话音刚落,鲁元公主吓个半死,脸色一下子就从原来的高兴变为铁青一片,顿时只觉得喉间发干,一股担忧和突如其来的诧异冒在她的瞳孔里。她是弟弟刘盈的亲生外甥女,怎么可以当皇后呢? 她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木然中失神的看着正在和嫣儿玩的吕后,顿时觉得母后陌生了那么一瞬间。 张嫣于是更加瞪大了圆溜溜的黑眼睛,欢笑的问,“嫣儿可以像外祖母一样当皇后么?嫣儿好开心。”稚嫩的张嫣沉浸在一片孩童天真纯粹的喜悦中,还分不清世事的对错,还似有喜悦问着吕后,在她此时的心中她认为可以和皇帝舅舅结婚。 “母后当真要把嫣儿嫁给弟弟么?”鲁元公主木然的走到吕后身边铁青着脸问。 吕后一瞧她严肃的样子,却是一笑置之,不理会公主的提问,转身带着小张嫣去了里间。 ------------ 第九章 置酒未央(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8-19 长信宫长秋殿。 刘邦就休息在离吕后不远的一个别致的长秋殿内,这里也是挤满了伺候他的人。 刘邦站在地上任由宦者宫女舍人为自己捯饬着。 “请皇上抬手。”一个舍人轻声的指示刘邦,为他拿来了精美的龙袍,那龙袍是典型的上衣下裳制冕服。龙袍也是两种主色调,即玄黑色和纁红色,那蛟龙纹理也和吕后所穿的金凤纹理路数一样,也是两边胳膊袖口处各一个,前胸后背各一个,也和金凤一样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垂拱着刘邦,似有统领四龙之意,又有统治四海之意。轻车熟路的就穿在身上,还是交领、右衽、束腰,配有金色带钩,带钩也是夔龙形状,龙嘴大张似显吞天之势。 腰间系着佩绶,上部为弯形曲瑝,下连小璧,旁有龙形冲牙,珍珠点缀,下饰彩穗。 一个侍者拿来了冕冠,冕冠为黑色,即俗称的‘平天冠’,广七寸,长一尺二寸,前圆后方,前垂四寸,后垂三寸,系白玉珠十二旒。冕冠两侧各有一孔,用以穿插玉笄,与发髻相互穿插以便拴结。笄子两侧靠近耳边位置各有一颗珍珠,然后笄子两侧系着的丝带顺着脸颊系于下巴处。穿戴整齐的刘邦,此时看起来还真颇具圣王形象。 刘邦看看左右胳膊上的龙纹,再看看腰间佩戴的佩绶,又看看蛟龙飞越怀中,喜得直说一个‘好’字,眼前的玉珠子旒子被他带的一前一后的乱摆着。 “奴才们祝愿皇上长乐未央千秋万世。”为刘邦忙活的几个奴才们立刻跪了一地,声音长短不齐的如此恭维着他。 “千秋万世?”刘邦一愣,随即捋髯哈哈大笑,“好好好,大赏,大赏。” “谢皇上赏赐。” 片刻功夫,在众人的努力下刘邦终于披着龙袍,甚是精神的被迎出宫。 宫外面,太常叔孙通早已跪候在冰凉的地面上,等候刘邦前去南郊祭天。刘邦将他扶起来,让叔孙通跟随自己以便随时指导自己的言行。由汾阴侯夏侯婴驾着驷马銮驾陪刘邦前去祭天,之后直接去未央宫。 长乐宫的一路之上,刘邦拂起帘子,看着皇宫内的改变,跸道清扫,旌旗遍野,旗角半卷迎风高扬着,每个路口设有重重守卫把守着。各个士兵手执戟身挺拔,面色尽是军人的骄傲,在光辉的蓝天下,这些士兵们是在为他刘邦站岗,是在为他刘汉江山守卫着。 刘邦看着看着心生敬慕之意,不由得双手合拍为他的士兵们鼓掌。 刘邦銮驾所过之处,众人皆下跪,山呼‘大汉皇帝陛下千秋万世长乐未央’,一遍又一遍,一遍比一遍响亮。场面甚是宏大,让人心潮澎湃着,刘邦更是激动不已。 刘邦皆是双手微举向他们挥手,隔空要他们平身并作扶起之势,要与他们同乐未央。 在过武库的路上,刘邦看见了那么多的诸侯王已经陆陆续续的进入未央宫内。 辇徐行着,在辇中有着往事感触的刘邦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太上皇刘太公。 “太上皇那里安排人去请了么?”刘邦掀起帘子转头问着随行的侍者。 “回陛下,已经差人去请了。”一个不知名的舍人说着。 “安排的什么人去请太上皇?” “回陛下,是樊哙将军。” 刘邦一听是那个大老粗皆连襟樊哙,呵呵一笑,“是谁朕都不会想起是他啊,樊哙,他居然去栎阳宫请太上皇,可别把朕的父亲给弄丢了,这个大老粗。” 叔孙通也跟着笑了,接话道,“樊将军虽是粗人,但他应该是粗中有细吧。” 刘邦满意的点点头,往南郊驰去。 未央宫内。 所有的诸侯王笑呵呵的停留在未央宫内,开始先欣赏着殿内的摆设。精美的玉器,方形大鼎,精美的丝帛画,一排排明亮的烛火摇曳着,照亮了殿内的地板,每隔十几米就是一个台阶,好像是把文武百官分出个三六九等。最让人感觉肃穆的是那个专人打造的金色龙榻,它离地两三米高,拾级而上的台阶铺满了红毯,红毯尽头处的龙榻,两边各有蛟龙,龙身盘绕,龙嘴大张,似显吞天之势。 一拨又一拨的丫头们端着厨丞们做好的佳肴往未央宫里而来,香味四溢,引诱了不少的王公大臣。 众诸侯沉醉在未央宫的完美的布置之中,一些大臣们在楚汉期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自刘邦入都关中后,自己就去了封地为王为候,几年不见彼此,那些大臣们都是见了老乡一样拉着家常似的,分外谦恭却又喜悦,十分和气。 “楚王啊,好久不见了,在楚国还好么?听说楚国今年又是向汉室进贡最多的第一国。”梁王彭越老远就与楚王刘交遥遥作揖,笑问楚王近况。 “梁王过奖了,此乃刘交分内之事,梁王不也一样么?听说梁国近年来的丝织业倒是发展的不错啊。”二人走至中庭,各自又作揖客套了一番。 彭越呵呵一笑,拉过他,“走走走,我们一边说去。” 楚王刘交梁王彭越二人见了面迫不及待的走到一边闲聊起来。 周勃与灌婴相跟着进来,刚踏进一只脚就听见有人打招呼,“周将军灌将军,别来无恙吧,二位将军长期守卫长安,真是小弟的榜样啊。” “若是侯爷也想守卫长安,我与周将军倒是可以为侯爷向皇帝陛下美言几句的。”灌婴见是广平侯召欧,便也向他开起玩笑,随即灌绛二人也是遥遥与召欧互相拱手作揖。 “呵呵,周将军见笑了。本候我是那样的人才么?长安的安危还是得靠二位啊。”召欧又说,“对了,听说二位将军带领百姓修复好了渭堤,声威不减当年啊。”旋即,召欧就疾步来到绛灌二人跟前儿与他们互相寒暄一番,几个人互瞧着彼此笑了起来。 这时,从外面进来了齐王刘肥和齐相曹参,二人进门就笑呵呵的向各位同僚打招呼。 “各位王候,别来无恙,今天是欢庆之日,愿我们同乐。”刘肥一手放于胸前,一手自然地背后向各位打招呼。一些人见势就围上来寒暄着。曹参则是笑呵呵的点头传递心意,看见一帮人围着萧何丞相,顿时又一脸阴沉不悦,看见萧何就让他想起了刘邦当时要封赏的第一功臣,自己出生入死打天下,萧何只是送送军粮就轻而易举的得到了第一功臣的称号,曹参此时心里不悦极了。他别过头不瞧萧何,这时萧何也看见曹参,曹参与萧何短暂的眼神交汇之后便故意别过脸去,萧何见曹参依旧如此责怪自己当年之事,颇感失落,瞧了一眼曹参后便又和其他人说起来,不去管他。 “曹将军,不,现在应该叫曹相国了,怎么相国大人与齐王都来京?”阳陵侯傅宽见他不悦,探问。 “朝拜未央是近几年来隆重的大事件,整体朝拜不容易,曹某也想见见这种恢弘的气势,蒙齐王厚爱准许曹某随行,只不过后日便要回去了。”方才还在不高兴的曹参见了老朋友傅宽,心情总算扭转了一下。 这时,宫外面进来了留侯张子房,还是面如施朱,貌如妇人,手持一把芭蕉扇,却也满面兴致。众大臣唏嘘了话语,把目光齐齐看向了曾经的军师,还是一副身体孱弱之样,貌似更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气质,移步进来和各位大臣打招呼。 “军师啊,见到赤松子与众位仙家了么?”不知是哪位大臣如此突兀的略带戏谑的一问。 众人皆哈哈大笑,向张良这边聚过来。张良呵呵一笑,循声望了一遍,也未发现说此话的人,带有长者风范道,“各位大臣们,今日是个举国欢庆的日子,在这里就不要讨论张良了吧。” “留侯请。”萧何越过众人群,来到张良面前,与张良互相作了个揖,将张良请到了中庭,二人聊了起来。 就在各位大臣三三两两的聊天说笑时,又从门外进来一个人,此人也如张良一样许久没有上过朝,只不过二人得到的身后议论不一样。张良不上朝乃是高祖皇帝允许的,他不上朝却是有着消极对抗朝廷之意,若不是这盛大的置酒未央宴会,他是绝对不会来的,就这次也一样,也是预备告请病假,但是刘邦下达了诏书死令:未央盛宴,普天同庆,封国诸侯不论何因须及时赴宴,否则以藐视大汉藐视皇权藐视天子之罪论处。 众诸侯都把目光齐齐看向了此人。 ------------ 第十章 置酒未央(三)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8-21 殿里重又热闹起来,三三两两指指点点。大臣们立即开始小声议论着,三三两两的围着,还不时用怪异的目光注视着刚进来的人。 此人见大家不与他打招呼,只是像见了怪物一样的打量着他,顿时觉得那种目光很不舒服,远离朝堂那么久,没有再见过他曾经的同僚们,今天见了却是这般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他也没有和其他大臣有过眼神上的任何交流,进来后就一个人站在大殿的一个石柱旁,安安静静瞧着他们,双手却不自觉的握的咯吱响,遂而将视线放眼于殿中的摆设,以此打发时间。 “大将军别来无恙,臣久慕大将军威名,知晓大将军今日必定前来,特幸瞻仰大将军风采,还望大将军多多指教。”一个无甚军功的关内侯从众人间挤出来,一见此人便遥遥躬身作揖谦卑起来,口中一连称呼了五次大将军,其他众人表情各异的看着他二人的对话。 此人应声回头,发现上前与他攀谈的原来只是个小小的不知名的关内侯,便将他粗略的打量了一番,又瞧瞧那些军功在此人之上的列侯诸王们,脸色稍微有些失落,背起双手将头高高一扬,扭向别处,淡淡的回了句,“你客套了。”便再无任何话语。众人皆又唏嘘起来。 正在他无聊之时,张良瞧见他有些格格不入的样子,担心他受不了别人对他的不理睬,便穿过人海到他面前,恭敬的对他作了个揖,“韩大将军,别来无恙。” “不敢不敢,韩信……有愧,留侯别来无恙。”原来是韩信,他见张良主动与他说话还恭敬的作揖,也抖擞了精神连忙作揖回敬张良,面容稍许僵硬,话语里憋着火气强作恭敬道,“某担当不起大将军,留侯又何必如此称呼某呢?” 张良手摇芭蕉扇,细细一琢磨韩信的话,知道他心中有气无处发,略微沉思便道,“今日乃皇帝置酒未央之大事,普天同庆,四海人民皆祝愿大汉江山永固,料大汉皇朝也会存世久久。取之不易,毁之可惜,无论哪个帝王主宰天下,只要人民认可,我们都应该拥护,不是么?”张良似有所指,继续说,“民为贵,君为轻,百姓的利益始终处于第一,他们最大的利益便是希冀安居乐业,四海之内永无战火。” 韩信有些缄默,知道留侯张良以此话打消他的反叛之心,杜绝他的反叛战火,嘴角动了动,长叹一声,又抬手作了个平揖,半晌开口道,“留侯所言极是。” 张良心下舒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劝慰到,“今日是个好日子,先生可以与其他王侯大臣们一同快乐。” 韩信点点头,张良安抚完毕便要走。 “韩信请教留侯什么是君臣之道。”韩信又把张良叫住。 张良停步转身,略微沉思了一瞬,抬首斩钉截铁道,“君事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若臣事君以忠,君不事臣以礼如之何?”韩信上前一步反问。 “君君臣臣,先君后臣,君为臣纲,臣恪守职责无误,君不会无所视,普天之下君主最威,偶有不礼无所怪。”张良应答。 韩信点头又是躬身作了个长揖,“谢留侯教诲。” 张良面露沉稳的笑容朝他点点头,“先生与我共同整理先秦兵书,某领教过先生的睿智了。”韩信揶揄一笑称作不敢和留侯比较,张良也笑了笑,告辞了韩信,又和萧何说话去了。 韩信满脸严肃站在一处,似有沉思之意,须臾功夫便含笑打量着殿内的布置。曹参向他这边走过来,作揖客气说,“韩将军,别来无恙。” 韩信将环视大殿的视线移回来,瞧见原来是曾经跟随自己在楚汉战争时为刘邦北伐的曹参,如今已是齐国国相了,韩信客气的回了一个揖,“曹相国别来无恙。” “一晃数年,不知韩将军可好,曹参今日之名亏望将军提拔,曹某不敢忘恩。”曹参说着又躬身作揖。 韩信面带苦笑,扶起他,自嘲道,“韩某已不再是将军,相国之名实是曹公实至名归,与韩某无关。” 曹参笑了笑,说,“今日皇帝置酒未央,我们同乐。” “同乐。” 之后,阳陵侯傅宽也过来和韩信打了招呼,傅宽也是跟随韩信曾经北伐,也曾经隶属于韩信部下,见了韩信便也来主动和他打起了招呼,也如曹参那般将自己的封功之功客气的归于韩信,韩信谦恭起来,称说是傅宽实至名归,该为皇帝的君侯。 一干文武大臣们都等候在未央宫内畅所欲言着。 长乐宫里。 太子刘盈接了小宫女的话后就往长乐宫赶,但也是心底不清不楚着,他不知道他的母后这时叫他到长乐宫做什么。 一如往昔的到了长乐宫,每进一道门都会听见宦官宫女们一个劲儿的叩头参礼,“参见太子殿下。” 向他们挥挥手,急速道,“起来吧。” 之后就进了皇后居住的大殿内,吕后正抱着张嫣有说有笑的玩,鲁元公主也在一边瞧着祖孙俩,心事重重,还未吕后刚才的话担忧。 公主见弟弟进来了,就到门口迎接,“弟弟,你来了。”同时心里又有一种说不来的感觉。 “阿姐。”刘盈拉过她的手亲昵地叫着。 “母后在等你。”公主拉着他到了吕后身边。 “儿臣参见母后。” 吕后抬头见他一身盛装服饰,她还没有见过儿子这样打扮。一见却觉得很新鲜,放开抱着的张嫣,面带着喜意站起来为他又整理一下衣服冠子,一手温软的摸着儿子的脸,“盈儿真是长大了,越来越有精神,你瞧穿这件衣服多合适啊。” 刘盈笑了笑,“母后喜欢这样的服饰么?儿臣觉得有些别扭呢。” 吕后也笑着说道,“哪里别扭,纁红色多于玄黑色是喜气,怎么会别扭?” 刘盈又笑了笑,拉着吕后问道,“母后,这个时辰儿臣应该在未央宫前殿了,为何母后要儿臣来长乐宫呢?” 说到此处,吕后立即拉起他的手就往门外走,“走,随母后去栎阳宫。” 刘盈有些摸不着头脑,边走边问,“去栎阳宫干什么?” “请太上皇啊。” “小姨夫不是去请了么?为何我们还要去?” 吕后叫鲁元公主看着长乐宫,自己只是又把太子拽到外面去,“路上说吧,没有时间了。” 吕后与太子一道上了车驾,扬长而去了。 路上吕后随手把一个丝帛的东西交给他看,刘盈接过来打开一看密密麻麻的写着一些字,都是歌功颂德的句子。刘盈想不明白没有看完,就拿着丝帛问吕后,“母后这是什么?” “你只要在路上把它记下来,到了未央宫后,你搀着太上皇就把这些东西一字不落的说出来就行了。”吕后不慌不忙的说着,“什么事情都别管,现在你的任务就是记这些句子。” 刘盈仍然一脸疑惑地看着吕后,吕后将脸别过一边去,太子也就没再多想了,母后叫他怎样做他便怎样做。 不知行了多长时间,离栎阳宫还有一里路的距离,远远看见前面车驾悠悠,锣鼓喧天,两行队伍紧紧跟随着,打前儿的是骑着高头大马虎背熊腰的樊哙,只见他手执金戟,精神威武的坐于马上巡视着两侧,中间的豪华车驾便是太上皇的御辇了。 吕后的车驾紧紧的迎了上去,与太上皇的车驾相遇在一棵快落完叶子的柳树下,柳条无力地下垂着。 吕后与太子一同下了车,太子搀扶着吕后齐齐走到太上皇的辇前,“儿臣参见太上皇。”吕后拉着太子在车驾前向车里的太上皇行了一套隆重的繁琐的跪拜礼。 “刘盈参见皇爷爷。”刘盈也学着吕后做。 骑着马的樊哙见是吕后与太子,立即下马迎礼。 “臣樊哙参见皇后太子。” 吕后与太子一同扶他起来,也惊动了车里的太上皇,他掀开帘子一瞧正是他那有雄心抱负的儿媳,皱起了眉头问,“皇后来栎阳宫作甚?” “儿臣接皇父大人去未央宫。” 樊哙听着吕后所说,倒也没弄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不是安排的就让自己接太上皇么?吕后话音刚落,樊哙便紧接下吕后的话语说,“皇后娘娘,接太上皇是臣分内之事,娘娘就不要与臣争了。” “什么话,本宫也想敬一份孝心不对么?樊将军还有大事要做,不如就让太子接皇父大人去未央宫好了。”吕后有些不悦,笃笃冷淡的眸子直逼樊哙那不够成熟的轻佻的眼睛。 “这……”樊哙是个粗人不懂皇后是什么意思,欲要说话,被吕后冷眼相对,便不敢再说其他了,立刻被吕后制服,软下来说道,“好吧,这是符节,太上皇就交给太子了。”樊哙虽是吕后的妹夫,却也慑于吕后的威严,沛县时就知道吕后不同于其他女子的柔弱,反倒是骨子里尽显男子汉的刚强。如今是皇后了,无论身份上还是其他,樊哙总是要顾忌礼节和她的威严,何况她此时来栎阳宫,多少令樊哙感觉不是那么简单,于是便心生疑惑的乖乖的掏出符节交给太子。 太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吕后是什么意思,樊哙就拉起他的手把符节交到他的手里,嘱咐道,“太子殿下,一定要及时把太上皇送到未央宫。” 太子正晕头转向,母后来栎阳宫就是为了接太上皇入未央宫?刘盈看着手里的符节不解向樊哙点点头。 就在这里小小停顿一下,大家又重新上马启程了,太子则与太上皇同车而行,吕后这才满意的笑了。随后也上自己的辇走了。 ------------ 第十一章 置酒未央(四)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8-23 南郊,刘邦一番盛大庄严的祭天仪式完毕,他交代了一些事情给宦官后,便在众人的目光欢送下被叔孙通迎上了车驾奔着未央宫而去了。 一路锣鼓喧天,众人欢喜雀跃着,辇中的刘邦微闭双目想象着在未央宫大宴会的欢乐情景。辇直奔着前殿的方向驶去,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未央宫高耸的楼阙已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一派富丽堂皇,大殿内各位大臣们的纷纷纭纭仿佛都可以听见。 车马继续往前走,忽然夏侯婴‘吁’的一声,刘邦的天子驾停住了。方才还在车内闭眼休息的刘邦被这紧急的停车给震了震,睁眼隔着车帘问,“什么事?为何不前?” 夏侯婴转身往里探着头,恭言道,“皇上,是戚夫人。” 一听是戚夫人,刘邦连忙起身扒拉开车帘,往车外看去,车外冰凉的地上,戚夫人正拉着刘如意跪地迎候着他。虽是换上了新装,比以前更加的闭月羞花,戚夫人脸上却并未看得出什么喜意,反倒是满脸忧怅,一手紧张的攥着身边的如意。如意比较小,一手被戚夫人攥着,一手无聊闲荒的在地上画着东西玩,脸蛋儿上永远是那么的活泼顽皮而又不知世事的天真模样,画一会儿,皱眉瞅一会儿,抓抓脑皮子,摇摇戚夫人叫她看自己的杰作,戚夫人严目逼退了如意的玩闹眼眸,拍拍如意手上的土,叫他安静一会儿。如意朝母亲撇撇嘴,嘟囔一句,“不-好-玩。”遂而也只得直起身子学做母亲一般直挺挺一句话不说的跪在地上,眼睛还是咕噜着转动,瞧见父亲的法驾朝这边过来,如意喜得瞪圆了眼睛,一手指着父亲的车驾叫戚夫人看,“父、父皇啊,母亲。”戚夫人点点头,安抚了如意,叫他安静跪好,如意脸蛋儿上始终挂着笑容,目不转睛的看着父亲的车驾朝他们过来。 他赶忙下了车,往戚夫人身边匆匆而去,伸出双手做扶姿态,关切问道,“天凉了,怎么跪在地上?来,起身吧。” 戚夫人被刘邦搀扶起来,如意也跟着母亲起来,刘邦解下自己的黑色披风搭在戚夫人身上。如意攥着母亲的手笑嘻嘻的抬着头瞧着父亲。 “陛下……”戚夫人眸子里透出一种对希望的祈求似的眼神看着刘邦,分外间平添几丝沉重和小小的不安。又把如意带到跟前,弯腰将他抱起,言语未尽,被刘邦一手打断,淡然笑说道,“朕知道怎么做,如意就交给朕好了,夫人回去吧。”说罢,便将如意从戚夫人怀里抱过来。如意笑嘻嘻的在刘邦包含风霜岁月的脸上亲了一下,喜溺的唤一声,“好久不见了,父皇。”刘邦听着便笑着瞥了瞥戚夫人,他这些日子都是在临华殿度过的,如意这一问倒让他有些许的下不来台。 戚夫人眼神流离不安似有思索,反倒没太在意父子俩的对话。刘邦叫了叫她,她这才看着刘邦倒是落落坦容,戚夫人却欲说还休之样的不肯归去,刘邦捋捋她的发丝,轻拍拍她的肩,道,“今日只是试探,夫人且不要过于紧张。”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又道,“这事儿不是闹着玩的,需得一步步的进行,大臣们……多是不买朕的账的,顽固。” 戚夫人更加的面露气馁,一副沉鱼落雁容顷刻间凝成核桃脸。微叹一口气,便逐渐的绷圆了笑脸,不再给刘邦过多的压力,走进他们父子俩,拉着如意的手嘱咐他,“如意,听父皇的话,不可捣乱。”如意一声稚嫩道,“儿臣全都听父皇的。”她摸摸儿子的头,又充满希望的看着刘邦,这才转身离开。 刘邦亦是抱着如意上了车,放下帘子,预备起行。 “陛下……”戚夫人倏尔转身问已在车里的刘邦,遥遥相问,“几成把握?” 刘邦轻掀帘子,向她诚然一笑,摆摆手,“回去吧。” 车驾起行了,只留戚夫人独自一人还在目送着这一切。她不知道今天的结果会如何,大臣们能领会刘邦的意思么?如若不成功的话,叫吕后知道她的计谋怎么办?此时的她心里紧张极了,紧张到心如刀绞一般,车驾完全进了未央宫她才转身离去。 “皇上驾到。”随着太监一声尖锐怪诞的传驾令而起,大殿内所有的大臣立即停止了说话,纷纷寻找好自己站的位置,又慌忙整整自己的衣冠,小趋着分列成文武两行,低头拱手作揖迎接刘邦。 日光照着大殿,光影横斜,顿时一片金灿灿的美丽,照在每个文武大臣脸上,格外明媚着。 两个被日光拉长的身影一步一步的走进来,一个健壮的大人一个稚嫩瘦弱的小娃。 刘邦手牵着如意走在百米长的朱红地毯上,如意抬头孩子气的瞧着刘邦一笑,刘邦低头亦是冲他挤眼一笑,父子二人欢喜雀跃。 众大臣虽低头迎候,却也能从余光里、从日光的影子里看见是个小娃娃,待刘邦过后几个大臣瞧瞧交头接耳小声议论道,“怎么是代王啊,为何不见太子?” “皇上是什么意思?” “太子此时不是应该在这里么?怎么不见他?” “皇上如此看重代王,看来他还是有另立储君的想法,今天他把代王带到殿内,就是给我们看的。” …… 大臣们三三两两的议论着,刘邦纵然听见也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继续拉着刘如意走着。 威严肃穆的龙榻越来越近,刘邦越来越按捺不住自己,登上台阶后一步走到龙榻前甩开龙袍抱着刘如意坐下。如意笑嘻嘻的看看父亲又看看底下站着两排面容恭敬的文武大臣,恍然间不禁‘哇’的一句由衷的惊叹,小小年纪的如意看着三四米台子下面恭敬站立的大臣们,顿时也颇有一种小小男子汉统领江山的波澜壮阔的感觉,心中甚是觉得青天碧海般的壮观和澎湃。虽是觉得壮观,如意却也没有要夺得哥哥君位的意思,只不过平生第一次坐在高台上居高临下的审阅臣子们,多少是有些与平时玩的不一样的地方,一下子那种新鲜感冲击了如意的兴奋感,便叫他不由得发出赞叹声。刘邦则是面容自豪,洋洋自喜的看着如意笑了笑。此时,叔孙通也忙完刘邦交代的其他事情,进殿后刚要拱手作揖行礼,刘邦向他挥挥手示意赶紧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 “皇帝陛下长乐未央千秋万世。”众大臣等到刘邦坐稳龙榻后,皆跪地低头拱手作揖山呼,顿时未央宫大殿声若震天,气势恢宏,一遍一遍的山呼声简直要把大殿的顶子震开一个窟窿。 看着几米台阶下文武群臣都对自己下跪,俯首称臣着,大臣们跪了有百米之长,刘邦喜得哈哈大笑,不断的点头称好,一手轻轻做扶道,“众卿家平身。” “谢皇上。”又是整整齐齐的回敬刘邦。 大臣们都又工工整整的站好,不发一言,等着刘邦的检阅。刘邦捋髯细瞧,小眼一眯,放声又大笑起来,眼神落到一个人身上,似是见了亲人般柔软道,“子房也来了,好好好。”看见站在文官第二的张良也来了,刘邦甚是高兴。 张良出班奏道,“置酒未央乃国之大事,蒙陛下鸿爱,张良有幸了。” 刘邦又是不断地点头‘好好好’,继而挥手请张良回班站着。 一双鹰隼似的眼睛扫视着殿内的大臣们,心中数着大致的人数,面露着‘手到擒来’似的温和笑容过目着大臣们的面庞,似乎有意在寻谁。继而,将视线敲定在另一人身上,正是韩信,他站在武官第二,一声不吭的恭敬的站着,眼垂地面。 “韩卿,你也来了。”刘邦略带笑意小心的问候。 韩信原本心不在焉的继续消极着,听见皇帝叫他,这才将沉思中的精神稍一抖擞,赶紧出班拱手谦恭奏道,“臣谢陛下诚邀,受邀而来,想不到未央宫果是不同凡宫。” 刘邦又点点头,笑着说,“卿来,这未央宫自然增色不少光辉的。” 韩信细细一咀嚼,总觉得此话颇具讥讽之意,便又谦称不敢不敢。 礼节性的同几个大臣打过招呼后,刘邦又循着大殿内扫视了一圈,发现太上皇的位置空空如也,一想有人说是樊哙去请太上皇的,如今自己已经做了如此时候,还不见太上皇,刘邦惊诧疑惑之余,赶紧叫过一个太监问,“太上皇还没到么?” 小太监毕恭毕敬道,“回皇上,太上皇的确没到。” 刘邦脸色凝重起来,自忖着,难道樊哙真把太上皇弄丢了不成? 台下众大臣小心奏道,“皇上,有什么事情么?太上皇为何不见?” “呃。”刘邦想了想,皇宫不就这么大么,樊哙还能把他弄到哪里去,况且他也没那个胆子敢把太上皇弄丢,许是半路上出现什么小问题。太上皇年纪大了,经不得劳途远程的奔波,许是走一段路便要求歇息一段路,奈他樊哙心中怎样焦急,而面对太上皇却也不敢将怒气生生挂在脸上的,刘邦心想大概是这样,于是半晌才道,“没什么,太上皇已经在路上了,樊屠子,呃不,樊哙将军已派人来报快进殿了。” 这时殿外一个舍人仰头盯着日光,感觉日光强烈的照射着自己的眼睛,正是巳时整,小趋着进殿俯身轻问刘邦,“皇上,礼乐可以开始了么?” 刘邦一个转身瞪着赤眉大眼,沉闷闷一句,“谁安排的礼乐现在开始?太上皇还没到呢,你速速去找太上皇。” 说得极其小声,生怕被大臣们听见,接太上皇的事情本就是他亲自该做的事,想不到自己已经到了,太上皇还没到,这可把他急坏了,表面上装作冷静,心里正如热锅上的蚂蚁爬。 “父皇,太子哥哥呢?为何不见他?”和他共坐龙榻的刘如意也向大殿内扫视一番,未发现他的刘盈哥哥,便突然奇问。 刘邦也凝眉撇嘴,不知太子和太上皇二人究竟去了哪里,伸出抱着如意的一只手,拉开眼前的旒子焦急向殿外看去,殿外竟是一个人都没有,又放下旒子,食指在太阳穴边打着圈儿。 太上皇和太子都没来,众大臣便又在底下交头接耳的议论开了。 大臣们与身边熟悉的同僚小声说着,“皇上叫代王和他共坐龙榻,不是明摆着将来的帝位由代王接班么?” “听说是个小刘邦呢,简直和皇上小时候一样顽皮捣蛋,谁也制服不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异常小心,直言皇帝名讳的事情,谁也怕掉脑袋。 “他与太子比,简直不像亲兄弟。” “太子仁爱宽厚安静重孝,将来一定是个好皇帝的。” “我们还是看丞相和留侯他们办事吧,眼下说什么都是空虚。” …… 大臣们心中念叨着太子与代王的不同,刘邦心中正急切盼望太上皇赶紧来。但是百忙之中还是把太子给忘掉了,怎么这一天像是不见他一样。太子不像无故玩失踪的人,怎么今天这么大的事他都给忘了? ------------ 第十二章 置酒未央(五)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8-25 刘邦方在沉吟思考着,这时从殿外不慌不忙走进来两个人,正是太子和太上皇。 太上皇一身华贵的服饰,一个金黄冠子下丝毫掩盖不住已经一头苍苍的白发,脸上的皱纹就像沟壑一样纵深密布着,原本显得沧桑的眼神像是看透人世间的种种,已然不见任何光彩。进了大殿瞧见站了满屋子的人,大家齐齐将目光放在太子和太上皇身上,太上皇本就不愿意搀和这些略带威严谨肃的朝廷聚会,皇帝说趁着这个好时刻,诸侯们来朝不容易,就将他的寿辰一起过了,太上皇这才不情愿的过来未央宫了,要不是这个十月初一的时刻,只怕是他自己还在和沛县迁来的那些邻居们玩斗鸡和六博游戏呢。 太上皇被太子小心的搀扶着,一步一步的跨过百米红毯,太子英姿飒爽,颇具皇家风范,一身玄黑色夹杂纁红色的服饰映衬着金碧辉煌的大殿,甚是增添不少的色彩。 如意看见哥哥来了,脸上一喜,就要下去,被刘邦用力摁回了腿上。如意嘟着嘴瞥一眼刘邦,暗暗叫着,“哥哥。” “三皇无为,以道率民;五帝恩信,以德行世;三王公正,以功率民;五霸用智以力,赏罚必信。皇道也,伏羲者流;帝道也,虞舜者流;王道也,商汤者流;霸道也,五伯者流。王畿千里,然则终疏疏无能国祚绵延,何也?天不授予其命也。继至赵政著始皇帝之称,开大秦河山,祈延万世不朽,然则二世即亡,何也?天不受予其命也。秦末乱世大风起兮,赤帝子揭竿而起响应四方,灭秦灭项而后称帝前后不过七年时间,定天下安百姓,行封国行郡县,政治清明,礼敬法严,安得坐拥八万里江山,内外勤政,秦皇不及也,然则何以开国?宿命也,赤帝有子,受任于拨乱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可谓空前绝后帝王。恭谢神祗,降惠于下民,惟愿宿命永恒,诚当使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以永宁,爰及苗裔,国祚绵长,亿万斯年矣。”太子刘盈一边扶着太上皇向前走,一边一字一句认真诵出吕后让他背诵下来的‘赞天子颂’。虽然他不知道吕后让他这样做的意思,可是他却遵照她的意思做了。 太子话音刚落,群臣们叽叽喳喳的又开始吵闹了,以前未有见识过太子的文墨功夫,今日一见果真非同凡响,那么激昂澎湃的‘赞天子颂’出自太子之口,叫大臣们皆心悦诚服之际颇多的是对太子儒雅温文和善的性格的一种喜爱,不像当今皇帝稍不顺意就破口大骂。一时间,颇有些儒雅天子的气象,倒是在口才上先是征服了一些不太看好他的大臣。可是也有一些大臣立刻面显怀疑之色,三年前太子太傅宫本良病故之后就再也没有给太子找太傅学习,如今若说这‘赞天子颂’果真从太子之口说出来,颇叫人不免有些疑虑。但多数大臣们都恭维着,这些个有疑虑的也就随波逐流的恭维着。 “太子小小年纪,懂得如此之多,佩服佩服。” “三皇五帝三王五伯,论述朝代更迭,改朝换代的必然性。” “最重要的是后一句,他暗指三皇五帝不及皇上,空前绝后啊。” “太子总结历史,赞美当今皇帝,歌颂大汉绵延千秋亿万斯年,高啊。” …… 大臣们在底下叽叽喳喳说个不休,刘邦此时也是难以置信的干张着嘴巴,瞪圆了眼睛瞧着太子。惊叹着这几日不见太子,怎么他的功力如此见长,也没人跟他说太子将要进殿就要这么表演一遭。可太子不仅这么做了,而且还搀扶着太上皇温文尔雅的进来,惹得群臣皆对他留了一个好印象,也稍微听得下边的群臣之议,仿佛更有一边倒的意思。 刘邦书读得不多,听闻太子口若悬河的念出这些磅礴大气的东西,他顿时怔在龙榻上,太子的出现有些打乱了刘邦的计划,一时不知所措的茫茫然,心中愤恨到底是谁帮着写了这么一出‘赞天子颂’,刘邦明白太子不可能写出这么有深度的词,咬牙切齿的一手捏的咯吱作响也不敢表现出来,心中的怒气顿时直冲脑门也不敢轻易的发出来,拼命憋着怒气,半晌才压着情绪强迫平静,硬是从脸上扩出个平淡淡的笑容道,“太子年少聪慧,果是皇子们的榜样,上座。”既不狠命的表扬,又表现的那么平淡,一句简单的蜻蜓点水似的夸扬,叫大臣们顿时疑惑起来。太子见父亲怀里坐着如意,顿时心底有些苍凉,眼睛低垂,面容平淡淡的往自己的位置上走去。 刘邦一边叫宦官为太子搬来一个席子,一边将如意放在榻上,起身越过身前的几案,亲自下台阶去接太上皇入座。刘邦先是见长辈似的躬身长揖行了一个恭敬的礼节,太上皇点头回之,刘邦便撑开一只手,太上皇就把自己的手放进刘邦的手中。 “太上皇请入座。”刘邦将太上皇搀扶到离自己不远处一个高台席子上,那席子就在自己龙榻的右边,太子在左边坐着,安排太上皇坐下了,刘邦才又坐回自己的龙榻。 底下的大臣们又是拱手作揖谦卑恭敬的山呼:太上皇长乐未央,皇帝陛下长乐未央,大汉永存亿万斯年。声震破天宏伟壮美如海涛波澜。 刘邦笑呵呵的伸手,空中做扶姿态,“平身。” 一番插曲之后,主持细节的官员站出来,对着厅下长长的喝着一声,“行法见之仪:朝觐天子,奉礼行拜。” 文武大臣又齐刷刷的跪地,将揣在宽袍长袖里的皮垫捧出来,又将怀中的璧玉恭敬的摆出来,再拜稽首,“恭贺十月,新年伊始,雨顺风调,邦国昌明。” 数十个宦官端着大案子将文武群臣身边摆出来的璧玉全部收拢,退出殿外,去收拢诸侯们的其他礼品,上殿只是带着皮垫和璧玉,其他贵重的礼品皆由各自的内史或其他官员主管,在这一天全部由宦官们接收,然后奉送给天子。刘邦起身,平天冠上面的十二排旒子随着动了动,走在台边沿,挺直了身子,俯视着殿下文武,道,“十月新到,众卿协力,协和百姓,致力生产,共筑太平。” 文武皆曰,“遵天子命。”然后再稽首,刘邦做隔空搀扶之势,大臣们又都站好,由宫人和宦官们拿来厚实的席垫子一一放于文武大臣身后,皇帝说‘坐’,大家才都跪坐几案之前,双手自然地平方于大股之间候命。 皇帝示意宫廷乐官们开始礼乐部分,乐官令领旨后便指挥起一支近百人的宫廷乐人。先前叔孙通专门告诉乐官令奏《文始》之乐,也就是原来所称的《大韶》乐,《大韶》由虞舜所作,歌颂唐尧之功德。编钟、箫音、笛声、埙声、鼓声随之而起,渺渺然,巍巍然,浩浩然,欣欣然,时而又庄严肃穆,时而又波澜壮美,上古纯正音乐之本质尽显,真有当年孔夫子所说的‘学之,三月不知肉味’的感觉。 《文始》之音方停,众人还未来得及从上古音乐之中脱离出来,还有些沉浸在唐尧虞舜的伟大之中,还有些余音绕梁的感觉,乐声骤换,换成《诗经·周颂·维天之命》和《诗经·周颂·丰年》两篇: “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于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假以溢我,我其收之,骏惠我文王,曾孙笃之。” …… “丰年多黍多稌,亦有高廪,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降福皆。” …… 上古之音浩浩汤汤,雄浑万丈,壮美非常,仿佛见其文王善行功德,仿佛见其四海黎民恭拜谨正;仿佛见其饱满收成,仿佛见其君王祭祀之隆。前篇歌颂文王之德,后篇则写庆祝祭祀好年成的颂歌。这两篇,一来象征汉家皇帝功德如同文王,要爱天下子民,以人民之利为利,人民必以万倍之好还之;二来国家一向以社稷为重,祈愿土地的好收成乃是对百姓最好的回报,是比较重要的一项经济之事。 闻听此两篇,大殿之上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人皆是面容庄重之色,与浑厚之音相共鸣,祈愿着文王之德再现,祈愿着来年雨顺风调。 较严肃的歌儿过后便从殿外进来八侑玉净花明的舞娘,纤纤细腰婉转着,窈窕身姿舞动着,粉衣绿袖飞舞着,三千青丝乱垂着,人面桃花绯红着,旖旎舞步盘旋着,时刻变化着队形。大殿里立刻由庄重气氛迅速的转为了较为和谐明快的氛围,大家脸上也都逐渐的出现了和颜之色,逐渐的有了笑声。众大臣在刘邦的座下看舞,虽是氛围较为明快活泼了,刘邦却心事重重起来,大家看他心不在焉皱眉头的样子也不敢放纵内心原本希望的胡闹了。于是全都规规矩矩,不敢再像前时的宴饮了,还是有拍手叫好的,边吃边看的,点头向舞娘传情递意的,默默不语欣赏的,心底开花面不露色的,所有大臣都将注意力放在了舞娘们的身上,只是个别有眼力的人时而打眼一瞥皇帝。 刘邦虽平时好美姬,此时却怎么也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些。他在想着怎么才能让大臣们知道他的心意,他答应过戚夫人,要在今天让如意好好表现。如意没怎么学习文墨知识,也知道他不爱这些,但刘邦这次不饶他,便叫他的太傅陆贾必须教会如意背诵《道德经》上篇,以赢得大臣们的一致认可,可是不料太子后来居上的表现了一番,顿时赢得大臣们不少人心。刘邦虽是嘴上赞扬太子,心里却讨厌他破坏了这场可以让如意表现的机会,顿时有股莫名的火气不打一处来,他瞧一瞧太子,太子也正在看赏着舞蹈,并未注意到父亲冷峻的目光。 大家方在沉醉赏舞之际,刘邦侧头交代如意一会儿舞蹈完了就主动请求背诵《道德经》,如意明泉般的眼睛眨了眨,看了看父亲,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 两盏茶的功夫舞蹈完毕了,又是诸侯们对皇帝的一通赞赏,还有一些进贡的东西也让礼官记录在案。随后也有安排人表演了些好看的狂放的遮面舞蹈,但刘邦终究看不进去,心里一直想着他的如意孩儿。 大殿里终于安静了下来,众大臣皆目光集于榻上的皇帝。刘邦转头示意如意主动开口请求,如意顽皮的笑笑,刘邦将他从榻上亲昵的抱下来,拉着他的手站在台子边沿儿。如意明泉目光巡了一遍大殿里的所有人,嘴角一弯又可爱的笑了笑,稚嫩的说,“陆太傅教本王学作《道德经》,然则本王实在不喜欢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本王最想学廉颇李牧,武略滔滔在马背最是痛快。” 如意似乎还有话要说,然则刚说完这句话,底下便有人小声议论起来,三三两两你一言我一语起来。刘邦本要举手稍作安抚,如意此时伸出小手来拍了拍,顿时大殿里又陆续的安静下来,如意站在台子边沿儿,继续道,“别看本王幼弱,却什么都知道。父皇常说国家苦难,需得大善于天下百姓,陆太傅交给本王的《道德经》正是对大善的最好说明,老子主张‘致虚极,守静笃’,说到底无非也是清净无为最彻底的表现,致虚守静,内心空明、虚静相笃而归于本真,诸位公卿可认为本王说的对么?” 一席话说得众大臣皆惊诧不已,年仅八岁的代王居然在不经意学习之中能够举一反三的说出如此大智慧的话,着实不同凡响,确有当今皇帝心智聪慧之症。着实叫大家瞠目结舌在原地好一会儿,不知如何启口赞扬代王刘如意,全都彼此面面相觑。 原本稍感担忧的皇帝刘邦看到如意的表现,又看到底下大臣们的反应,龙颜便逐渐和颜悦色起来,本想叫如意按照原计划的背诵,不料如意自己的表现倒是超乎意外的好。笑呵呵的走到如意身边拉着他的小手,亲昵喜爱的冲如意笑了笑,顷刻间父子之间的浓厚情谊扬扬于大殿之间。 右下角坐着的太上皇直起身子看了看太子,太子面显温和,安坐于案边儒雅饮茶,并无任何波澜表情,太上皇大呼一口气,心中希冀太子勿要将皇帝父亲的行为计较于心上。太上皇最喜欢的还是皇帝正妻吕氏所生的嫡子刘盈,正如其名,盈而有余,内满而不骄。 大家方在咋舌之际,又闻刘如意道,“父皇,儿臣请求舞剑。” 刘邦正琢磨如意刚才的话,此时主动开口请求舞剑,刘邦意外之余更加乐不可支,乐呵呵的看着宝贝儿子,弯身捏着他的小脸蛋,“你会舞剑么?你这么小,平时父皇怎不见你舞剑啊?还是别了吧,不要受伤了。”句句尽显对刘如意的喜爱和担忧,担忧他比剑长不了多少,被剑给伤到了。 “儿臣不用挑时间练习,儿臣一学就会的。”如意竖起拇指撅着嘴巴稚气童声的讲,“大丈夫岂惧受伤?” 刘邦转而哈哈大笑,对下边威武道,“代王舞剑,各位王侯指点一下。” 刘如意叫舍人为他拿来一把剑,那剑真是比他短不了多少,如意却熟练的提着剑就走下了台阶。走到大殿正中央,先给皇帝父亲行起了一个较儒雅正式的君臣之礼,又转身礼貌性的一弯腰,两手抬起且执剑向着大臣们道,“本王年岁尚小,不懂得历史典故,亦不会像太子哥哥那样胸怀文墨道古论今,本王只是喜欢舞剑,今天乃是我朝大喜之日,本应献上绝技,无奈仅只八岁有余,方不足拿剑之力,只是本王想要看见父皇为儿臣鼓掌喝彩,就让本王与太子哥哥一文一武为未央宫大宴添上绵薄之力吧。” 刘如意一字一字的说着,殊不知他的这番话已经让大臣们又开始议论了。 “代王倒也像个君王一样,丝毫不怯场。” “皇上不就是喜欢舞刀弄棒,不喜欢读书么?” “怪不得盛传皇上说代王最像他。” “小小年纪,竟说出如此豪气的话语,值得培养。” “太子儒生气十足,代王霸王气尽显,都好都好啊。” “只八岁就能猜得透皇上的心思,代王果是聪明。” “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这哥俩是要暗自较劲儿了吧?” …… 各位大臣们还在对代王议论之时,如意却早已娴熟的拿起剑柄在大殿中舞弄着,长长的剑比他的身子都要长,可他就是倔强的舞着,时而眼神凌厉的跟随剑锋的方向,时而金鸡独立,时而一跃来个摘日月,敬心挥舞着剑,要哄他的父皇开心,虽是舞的不尽人意,可终究也让大臣们有些感动,一下子大臣们也无法判断究竟是谁表演得好。 ------------ 第十三章 置酒未央(六)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8-27 代王刘如意在众大臣倾佩的目光中娴熟的舞完了自己的剑术,虽是人头不大,耍起剑术来还是相当的有武夫练剑之样,对于剑术的表演,如意倒是显得更加的投入和喜爱,一丝不苟的脸蛋儿上有了些轻微的汗珠儿。顿时那副天真可爱的模样直叫大臣们心生共爱幼子的恻隐之心。大臣们都是拊掌点头,面露笑意的称赞着,丝毫也不觉得刘如意不如太子刘盈,反而越来越觉得代王就是第二个刘邦,那么的有霸气,那么的撑场子,那么的率性而为,说不喜欢文墨就绝对不给你背诵,说喜欢舞剑,立刻拿来剑柄毫不怯场的就去舞剑。代王将剑拿在手中,礼貌的向各位大臣们拱手作揖之后,把剑给了舍人,在众大臣的议论声中迈着喜悦的脚步又坐在了刘邦的身前。 看着父皇也那么开心摸着自己的脑袋,代王也笑了起来,瞪着弯弯的眼睛问,“父皇喜欢儿臣的剑术么?” “如意的表演最棒了,父皇喜欢极了。”刘邦一把将如意抱在怀中,轻手拍着他的肩膀,笑呵呵的说着,眉眼间尽是对代王的无尽喜爱,那种父子情深简直有些震撼群臣。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如此冷落太子,反而对代王喜爱有加,就连静坐一边的太上皇看了也觉得刘邦做的有些过分,太上皇将视线又慢慢转移到自己最喜欢的孙子刘盈身上,太子却只是安安静静面色温和的端坐着,眼睛平视着前方,并无半点对刘邦和刘如意的恨意,反是微微的将嘴角上扬着,面带微笑,将自己被冷落的尴尬全部转移在饮茶之上,不怎么理会其他。 太上皇见太子这般反应,便也猜不透太子此时是什么心情,遂而看了几眼后又收回自己的视线看着下边的群臣纷纭,干瘪着嘴巴,也将茶水递到嘴边沾了一口。 也许太子认为刘邦喜欢如意理所当然,戚夫人是父亲最爱的夫人,爱屋及乌的就会喜欢如意。也许他是把如意当做一个自己也非常喜欢的小弟弟,一个八岁的小娃当然是人见人爱的。也许他早已经猜到自己的母后是什么意思了,她要自己背诵下来那篇‘赞天子颂’,其实目的就是打败弟弟如意,瓦解群臣对刘如意的喜欢,好让自己稳坐太子位,可是母后想不到的是刘如意竟会耍一套剑术,惹得群臣对这两个皇子难以决定他们心中的天平到底往哪边倾。 太子该想到刘邦今天如此对刘如意,已经表明他的父皇不是特别喜欢自己,否则刘邦不会弄这么一出,自己念出的那首‘赞天子颂’,父皇只是随口一说自己很聪慧,却从未觉得父皇打心底笑开花的喜欢自己的表演。如今他不顾底下大臣们破天荒的将弟弟抱在怀中,还笑得那么开心,看来弟弟的确是父皇的开心果。看着父皇那么开心和如意说着,却从未看一眼在一旁受冷落的自己,太子刘盈嘴角却扯出一抹干净的笑容,没有嫉妒,没有抱怨,他也不知自己为何笑了,可就是笑了。 也并非所有的大臣都是脑不清心不明的胡乱的讨论着太子和代王,有那么几个大臣看来刘邦对两个皇子的不同态度后还是会有想法的。 留侯子房虽说已经不再干涉朝政,但今日看来刘邦这样做是另有目的,打算以今日对待如意和太子两种不同态度来试探群臣们的态度。皇后早已经或明或暗的站在吵杂的文武百官中显得有些担心,蹙着眉头看着地面,将自己完全从周身的闹哄哄中隔离到脑海中最安静的地域,在想着接下来皇帝的言语和所为,他必须要抵·制刘邦的目的,这不仅是吕后内心的意思,更是因为嫡子继承制万万不可随便改变。 丞相萧何也是一脸愁容,他细细一瞧刘邦,又瞧一瞧太子,只能原地大叹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像他们这样有头脑的大臣,都看出刘邦是什么意思了,自己虽不是什么拉帮结派的官吏,但他却也始终会站在太子这边,因为与刘邦白手起家打天下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刘邦一家。他那柔弱却安静恭孝善良的儿子的性格早已烙的刻骨铭心,虽不怎么喜欢他的性格,却也绝对忠诚于他,因为传统的君君臣臣,传统的嫡子继承制将萧何思想给牢牢锁住了,在他内心里,刘盈才是将来的天子。他天性和善,对萧何来说,他本身具有的宝贵善良弥补了刘邦的粗犷,萧何也深知吕后为人,虽此时受挫,但戚夫人不会长久。 还有一个叔孙通,虽然现在还不是太子太傅,但他老一套的等级观念,天地观念,君臣观念,以及所谓的国家社稷观念使他不得不向着太子一方。况且这‘赞天子颂’就是吕后不日前仓忙吩咐他务必在置酒未央之前写出来,然后交给太子背下来,没想到是为了应付今天的局面,这倒让叔孙通有些意外,太子一念,他马上明白了吕后的意思,就是要和戚姬暗着较量一番。叔孙通是传统的儒生,终究是不赞成刘邦如此对太子的,今天是大喜之日,刘邦也并未将换太子的事白于天下,只是换了个方式试探大家,他也就只是心底埋怨的瞧着皇帝,却不作声。 陈平就更不用说了,他一看就知道皇帝想耍什么把戏,倒也不表什么态,该怎么就怎么,该笑就笑该说就说,你皇帝下令我就执行,你给予赏赐我也照单全收,你不开心我也不会找事的往枪口上撞,他现在还是个中间派,观局势而定。 看着下面大臣们对太子和代王的表演有着不尽相同的说法,刘邦此时倒也真想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却也不能问得过于直白,他要是问:朕想换太子了,你们怎么看?那不是显得自己很蠢么,他置太子于何地,不是明摆着想要挑起自己和太子的矛盾么。 清清喉咙,一手向着大臣们挥一挥,示意静下来,身子稍微的往前倾,含笑试探着问,“各位王侯,对太子与代王的表演怎么看?两位皇子谁更有朕的风范?”大臣们皆是左右互推,面面相觑着,谁也不想开口点评,底下乱哄哄的听不清什么所以然。 “萧丞相,你是百官之首,你就先说吧。”一声高亢便将乱哄哄氛围中蹙眉凝思的丞相给叫了出来,刘邦做什么事都要先问过萧何的意见,不知真是尊他为丞相之因还是另有其他。 站在文官之首的萧何闻声儿立刻出班拱手奏道,“臣看来太子和代王……不相上下,都好都好。”萧何此刻十分讨巧的说了句糊涂话,小心的一瞥刘邦,谨慎的回想自己的话是否有错误之处。萧何觉得既然皇帝叫自己先说话,就表明皇帝暗示自己迎合他的心意,但毕竟太子乃一国之本,是国家根基,是未来的继承人,如意却又正得皇帝喜爱,而皇帝把希望寄托在萧何身上,萧何倍感压力之中只能权衡一下,谁也不得罪,只好说了含糊的话。 刘邦听后并未说话,也并未表现出不满或者满意,只是象征性的点点头就让萧何又站回原地。双目一圈一圈的扫视着大殿内的官僚,他希望有个大臣能够明白他的意思,他要找一个懂自己的,最后将目光锁定在陈平身上,陈平历来任何事都会迎合自己,帮助自己过关。刘邦一看到陈平,脸上起了微笑,明灿灿的,接着萧何的问题叫陈平说说看法。 陈平历来也知道皇帝碰到难事就会询问他的意见,这次也是难事一件,皇帝岂能忘掉这个智多星?刘邦语罢,陈平便抖擞了衣服,不慌不忙的出班,没有半点焦虑不安,反倒心平气和淡定的拱手奏道,“臣愚笨,看不通剑术也无法像太子一样胸怀文墨作赞歌,外行人只得说都好都好。” 刚刚还齐刷刷的仰着脖子聚目光于陈平之身的大臣们,此时听罢陈平之言,皆是唏嘘一片,没想到平日里这个所谓‘智多星’此时也技穷了。大臣们唏嘘之外更多的是一阵带着讥讽似的笑意,陈平却安静如水不卑不亢的站着,没理会大臣们的唏嘘声。 对于皇帝的问话,陈平倒会推脱的打着马虎眼儿,丝毫不卖皇帝的面子。说他不懂剑术说得过去,说他胸无文墨谁相信?自小就熟读黄老文章,经过秦末大起义和四年楚汉战争,陈平六出奇计帮助刘邦解决眼前困难,谁不了解陈平为人? 刘邦见又是个打马虎眼儿的人,心中顿时来气儿,只觉得一股气流直冲脑门儿,却也必须忍着,对陈平倒也没有办法奈他何,只得挥挥手让他回班站着。陈平亦是平静的站回原地,却将目光看向刘邦的背后,原来在他出班之前,他早已看见了龙榻后阁道上的一双凌厉的眼神,就是吕后,她站在刘邦不远处的背后,但是刘邦却不知道。她掩藏在柱子后头,定是将刘邦问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当陈平自己出班时,不巧自己的目光与吕后的目光不期而遇,刹那间吕后的目光犀利却又透着委婉,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复杂眼神,但是陈平自己很聪明,也和萧何一样,明白两个都不能得罪,于是谁也不帮,皇后有权利,但是现在是戚姬受宠,他权衡的很好。陈平知道即使没有帮太子说好话,吕后也不会怪他们,毕竟他们面对的是将心意完全寄托给大臣们的皇帝。 刘邦顿时拉下脸来,不悦着,咀嚼着嘴巴蹙眉凝思。底下大臣们也不敢高声说话,一个个憋着气小心的站立着。刘邦有些愤懑,见留侯静静的待在闹哄哄的大臣堆儿里,双目看着地面一言不发,刘邦继续含笑侧身而问,“子房看……” “臣认为今天是置酒未央的饕餮盛宴,该大庆大乐,不是问这些事情的时候,皇上何不与群臣同乐?太子和代王耍的表演本就不是同类,又何来有比较一说?” 不等刘邦问完,留侯爷早已出班话语急切切的回奏,将刘邦将要说的话堵在口中。他也明白此时定有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他们与皇帝的对话,皇帝却步步追问,若是惹怒吕后,皇帝与皇后的关系势必会弄僵,倒时不是皇帝废掉皇后,就是皇后大闹皇宫,还会不折手段的将所有夫人美人以及她们的儿子全都连根拔起,那就不好了。 被子房顶的一句话说不上来,心中忿忿,但确实不该问起大臣这些话,速的眨巴着,还好眼前冠子上有那些挡眼睛的旈子,大臣们看不见自己的尴尬,于是只好憋着闷气说,“是啊是啊,朕都忘记了,好吧,同乐同乐。” 大臣们又坐回原地继续吃着酒,与皇帝遥遥举杯,气氛逐渐好转,和谐的乐声悠扬在宫廷之中,不时的伴随着一片片笑声传出大殿,刚才的沉闷闷的气氛全然消失不见。 本是推杯过盏,燕语莺莺的欢乐,却突兀的听到皇帝沉闷闷而又略显责问的语气,“前时的上计,朕和丞相都看过了。山泽池税比之往年要少很多,各地交上来的的人口税和田赋也越来越少,天下不是正在恢复生产么?怎么没有任何增长?梁国的丝织业和麻织业不是很发达吗?难道叫商贾们全都将利益给贪掉了,还是商贾以利贿赂官吏做了表面技巧隐瞒呢?淮南国的渔业最盛,可是每年送过来的鲜鱼越来越少,越来越次,淮南王不想供应汉庭了吗?你们的竹简制品也越来越差。”刘邦一边吃着一边显得自然平淡的问着同样吃喝的诸位大臣们。刘邦怨大臣们不随着他的心思,满心底怨愤,于是在这好时候堵他们一堵,他们不让自己好过,自己也不让他们好过,于是就拿一些异姓王开刀。 听到这些,无论是被点到名字的还是未被点名的,连忙啜食吐哺,赶紧放下手中的筷子,惶恐的看着龙榻上的刘邦,个个不知他究竟何意,要在这盛宴上追究他们以往的过错吗?气氛甚是沉闷尴尬,刘邦心底却像解气似的轻松,继续埋头吃着,头都不抬一下,他自己能想到大臣们惶恐的面容,这才是他想要的。 梁王彭越赶紧起身拱手正色奏道,“回皇上,近年梁国丝麻业不是很好,天又久不逢甘霖,所以未有上乘的丝质品,每年进贡的也是千挑百选。”又说,“臣等实不敢违背农本商末,贱商抑商,防止商贾们以利赂官,实是天不佑百姓生活。” 刘邦面无表情低低的应一声,“嗯,退下吧。” 彭越这才汗流浃背的退下,淮南王英布与彭越四目相对之后继而站起来,稍加忐忑作揖奏道,“淮南仅盛产鱼类的河流连年遭受周边百姓生活的污染,鱼越来越少,味道也越来越不好,只是未来得及上报汉庭,就赶来参加未央盛宴了,淮南之过望陛下见谅。” 刘邦瞥一眼英布,继续用筷子夹着一粒花生米往嘴边送,还是低低的应一声,‘嗯,退下吧。’说着将一樽酒一饮而尽。 各位大臣见刘邦不悦,猜测肯定是刚才关于太子和代王表演一事大臣的回答不随刘邦的愿,他才这么计较起来,各位你瞧我看的低头,也不见了吃饭动筷声,继而底下静悄悄的。 刘邦吃着瞥一眼底下的情况,面露得意,看他们惶恐不安之样,刘邦不理睬,继续装作没看见,又夹了肉给了如意吃。给大臣们凉了好一会儿,他才抬头故作惊讶,瞧着底下的诸侯王们的饭菜什么也没动,刘邦故作急切起来指着诸侯们叫他们也吃喝,说道,“没事,朕就是问问,各国都有困难。”刘邦嘴角一扬,继续说,“你们怎么不吃啊,快吃快吃,宫里的东西比不上各位公卿府上的么?” 大家才陆陆续续的拿起筷子来夹菜吃,慢慢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不多时又有了笑声、推杯过盏声。 刘邦执起玉卮笑呵呵的走到太上皇眼前祝酒,太上皇亦是端起酒觞与刘邦碰樽一饮而尽。刘邦喝完扶太上皇坐下,对着下边的大臣们,略带酒意道,“今儿个是好日子,庆祝未央宫落成,也庆祝皇父大人的寿诞。希望皇父大人寿比乔松,儿子定让大人乐若仙人,好好生活。”说罢,又是叫宦官为太上皇到了酒水,自己也端来酒水倒进酒觞中,第二次敬太上皇,太上皇高兴的不知所措,只是连连点头含笑称好。 酒罢,太上皇坐回自己的位置,刘邦怕是喝高了些,有些醉意,颧骨以上稍红。又倒了第三杯酒到太上皇面前,“父亲大人以前总说孩儿不如二哥会置产业,现在请父亲大人瞧一瞧,孩儿与二哥谁更会置产业了?”一边问一边有些醉意似的站不稳,不知是真醉还是借着醉意一吐为快。 听得太上皇原本就很褶皱的面容更是又像沟壑一样挤在一起,手也不知往哪里放,眼睛游移在四周,不看刘邦,只是捎带尴尬的呵呵笑着。 底下的大臣们又开始山呼:皇帝陛下长乐未央千秋万世,万万岁。 掩藏在阁道上的吕后见此场面,冷冷的笑了,这一次她又赢了。只是晾在一边的太子却不知何意的摇头笑笑,将一樽酒一饮而尽。 ------------ 第十四章 怅然散宴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8-29 吕后看着满朝文武并没有帮着刘如意的意思,胸中大吐快气,捂胸闭眼稍自安一瞬。又倚着柱子看了刘邦君臣,看到皇帝背影那个失落样,吕后心中别样的痛快,便在柱子后头掩嘴而笑了。她侧歪着头想要看看刘邦正面此时的表情,不耐,她是在龙榻后边,如果真要想看见的话,那不就让刘邦也看见她自己了么?况且也不能出现在朝堂上叫大臣们笑话。便朝戴青打了个手势,戴青明白后就端来一樽酒,吕后执起酒樽朝刘邦遥遥碰杯,道了一句‘祝愿汉室永存’,便把酒一饮而尽。然后又看了看朝堂之上的大臣们,大臣们掩饰着内心最真实的态度,陪着皇帝逢场作戏的畅快高歌欢乐。无论怎样,这些大臣们终究是和她一样的,即使有人知道刘邦此次让刘如意舞剑的用意,可是都装作不知,毕竟大臣们都秉承着传统以来的嫡长子继承制的原则,说什么也不好轻易动摇的,易储不是皇家一家的事情,它关乎整个国家的未来运转,想着皇帝的此次用意也是要失败的,吕后也没怎么花费气力就将此事消灭于无形了。于是吕后带着她想要的结果悻悻而去了,留下一干文武们陪着心底异常不悦的刘邦喝着酒。 这场未央盛宴终究是给刘邦添了许多的不悦,他知道这易储之事不好办,没想到阻力如此大,这还是旁敲侧击的说,如果朝堂上正面提出议论易储,刘邦不敢想后果,顿时感觉一股不顺的气流堵在脑中央,十分憋屈难受。他想要帮着戚姬扶立代王,想要大臣们知道他的用意,不用他自己明说,他知道如果明说的话定是反效果。他把希望不仅寄予在丞相,陈平和留侯身上,也给予在其他人身上,他千方百计的表现出自己对代王的喜爱,就是想有一个了解他心思的人。或许他把这次好似换太子的议论寄托给错误的人,萧何他能帮着刘邦反对吕后么?萧何不是不知道吕后的为人,他也不是不知道太子的为人,无非就是性格弱了点。 陈平,一个多么精明的人,他能不知道刘邦的心思么?他早就知道,在四年楚汉战争期间,戚姬常跟随刘邦出征,他看见刘邦对戚姬的宠爱,也看见刘邦对代王的宠爱,可是他看不见刘邦带着吕后出征,或是说些太子的好话,有什么吃的都给了戚姬母子。正是由于刘邦对戚姬的过度宠爱,才使得吕后对戚姬是恨到骨子里,他知道吕后早晚有一天会报这个让她感到无比痛心的仇。如今刘邦不知道吕后就在龙榻后边听着他们的讲话,可是陈平却看见了,但他必须拿出一个态度来,他不想得罪吕后,可是现在是戚姬得宠,所以干脆两个都不得罪岂不更好? 还有张良,他的聪明睿智自是不必说的,吕后前时去留侯府,一半原因也是为了应对今日的局面旁敲侧击的取得留侯的态度。留侯能够猜透刘邦的用意,可是张良顾左右而言他,似在扯开话题,他深知绝对不能纵容刘邦有这个想法。如今刘邦只是借着代王舞剑说事,可用意极其明了,张良更是知道绝对不能激起吕后和戚姬的大战,那么好不容易的开国大汉就要混乱了,到时候吕后一个派系,戚姬一个派系,文武分成两派,两宫弄得不可开交,大开杀戮,如果北边的匈奴得知后必会大举南下入侵长安,还有换太子是全国大事,太子天下本,本一动摇,国家就会动摇。 张良虽是这样分解了刘邦的用意,可是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刘邦还会再次上演这样的事,他知道刘邦也绝对不会放弃易储之事,但他今天是必须这么做的。 刘邦见自己的心思没人理会,与众大臣举杯庆祝后便掩藏着自己的不悦将酒,咬牙含怒的一饮而尽,顿时觉得这酒好苦涩啊,把酒樽搁置在一边遂而一言不发了,一手撑着半边脸,淡淡呆呆静静怨怨的看着下边的大臣们作乐着。 刘盈时刻观察着刘邦的表情变化,他虽是不是太希望自己被换掉,可是如果父皇真的要这么做的话,他也是会欣然接受的,毕竟父皇是将皇位传给弟弟了,不是别人。他从不想让父皇多么劳心劳力的为了这个储君之位搞得自己母后与戚姬那里都不高兴,或许正是他这种不争的性格使然,一切皆看天意了,难道他看不出听不出刘邦的意思么?他知道的,只是在心里承受着,不得不说他具有良好的心理素质。 未央宴会依旧是热闹着,相继表演了大面舞、拍掌舞,歌舞伎唱了《诗经》中许多的雅乐歌曲。一直到了夕阳快下山的时候,一整天的朝会这才结束,大臣们拖着疲惫或兴奋或沉重的身体陆陆续续的走出未央宫。一些官员喝醉了,被其他官员搀扶着,嘴里还不时地说着‘未央宫好啊,美酒……美……真美……’‘舞姬……更美’,说罢,喉间一涌全将刚喝进去的酒给吐出来,吐了满地都是,那些搀扶他的人一个劲的拍着他的背,还说着叫他少喝点,回去赶紧睡一觉,让老婆煮一些醒酒茶。 张良,陈平,萧何三人并肩而下台阶,三人各自面色沉重。 “留侯,看来后宫又会掀起大乱了。”萧何面色沉重的对张良说,“今日之事,皇后必是要知道的,怕是更加怨恨了。” 张良也是神色严肃,却并未有太多的不安,倒显得淡定,一手背后说,“丞相无须担心,皇上的目的终是没有成功,不是吗?且皇后殿下是个‘勾践’一样的人物。” 萧何纳闷儿,陈平笑而不语,继续走着。 他们三人刚走,身后又下来一批心情不怎么好的人,梁王和淮南王二人却相跟着走在一起。 “殃及池鱼啊,皇帝换储不成,波及我们这些远国的人。”梁王叹一声对英布说。 英布呵呵一笑,道,“皇帝不会把我们的过错当真的,他知道去年收成都不怎么好,只是借力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愤而已,谁让丞相,留侯他们不给皇帝面子呢?” 梁王一瞅淮南王一副不上心没所谓的样子,这才恍若然大悟的点点头。 夕阳即将落下坡儿,映红了落山的那一片,人们映在夕阳里,川流不息的人影构筑着美好的夕阳景。官员们临了了相互说着祝愿或者后会有期的话,因为有些诸侯王明天就得回去了,他们在未央宫台阶下道别,各位王侯们道别后三三两两的走了。没一会儿未央宫台阶上下都空无一人了,只剩下宫门前的那些冷冷高耸的楼阙在那里各自庄严着,地面上被夕阳照的通红,偶有一阵风吹来,吹起了旁边干枯已久的树叶,不禁让人想到,啊,的确是秋天到了,天际绯红,地面冰凉,树叶枯落,有心的人惆怅着。 刘邦是最后一个走的,他不知道给怎样对戚姬说今天的事,代王如意还小,不懂这些事儿。宴会都散了,可是他看见自己的父皇却还高坐龙榻,一言不发愁眉苦展的样子,便要他和自己回去母亲那里,刘邦看着宝贝儿子懂事的样子,这才微微笑了,摸着他的额头,“如意先回去吧。” 如意见父皇不开心的样子,也不敢像平时一样死缠烂打的缠着刘邦了,没多说什么,只得跟着舍人回到鱼藻宫。 刘邦却是满怀惆怅着,大殿里除了他就是一些正在打扫未央宫的宫女或者太监们,刘邦高高在上着,她们也不敢大声说话,只得低头做事,或扫地或擦灰或拆织锦或撤水果或收拾酒樽,亦或是边打扫边睇一眼有些发愣的刘邦。 刘邦看着下边忙碌的人,心中如同麻绳一样乱糟糟的,便大叹一口气,随身侧倒在龙榻上,一手轻揉着太阳穴,双目丝毫没有光亮,空洞呆滞,好不光辉。也许在想怎样帮戚姬度过难关,怎样向吕后解释这件事,也许在琢磨到底吕后知不知道他在宝殿上的行为语言,殿里这么多宦官宫人,是不是已经有人告诉了她,是不是吕后已经将人安插在未央宫了,又或者是她是不是提前已经知道自己的用意了,不然怎么会在自己祭天的时候不见太子,却在即将举行宴会时太子搀扶着太上皇进来,嘴里还念出那么恢弘的句子,难不成就是为了等这么一个‘极好’的时刻? 他越想越觉得今天的事没有好好考虑,他没有想到大臣们不给他面子,不配合他。吕后要是知道这件事情,她会怎么对付戚姬呢?又会怎么对付如意呢?他觉得必须要和吕后谈一谈,与其让别人告诉她,不如自己主动和她谈,想到这里,他的眼睛才有了强迫的亮光,站起身来就往后边走,去了吕后住的长信宫。 ------------ 第十五章 齐王赵王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9-02 离开未央宫,刘邦硬着头皮直接去了吕后居住的长乐宫。此时天已经快入酉时了,远处宫廷中钟室已经敲响了申时末的钟声,刘邦将双手背后,咬牙蹙眉凝思着,一路上都在编着怎样给自己和戚夫人下台阶的谎言,怎样为今天大殿里的事向吕后打个预防针。 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进了长信宫门,宫门边儿的人站得直挺挺的,看见皇帝来了,赶紧行了个礼,刘邦蹙着眉头倒也没在意这些,一声不吭的上了台阶就要进去,刚走到门边沿儿,就听见从里边传来恭敬的朝见声声音。下意识的止住脚步,侧身倚着门,手扶墙壁,探头一看。 “儿臣见过母后。” “儿臣见过母后。” 原来是齐王刘肥与赵王张敖正站在吕后面前行稽首大礼,吕后则是笑呵呵的坐在榻上,双手垂放着,看着他们二人。待二人行过礼后,吕后就让他们站起来,又让旁边的女宫人为他们搬来两张席子,与吕后相视而坐,他二人赶紧谢过吕后。 “齐王,在齐国可好?”吕后笑眯眯的问着在她对面的刘肥。 刘肥显得稍有些紧张局促,两手揪着膝盖角的衣服,不敢抬眼看她,想着自己与吕后年岁并不差多少,却得叫她母后,甚是有些勉强违心。大概刘邦也知道齐王的内心感受,于是趁着田肯的谏言便顺势将刘肥派去齐国,远离吕后。刘邦就这么一个年岁比较大的儿子,思想已经分外成熟,且自身素质不在他人之下,刘邦也自是很看重庶长子刘肥,希望他坐霸一方。他把齐国七十多个城池交给刘肥管理,就能看出刘邦对刘肥多么重视。吕后自然明了,对于太子的威胁,除了如意就是这个庶长子刘肥了,吕后倒也时刻关注着刘肥的齐国状况。刘肥也不是傻子,他门下也有许多的智囊,当初齐威王齐宣王时开办的稷下学宫,走出了不少的人才,直至今天,稷下学宫的学子们也多是各怀其长的,作为一方诸侯王,刘肥自是要广纳人才的,于是他的宫中也积聚了不少的各式各样天下大才,他们为齐王不仅分析天下大国之间的智慧较量,有的赞成赶超其他国家的经济文化事业,比如赶超楚国赵国,有的不赞成说是没必要鹤立鸡群,还是平和顺其自然的发展,且也是为了不叫中央那位深宫女子惦记上。这几年离开了吕后的眼皮在齐国生活,却也早就知道吕后的秉性,毕竟在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也从自己的映像里和别人的口中大致了解吕后到了长安后的皇宫生活,知道她与戚姬的矛盾,怕不仅是如意这个人,任何对她和对她儿子有威胁性的人,她都会毫不留情默不作声的除去。如今不止戚夫人要和她争储,就连自己和其他皇子怕也是会在她的眼皮底下,只是自己和别人没有戚姬和如意那般遭吕后憎恨罢了,但依然处在不安全线上。如今吕后笑意迎人的向他问好,刘肥直觉一股别样的感觉,齐王知道吕后最在容忍,忍,乃大智慧。于是拱手作揖恭顺道,“儿臣在齐国一切都好,谢过母后挂念。” 吕后见他思考良久且心不在焉,又是笑说,“齐王上次进贡来的珊瑚雕很好看,有心了。” “儿臣的职责,只要母后喜欢便可。”齐王依旧不看她的眼睛,避免尴尬。 吕后见他这样始终不肯抬头,心中倒也明白他的想法,无非就是觉得叫母后实非情愿,只是辈分摆在那里,由不得他不叫,没想到齐王还在意这个,吕后想着这些又笑了,没再问他话了,叫戴青给齐王奉茶,转而问向赵王张敖。 “敖儿来到长安后,还没有见到过阿元和嫣儿吧。”吕后倒是对张敖显得格外亲切,语气也低下来很多,眉目间尽是些对儿女的那种疼爱似的柔和,看不到丝丝的锋利,当然对刘肥也不怎么尖锐,只是没有对张敖这样和婉一些,许是由于他是阿元的丈夫吧。 张敖倒是不像齐王一样低头不看吕后,吕后一问他就把自己的目光迎上去,带着男子柔和的笑容,答道,“是,儿臣来到长安后直接去了官邸,不想打扰父皇母后,还未来得及去看阿元和嫣儿,今天也是很匆匆的,未来得及见过母后就去了未央宫大宴,母后不怪儿臣吧?” 吕后笑呵呵的点点头,又道,“阿元和嫣儿都在长信宫,你一会儿就去看看她们吧,她们很想你,尤其是嫣儿,梦里都会梦到你呢。”吕后说着便洋溢出温馨的笑意,尽是对张敖的喜欢。 张敖点点头,又谢过了吕后。 在一边没有开口的齐王看见吕后对张敖和对自己的态度,虽是看起来一样,但是心中都明白,她与张敖以及鲁元才是一家人,自己完全像个外人,只在静静地听着吕后与张敖的对话。 在门口的刘邦待在门外听了好半天,看了好半天,庆幸的是吕后并没有表现出对齐王的讨厌,反而笑意迎人的与他对话,只不过历来齐王与吕后之间就是这样的场景,从不会存在温馨之感,但也不似陌生人的点头之礼,只是表面亲人关系的客套罢了。刘邦自然知道这所谓母子俩的情感,换做他是刘肥,也必然是感觉尴尬的,如此场面已经很好了,他应该是庆幸的,刘肥出了未央宫就来朝见吕后,这的确是最好的表现。 里面没了声儿,刘邦这才仿若没事儿似的进到大殿了,一旁的宫女们参礼,道,“皇上长乐无极。”听声儿,吕后从榻上站起来,看到一脸忧愁却毫无歉意的皇帝,吕后胸内只觉冷热正剧烈的碰撞,说不出的感觉,张敖,刘肥从席子上站起来,都赶紧过来参礼。 “臣妾参见皇上。” “儿臣刘肥参见父皇。” “儿臣张敖参见父皇。” 刘邦把他们一个一个的扶起来,似笑非笑淡淡的说道,“你们都在这儿啊。” 齐王与赵王互看了一眼,最后齐王道,“儿臣与赵王许久不见母后,想着来到长安竟也没有来参拜,觉着不妥,未央大宴后,就与赵王结伴来看望母后了。” 刘邦点点头,越过他们二人中间,来到吕后刚才坐着的榻上坐下了,依旧微笑着,只是那笑容里带着惆怅烦忧。吕后一瞧他这个样子,便知道他的心事,想到这里找个台阶下,不然不会下了未央盛宴就直接来了长信宫。吕后为难的挑了一下眉,不知该怎样对她的丈夫,自己那么辛苦作人质,如今他却为别的女人的儿子登九五,想到此处莫不是心痛。但想到终究是未成功,还害得皇帝忧心忡忡,吕后也就内心稍感平衡了,自己也终究不会放过戚姬母子,便心下思虑道:最后一次的下台阶。 “皇上主持未央盛宴想必累了,齐王与赵王也来过了,不如臣妾扶陛下回里屋歇着,如何?”吕后来到刘邦身侧,将手搭在他的肩上。看他心里有事的样子,又蹙着眉头,虽知道什么事,也不便问他,倒不如装作不知,倒不如就此把这件事搁置下来,谁也不要提起,倒不如让他觉得愧对自己。 刘邦抬头看了看吕后,或许是觉得愧疚,刚迎上吕后的目光就又缩回来,不再看她,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也不看齐王赵王他们。 齐王赵王见皇帝这样也不敢说话,只得站在原地与吕后一起陪他一言不发着,顿时大殿里氤氲着一股特别的气氛,很是沉闷闷的,连掉地上一根绣花针都能听见,都闭着气不敢大声出气。齐王赵王自是不明白刘邦如何会这样,刚过了未央盛宴,怎么现在就开始不悦起来,到底是谁惹了他。吕后却明白蹊跷,想着怎样才能让他对此事不再介怀。 大殿里沉默了些时候,不久刘邦开口道:“齐王什么时候回封地?” “啊……”刘肥游走在心绪之外的心神抽回来,走到刘邦面前,道,“回父皇,曹丞相说齐国还有一些大事未处理好,想着两日后就回去。” 刘邦一个猛抬头,想着也太快了吧,与刘肥的目光相对,道,“这么快?曹丞相倒是不忘齐国国事啊,昨天刚到,两日后就回去,未免也太快了吧,回去告诉曹丞相,让他别这么急,多留在长安几日,齐国是不会没了的。”说完便换了笑脸,哈哈大笑起来。 刘肥道,“曹丞相已经吩咐人准备好回国的一切,长安的繁华,儿臣已经见过了,曹丞相也见过了,早早回去处理国事,对百姓也好。望父皇恩准。” 刘邦慢慢收着微笑,脸上现出一种对他的不舍和寄托,也好,早早回去也好,对他对百姓都好,长留长安不见得是对他好。于是刘邦站起来,抚其背拉他走过一边,拍拍他的手,小声郑重嘱咐,“肥儿啊,到了齐国后,一切小心,多听曹丞相的话,他是个治国之才,父皇当初把他作为你的相国,就是对他的信任与看重,以后齐国大小事,皆要与他相商,希望你在齐国好好的,一切小心。” 刘邦显得话里有话,刘肥听得糊里糊涂,只是点点头。 ------------ 第十六章 盛宴之后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9-04 刘邦吕后,齐王赵王四个人在长信宫说谈了些时候,便已经将近黄昏时分了,外面一片暗昏,隔壁的宫殿里还有人喧闹着,收拾着今天大宴留下来的垃圾。他们都得赶在晚饭前把宫廷里弄得就像原来一样干净。 长信宫里的小宫人们伺候着刘邦一干人等,隔一时半会儿就进来给他们倒茶,端水果,茶凉了,她们就进来换掉,然后再去沏一杯热的再送进来。刘邦时时想着如何向吕后开口?交代今天未央宫的事情,每每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适,于是几次三番的也就终于没有说出口,吕后自是将刘邦进屋后的一举一动都看个明明白白,顿时心中畅快了些,想着谁叫你那么狠心易储。刘邦懊恼之余,‘唉’一声将闷气转换了,忽然故作饶有兴致的说要下棋,语气中尽是赌气沉闷。齐王赵王齐齐看了外边儿的天儿已经黑的看不见东西了,瞧见皇帝不怎么开心也不敢说回去,便都留下来陪他,刘邦说就让他们留在长信宫里吃饭,和吕后太子一起,顺便也把鲁元公主和嫣儿也叫上,至于他们的官邸,则叫人出宫吩咐他们不必做饭了,齐王赵王只得点头说好。 齐王赵王陪着刘邦下了一会儿棋,只见他们有时神色凝重,有时手摸下巴,有时抓耳挠腮,有时喜上眉梢,不管怎样,他们都是会让着刘邦的。这样的下棋,刘邦倒也看得心里明白,也就没有揭穿他们,自己索性装个糊涂,不想破坏他们给自己的好。吕后则是静坐一边看着他们君臣父子下棋,时而也跟着乐一乐,从戴青手里端了茶,亲自给皇帝他们奉茶,看他们之间的博弈较量。 一炷香的时间,外面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说,“皇上,皇后娘娘,可以用晚膳了”。 刘邦正和他们下的兴起,没有理会小太监的话,继续和他们下。齐王赵王虽是听见可以吃饭了,虽是自己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但是刘邦不发话,他们也不敢自作主张站起来拍屁股走人,只得佯装没听见陪着刘邦。 吕后见刘邦不发话,又看见他兴致勃勃的样子,便也不想打扰,便向那个小太监挥挥手,叫他出去了。 忽地,刘邦发出一声哈哈大笑,看着棋盘上已成定局的棋子,遂而高兴的甩掉靴子,将腿盘在榻上,搔罢头一手搓了搓鼻子,朗朗的笑道,“你们两个怎么走的呀,又让朕赢了,果真胜不了朕么?” 齐王赵王齐齐拱手作揖,赞刘邦,“儿臣技不如父皇,让父皇见笑了。” 刘邦倒也乐得见他们恭顺的样子,颔首笑了笑,瞥一眼外边儿的天儿黑的连白天鹅走过去也发觉不了,问了身边的一个宦官何时,宦官说晚膳的时间已经过去两刻钟了。刘邦眉梢微挑,轻‘哦’了一下,摸摸自己的肚子,未央盛宴的时候并没有吃饱喝足,因为时刻想着如意的事。便从榻上下来,吕后连忙给他递来靴子,跪于地上亲自给刘邦穿靴子,起初刘邦微楞不知所然的看着吕后,顿时心生一种内疚,许久以前吕后也是这样给自己穿靴子的,从无抱怨。如今吕后又是这样给自己穿靴子,自己却有些伤害到她,看着跪于地上的吕后,心内为之动容,这就是他的好妻子,他一生要相伴相随的女子,她温和娴雅,母仪四海,和善智慧,顿时脑海中都是吕后的好,刘邦将右手搭在吕后肩上,吕后抬头向他笑了笑,“习惯的事情难改变了。”便将右脚的靴子给刘邦穿了上去,刘邦感激的轻轻拍了拍吕后的肩。下了地站起来,俯身将吕后扶起,两手紧紧握着她的肩,眼神间勾勒着内疚和感激。吕后温美柔和的又朝他笑了笑。瞬间,二人仿佛已经解了彼此心中的结,刘邦才有了轻松的笑容,转身看着齐王赵王,随后刘邦抚其背,道,“你们不是技不如朕,而是刻意让着朕,以为朕看不出来么?” “这……”,齐王赵王低头不语了。 “棋艺以后切磋,现在用膳吧。”刘邦见他们不答话,心下笑了。只得去吃饭了。 晚上,长信宫里是十分热闹的,刘邦吕后、齐王赵王、太子鲁元公主,刘邦还吩咐人去把他的小弟弟楚王刘交也叫了来,还有小张嫣都陪伴着刘邦吃了个饭。 期间,饭桌上充满了笑声,有的是被小张嫣逗笑的,有的是跟着刘邦笑的,有得又是说着一些陈年往事就失声笑了起来。刘邦说着自己微时的趣事儿,说着和樊哙樊屠子之间的趣事儿,也说了和夏侯婴之间,萧何曹参之间的一些有趣的事儿,仿佛又回到那个古朴纯善的村子。大家回忆欢笑之余,莫不是有些怀念和感伤,多少年了,时过境迁沧海桑田,谁都没有重回自己的家乡,也不知道家乡是否改变了。怀念村前粗壮的大槐树,怀念村子里大家共同喜欢过的采桑女子,怀念家乡山头的轻风,怀念田间小路上忽然飘来的细雨,怀念托着下巴安坐于老者跟前听老者讲述远古的传说,怀念家乡浓浓的乡音和酒味,怀念家乡的所有。 吕后依偎着刘邦而坐,小张嫣在她怀里,自个儿玩的起劲儿。太子依偎着吕后而坐,期间吕后叫他怎么做,他就跟着怎么做,包括向他的父皇说什么话,怎么敬酒,怎么给他夹菜,都是吕后附耳告诉他的。太子也不去查究太多,不去问吕后为什么这样,因为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他已经麻木了,只是吕后教他如何做,他便跟着照做就好了,如同木头一般,没有半点热情。还好刘邦对他没有在意,若是发现他这个表情,刘邦心下又在想象了,是不是太子不满意自己,是不是他介意未央盛宴时过度溺爱如意而冷落了他。饭桌上,他只有和嫣儿玩的很开心,其余的他都不管,如同就是一个饭桌上的傀儡,除了吕后偶尔和他说话,别人也只是陪着他的父皇而已,哪里管自己? 夜已经深沉,宫门外敲响了亥时的钟声,这顿晚宴也终于散席了,一天总算过完了。其他大殿宫中皆以熄灯入眠,唯有长信宫门前挂着微红的宫灯,安静的热闹隐隐约约。饭后,齐王在皇宫卫队的护送下回到了自己的官邸,赵王则急于和老婆鲁元公主与女儿张嫣说谈,以解这些天的相思之苦,和刘邦吕后行完礼后匆匆告别,回到内宫去找她们了。太子刘盈一如往常一样,没有多说话,只是待大家走得差不多了,才向刘邦吕后行了礼也要回到太子宫,却被刘邦叫住了。 刘盈停了下来,跟着刘邦到一处。 “盈儿,这些天还好么?”刘邦与他相对而问。 刘盈躬手作揖,低头淡淡答道,“儿臣,一切都好,谢父皇挂念。” 刘邦顿了顿,见眼前的儿子和他根本没什么可以聊的话题,回答的也是如此惨淡,没有热情,顿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疏远了好多好多。虽是他的亲生儿子,可是毕竟自己将宠爱转嫁到刘如意身上去了,也就对太子有些淡了,今天又为了太子和如意的事,弄得这么不舒心,刘邦也不知该怎样和刘盈继续说下去,只得拣一些东西说着。 “那首‘赞天子颂’是谁教给你的?”刘邦忽然想起了太子搀着太上皇刚进大殿是就诵读的那首赞歌,心里狐疑很久了,自己的儿子真的能做出那样的赞歌么?他不信,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太子太傅呢。到底是谁这么帮他的,他要弄清楚,他必须弄清楚,这标志着那个写作的人是否入了后当。 刘盈顿时一愣,其实他也不知道是谁写的,只知道是吕后要他这么说的,他也就没有细问,也来不及细问,只得牢牢记下来并把它当着文武诵读出来,就完成了吕后的任务。如今刘邦心有疑虑,问到这件事,刘盈倒也来不及弄清来龙去脉,这可怎么回答父皇呢?但是他知道刘邦的心思,就是知道也绝不可以告诉他是谁写的,万一刘邦怀恨在心,有一天除了他怎么办?刘盈不得不为那个为自己写赞歌的人的生命考虑,想了很久,含糊其辞道,“这是儿臣写的,想着未央盛宴是举国大宴,儿臣没什么技艺,只有作一首赞歌来赞颂大汉天子。”说完,刘盈便恭顺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了。 刘邦虽是疑虑着,但是也没办法,刘盈这样说就是挑明不告诉他真话的,喉间的话几欲说出口终究又咽回肚子里,不得不点点头,“好,盈儿确有文墨之才,父皇这是不及你的,希望你继续努力。” 刘盈听到刘邦说不及自己,吓得一身冷汗,只得推脱,“父皇雄才大略,儿子不及也。” 刘邦拍拍他的肩膀,笑了。 ------------ 第十七章 话语玄机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9-06 刘邦拉着刘盈到一处说谈些时候,又回到了大殿里,父子二人脸上都挂着笑容。看见只有吕后一个人还在等候他们,刘邦便问,“皇后为何一个人在此?” “臣妾怕陛下出来后见不到人会着急,所以臣妾一直在这里候着。”吕后道。 刘邦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吕后迎上他的目光笑了笑。 “夜深了,儿臣告退了。”刘盈在长信宫也待了些时候,也看到了今晚饭桌上,父皇和母后各自的神情之中似乎都有话要对彼此说,于是趁着大家走了,太子就行了告退礼。 刘邦和吕后双双向刘盈微笑着点点头,于是他拿了黑色的风衣出去了,身后跟着几个舍人护送直到安全到达太子宫。 待刘盈走后,大殿里只剩下帝后二人,殿里氤氲着沉闷闷的气氛。一些宫女宦官上前收拾残余碟碗樽筷,刘邦大手一挥,他们又下去了。刘邦踱了几步便又落座于原先的位置,实在不知所措,便又将酒壶里的半壶酒倒了一樽喝着,闷闷的吃着肉片儿,吕后则在殿中央站着看着刘邦。刘邦和吕后二人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气氛甚是沉闷闷的,直叫人感觉别扭,有人在的时候,刘邦还显得不那么局促,人走了却觉得没有话对吕后说,二人在一起徒增无趣和别扭。 将肉片儿吃完了,酒也喝完了,直到刘邦将酒壶反扣过来倒也没有了,吕后才上前开口道,“酒肉已尽,臣妾去烧酒过来。” “不,皇后……”刘邦将酒壶放在案上,胡茬的一抹油光光的嘴,还是无法说出口,便一手插到头发里挠了挠。吕后等在原地,看刘邦坐卧不安的样子,她既没开心也没得意。刘邦叫吕后过来坐下了,眼睛瞧着几案上的剩菜残羹,一手抠着几案上一个凹进去的小洞做遮掩,若话里有话吞吐道,“今天未央宫盛宴……” “未央宫盛宴办得很成功,臣妾向皇上祝贺了。”吕后将他的话阻塞在口中,看着他的眼睛,勾起一抹让人安心柔顺的笑容。 听到吕后这样说,刘邦似乎没疑心,这才稍稍放松了些。两个人谈话就是得这样,一个人先表现出弱一点,宽容一点,他才会卸下心防和你谈话。刘邦眼睛与吕后相对,还是可以看到有一些歉意,眼睛不是那么笃定和心安理得,像是做什么坏事要和她赔罪一般。吕后又笑了,心想他定是不知怎样向自己交代今天的事,怎样才能不把这件事牵扯到戚姬和代王身上。 吕后看他这样不信任自己,便伸出双手将刘邦的右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脸上,拿着他的手摸着自己的脸颊,情真意切的说,“陛下,臣妾跟了你十几年,其中有开心的时候,但是任何一天也比不上今天这样高兴,就连陛下刚封臣妾为皇后那一天都没有这样高兴。臣妾是为陛下高兴的,想着这就是乾坤已定了吧,此后便会是太平盛世了。”吕后话里有话的说着,就是不知道刘邦听出来没有,册封皇后大典会比今天还差么?只怕是别有所指吧。 刘邦听了这话想也没想,认为她的话是真的,心里还很感激她,眼神笃定的看着吕后,久久不肯离开。 “很晚了,陛下回去吧,明日还要早朝。”吕后说着就将自己握着他的手的手放开,刘邦顺势也把手收回来。 “皇后,盈儿他……”刘邦又是断断续续的说着,话未成句。 “盈儿他很好,陛下不必惦念,臣妾会把他教导好。”吕后又是像安慰人似的安慰他。 刘邦此时忽然感觉不对,猛然一问,“今天的事,有人对皇后说了么?”看刘邦问这话问的突然,好在吕后早有准备。她开始故作怪怪的看着刘邦,忽然一笑。 “皇上今天是怎么了,尽说些怪话,今天的事还用别人说么?不就是盛宴办得很成功,大臣们很高兴,百姓又在祝福着么?难道还有别的事么?”顿了顿,又说,“今天的事过去了,谁也不要再说了,好么?” 刘邦心底大呼出一口气,接连点点头,连忙道,“没事没事,很成功,很成功。” 吕后笑了起来,“回去吧,很晚了。” “皇后不想让朕在这里就寝么?”刘邦有些意外,瞪着眼睛,向吕后探寻着,见她这样赶自己,便顺着她反问过去,往常都是千盼万盼,怎么如今倒是赶自己了。 吕后摇摇头,低头浅笑了一下,道,“一会儿嫣儿这个小捣蛋就会来臣妾这里闹,她每晚都会玩得很深了才睡觉,陛下不想这样吧。” 听到这里刘邦也跟着笑了,想起他的那个亲亲外孙女可爱撒娇的样子就笑了,自己倒也有话要向戚姬交代,吕后这样给自己台阶下,刘邦倒也顺着就下去了,也没强作留下,便道,“好吧,朕就走,你也不要劳累了,歇息吧。” 吕后搀起他,扶着他并将他亲自送出宫门外,交代了他身边贴身的几个小宦官一定要照顾他,才回来。回来后却一言不发了,待在坐榻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处发愣着,眼神里越来越感到是戮气直现,越来越强烈,再也没有哄刘邦时的那种开心之样,就连假装一下都没有,满是失落惆怅,继而却显得高傲盛气凌人一般。 一直待在后屋里的戴青见吕后送走刘邦后这才出来伺候着。轻步走到发愣的吕后身边,收拾着几案上的东西,轻道,“娘娘。” 吕后将面无表情的面孔转向戴青,淡淡地问,“怎么了?” “为什么皇上想留下来,你却把他送到戚夫人那里?”戴青很是不明白吕后为什么不把刘邦趁势留下来,便小心而问。 吕后扯出一抹淡淡涩涩的笑容,眼睛垂下了,道,“今天的事,他不需要向戚姬交代一下吗?本宫不要他的可怜,留下来有什么用,只是与本宫同床异梦,只会徒增另一个人的伤心罢了。从来,他只是对我愧疚,但不是爱。”吕后说到此处便彻底埋下了头,不再言语什么。 戴青听得也不知该怎样安慰吕后,只怕自己根本就不该这样问,问了反倒是说出吕后的伤心罢了。戴青也没有再说什么,双手环着吕后的肩,吕后将自己的脸埋在戴青的怀里。 她说道,“陛下想跟我说未央宫的事,怕他会想到我对戚姬不利,所以我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让我好伤心,好伤心啊。” 说着就小声的抽泣起来。戴青心底也闷闷的,看着吕后这样伤心,竟不知如何宽慰她,只能用手往紧抱了抱吕后,让她在自己的怀里找安慰。 刘邦回到鱼藻宫,戚夫人担心今天的事情,就没心思睡下。如意倒是早早回来了,但对于母亲的问话,如意却是含糊不清,答非所问,很快就厌烦了母亲的问话。戚姬知从儿子嘴里问不出什么,于是她早早的哄睡了如意,便一个人在大殿里徘徊着,似在等刘邦,也似在追悔错误,她也想到了这样做根本就是以卵击石,想到根本就不应该叫刘邦如此做,没有想到全局,没有想到吕后会怎样看待这件事,没想到如果不成功的话,吕后会不会对付自己,她手心里握的满是汗,焦急不安。 一个人像幽灵一样的踱来踱去。 忽看见刘邦也闷着头双手背后走进来,脸上却没有半点笑容,连忙走上前去,询问,“陛下,如何?” “不要问了,不成功。”刘邦甩下一句话,似有愤怒的走过戚姬身边,坐在一个榻子上,一手重重的甩在几案上,倒把戚姬吓了一跳,刘邦道,“朕不明白,这些大臣们是怎么了,难道看不出朕的心思么?以前单独召见他们的时候,就故意抱着如意叫他们看,好让他们知道朕的心思,好让他们知道朕最看重如意,有让他代朕之意,可是今天不知怎的,统统给朕装糊涂。朕总不能逼着他们要他们选择如意吧。”说着,一手又拍在旁边的几案上,粗气一进一出。 戚姬蹙着眉,想着可能的一切,平时大臣不也是怕刘邦的么,怎么今天却是这副表现。她是女人,很快就将这件事的矛头对准吕后,认为是她搞的鬼,便道,“只怕是皇后安排的。” 刘邦眼前一亮,轻微的惊诧,其实他也怀疑好久了,今晚吕后说的话里有话,自己就觉得古怪,如此叫戚姬一说,便觉得也有这个可能,自咐:难道皇后已经暗地里和大臣们勾结么?那她岂不是有干政之罪。 但是他也不想叫后宫两个得势的女人的斗争升级,只好搪塞说,“皇后什么事都不知道,你别瞎说。” 戚姬见刘邦往吕后那边倒,心里很着急,到刘邦身前撒娇,道,“陛下不管臣妾了,若是陛下百年之后,皇后她得势不饶人,臣妾可怎么办啊?”说着就挤出几滴泪儿。 看的刘邦直揪心,虽是也为她着急,但一时也想不出办法,只能继续搪塞着,“皇后深明大义,不会害你,只要你待在鱼藻宫里别得罪她,她是不会主动找你茬的。”刘邦拍拍她的肩安慰着。 “陛下……” “好了,朕很累,睡吧。”刘邦将戚姬将要说的话打断了,知道她要说什么,自己却回答不上来她想要的。今天确实也很累了,就走到内屋靴子也不脱就上榻摆出个‘大’字形休息了,戚姬一个人撅着嘴闷闷不乐了好半天,才去内屋了,看到刘邦大摆着‘大’字,哪里有她的地儿,埋怨的看了一眼刘邦,也不给他脱靴子,只是吩咐了宫人给他盖上被子,然后便去了如意的宫中和如意睡去了。 ------------ 第十八章 暗自对决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9-08 翌日巳时时分左右,几个诸侯王以及列侯又来觐见了皇帝,这日是应约与皇帝狩猎玩耍,主题是射技和骑马。刘邦吃过早膳便心情不错的领着他们去了上林苑游猎,每人一匹骏马相逐奔驰着赛马技,赛打猎,个个虎虎生威。诸侯之间毫不相让,等到与皇帝比赛时却都技艺好像拙劣一般不是皇帝的对手,打的猎物没有皇帝多,骑的马也不如皇帝的马跑得快。刘邦知道他们是在让着自己,楚汉争霸时,尽顾着打仗了,虽知道彭越马技不错,但也终究没有和他比试一番,不知道自己的技能到底如何,便停下来非叫梁王彭越和自己比赛一番,叫彭越必须来真格的,看看谁的射艺好,看看谁的马技棒。为了不叫彭越又故意让着自己也为了试探彭越以及其他诸侯王效忠于大汉的心,刘邦开出条件,假若彭越输了,梁国便要被削去一个县邑,遣梁国的徭役万人无偿修河堤或者戍边等,若自己输了,则赏给梁国一个县邑以及万斤金,以削县来看诸侯王的反应。彭越稍些犹豫,皇帝开出的条件具有很大的诱惑力,同时具有风险,失败了则要削去封国的一个县邑,本来县邑就不多,输了还要被削去,彭越实在犹疑不定,不敢接受与皇帝的对决。正想请皇帝和淮南王黥布对决一番,怎奈旁边的诸侯王使劲儿的撺掇彭越,一个劲儿的喊‘对决对决……’。再一想,自己的本事决不在皇帝之下,应该是可以赢了他的,且皇帝开出如此极端的条件,就是要自己动真格的,说来皇帝不会怪自己勇猛的表现吧,再者赢了皇帝还可以得到一个县邑和万金,倒也划算的很。 于是彭越终于勉强之中答应下来,其他诸侯王莫不是扬着脖子观看着这场皇帝与诸侯之间的较量。个个骑在马背等待着皇帝与彭越的比赛,个个神色各异,有的希望彭越输了之后看皇帝怎样解决梁国的那个县邑,是将它填入齐国赵国或者直接划归汉庭直接管理?有的希望彭越赢了之后看皇帝究竟将那个县邑给彭越,从哪个诸侯国削一个县邑或者是从皇帝直辖的15个郡中撤一个县给他么?大家皆屏气凝神拭目以待。 萧何派人早在上林苑中沿路左右立了标靶,选了终点地儿。皇帝射右边,彭越射左边。皇帝与彭越皆各自重选了马匹上了马,拿了弓箭,以丞相萧何为主裁者宣布结果。一通鼓声之后,二人便齐齐奔驰着,好一段时间皆是并驾齐驱,射中的标靶倒是刘邦比彭越多了两个,自然是得意的瞥一眼并驾齐驱的彭越。彭越一脸严肃,手拿弓箭瞄着标靶,一箭放过去却一连射中三个标靶,都在正当心,众人皆‘哇’的一声赞叹彭越的射箭技术不输神春秋神射手养由基。皇帝一看彭越是一箭三雕,且箭箭射中靶心,才觉得彭越果然原先是让着自己的,原先的得意顿然消失不见,换之严谨面孔时时观察着彭越,一鞭抽在马肚上便往前飞奔而去,为了将彭越甩在后边,竟没有射中几个靶心,将彭被远远地甩在后边,彭越却是稍加淡定先射靶心得数,然后赶超皇帝刘邦。 刘邦跑在最前面,远远的听见后边的诸侯们连连喊着个‘好’字,以为大家是为自己喝彩,于是骑得更快了,再回头一瞅彭越,却不见他的身影,刘邦又得意起来,绕过重重的枯林小亭边,眼看着就要到达终点,倒也想起来自己没有射中几个靶心,便放慢速度来射标靶。旁边人喝彩之时,刘邦身旁却觉得一阵风似的呼啸而过,带的自己的发丝都随风飘扬,眨眼看时,却惊诧的发现正是彭越,彭越腰间箭囊中的箭已剩三支,凭他的箭术绝对超过自己。刘邦心中一阵短促的紧张,赶紧搭弓射箭赶超彭越。前面跑着的彭越,越发的将刘邦甩在了后头,且又搭弓射了一箭,还是不偏不倚的射在靶心,众人又是一个‘好’的喝彩。 “皇上技能万载无双,无人可及。”远处观看的萧何敞着嗓门给皇帝打气,萧何眼见刘邦已是赶不上彭越便心急起来,他深知刘邦秉性,怕彭越纵使赢了他,他心中也必是要生恨的。即使有谋臣为皇帝解决困难搞好与诸侯国的关系,只怕他也会瞅准机会借力打击彭越的梁国的,很可能会引起彭越的不满,做出对汉庭有威胁性的事。彭越的后来居上使得刘邦脸上很快没了得意且倍感焦急之色,萧何时时观察着刘邦,倒也很快发现了他的表情变化。再看看前面跑着的彭越,丝毫不顾虑皇帝已掉在了百米之外,且面红色润的喜气洋洋,心里憋足了气儿的要赢皇帝,以得到皇帝赏赐的县邑和万金。 刘邦闻言萧何为自己鼓劲儿,感激之余便已猜到萧何的用意,借着萧何的话策马扬鞭追奔着彭越,梁国县邑已经够多,岂能再给彭越县邑以增长他的国土范围,使足了吃奶的气力蹬着马肚子追追追。且说彭越闻言萧何的话,原本以为是萧何单纯的鼓励皇帝,没怎么理会继续狂奔着,耳边忽然飘来那句‘万载无双,无人可及’,便细细一沉思,觉得萧何话里有话,且萧何明显是对准了彭越说的。彭越无意间放慢了速度,咀嚼起萧何的意思,又想着皇帝这次比赛以削去县邑为输赢条件,土地宝贵,皇帝怎么可能为了和自己比赛就拿土地说事?彭越疑惑不已,想不出皇帝的用意,迷迷糊糊的继续奔驰着,竟也忘记了射箭,心里满是萧何的话和皇帝比赛的用意。忽然彭越眼中一亮,‘啊――’的一声惊诧出口,心中恍然大悟,顿时感觉心底一阵寒,口干舌燥起来,脑中唯有一个声音――自己不能赢了这场比赛。于是彭越故意制造麻烦去坚决的输掉这场比赛。还有两百米就到终点,要到达终点,刘邦顾不上射箭便狠命的追起来,哒哒哒的马蹄声似要踏破这惹人厌的硬邦邦的土地,一鞭鞭的抽在马肚子上,引得骏马嘶叫不已,似要摆脱刘邦似的拼命往前奔,刘邦只抓好了缰绳扬着马鞭。 ‘噗通――’一声,却见前面的彭越毫无征兆的从马上滚落下来,滚进了旁边枯黄的草丛里,划伤了右边的颧骨边儿,倒在地上起不来。随侍的人见状忙跑上去围在了彭越身边问询着彭越的情况,萧何第一个上来,叫了随行的太医,赶来给彭越瞧病。淮南王黥布也围上来,问一句,“彭王有碍否?” 刘邦惊诧之余追上来之后也赶紧下了马,箭步扒拉开人群,蹲到地上询问太医彭越的情况,“彭王如何了?”又抓起彭越的手,彭越‘嘶――’的一声,原来右手也跌伤了,刘邦放轻力度又问了太医一遍,彭越忍痛说,“无碍,大丈夫不惧皮外伤。” 刘邦没空理会彭越此时的大丈夫气魄,转头严厉的询问太医,“到底如何?有无内伤?” 太医查看过之后,慌忙拱手说,“彭王幸运,只是骨折而已,并无内伤。” 刘邦唏嘘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又对彭越说,“彭王既病,暂且回府邸。今日的赛事只好作罢,不然我们之间的较量定要分胜负的。” 大家默然应声,皇帝叫彭越上了自己专坐的玉辇,到了宫中又换回了彭越自己的辇,吩咐了十来个侍卫将彭越送回了府邸。其余诸侯皆没了心思继续游猎,彭越走后,大家和刘邦又半身不浅的交谈了一番之后皆各奔东西的回府邸了。 待大家走后,刘邦独留萧何,“丞相好聪明,不然朕就要割地给彭越了。”呵呵的笑起来,抚着萧何的背,又道,“丞相知道朕的心思?” 萧何躬身搭手道,“听说梁国和齐国边境因为一个采桑县邑闹得不太愉快,刚好这个县邑处在梁国和齐国的边境线上,所以两国都将其视为本国国土。齐王不说是因为不想借陛下之名硬要县邑,彭王不说是因为不确定陛下是否会将采桑邑划给他,所以两国僵持着。今日陛下以比赛之名解决他们的争端,好让彭王主动退步,还好彭王聪明。” 刘邦稍显犹疑,“你说彭越……”话未尽意鲜明,食指挠着鼻梁骨一瞥萧何。 萧何立即明白了,便道,“必须好好对待,土地万不能给,且将万金赏给他,且齐梁边境共有的那个县邑十几年的赋税也不及这万金,彭越该知道的,只是土地更加小了而已。” 刘邦‘嗯’的点点头,觉得萧何的话在理。 晚上的时候,刘邦专门带人去了彭越在长安的官邸,询问了他的病情。彭越从脖子上到右手挂了个布架支撑着右臂,对于皇帝的亲临,他受宠若惊,忙说经过包扎已经无碍了。刘邦吩咐人拿来了万金交给彭越,彭越又是受宠若惊的不敢接受,刘邦强使之接受,彭越只好汗流浃背的接下了,刘邦问询了彭越梁国的风土人情、丝麻之业、冶铁之业等事儿,彭越一一作答。往外看去月儿已经高挂了,刘邦已有走的意思,只不过脸上有几丝轻微的遗憾,脚步移动的很慢却不太愿意出门去,似乎有事未解决。彭越从回来的路上就一直想着皇帝与他比赛的缘由,终于有些明白,于是略作沉思,便向刘邦主动说出了想要将齐梁边境的那个采桑邑请皇帝划归于齐国。刘邦故作惊讶,严肃着几次摆手不肯接受,说彭王多虑了,怎么能随便将县邑转给他人。彭越坚决不肯退让,说一定划归齐国才好,两国共用一个县邑十分不便,还可能闹出兵争之事,不如一个国家好好治理它。刘邦故作有道理的点头同意,于是又谦让了三番,便顺势踩着台阶下来了,罢了赶紧说是替齐王谢过彭王,且它的封国百姓可以免除三年的税役。彭越倒是感恩戴德起来,又和皇帝客气了一番。刘邦心底高兴,连连抚其背热心热情的询问彭越的冷暖,且叫随身的宫人好好侍奉彭王,将美丽的宫人留在了彭越身边侍奉着。半个时辰后,彭越亲自送了皇帝,刘邦又带人疲惫的回了宫,刘邦又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打消了彭越心中对自己的怨恨,将彭越胸中怒火顿化的无形了。 停了两日,刘邦想起了齐王今天要回到齐国去,所以在鱼藻宫用完膳以后,就直接来到了长信宫里等着。吕后也在,二人说了一些不疼不痒的话,等着齐王来。 大概巳时刚过一点,齐王刘肥与相国曹参进殿道别。 “臣刘肥,参见皇上皇后。” “臣曹参,参见皇上皇后。” 主仆二人进来就行稽首大礼。 刘邦也是许久不见曹参了,自他汉六年跟随自己的儿子刘肥去到齐国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再次见面时便是几天前的置酒未央盛宴,也是遥遥一瞥,未曾说上什么话,因为朝堂上大臣们太多了,都是相互问候着。而自己去了南郊祭天,也就没有时间和他说话,没有时间问他在齐国好不好。今日一见,这么近距离看到曹参,发觉曹参还是以前的样子,平和厚重,刘邦就像见了多年不见的好兄弟一样。 一步下了台阶,箭步走到曹参身边,扶起他,双手拍拍他的手,曹参感到无比亲切,顿时想起了跟随刘邦打天下的时候,也有这么一次,刘邦拍拍他的手,像是给与他信任和安慰,亦像是一种沉重的寄托,这种感觉很亲切又觉得很沉重,刘邦道,“曹公,好久不见,一切可好?” 曹参道,“谢皇上挂念,臣一切都好。” 刘邦笑呵呵的看着他,又道,“有曹公在,齐王无忧。” 曹参低头听候刘邦与他说的话。 吕后看着刘邦对刘肥如此好,心想刘肥果是他一个器重的儿子,如今齐王拥有诸侯王中最大的封国,实力最强。刘邦也有让他做大做强之意,不禁可以想到,虽是刘邦想改立如意做太子,但吕后一定不会让他成功,但是眼前这个齐王日后恐怕也是她的大患。眼前的都可以自己掌握,戚姬是掀不起什么大浪的,自己可以应付戚姬,可是齐王远在齐国,洞察不了他的心思,该怎么办,若日后也来争皇位岂不成了太子的威胁? 但是这也只是她的担心而已,眼前都还没有处理好,哪有空挡管齐王的事,况且他现在并未表露出有竞争储君的心思,她也就不再那么紧张和猜疑了。 刘肥在旁边笑呵呵的看着父皇与曹相国相谈甚欢,不好打扰,便没有插话,只是在一旁仔细听着,时不时的跟着他们的谈话笑笑。倒也注意到吕后在一边,只是笑声里依然带着几丝小心,不让自己的心思暴露在吕后的眼皮底下。 吕后看着他的笑容,此刻也并没有怎么反感,反倒走到齐王身边,勾起一副让齐王感到有些不自然的笑容,说道,“齐王就要回去了,母后叫人给你预备了些长安特产,你带回去,也叫你的孩子们尝一尝,有空的时候,多来长安瞧瞧母后,只是来的时候带上襄儿,璋儿……”说到此处便又停住,低头笑了笑,又道,“还是不要了,他们还小,经不起长途跋涉。” 刘肥依旧保持出最感激感谢的笑容,对着吕后深深一揖,“谢母后,儿臣一定会来长安看望母后的。” 吕后笑呵呵的点点头,又向戴青挥挥手,叫她把昨夜准备好的特产给拿了出来交给齐王,齐王不敢说不要,只得收下,又谢过吕后。 这边,刘邦也与曹参说完话。看没有什么再说的了,他们就准备动身出发。刘邦与齐王并肩出殿门外,曹参紧随其后,吕后在戴青的搀扶下也跟随到了殿外。 忽地,刘邦说要亲自去送一送齐王和曹相国,这样就可以和他们多说一会子话了,也有一些必要的东西要和曹相国说。 本来就是他们来长信宫和刘邦吕后道别后,就这样回去,不料刘邦脑头一热,说要亲自送他们,这是吕后没有想到的,顿时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知他是什么想法。一个是亲生儿子,一个是最器重的大臣,说起来也该送一送的,吕后就想,既然刘邦要送,那么她自己也该去送,才不会叫刘邦感到她不喜欢齐王,也不会叫他感到日后会对齐王采取什么行动。 对刘邦说道,“既然陛下要去送齐王和曹相国,那么臣妾也应该去。” 吕后满脸热情的向刘邦说着,心想他必会答应,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不过就是去送两个大臣而已,不算是干政。不料刘邦低头沉思了一下,看了看吕后,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温和的说道,“皇后就不必去了,朕亲自去送,皇后还有不放心的么?再说齐王与曹公都是我们认识的人了,不必客气。昨日楚王听说近来皇后博弈很厉害,很想与你博弈一番,你就在此歇息等等他吧。” “这……”吕后没成想刘邦没答应她,有些花容失色的尴尬。 齐王与曹参赶紧趁着她的尴尬,向她做最后的道别,说,“皇后娘娘,保重,就此别过。” 说话间,台阶上只剩下吕后和戴青,刘邦与他们已经下了台阶,一路匆匆而去了。 刘邦与齐王曹参坐在同一辆銮驾中,由汝阴侯夏侯婴赶车悠悠离去。 在车上,刘邦又与他们说了一些关于长安,关于齐国,关于别国之间的一些天下大势,说道,齐国是个大国,拥有六郡七十三城池,是最强的封国,自己有意叫齐王做大做强,但要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勿要叫其他人抓了什么把柄,告到中央,齐王曹参听了直点头,脸上都是些严肃紧张之意。 夏侯婴只管赶着车,有时耳朵不讨巧就听进去那么两句,埋在心底。 刘邦又说,梁国和淮南国也是不小的国家,实力也不可小觑,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是帮他夺取天下必不可少的功臣,齐国不怕哪个国家超越,要怕就怕梁国和淮南国,所以叫他们小心运营国家才是。 之后又说了一些不关国家法政的事情,只说了些长安的风土人情和美姬众多,这可听得齐王和曹参面红耳赤,一言不发的听着刘邦时而大笑,时而低头轻笑的讲,他们都只是点头罢了。 说话间,就到了灞桥,刘邦就将他们送到此处,他们下车后,远远地看着远处的道路,又抬头看了看头上的青天,刘邦又郑重的和他们交代,“彭王已将齐梁边境的那个采桑县邑主动请求划归你的封国,好好治理它。”齐王刘肥、相国曹参皆惊诧的大张着嘴巴不太相信,刘邦又说,“回到齐国,小心运营国家,发展经济,不要做鹤立鸡群的事,也不可放纵国人滋事,只是一切小心对待,看事处理就好。尽量遵循无为而治,实力不要落在梁国淮南国后面就好,其他的一概可以不追究。” 看刘邦说的这样郑重,齐王与曹参倒也明白刘邦的意思,双双点头。 时间不早了,刘邦看着他们上了他们自己的车驾,车驾远去后,地上留下了他们的车辙印,齐国的队伍打着旌旗远远而去了,刘邦这才重新回到自己的车上往回走了。 齐王和曹参走了,总算平安走了,刘邦心情大好,居然哼起了‘壮士歌’,洋洋洒洒的回去了。 ------------ 第十九章 破坏美好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9-11 接下来的几日里,未央宫鸿台又举行了规模小的宴会,宴请即将回封地的诸侯王,宴会上,大家依旧不顾礼节的吃喝玩乐,刘邦心情大好之际,赏赐给了诸侯王们丰厚的金和其他长安特产。宴会之后便尽是忙着与诸侯王道别,有的就在长乐宫驻足道别,有的则要亲自送到灞桥,临行前还要握一番手,嘱咐些事情,比如送自己的小弟弟刘交,给他装了满满一车长安特产,临了了,又与他说着回国后细心打理国家什么的,只是赵王与鲁元公主还要多住一些时候。 这几日,刘邦每每都是住在戚姬的鱼藻宫,虽说这次处心积虑的事情办得不成功,刘邦窝火,戚姬不悦,但是刘邦想要将此事压下去,以免造成吕后与戚姬的正面冲突,戚姬也不敢频繁的过问关于再次换储的事,只得好好伺候刘邦。 吕后对于这次的风波暗压心底,对于戚姬她早已将她定为必死之人,只是时间未到,不好下手,索性太子无事,也就没有追究。这几日她心系太子太傅一事,这几天一直不见刘邦踪影,诸侯王们走的也超不多了,该是和他说一说太子太傅的事了。想着他定是去了戚姬那里,想着他们那个欢笑劲儿,吕后气不打一处来,想着再也不能干等着刘邦到她的长信宫,自己必须亲自去找到刘邦。 刘邦正在前殿处理政务,都是关于一些百姓民生的事情,看着大臣们上书这样的事,刘邦一目十行略微一看,露出浅浅的笑容,大笔一挥签字,所有的政务在他一笔之间就这么快的搞定。 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指着一个舍人,道,“走,去鱼藻宫。” 舍人跟着他出去了,刘邦像是想起什么事,停住了脚步,往回一看,道,“天冷了,去把朕的披风拿过来。” “喏。”舍人重新回到大殿给他拿来了披风,刘邦一手接过披风,帅气的披在肩膀上,走去了。 刚走没多久,走到武库的一个拐角处,正要拐弯,一下子出来两个人,正是吕后和戴青。 这可把刘邦吓了一跳。 “谁啊。”刘邦下意识的一叫,面色铁青。 吕后躬身行礼,“臣妾吕雉。” 刘邦稍捂胸口,定睛一看是吕后,遂而改变了铁青之面,换之温和暖人的面容,扶起吕后,道,“怎么是你啊,你这是要去哪?” “陛下要去哪?”吕后问。 “呃。”刘邦心想着不可能说是去戚姬那里,这不就要把吕后的醋坛子打翻么?顿了顿,道,“没地儿可去,随便走走。” 吕后笑了,道,“陛下无事的话,臣妾陪着吧,妾有事想请陛下恩准。” “这个……”刘邦有些迟疑,看着吕后貌似郑重之样,才道,“好吧。” 二人来到长乐宫的一个亭台上,几个宫人随侍左右。 刘邦没有说话,找了个台子坐下来,手搭在栏杆上,眸子里再也不见浮华,唯有一种沉寂和疲惫,他静静看着远处一景。 吕后也没有说话,也是和他一样看着远处的风景,看了一眼身边的刘邦,也将视线看向刘邦看的方向去,对面是一个花坛,不过除了菊花以外,其余的花都凋零了。 “芬芳兮黄花,萧素兮乾坤。”刘邦眼神凸显沧桑,油然而生出两句词儿。 吕后细细品读他的话,知道他也有难处了,心里也有难以放下的事,顿时觉得刘邦也好可怜,内心深处没有一个知音,没人理解他的苦处。吕后心里都明白,可是为什么那么矛盾,有时让她觉得很爱他,有时又让她很恨他,到底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他,吕后茫然无措。 看着刘邦宽大坚实的肩膀,身影有些疲惫,吕后轻步走到他的身后,将手放在刘邦的肩上,轻轻拍了拍,像是给他一些安慰吧。毕竟刘邦是她的丈夫,毕竟刘邦曾经那么的爱过她,她也爱着刘邦,她并不想怎样逼刘邦,只要他不触犯到她的底线,吕后是不会怎样的。 刘邦微微侧过一边脸,看着她的手,将自己的手放在吕后的手上拍了拍,彼此像是懂得对方一样。 “陛下……”吕后轻唤他。 刘邦转过身来,抬眼看着吕后,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来。 “你不是有事么?什么事啊?”刘邦问。 “哦。”吕后道,“前些天,臣妾与太子说要给他找太傅,想来想去的,觉得叔孙通这个人还不错,秦朝时,他是博士,学富五车,博古通今,又为陛下编制当朝礼仪,是个不错的人才,望陛下恩准他做太子太傅。” 刘邦愣了愣,“太子太傅?” 吕后点点头,又道,“如今,代王这么小都有陆贾做太傅,宫太傅辞世后太子便没有找太傅了,现在刘盈已经十四岁,应该给他寻个太傅教导他,太子也好多学一些文墨知识。” 刘邦轻轻‘哦’了一声,点点头,“可以啊,叔孙通很不错,相信他能够做好这个太傅的,明日朕就颁一道圣旨给他,皇后可以放心了。” 吕后露出久违的笑容,说了声‘谢谢’。 刘邦听这声‘谢谢’,反倒觉得愧疚起来,小事一桩的事情,烦劳吕后说一声谢谢,可见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已经生疏了很多,生疏的这般客套起来,他们也知道彼此之间有的只是这般客套了,她提出条件,他就会毫不迟疑的答应她,他不快乐了,她会跟着不快乐,可是心底再也没有任何波澜了。 一切都是客套,一切都是相敬如宾的客套,一切按着礼字走,一切源于女人,刘邦有了女人,必定对吕后的爱就减少,他们之间的感情就会变淡。 说完这些,二人谁也没再开口说话了,不是不说,只是已经不知道和彼此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们之间还剩下什么可以说谈,剩下的是二人相跟,却是无话的熟悉的陌生人。至少他们心里有这样的感觉。 刘邦与吕后相依而坐,却只是规规矩矩的坐着,刘邦挺身眼睛平视着远方,吕后也不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她不知道刘邦许可不许可,会不会又是一场尴尬,或许此时他们谁也想有个人或者什么事,将他们的这种尴尬打断。 冷风一阵袭来,吕后打了一个喷嚏,用手搓了搓鼻子,又开始环着胳膊互相搓着。原来天气冷了,吕后穿的又不是很厚,结果一阵风刮来,就将吕后冻着了。 刘邦瞧见她像是弱不禁风的样子,将自己的披风取下来,轻轻披在吕后的肩上,道,“天冷了,以后多穿些衣服。” 吕后大概不会想到刘邦会这样给她披风,顿时觉得年轻时刘邦对她的爱又回来了,心里想了好久,期盼了好久,空白了好久,这才抬头双眼迷离的看着刘邦。 刘邦冲她笑了笑,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吕后头靠着刘邦的肩,顿时觉得好幸福,同时也觉得会很短暂,似乎这种美好对她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她苦笑着,不祈求这种美好能持续多久,因为本来就没盼望过。 起风了,风不算大,却将刘邦怀中的吕后冻得哆嗦,刘邦又将吕后往紧搂着,二人相依相偎着看起了远处的枫红飘落,宫人趋行。 安静的温馨了一会儿,忽然一个小宫女跑来,嚷着要见刘邦,一个劲儿的在远处喊着‘皇上’。那些士兵们个个执戟拦断她。 刘邦与吕后听见争吵,都站起来,看向那个不懂规矩的宫女。吕后狠狠瞥了她一眼,宫女立刻将头低下去,不敢正视吕后的眼睛。 “什么事?”刘邦朝那个宫女喊话。 “管夫人生病了,说要见皇上。”宫女如实禀告。 刘邦看着吕后,吕后亦是看着面容尴尬的刘邦,也许他是要问她的想法,如果她说不要去,那他也会留下来。吕后将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刘邦不好这样丢下吕后,可是管夫人又要见他,这让刘邦很为难,站在原地,向那个宫女一挥手,道,“你先回去吧。” 宫女走了,吕后依着栏杆看着一处,刘邦也不说话。 “皇上想去就去吧。”吕后背着他说道。 “朕可以不去的,你身子骨也不好的。她、她就喜欢跟朕撒娇,别管她。”刘邦走上前一步,将她的双手捧在怀里。吕后看出了刘邦眼神的不笃定和游移,心下知道了他的心思,抽出手,道,“陛下去吧,臣妾无碍的。” 刘邦沉顿了,头低下又抬起,吩咐两边士兵,道,“送皇后回宫。” 刘邦放开她的手,流连的看了她一眼远去了,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身上的披风,吕后苦笑了笑,解下披风拿在手里出了亭子,没叫士兵护送,自己和戴青回去了。 ------------ 第二十章 伤感之人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9-12 夜幕降临这个硕大的皇宫,为宫廷披上薄薄的乌纱。 一弯弦月寂静高挂天际,宫院中点着数盏微黄的宫灯,那石子小径上透着月光穿过树叶洒下来的光,夜里静悄悄的,什么声儿也无,冷冷凄凄,萧萧肃肃。宫廷里又是只有忙碌转班的宫人,他们快速的交接班,然后又快速的恢复原时的寂静和良好的宫廷秩序,在这黑夜里守卫皇宫。 夜虽然很深了,但是心中惆怅的人终是睡不着。 长信宫,一如往昔的安静,除了吕后和几个守夜的女宫人,别无其他。大殿内还是只有烛火独自妖娆着,在几席冷风的吹动下摇曳着,好似这殿内的一切也跟着摇曳起来,殿里的寂静颇有几分悲戚感伤。 吕后没有睡下,散着青丝,带着疲倦的面容坐在榻前,头侧倚着床栏,眼睛无神的一动不动的瞧着一处。门还没有关上,冷冷的一阵风吹来又让她打了个喷嚏,许是有些感冒了,吕后起身走到门口将门关上了。 转身看见冷冷的寝宫,背靠着门,门的冰凉倾注了整个脊背,顿时心底有些凄凉。眼睛有些湿润,她在矛盾,为什么想恨刘邦的时候恨不起来,为什么不想恨他的时候,他却做着让她心底愤恨的事情。 “皇帝啊,我该怎样对你?”吕后想着就小声呢喃起来。 她偶然看见刘邦的披风还挂在衣架上,移步到衣架前,抬起手来想要捧起他的披风。可是手刚快要触碰到披风却停止了接触它,手又缩了回来,看着眼前刘邦的东西,吕后觉得那么熟悉又陌生,又是一股子眼泪儿流下来。忽然笑了起来,对着披风自言自语着,“一半海水一半火焰,我该怎样去对你。”她发泄似的亮堂堂的又大笑了两声。 她低头苦笑着,苦笑她的空虚的后位,苦笑她不被刘邦喜欢的无奈,苦笑她徒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却只能孤独,苦笑她放不下对刘邦还有一丝的眷恋。 她停止了苦笑和抽泣,看着披风,将它拿起在手中,转身来到窗前,她将披风裹在自己身上,原地转了个圈看了看,又笑了抬手将窗户支起来,外面黑漆漆的一切尽收眼底,迎面就吹来一阵风,她不躲开,想要这风将她吹醒,就闭起眼睛享受着风的狂烈袭击,发丝被风吹得一片混乱也不管,反而露出掩盖着伤悲的笑容。 风停了,她也睁开眼睛,还是无神的看着黑夜,她想都不用想,刘邦此时不在戚姬那里就在管夫人那里,说不定此时他们正行着鱼水之欢呢,说不定她正搂着刘邦的脖子说着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比如离间父子,离间夫妻,又或者是其他一些比这更加可怕的话。一想起戚姬鼓动皇帝易位储君之事,吕后收起了那些女子柔肠脆弱的笑容,紧紧咬了咬嘴唇,眼神里又现杀戮之气,她不能叫其他女人把她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毁于一旦,绝不可能。 手指握成拳,咯吱咯吱作响,将手一下拍在墙壁上。 “无论是谁,本宫决不允许危及太子。”吕后恨恨的说道,冷风讲这话吹散在夜空之中。 忽然,窗下走过一个人,吕后来不及跟随他的脚步,身子倾出窗外匆匆看了一眼,向着那个人的方向喊去,“谁?” 那人已经站在门口了,‘咚咚咚’,敲了敲门,传来莺莺之语,“母后,是我。” 吕后一喜,赶紧去开门,“阿元。” 原来是鲁元公主,一身睡衣模样的打扮,想必是睡下又起来的缘故,她从外面进来,向吕后点点头。 吕后一边随手关门一边问,“这么晚了,穿这么少,你怎么还不睡?” 鲁元公主在几案旁边坐下了,吕后拉了拉身上的披风也跟着坐下来,看着公主,满是疑问的眼神。 “儿臣出恭时,看见母后房间的灯还亮着,父皇又不在母后这里,想着母后一个人会有些孤独,女儿就进来陪伴。”公主说着将手抬起环着胳膊,搓了搓,又打了个哈欠。 吕后看她这样很冷的样子,起身找了一件很厚实的衣服给她裹在身上,道,“小心着凉。” “谢母后。”公主捧起一个暖心的笑脸,吕后笑着点点头,“跟母后还客气。” 公主一手将吕后的手握在手中,眼睛直直的看着吕后,道,“母后请看着儿臣的眼睛。” 吕后将目光迎上去,看了一会儿,鲁元一脸正经严肃的样子令吕后觉得有些可笑,道,“这么晚不睡,叫母后看你眼睛干什么?” 公主往紧握了握她的手,严肃道,“母后是不是不开心,父皇是不是很少来母后这里?” 吕后脸上的笑容立即僵住了,只觉得脸部肌肉像是动弹不得一样,很是尴尬,不知所措,将视线移开公主的眼睛,糊弄一句,“胡说。” 公主放开她的手,捧起吕后的脸直盯盯的看着她,又一次问道,“为什么母后不敢和儿臣讲,如果母后开心的话,怎么会每晚都伫立在窗前驻足祈盼,怎么会每日看着都不是那么荣光满面,反倒是像被斗败的公鸡。” “刘乐大胆,胆敢说本宫是斗败的公鸡。”吕后一个起身重重将手拍在桌子上,斥声谴责鲁元公主。 公主却没有被吕后的威仪吓怕,反倒是将自己反问一般的眼神继续迎上吕后愤怒的眼神,起身道,“母后不要和女儿耍这招,对女儿没有用,女儿丝毫看不出母后眼神里有过威严,连我都吓不倒,母后还要拿这招去恐吓谁呢?” 吕后犀利的眼神被公主这么一说,卸去原先的装出来的坚强和刚毅,眼神顿时缓和下来,不再那么犀利,却颇有些失落的瞧了一眼公主便再也不语了。 公主看吕后面色缓和下来,完全成了以前那个温文和善而失去光泽的母亲,公主陪着她,将母亲拥在怀里,二人相拥了好一会儿。吕后靠着公主不发一言的失落着,公主抱着母亲只是连声叹气,没有打扰母亲。公主说道,“母后就不要再瞒着女儿了,自女儿进到长信宫以来,就没看见父皇夜里在这里驻足停留过,哪怕一次。置酒未央时,那是女儿来了,父皇不得不移宫,可是盛宴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女儿丝毫未见过父皇一面,想着晚上与他细说在赵国的事情,可是终究见不到他。听说父皇常常在鱼藻宫,最近又待在临华殿。可怜母后一个人在夜里孤独盼望,而父皇身边却搂着别的女人,享受着温柔乡,那个女人不是母后。” 吕后直直而木然的看着公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哪怕是愤怒也好,可是没有,麻木着,伴来的是两行热泪,朱唇微启,“不要说了。”将头别过一边去,任由泪水流淌。 ------------ 第二十一章 别有用意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9-14 “该进该退,母后好好想想,戚姬这次用计不成,势必阴计更甚,弟弟危矣。”公主躬身行素礼,“母后保重,儿臣告辞。” 公主起身走了,留下吕后一个人在那里落寞着,“该进该退?”吕后呢喃着,“不放弃一切可能。” 第二天,吕后吩咐戴青将《左传》、《周礼》、《中庸》、《庄子》等这些竹简送到各宫的夫人美人那里去,也叫她们了解一下历史,主要是这些竹简里有着女人该做和不该做的事,她们能否体会自己的用意还说不准,希望这些书能够收一收她们的野心,且《庄子》一书主要阐述着庄周的安静闲适、无为清静、致虚守静的哲学思想,借着这本书叫她们没有那种追名逐利争斗不修的心思,跟随庄子恬然出世。 吕后亲自指明叫戴青给各位夫人送去,戴青做事有分寸,各位夫人看到戴青也是要给几分薄面的。戴青领命后带着几个小宫女拿着竹简走了。 先是去了薄姬的金华宫,金华宫的格局直叫戴青有些惊诧,似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环境,猛然一想却是留后府邸,也是这般的清静。薄姬一副清静寡闻的样子俨然是真的远离了后宫之争,将刘恒抱在怀中给他讲述故事。见皇后身边的戴青突然来访,来不及思考是为何事,但见她身后跟着一些宫女,还拿着竹简,硬是猜不出戴青的来意。 戴青见了她便礼貌的的行了个素礼,在皇后眼里,薄姬是个追寻黄老哲学的人,早已远离后宫之争,做人做事低调的很,十分得吕后所爱。在深宫之中,吕后最能容得下的便是这位金华宫的女主人薄姬了,虽然皇后不常来金华宫,但是常常派人往金华宫送来好吃的好玩的,那蓝田玉貂蝉本是侯国进贡的宝物,吕后却将它赏给了薄姬,薄姬每次得到皇后的赏赐更加的低调行事了,每日不出金华宫,只与儿子刘恒相伴相依作乐,倒也十分自在。皇后对她一份尊重使得戴青也不敢造次,戴青也自是十分喜欢薄姬的处世态度,薄姬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超然出世的仙家气质,每次来金华宫,戴青都觉得心境恬然闲适,仿佛真的出世一般。行了礼便吩咐宫女们把竹简给薄姬放进内屋去。 “皇后的意思么?”薄姬面带微笑小心探问。 戴青浅浅的点点头,“娘娘知道薄夫人喜欢黄老学说,便吩咐奴婢搬来这些书籍。夫人清静寡闻是戴青所羡慕的。”罢了便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看着宫女们忙活着。 薄姬也点点头,笑道,“请戴姑娘代薄姬向皇后说声谢谢,这些竹简,我收下了。” 戴青还之礼貌性的一笑,“嗯。” 薄姬转身向内屋走去了,戴青见她们也忙完了,转身走时,却驻足向着薄姬的内屋遥遥说道,“娘娘保重,戴青告辞。”薄夫人一向暗弱于后宫,某种程度上,使得戴青对她有一种无由的敬意。 随后来了赵美人这里,此时赵美人刚叫了丫鬟好像要出去的样子,忽看见戴青来了,又重新回到大殿,以为是皇后又有什么事叫戴青来吩咐了。 戴青进大殿迎上赵美人清澈的目光,向她礼貌的点点头,道一句,“见过美人。” 赵美人急于知道戴青此次来的目的,向她还之一个微笑,指着戴青身后手里拿着竹简的丫鬟问道,“戴青,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吩咐这样做,奴婢不好问,想必是叫美人多读书吧。”戴青平平答道。 赵美人很纳闷,什么时候宫里兴起读书了,皇后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看着戴青领着她的小丫鬟们忙进忙出的搬竹简,赵美人和贴身丫鬟搞不懂为什么,也不好再向戴青追问,她知道戴青也是个厉害的角儿,便站在原地和戴青并肩看着宫人们忙来忙去。 一会儿就忙完了,戴青又是礼貌的向她点点头就退出来了。 接下来就是石美人这儿了。 原本石美人正在后院里观池塘里的鱼,甚是悠闲自得一些,忽地一个丫鬟说长信宫的戴青造访,身后还有一些丫头跟着,石美人以为是皇后发下什么诏令了,就赶紧起身出来见她。 走出来一看,却见戴青身后的丫鬟们手里都拿着一些竹简,也是不解的样子,侧着脑袋蹙着眉头瞧着。 戴青侧头一挥手,丫鬟们领会意思后就开始搬竹简,竟也忘记了向石美人打招呼,引得石美人对她投来恨恨的目光,但是想到她是皇后身边的人,也不敢那么放肆的去向她翻白眼,也不敢主动要求她向自己作揖打招呼。 戴青只是看着丫鬟们忙活着,自己偶尔指挥一下,丝毫不见旁边的石美人怎样看她。 见戴青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石美人面色有些不悦,走近一步带着一些埋怨的口吻问道,“什么意思?” “竹简,是用来读的,美人应该知道。”戴青看也不看石美人,眼睛瞧着那些个搬竹简的人,随口就说。 “不知礼数,连封号称呼都不带,敢这样和我说话,有朝一日,我叫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石美人瞧着戴青不可一世的样子,在心底默默骂着她,虽是皇后的人可也不能这样对一个美人,自己可是刘邦亲自封的美人,银印紫绶的美人,岂是她戴青可以比较的。今天戴青如此对自己,不给自己面子,石美人便是日后也不会对她有好脸色的。 “好了。”戴青回头对石美人说,却见她正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瞧自己,石美人也赶紧回过神来,换以和颜悦色的面容看着她,“好了?” 戴青点点头,对刚才石美人的表情虽是有些疑虑,但很快消失了。 “美人留步,戴青告辞。”说着戴青就带着宫女们走了,石美人则是心底异常澎湃,波涛滚滚。 临华殿。 昨天管夫人不是生病了么?刘邦匆匆来过后,又叫太医给她看了看,太医说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多休息几日就好了,晚上刘邦就留在临华殿就寝。 只是今日早上推托说有事要到前殿处理,吩咐丫鬟们好生伺候着,然后就离开了。管夫人便信以为真,在床上躺着休息,婵心为她端来最喜欢喝的莲子汤,她也不瞧一眼喝不下去,挥挥手叫她搁在几案上。忽地一个丫鬟说戴青来了。 管夫人也和其他夫人一样,听见长信宫的人就敏感,将要起身,戴青已经带着身后的丫鬟们进来了。 管夫人拖着病体走向戴青身边,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后的人,见她们拿着竹简,不知是何意。 戴青刚要转身吩咐丫鬟们把书放好,管夫人就走过她身边,“等等。”看了看她,又走到她身后瞧了瞧丫鬟们手中拿的竹简,抬起手来随便一划拉,翻开一卷,“《左传》?”指着丫鬟们手里拿着竹简,向着戴青问道,“叫我读史?” 戴青回过身来站好,躬身行了个素礼,点点头,道,“皇后说了,宫里的女人不能只是华而不实,了解过去的,走好现在的,铺垫未来的。女红、蚕事、拉梭织布、规劝丈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摆弄是非、不与他人争逐、携手治家,成为好女子。樊姬谏言楚庄王停止狩猎专心国事,且叫虞邱子推介了孙叔敖、齐姜王后使计灌酒于重耳,宁独守空闺也要助夫回国靖难,晋文公卒成霸基、宣姜王后脱簪堕珥待罪永巷,痛责自身以谏宣王处理政事,终使得宣王成为周朝中兴之主。如此女子才是最值得尊敬的女子,夫人蕙质兰心,必也能成为这样的人。” 管夫人向来知道吕后坚韧刚强,别的女子读书也只是喜好《诗经》之类的东西,吕后却是喜读《春秋》《战国策》之类,于女子而言硬邦邦毫无柔和之类的东西。戴青此番言说自是在管夫人预料之中的,就是不明白吕后为什么也叫她读这些东西,管夫人从来都不读书的,宫中一卷像样的竹简都没有,别人好歹读一读《诗经》,她的宫中一卷没有,她就只记住别人曾经口授给她的那首《诗经?绸缪》。管夫人倒也不厌其烦的听完戴青的话,却完全不在心上,不屑一顾的呵呵几声冷笑,阴阳怪气道,“谁不知道我是最不喜欢文墨了,现在居然明知故犯的送过来?说这么多,就是说我不如楚庄樊姬、周宣姜后、晋文齐姜了,说我也如那戚姬似的只会缠着皇帝了?耍那么多计谋来讽刺我,不知道我不识几个字么?拿走。我的人生自由我做主,成为什么样的人不需要别人来安排。”管夫人毫不客气的将手中的竹简重重的扔向一边,不屑一顾的样子。 “夫人最好收下,也最好看看。”戴青也敷衍的一笑,柔中带刚的说,“鉴于水者见面之容,鉴于人者知吉与凶。夫人现在受宠幸自是夫人的福祉,毕竟福祸相依,怎可如此不客气呢?夫人不闻那句话么: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夫人不闻那句话么:亢龙有悔。” 管夫人读书不多,戴青说了这么一大窜的话,她听得有些糊涂。管夫人知道话语的其中意思必是告诫自己的东西,顿时也有些收敛,踱在原地思索着。想来自己与戚姬的计划,想来皇后一向看不起自己,想来戴青一向仗着皇后的威严对自己不客气的样子,想来自己好不容易得到了皇帝的宠爱。管夫人当然知道皇后的脾气,却也咽不下多年来的气儿,便想趁此机会羞辱戴青,羞辱皇后不成,戴青总是可以羞辱的。便冷‘哼’了一声,将脸逼近戴青,眼神像钩子一样的瞧着她,道,“不要跟我讲大道理,人一味的照着道理行事便会被踩在脚下。我告诉你,女人不要太强势,男人是不会喜欢的,男人只喜欢如水温柔的女子,也不要太妒忌,自己会不痛快的,女人傻一点比较好,不要那么精明。”管夫人这才将脸移开戴青,拂袖而立,重重道一句,“拿走。” 戴青被管夫人呛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管夫人分明是在暗指皇后,她只能冒出一句,“你……”满眼都是愤恨的光,咬咬嘴唇,却看见管夫人得意的笑容。 戴青见管夫人完全不把皇后放在眼里,顿时觉得管夫人真是横得不知所谓,惹人讨厌。她必须要在面子上为皇后赢回来,顿了顿,走到她身边浅浅一笑,还是柔中带刚道,“我看娘娘还是好生收着吧,男人未必喜欢只有外表没有内心的人,同时不要忘了,六宫之主到目前还是皇后不是其他人,我怕有一天夫人您犯了什么错,到了永巷后会被关一辈子,到时候戴青没有能力帮夫人的。”戴青将吕后和永巷搬出来说事,以此吓唬管夫人。 “永巷?”管夫人不禁嘟哝一句,说起永巷,所有的人都害怕,都会胆颤的,管夫人也一样会怕。 丫鬟们也弄完了,这就要走,戴青刚要走过她身边,却停下来,看了一眼怔在原地的管夫人,知道她怕了。戴青笑了笑,侧向管夫人的面庞,说,“夫人最好不要做鹤立鸡群的事,否则……” 管夫人将眼睛看向戴青,伴着质问和惶遽,道,“否则怎样?” 戴青却笑而不答,打躬作揖,“夫人留步,戴青告辞。”戴青和那些宫女离开了。 “你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丫头,也敢和我这样说话,不要忘了我是皇帝亲自封的夫人,他现在宠爱的可是我,以为在皇后身边就可以耀武扬威了么?有朝一日,六宫之主还不一定是谁呢?”管夫人朝着已经走远了的戴青发怒着,又瞧了瞧屋里的竹简,一下子走过去,将所有的竹简推落在地,恼羞成怒的说,“你也敢来欺负我。” 婵心过来收拾着地上的竹简,也说,“夫人,戴青的说的‘亢龙有悔’有道理,皇上最喜欢的是戚夫人,我看您还是要收敛一点。皇后性格刚毅,皇上百年之后必不能容您的,现在还是小心为上,不可太过傲慢而不将皇后放在眼中,另外您还是自保为好,戚夫人不是个简单的人。” 管夫人方在气头上,婵心的话没有几分放在心上,反是懊恼的抓着婵心问,“为什么活着那么难?处处被人欺压?” 婵心不语了。 鱼藻宫。 戴青带着宫女们来到鱼藻宫,却未见丫鬟迎接,鱼藻宫很安静,很优雅。 一个宫女从她身边走过,被戴青拉住了问,“戚夫人不在么?” “戚夫人最近很不开心,皇上将她和代王接去了上林苑游猎。”宫女说。 原来刘邦不是去了前殿处理政务,而是听闻戚姬近来不开心,生怕戚姬生气不理他,便叫人来了鱼藻宫将她和如意接去了上林苑解闷并开导戚姬,那个傻管夫人还以为刘邦真的是到前殿处理政务了。 戴青有些失落,为皇后失落,蹙了蹙眉头,自语道:皇上忙于戚夫人和管夫人之间,还真是有心力和体力啊。遂而对小宫女说,“戚夫人回来后就说戴青来过,这些竹简是皇后送给戚夫人的,不必归还。” 小宫女点点头。 今天戚夫人不在,戴青来鱼藻宫也没有几次,每次来都是匆匆的,没时间欣赏鱼藻宫的景致。今日没事便饶有兴致的想要瞧瞧鱼藻宫的风景,她吩咐身后的宫女们先回去向皇后复命,自己随后就到。 戴青在一个鱼藻宫的丫鬟带领下逛着鱼藻宫。忽地走到一个屋角下停住了,那个屋子窗户没关,窗台前摆满了花儿,“紫荆花。”她看着花儿不禁脱口而出,好像在哪儿见过,使劲儿一想,眼前一亮,当日去太子府的时候,太子忙活搬弄的花不就是这种的么?原来太子将花儿都搬来这里,给了这个屋子里的姑娘。 “那个屋子是谁住的?”戴青指着眼前的屋子问。 “荆倾姐姐。” “原来是她。”戴青心底猛然想起这个荆倾,便脱口而出,又问,“花是谁送来的?” “是个男子,听荆倾姐姐说叫太祯。” 戴青锁着眉头,轻咬手指,思索着自语,“不是太子么?太祯是谁?”丫头的话倒是出乎戴青预料之外,不过这种预料之外却是戴青想要的,是谁都不能是太子,原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说不出的轻松。 “你还喜欢梅花么?”戴青仰望着湛蓝的天际问着,太子刘盈原本喜欢冬日里的梅花,因为高傲独自盛开,安安静静没有纷争。 ------------ 第二十二章 夜下之歌(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9-18 戴青照着吕后的意思把竹简送往了各宫夫人,她们接到竹简后表情各不相同,反应各不相同,当然她们的行为也会不同。 有的顺水推舟按着吕后的意思办,待在宫里读竹简,反正她知道刘邦是不会光顾她那里的,索性静心读史,也好参明一下古史,这样也可以远离后宫的争斗,清心寡欲的就很好,比如薄姬。 有的待戴青走后就把竹简封起来,一个字也不看,继续我行我素,反正刘邦现在宠的是她,何必在乎一个失宠的女人的话,是皇后又如何?她就不信刘邦会怕皇后不成?再说了,皇后也没有非要叫她们看,只是有的女人忌惮皇后而已,所以才看,她根本不喜欢竹简一类上的文字,比如管夫人。 有的则是为了完任务一样,每天读一点儿,毕竟这不是她们的强项,只是怕某一天皇后突然检查罢了。比如赵美人石美人。 戚夫人回到宫中收到竹简时,刘邦刚好在她身边陪着,起初不解什么意思,很惊诧,问过是皇后的意思后,却是微微点头同意了吕后的做法,对戚夫人说,“皇后协理六宫,她这样做也是好意,她吩咐怎么做,你照做就是了,不要与她抗衡。” 戚夫人没有说话,见刘邦顾忌吕后,她也只好点头接受,却不知刘邦此时正想着:皇后此番意欲何为? 随后,刘邦便被戚夫人扶到内宫休息去了,游猎了一天也很困了。 夜,月影婆娑,宁谧寂静。 伺候了戚夫人和刘邦睡下,荆倾忽然觉得今天的夜色好美,想去别地儿走一走。回屋拿了件披风后便锁了门,出大门后瞧了瞧两边,也不知该往哪一边走,毕竟她并无目的地,最后挑了一个不常走的方向而去了,许是那条路没有多少人走动,显得安静一些吧。 忽一阵风吹来,使她打了个哆嗦,她用食指搓了搓鼻子,又把身上的披风往紧裹了裹,继续走着。时而平视着前方面无表情的走着,时而低头看着脚下被月色照的铁青的路,时而又回头看看被月光拉长的身影,时而寂寥的看看两边的高墙,整个路程她都很安静,不出一句话,不知是在想心事,还是想与这夜共鸣。 一路都这么百无聊赖的走着,竟也不知怎么走的就到了一个空旷地儿,仔细借着月色一瞧,却是块硕大的荒草坪。她微笑了,驻足停留下来,抬头望望天上的月,不知为何没了笑意,却是叹了口气。接着又将视线转移成平视,安安静静在月下停留了一会儿,接受着月亮洒下来的光辉,沉浸在月色的美好之中,一盏茶的功夫便准备转身回去,天也不早了。 忽地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悠扬之音,旋律怅然悲戚似在诉说什么。荆倾停住回走的脚步,回过身来细细听着,却是用埙吹奏的《高山流水》,她驻足远望,天太黑看不见什么,就移步寻着声音的出处。 走了不多远,借着月色看到前方荒草坪上,隐约有一个未熄火的灯笼,灯笼旁一个矫健的身影背靠着大树,悠闲自得的吹奏着。 模糊的看着他,却能从曲子里听出一些怅然,逐渐走近,荆倾站在离他十米之外看着他,他却浑然不知她的到来,依旧自我陶醉的吹着曲子。 借着灯笼的光,荆倾侧身看了看他的面容,猛的一惊,却是那个自称刘太祯的人,也就是刘盈。她先是一愣,随后就宛然笑了,依旧停在十米之外,没有打扰他,陪着他,静静的听他吹曲子。 渐渐地,她居然对他崇拜起来。他年岁与自己相当,却早已是个统领皇宫卫队的卫尉,每天虽见不到他,却也从自己见他两面一来断定他是个爱干净的人,衣服上从来不见有什么灰渍,他对自己很好,帮她出宫,还把可以通整个皇宫宫门的符节给了自己,为讨自己欢心居然送了满屋子的紫荆花,想到这里她不禁甜蜜的笑起来,想着与他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荆倾闭起眼睛享受着他的吹奏,他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一一在她眼前出现,忽然嘴角没了微笑的弧度,她睁开眼睛,心跳个不停,看着眼前的他,自问:“你会是我的子都郎么?” 不等她想完,埙声停止了,她将视线转向他的脸,他手里拿着的埙远离了他的嘴唇,慢慢放下来,他叹了口气将头低下来,眼睛的余光瞥见一个身影在自己身侧,下意识的抬头大声问,“谁?” 荆倾走到他身前站着,刘盈拿起灯笼也站起来,将灯笼在她眼前晃一晃,只见一个笑脸正瞧着他。 “荆倾?”刘盈显得有些惊诧,荆倾点点头,刘盈又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跑这儿来了?” “你呢?你为何不睡?”荆倾笑着问他,“今晚你不用值夜么?” “值……”刘盈脱口而出时忘记了自己声称是个卫尉了,被她这么一问,倒有些转不过弯来,顿了顿,笑着说,“今晚我不值夜。” 二人笑了笑,一块儿坐在了荒草坪上,刘盈将灯笼搁在一旁,两手放在膝盖上,把玩着手里的埙。 “你有心事?”荆倾平视着前方问他。 刘盈一愣,道,“我像有心事么?”转头看她。 荆倾低头笑了笑,也将目光迎上去,道,“《高山流水》可不是你那样吹的,你吹得很沧桑,怅然,很孤独,你不快乐么?” 刘盈将目光移开了,脸上没了纯真的笑意,蹙起眉头。他有心事,他是太子,可是他不知道怎样处理与他父皇之间那种尴尬的父子关系,二人在一起竟是客套的没有话说,又加上前几日未央盛宴时,他的父皇虽是没有将换太子一事挑明,可他父皇就是想看一下反应。虽是没有大臣支持,失败了,可是他很心寒,他知道父皇的意思,可他不知每天怎么面对父皇,一个千心百计要把自己换掉的人是亲生父亲,他该怎样面对?他感到做太子做儿子都很失败,不能让刘邦喜欢。 既然得不到父皇的喜爱,自己也认了,自己无法像如意那样活泼惹父皇喜爱。今日下午,鲁元公主把他叫到吕后的长信宫,阿姐把戴青在鱼藻宫听到的事告诉了他,说是戚姬不开心,父皇就想尽办法哄她开心,还将她和代王带去上林苑游猎给戚姬解闷,表明父皇依然只宠着戚姬母子,他的太子之位可能随时被换掉,叫他多注意自己的言行,切勿做父皇反感的事。 而刘盈已经厌恶了这种防着背着争着做皇帝的行为,感到是一种很被动的防守,这样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他善良,他温文尔雅,他喜欢恬静自然,某种程度上多是像薄姬和张良那样的生活,恬淡清静就很好。但他生在帝王家,自己的人生不能做主,他是国家的是天下百姓的,他承受的是国家的使命,他蓬累而行不由自己做主。刘盈孤独了,惆怅了,厌倦了,他感到如果父皇真叫他做皇帝,也就不会那样对自己了,父皇也不会每天都待在戚姬那里,对自己和母后有的只是愧疚,却不知母后要的是他的爱,自己要的是他的一句表扬的话。 对于姐姐的说法,刘盈丝毫不放在心上,面露倦容,拂袖而立,淡然超脱的说,“如果父皇真的要换掉儿臣,儿臣无话可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儿臣听命就是,况且是如意弟弟代我,儿臣不为难。” 吕后急了,一个箭步走到他身边,眼神着急犀利的逼着他,咬牙问,“难道你想让我们跟着你找死么?你确定待你父皇百年之后可以安然活命么?难道你认为戚姬会放过与她有过争锋的母后么?” “如意弟弟不会杀我们的。”刘盈被吕后犀利的眼神所逼,有些软下来,侧过脸看着一处。 “不要天真了,皇权至高无上关乎生死利益,难道你不知道申生重耳之祸么?”吕后看着儿子这般孱弱隐忍,有些愤怒,她必须打破他的梦境,继续说,“自古以来,皇家都是立嫡不立长,你无过,他凭什么要废掉你,你不要这般孱弱任人宰割。” 刘盈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继续侧着头不看吕后。吕后见他还是这样,甚是有些恼怒,也拂袖而立,好在公主过来劝慰了一下太子,道,“弟弟啊,母后也是为了你好,你还小,不懂宫廷政治之争,母后一个人很辛苦的为你谋前程,你该感谢母后才是,快去向母后道歉。”公主用手指戳戳他,叫他快去认错。 刘盈努努嘴,看了看阿姐,虽是不赞成吕后的话,刘盈脑中却充满着孝道,自是不敢忤逆吕后的,走到吕后身边,看着吕后依然有些发怒,乖乖低头躬手作揖赔礼,“母后,儿子错了,请原谅儿子吧。” 吕后虽是很生气儿子孱弱的性格,但是见他夹在中间,不想引来血雨腥风,也是很不好受。她脸色也缓和下来,没有那么生气了,转过身来,抬手摸了摸刘盈的额头,细细看着儿子,这么谦逊温和懂事的太子却得不到刘邦的喜爱,吕后多是埋怨而无能为力的。吕后叹着气,眼神里满是母爱,语气温和道,“身为皇室子弟,享受了平常人不该有的荣华富贵,难道不该比别人多担一些责任和压力么?母后知道你不想这样,可是我们都有责任去守卫我们该有的东西。刘如意是不是能够成为储君还不知道,但是母后听说皇天无亲,惟德是辅,以他的个性,他少有德行。” 刘盈不语却点头接受吕后所说。 戴青奉上三盏茶,一杯给了吕后,一杯给了公主,一杯递给太子。太子从公主嘴里得知是戴青将鱼藻宫的事告诉给吕后的,顿时觉得戴青只会惹事,破坏后宫和平,一时很是不想理会戴青。戴青手中递着茶却不见太子来端,便瞥一眼太子,太子正埋怨的看着她,粗气的接过茶来喝着,丝毫不理会戴青,戴青又是心底失落了好一阵,站在吕后身边愣着神。 吕后喝罢茶又说,“好了,母后会帮你,你照做就是,明日再来一趟长信宫。” 刘盈又是点头‘嗯’了一声。 刘盈想着今天下午在长信宫的事,无奈地叹了口气低下头,他不知该怎样做才是对的,不知怎样做才能将拼杀降到最小,他烦恼着,却也不能将自己的苦衷讲给荆倾听,只觉得胸中憋得难受没个人诉说。 他抬头看了看荆倾,却见荆倾也正在看他,像是在等答案。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荆倾见他沉思了好一会儿,听得他连连叹气,又见他愁容满面便侧着头笑着问。 “没什么,我能有什么心事,你猜错了,我不精通音律,所以能吹成这样就很好了。”刘盈拿着埙把玩着,掩藏起心中的不快对荆倾笑说。 荆倾半信半疑的点点头。 ------------ 第二十三章 夜下之歌(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9-18 刘盈一时沉默了,低头拿着埙把玩着,只听到不均匀的气息声频频发出,似有几分的惆怅。荆倾从微弱的灯光里看出刚才他的面容疲倦,双眼无神,一点不开心的样子,好像一时间在他的身上发生过什么大事一样,将他只有十四岁的清秀面庞摧残的如同花甲老人一般,且倦倦且怅怅,丝毫没有了半点阳光活力。荆倾明白他定有什么苦衷,只是他既这样说,自己也不便再问,只是看到他有些伤感,自己却莫名的也跟着难过。 这日的星辰不算很多,却个个明亮,宫中一片黑色,唯独荒草坪上泛着隐约的光,或明或暗。夜里多有大风吹着,刘盈丝毫感受不到冷意,只顾低头不语,愣着把玩手里的埙。荆倾却被风吹得连打三个喷嚏,这才有些惊到了刘盈,看见靠近自己的荆倾冻得畏畏缩缩搓着胳膊,刘盈赶忙扯下自己的风袍接着黑色的夜给她穿上,碰到荆倾的衣服,刘盈都是有些男子的小羞涩的,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否有吓到荆倾,荆倾却暗自抿嘴而笑了,任由他将风袍披在自己的身上,二人却没有一言,又各自坐好,荆倾抬头望起了星空。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刘盈时而低头不语玩弄着手里的埙,时而抬头望月,时而转头看看不知所以的荆倾,他却无故的苦笑了。 “你家住哪里?”荆倾见气氛不好,又没话可说,只好找了个这样的话题说起来,自己从没问过他的家里事。 “长安。”刘盈先是一愣,而后安静的说。 荆倾点点头,道,“长安,京师脚下很近,家里还有谁?” 刘盈又是一愣,这才从刚才的茫然失神中揪出了沉寂的思想,自己是从未和荆倾说起过家中之事的。如今她这样突然一问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家在哪里?家就在皇宫,这又怎么能说,说了,荆倾必不肯和他再联系,或许连见面也没有了。他心底又莫名的有了一种负罪感,他对荆倾说过一辈子不会骗她,可是自从见第一面起,就一直在骗她,刘盈此时心中有一些歉疚,他不想这样,怕终有一日,荆倾指着他的脸怒骂他的虚伪,对此,刘盈终也无法,只怕是日后还有好长的时间叫荆倾活在刘盈的善意的欺骗之中。刘盈略带歉意的,笑着说,“父母健在,兄弟姐妹六七个,我是老二,你还想问什么?” 荆倾一愣嘟嘟嘴,挑挑眉,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于是尴尬的将脸转过一边,道,“不问了。” “那你呢,家里还有谁?”刘盈却是来了兴致。 “还有一个母亲和一个哥哥。”荆倾如实回答,说话间竟有些煽情动容,许是想念亲人吧。 刘盈点点头,又说,“何不让你哥哥来长安做官?” 荆倾猛地一回头,盯着他看,满是疑问,这话是他该说的么?她坐正了,严肃道,“这不是一个卫尉该说的话,不符合身份。” 刘盈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想想那句话倒像是权力很大的人说的,他忙推说,“不是,我是说可以先去一些大臣家里做幕僚……” “我不希望阿哥做官,平平凡凡本本分分,娶妻生子过完一生就好了,官场亦是战场,我阿哥不是做官的料。”不等刘盈说完,荆倾就抢在他前头堵他的话,语速较为急快,眸子里一派郑重,略显毫无商量余地。 刘盈不语却同意的连连点头,完全赞成荆倾说的话,官场是战场,皇宫亦是战场。回到长安数年了,见惯了母亲和戚姬之间的较量,自己了解母亲,了解母亲和戚姬的恩怨,她们二人明争暗斗互不相让,只为了一个储君之位。宫中的生活虽然富贵无忧,却压抑的难受,他宁愿回到微时的生活,虽然窘困,却也乐得自由,没有什么争斗。自己和母亲和姐姐,有时和爷爷下田里干活,和姐姐帮着母亲收割庄稼、捆猪草,一片晚霞映红了西方的天空,那是红轮西坠了,大家欢欢喜喜的背着猪草回家,身后永远都会留下一窜银铃般的欢声笑语。想着这些,刘盈向往的笑了,那时候的生活多么自在啊,不像今日这般压抑不够自由,做事都要中规中矩合乎仪礼,还要在争斗中成长,这不是他想要的,如能换来和平,他不愿做君主,宁肯拱手相让。刘盈的笑没有引起荆倾的注意。 夜越来越静,二人又沉默了些时候。 “谢谢你。”荆倾说。 刘盈又是一愣,被她搞糊涂了,自己没做什么,不知她要谢他什么,问,“谢我?” 荆倾神秘的浅笑着,道,“谢谢你的……满条红。”原本想说紫荆花,可是觉得肉麻说不出口。 刘盈长舒一口气,嘴巴微张,喜悦起来,一只胳膊撑着地侧身问她,“它开花了么?” “已经含苞欲放了。”荆倾转过头和他一起笑了。 “等她完全开放了会很好看的,一簇簇的小花朵很可爱。”荆倾点点头伴着笑容,看他像个孩子似的活跃起来,她也跟着喜悦起来,越发觉得他很好。 “荆丫头。”刘盈说。 “荆……丫头?”荆倾被他这么猛的改称呼,觉得突然,也觉得太过亲昵肉麻,锁着眉条件反射似的一个反问。 “好好养着她。”刘盈显然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荆丫头这个称呼他很早就想叫了,只是时间不到。 荆倾莫名的点头,刘盈笑了她也笑了。 二人同时望向了高挂的弦月,地上的影子组成一个美好的画面,女子主动侧着头倚在男子肩上,男子微转头也轻靠着她,二人秀美浪漫的身影被月光拉长了,一切寂静无声美好。 “你会唱歌么?”刘盈问。 荆倾想了想,说,“会一点儿。” “会跳舞么?” “跟着戚夫人耳濡目染的也会一点儿。” 刘盈将手里的埙拿起来,荆倾将头挺正看着他,他将埙放在嘴边,刚要吹奏又放下来,道,“可以为我跳支舞么?我为你吹奏。” 荆倾挑了挑眉,道,“可以,曲子还是《高山流水》么?” 刘盈摇摇头,道,“不,是《诗经·月出》。” “《月出》?爱情诗?”荆倾心中自咐着。她迎上他的目光,笃定的看着他,久久的,他也看着她,静静的。 荆倾甜甜的笑了起来,“好,你吹埙我舞蹈。” 刘盈微笑的点头,重新将埙移近嘴边。 荆倾将披风解下搁在他的怀里,走到绿草坪上翩翩起舞。 刘盈吹起他编制的《诗经·月出》,眼神一刻不离荆倾的身影,看她在夜色中只为他起舞,刘盈吹得更有劲儿了。 约见荆倾与人跳得不一样,她纤腰细脖,青丝直垂,胳膊如柳如花摆动,虽是夜中瞧得模糊,也可以看出她舞蹈很轻盈。 “翘袖折腰舞?”刘盈边吹边在心中自咐,“跳的是戚夫人的舞蹈,戚夫人只为她爱的父皇跳,荆倾……” 他想着,一边吹奏一边露出幸福的笑容。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僚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 音律一遍遍的想起,韵味俊雅,埙声灵动,穿透整个夜空。月下,一个女子起舞,一个男子吹曲,朦朦胧胧和谐美好,他们才是《高山流水》。 舞跳完,荆倾走过来,刘盈放下埙,站起来,笑说,“翘袖折腰舞很好看。” “你的音律很好,我能听出来。” “今晚我很开心。”刘盈走近她身边,将披风给她裹在身上,这次她却有些闪躲,刘盈的鼻音离她丝毫不到五公分,他太近了以至于荆倾尴尬的往后缩了几步。刘盈笑了,一下子退回来。 “很晚了,我该回去了。”荆倾低头说。 “我送你。”说着,刘盈就将地上的灯笼拿起来。 荆倾忙推说,“不用,我自己走。” 刘盈却不理她的话,拿着灯笼,不管荆倾是否愿意便一手抓起她的手就走,荆倾起初想要说什么,终也不知该怎样说,想说叫他放手却又不想说出口。第一次被他拉手有些别扭,知道这样做不好,虽心里不想挣脱,她却不得不顾仪礼想要挣脱,试图从刘盈手里挣脱出自己的手,却被他拉的更紧,只得由他拉着走,荆倾的心里却是如灌了蜜似的甜丝丝。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不隔两步,二人静静走完那条少有人走的回廊,一路上都没说话,只是安静的拉着手,只有冷风呼啸着穿过耳畔。 看着前方远处就是鱼藻宫了,已隐约瞧见鱼藻宫的人影攒动,刘盈怕鱼藻宫值班的人认出自己,于是在离鱼藻宫不远处停住了,刘盈放开她的手。 “只有那么几步了,自己敢回去么?”刘盈与她相对而问。 荆倾依旧带着羞涩的甜蜜,点点头。 “拿着,回去吧,我不便进去。”刘盈说着就将手里的灯笼递给荆倾。 “那你呢?”荆倾没有接过灯笼,自己拿了灯笼他怎样回去。她拉了拉身上的披风。 刘盈笑了起来,抬起她的手硬是将灯笼塞给她,道,“我是男人我不怕。” 荆倾瞧着他,心里复杂着,扬起笑容点点头。 荆倾拿着灯笼走了,没走几步回头看看刘盈依旧在注视着她,她很感动很甜蜜,仿佛瞬间任何灾难她都不会畏惧,因为有他在身边,仿佛他若是发生了什么灾难,自己就会毫不犹豫的陪他赴难,这是情愫的力量,是恋人彼此相容的无所畏惧,是一种感人至深的浪漫。荆倾想着如果可以,她要一辈子对他好,因为他对她很好。 刘盈向她摆摆手,叫她赶紧回去,荆倾终是听他话不回头的走了,刘盈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这才回头自个儿走了。 ------------ 第二十四章 似有转机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9-20 翌日辰时,刘盈如往昔一般起了床洗漱了一番,念昨日吕后叫他今天再去一趟长信宫。太子蹙起了眉头,停止了嘴里嚼着的饭菜,将玉著放回了几案上,凝思了片刻,不知道母后又要教他怎样做事,做什么事,还是有什么事吩咐他,想来想去的也没个谱,感觉定是和戚姬的事有着很大的关系。迅速的嚼完嘴里的饭菜,宫女递过水和巾布给他,他洗洗手拿起巾布擦了擦嘴,站起来就往外去了。 安德录安舍人迎面走过来,躬身笑意迎候太子,看着太子有出去的意思,安舍人道,“殿下,昨日不是说今日会去上林苑骑马么?马已经备候在上林苑了,殿下随时可去。” “再说吧,本宫要去长信宫,你也跟着吧。”刘盈叫安舍人也和他一块去吕后那里。 “喏。” 二人便一主一仆相跟着来到吕后的长信宫。 索性长信宫与太子殿相隔不远,步行没多长时间就到了。刘盈走进熟悉的长乐宫,依旧如往常一样安安静静的,和谐宁祥,直奔着吕后的住的长信宫进去了,安德录也跟着他进去,只是安安静静恭谨谦顺的低头跟随在他身后不言语什么,倒是边走边余光瞥着长信宫的两旁观察着气氛。 刚进殿就看见吕后坐在一个几案旁边,几案上摆着玉杯子,玉杯子上面滕璇着热气,一看定是好茶啊。吕后将手伸向玉杯子把玩着,吕后旁边坐着鲁元公主,安然淑女的坐着给吕后斟茶,吕后身后站着戴青,亦是安静的站着,看着太子进来,脸上不由得一阵喜悦,很想开口招呼太子,又看到吕后和公主他们安然自若的坐着,想到吕后不太喜欢自己和太子过于接近,便退去了笑容,收回了迈了一步的右脚,向太子点头示意。 刘盈见这架势,好似就等自己来了,扫视了一圈后,才撂起衣角行了个稽首大礼,拱手道,“母后长乐无极,儿子恭祝母后福寿安康。” 安德录跟着刘盈跪地躬手作揖,低头行礼。 “太子免礼。”吕后笑容满面招呼他起来。 太子刚起身,外面一个小宫女进来禀报,说,“皇后娘娘,叔孙先生殿外求见。” “传。” 不一会儿,就从外面进来了叔孙通,此人还是一身儒生模样的打扮,虽是刘邦不喜欢儒生,不喜欢看到他们穿着一身儒雅的儒服,可他依旧不改自己的作风,依旧穿着儒生特有的服饰,只是更加得体一些,梳着高耸的发髻,面容上多了些褶皱,可是眼神炯炯有神而和顺,整体看起来文文静静儒雅大方的,怎么看都是儒生风范。 “太常叔孙通参见皇后娘娘。”叔孙通老远就小趋着朝着吕后的方向快步过来,将左手互搭右手高举与眉毛相齐的地方,躬身十五度低头向皇后作揖行大礼,声音亮堂堂的正派,真是儒家纯正的礼仪风范。 吕后起身走到殿中央亲自将他扶起来,微笑着说,“叔孙先生免礼。” “谢皇后娘娘。”叔孙通谢过吕后,站到一边。 在一边站着的刘盈,看着一个自己不太熟悉的大臣走进来,竟然是帮助他父皇修缮汉礼的太常叔孙通,这个叔孙通历来以修缮汉礼为己任,对于政事他倒是没有多少参与的,未曾听说过他在政绩方面的卓越成就,自己平时不是怎么了解叔孙通,只是很早就听说过此人的大名,很有学问,却也未曾近距离的接触过他。只是不知,母后将他叫来做什么,难道是给自己做太傅么?前几天,母后不是说要找留侯做太傅么?怎么就换成他了,不过可以放心的是,叔孙通确是人才。 看太子完全将目光落在了刚进门的叔孙通身上,一副细致的打量且疑惑的表情,吕后笑了,走到太子身边拉着太子的手,将叔孙通给他介绍,说,“这是叔孙先生,以后他就是你的太傅了。叔孙先生比之留侯,有过之而无不及。” 刘盈怔着看了一眼吕后,自己猜得不错,母亲果是要让叔孙通给自己做太傅,忙转回身来,拱手作揖恭敬的向叔孙通行了个师生礼,“先生有礼。” 叔孙通受宠若惊,也忙给太子回敬了一番大礼,躬身谨肃正色道,“参见太子殿下。” “先生免礼,望日后先生可以多多授我知识。”刘盈走到他身边,谦恭的扶起了叔孙通。 “臣之责任。”叔孙通对道。 “好了,先生明日即可到太子殿去授业。”吕后让他们互相认识一下,看他们恪守君臣之礼,满意的笑了。 “臣遵旨。”叔孙通说。 鲁元公主起身走过来,微笑着嘱咐叔孙通,说道,“希望先生好生授业,我弟弟可就交给先生了,莫要辜负皇后恩典,太子可是未来的皇帝。” “臣遵旨。” 吕后与公主这才轻松了很多,总算给太子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太傅。 正欢悦着,殿外又有一个小宫女进来禀报,“皇后娘娘,代王殿下来了。” 吕后与公主面面相觑,想不到如意来了,鱼藻宫距离长信宫尚远,戚姬平时都不怎么来的,戚姬明白她自己和吕后的明争暗斗都是为了争夺储君之位的,而太子和如意便是这储君之位的角逐人选的中心人物。太子之母是吕后,如意的存在严重威胁太子地位,引来吕后的嫉恨,戚姬深明此意,也是多次告诉如意别去长信宫,一去长信宫就会被坏人逮住关进小黑屋。如意是个孩子,母亲越是这样告诫自己,他就越是好奇想来长信宫看看,这里有他喜欢的太子哥哥,小时候也常和哥哥一起玩耍,如意觉得母亲的话是在哄他,便想着法子常去太子殿找太子,许是听说太子今儿个来了长信宫,便也追着来了。太子脸上一喜,自未央盛宴后,好久不见弟弟了,不知他可好。 吕后有些惊诧,忙问道,“一个人么?” “是。” 吕后心中自咐着:他不是跟随陆贾学习么? 沉思片刻便道,“传。”吕后重又坐在了几案前等着代王的到来。 俄顷,代王迈着轻盈欢快的步子进来了,个子矮小手舞足蹈的一副活泼摸样,脸上洋溢着天真稚嫩的笑意。绕着长信宫大殿扫了一圈儿,看见今日长信宫这么多人感觉好热闹,一眼就看见他的太子哥哥,走到他身边,一双稚嫩胖嘟嘟的小手摇晃着刘盈的手,顽皮的笑着说,“太子哥哥,未央盛宴后,臣弟好久都不见你了,臣弟的母亲不让我来这里,说这里的人都是坏人,所以只好每天都在飞雨阁独自玩耍,无聊极了。” 吕后脸上现出尴尬与不屑,自己不用想都知道戚姬如何教育如意,反正自己和戚姬的矛盾总有一天会彻底解决的。戴青惊诧如意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天真的小孩,把他母亲无意间就给出卖了,想着如意此时的有些可爱,戴青拼命憋着笑意看着吕后。公主气呼呼的站在一边斜睨着如意,叔孙通则是静静在一边听着,也没说话,只是知道代王太小了,不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这不是给戚姬找麻烦么?怎么能说长信宫的人都是坏人呢?叔孙通略感无奈的摇摇头。 刘盈听完也是稍感尴尬诧异的看一眼面无表情的母亲,但看着如意天真活泼的样子,甚是喜欢,也拉着他的手打圆场说,“弟弟你随时可以来这里玩,没有人可以阻止你。” ‘咳’,吕后坐在那里咳嗽了一下。 刘盈这才想起来,代王还未给母后请礼,于是对如意说,“弟弟,你先去给母后请礼。” 如意‘哦’了一声,走到吕后身前,向吕后活泼的笑着,吕后故作不理端起茶来喝着,如意嘟着嘴巴整理了衣服拱手作揖站着行礼,手刚举起,刚要躬身低头,就听见吕后敞亮中硬邦邦的说,“代王给你母亲请礼时就是如此么?不是该行稽首大礼么?”吕后将声音提高了些,倒是有些故意刁难之意。 戴青与公主开心,叔孙通自是明白吕后用意,多少知道吕后和戚姬之间的仇怨,二人都是借着漏洞互相对身边的人发难,戚姬借皇帝打击太子,吕后借自己的身份打压刁难如意。想着吕后也就只能找些漏洞来发泄,断是不敢在皇帝眼前刁难如意的,叔孙通也就理解吕后作为一个女人爱子心切护子心切的心思,只是觉得代王如意的确天真活泼不谙世事,看着如意单纯的笑脸,看着太子与代王兄弟情深的样子,叔孙通心底一阵说不出来的担忧,到底担忧什么,叔孙通自己也说不好。 刘盈听着吕后的话,有些刁难如意的意思,顿时有轻微的埋怨,为如意对吕后说,“母后,弟弟不常来,也还小,稽首之礼就算了吧。” 吕后被儿子反击一通,立刻稍感不悦,眸子犀利的瞥了一眼不懂事的儿子,刘盈低头不语了。吕后换上笑意,笑盈盈的瞧着底下的如意,刚要如太子所说叫如意免礼,如意却先开口道,“哥哥莫怪,臣弟不常来,倒是该行稽首大礼。”于是重又将手举到齐眉之处,下跪顿首行礼,道,“母后长乐无极,儿臣如意恭祝母后万寿无疆。” 吕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代王请起。代王今天怎么不在宫中学习,却来到母后这里?” 代王从地上起来摆出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撇着嘴说,“儿臣不喜欢学习,儿臣早已经将太傅陆贾辞掉了。” “什么?”吕后惊诧的连忙侧身前倾,不敢相信如意的话,又憋着兴奋问道,“你什么时候将陆贾辞掉了,你母亲知道么?父皇知道么?” 如意这时却坏坏的笑了,在大殿里手舞足蹈的讲怎么给陆贾使坏的事情,大家皆表情各异憋着笑听他说。如意说,“父皇与母亲还不知道,儿臣刚把他辞掉不久,反正陆太傅也不想教儿臣,总能听到他唉声叹气的,他总觉得儿臣不是学习的料,嘿嘿,我干脆叫他回家咯,趁着出恭的时间偷偷溜来这里。”如意还颇为得意,似在给大家讲诉自己的‘功德’,大家越听得起劲儿他越说的有劲儿。 吕后难掩笑意,亮堂堂的笑出来,指着代王,道,“都说你是个小霸王,我看就是。你说的也没错,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强求也没用,辞掉更好,来来来,母后这里有甜点,你喜欢么?” 看见好吃的,代王双眼放光,嘴巴吧唧着笑道,“喜欢。”上了三步台阶在吕后身边坐下,瘦小的肩膀微靠着吕后向她笑了笑,瞪圆了眼睛伸手拿起甜点就吃,糊了满嘴,两手还拿着各样的甜点随时往嘴里送。看着代王如此单纯天真如此好糊弄,吕后心底笑着:玩物丧志的娃子还要登九五? 又说,“你喜欢的话,以后就来吃,不要待在飞雨阁了,来母后这里吃东西好不好?”吕后将笾子里边的甜点又拿给如意吃。 代王边点头边将甜点往自己怀里放,嘴里咬着一个,又不忘拿吕后端来的笾子里边的,结果由于嘴边咬着甜点使口水不断的往下掉,粘在衣服上,将全部甜点搂回了自己的怀抱,如意这才‘吸溜吸溜’的回吸了口水,拿下口中的甜点掰掉有口水的部分扔在地上,将剩下的全部送进嘴里,嘴里憋得满满的,吕后拿来了茶水给他喝,如意接过茶咕咚咕咚的就一饮而尽,吧唧吧唧嘴巴又开始吃,腮边沾着满满的沫子。大家都憋着笑,吕后却面色平淡,越看如意越觉得他和皇帝个性一样,不拘小节不顾大礼,皇帝就喜欢如意的不羁和洒脱,吕后微叹口气不语了。 吕后忽然转性子对如意,戴青和公主自是看得明白,叔孙通也明白,刘盈却不明白,看着母后忽然对弟弟好,他觉得难得。 这时,一个宫女踉踉跄跄的跑进来,一看却是珍儿,只见她满头大汗慌里慌张的左右环顾,进殿看见殿里那么多人,见如意就坐在吕后身边,珍儿惊诧的大张着嘴巴。吕后正威严看着这个私闯大殿的宫女,珍儿知道自己有失身份了,硬着头皮赶紧过来行礼,“皇后娘娘长乐无极,参见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吕后冷淡的‘嗯’了一声,道,“什么事?” 珍儿一瞥如意道,“戚夫人急的找不到代王了,奴婢方才看见代王往这里过来,就寻来了。”如意一听母亲找自己,怕戚夫人发怒,手里随便抓了一个甜点,立即停止吃东西下台,乖乖的走到珍儿身边,珍儿蹲下身来给如意弄了弄腮边沾着的甜点沫子,如意继续将嘴里的东西嚼完,满是沫子的小手主动拉起珍儿的手,珍儿觉得手里咯得慌,如意朝着珍儿活泼的笑了,珍儿也对如意笑了笑,拉紧了如意。 吕后道,“回去吧,代王想过来的时候就叫他过来,只是记住,长信宫的人不是坏人,叫戚姬不要教坏了如意。” 珍儿心底一咯噔,瞥一眼身边的如意,如意滑溜着明灿灿的眼眸,若无其事的摇头晃脑轻哼着小曲儿,压根不在意吕后和珍儿的对话。珍儿干咽口水,知道如意又惹了口祸了,赶紧低头说,“喏。” 珍儿领走了代王,吕后还是一副笑意,想起这个不成器的如意,她就想笑,居然自个儿辞掉太傅,真是省了好多力。 “母后,儿臣也告退了。”刘盈看也没什么事了,就准备回去了。 吕后点点头,道,“好,戴青送送太子。” “喏。” 刘盈在前走着,戴青与安舍人在后跟着,谁也没说话安安静静的。走在一个长廊上,刘盈想起前几日戴青去太子殿报喜公主来的时候自己对她态度不好,就想道歉,于是停住脚步,转回身看着她,道,“前几日的事,我态度不好,你别见怪。” 戴青猛然抬头,想不到太子会跟她道歉,心里分外欢欣雀跃,蜻蜓点水似的一笑,道,“奴婢已经忘了。” 二人就此沉默了一瞬间,安德录看看太子又看看戴青。刘盈与她没话可说,沉默着觉得别扭,尴尬的笑说,“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戴青点点头,看着刘盈的背影走了,许久她才想到一件事,便又跑向走了不多远的刘盈喊道,“殿下,殿下。” 刘盈听见她喊就停住了,安舍人也停住了,回头看着她,远远的问,“什么事?” 戴青小跑上前,气喘吁吁喜悦而期盼的问,“殿下依旧喜欢梅花么?” 刘盈一愣,咪了咪眼,戴青这是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呢?梅花确是自己喜爱的花,但是无关她事吧,也笑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是或不是?”戴青追问。 刘盈见戴青一脸正色便道,“梅花傲雪凌霜,坚贞不渝,确是我喜欢的花。” 戴青却露出难得笑容,道,“殿下可以回去了。”说完便头也不回欢欢喜喜的跑走了,留下刘盈一个人在那里发傻,“什么意思?梅花,她也喜欢?” 安舍人见戴青对太子不一般,早已看出戴青情系太子了,安德录为太子发愁,太子心里喜欢的是荆倾,恰好她们的俩位主子是死对头,安舍人看在心里也不敢对戴青讲明,看着戴青欢喜雀跃的样子,安德录无奈的摇摇头。 戴青回来,叔孙通还在吕后那里,吕后见他瞧了今日代王的事,便探问他,“先生觉得代王……会成为储君么?” 叔孙通知道吕后与戚姬不和,前几日置酒未央就看出刘邦有试探大臣的意思,只是他不支持刘邦的做法,今日吕后这样问,不知是在询问他的意见还是要他明确站在哪支队伍中,党同自己还是戚姬。 叔孙通毕竟是个守旧的儒生,心里都是一套套君臣观念,社稷观念,当然不会赞同刘邦换储。听到吕后这样问,更是坚定不移的说,“永远不可能成为储君,太子天下本且已立多年,怎可叫人随意改变,望娘娘以后莫说这样的话。” 吕后满意的笑了,叔孙通党同自己。 ------------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第一章 教训如意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9-22 如意跟着珍儿回到鱼藻宫,刚进殿门就看见戚夫人气呼呼的站在大殿中央等着他回来,丝毫不见和颜悦色之样。如意害怕极了,看见母亲气势汹汹的朝自己走来,如意吓得赶紧钻在珍儿的身后,拽着珍儿的衣角不肯松开,就是不让戚夫人逮到他,珍儿也被他们娘俩搞得晕头转向的,拦戚夫人,她不敢,叫如意放手,她也不敢,就这样她在中间被戚夫人和如意围着。 “你给我过来。”戚夫人边抓如意边说。 “就是不去,去了你就打我。”如意依旧拿珍儿做挡箭牌躲着母亲,躲在珍儿身后探出脑袋向戚姬叫嚣。珍儿也不知该说什么,满是被逼无奈之色。戚夫人嫌她碍事,停下来与她怒目相对,道,“闪开!” 终究是没有大人的力气大,如意被珍儿三下两下就撇开了,珍儿趁机一溜烟进了内殿看着他们母子俩,见没了靠山,如意‘啊’的一声赶紧跑,戚夫人在后面追,这娘俩挺有意思的。 “如意,你给我站住。”戚夫人在大殿里追着如意跑,殿里的铜鹤铜香炉鼎还有柱子成了如意甩掉母亲的障碍物。 “母亲发誓不打我,我就站住。”如意一边跑一边回头向戚夫人讲条件,知道母亲追不上自己,如意还俏皮的回头朝戚姬做鬼脸,惹得戚姬直来气儿。 戚夫人跑累了,停了下来,一手叉着腰气喘嘘嘘的说,“好,我、我不打你,只问你几个问题就好。” 如意像是踩了刹车闸一样停住了,转回头笑嘻嘻的对戚夫人说,“母亲问吧。” “你去哪里了?刚才我去看你,你没有学习,究竟去哪了?陆太傅为何也不在?”戚夫人说。 如意眼珠子咕噜一转,向着母亲说,“我去嫡母那里了,太子哥哥也在,公主姐姐也在,戴青姐姐也在,好多人好热闹啊,儿臣好久都没见公主姐姐了,嫡母……” ‘啪’,不等如意说完,戚夫人一步走到如意身边,就听见两个巴掌响起来,顿时如意的小脸上红红的,五个手指印。如意丝毫想不到母后居然说话不算数,刚才还说不打如意,不够眨眼的时间,居然甩了两个巴掌,如意方才还在笑嘻嘻地说着,突然母亲前无征兆的就给了自己俩耳刮子,如意捂着小脸抬起头‘哇’的一声嚎哭着,指着戚夫人连哭带骂的说,“母亲不是好人,说话不算数,说过不打如意的,母亲是坏人……我要去……找父皇……”如意早已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粘在手上,哭着哭着边擦眼泪边将鼻涕擦在衣服上,嚎哭着便要往外走,去寻他的父皇刘邦。 被戚夫人一把抓回来,两手紧握他的肩膀,怒目而视,大声吼道,“如意,你多大了?母亲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要去长信宫不要去长信宫,你听不懂么?母亲没有和你说过长信宫的人是坏人吗?你怎么就是不听母亲的话?是不是叫人家吃了你,你才知道害怕?”戚夫人声若狮吼,吓得如意一愣一愣的。 如意一个劲儿的哭着,小手抹着眼泪儿,哽咽着说,“母亲说谎,长信宫的人不是坏人,嫡母给我甜点吃,太子哥哥叫我多去找他玩儿。” “你……” 这时,秀月从外面进来给戚夫人送茶,看见她在教训如意,也看见平日的小霸王在今日里甚是可怜,便好心劝道,“夫人,代王还小,什么都不懂,您就……” “闭嘴,哪有你插嘴的份儿?”戚夫人威严波及秀月,秀月将茶放在几案上,悄悄站立一旁一言不发。 “陆太傅呢?他去哪了?”戚夫人一手抓着如意的小胳膊,也不管他疼不疼。 如意直喊‘痛’,欲要挣脱开戚姬的双手,反被戚姬抓的更紧,小手又捂着脸哭起来。 “我问你呢,你去长信宫,那他去哪了?”戚夫人不依不饶的问。 如意边哭边透过指头缝儿看看戚夫人,最后小声的说,“儿臣把他……” “夫人,陆太傅殿外求见。”不等如意说完,荆倾就从外面进来禀报。 正问他到哪去了,他就来了,戚夫人还以为是陆贾故意不教如意学好,倒教他学坏,气不打一处来,冷然道,“叫他进来。” 陆贾一进殿就看见戚姬手里抓着如意,如意哭个不停,陆贾感到事态不妙,可能和自己与代王有关,趋步走到殿中央躬身十五度躬手行大礼,“陆贾见过戚夫人。” 戚夫人没有让他直起身来,只是围着他转,陆贾也不敢直立起来,只好躬身继续作揖。 “陆太傅好悠闲啊,代王到哪去了,想必太傅您都不知道吧?太傅乃授业解惑之人,为何不好好教代王却和代王同时不见踪影,究竟是去了哪里?”戚夫人以为陆贾故意教坏如意,有些怨他。 戚夫人不叫他起身,陆贾却自己直起身来,戚夫人甚是愤怒,“你……” 陆贾本来是来和戚夫人说,代王叫他不要做太傅了,因为代王不喜欢学习,他想去鱼藻宫外面玩玩。而自己毕竟是刘邦下诏钦定的太傅,不能任凭一个八岁的小孩子说不让他做他就不做了,毕竟自己听命的是皇帝不是代王。如今戚夫人不明原因数落自己一顿,陆贾倒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代王太过顽皮倒是事实,他终究没有办法让代王对学习感兴趣,才是他最苦恼的,应该怎么和戚夫人说呢? “母后,是儿臣把陆太傅辞掉的,您不要怪陆太傅。”正要想着和戚夫人解释,话都到了口边,如意却自己说出来。 “什么,你这个孩子……”这一下可真把戚夫人惹恼了,她又举起手想打如意,如意也把脸撑着给她打,看见如意一副坦然,一副敢于承担的样子,戚夫人又下不去手,手举在空中甚是纠结,如意生性如此,她该怎样带好自己的孩子,为何如意如此不争气,真是老天不助她啊,终是将手缓缓的收回了。 “夫人,学习就是兴趣,如若代王对学习没有兴趣,夫人怎么严厉叫他学,他都是学不进去的,不如让代王选择他的兴趣去学,且学的不亦乐乎,不是很好么?”陆贾说。 如意撅着嘴,眼神充满祈求的向戚夫人点点头,道,“母亲,儿臣想学武术,像父皇一样神武,像父皇一样捍卫江山社稷,像父皇一样保护母亲。” 陆贾也是赞同的点点头,道,“夫人,代王这个兴趣就很好,八岁就有此志向,丝毫不输当年的西楚霸王。” 戚夫人竟也有些动摇,被陆贾一说倒是没那么生气了,只是不喜欢陆贾的最后一句话,便阴着脸色道,“你少这样说,我的如意才不是西楚霸王。” 陆贾一琢磨还真是说错话了,西楚霸王有勇无谋,最后还兵败惨死。陆贾这才小声嘀咕,“对对对,不能是西楚霸王。” “是谁说要像朕一样啊?”大家方在转阴为晴,由生气向着喜悦过度,殿门外就走进了刘邦,许是刚才走进大殿的时候就听见如意说的话了,进来后脸色带喜问道,明知是如意说的,刘邦却还要一问。 刘邦走进大殿,所有人赶紧向他行礼。 刘邦看见这么多人都在甚是热闹,居然陆贾也在,刘邦倒是没想到,看见宝贝儿子如意眼角带着泪花,衣服上沾满了鼻涕,忍不住亮堂堂的大笑起来,不用想又是戚夫人训他了,走到如意身边,摸摸他的小脸蛋儿,笑道,“你娘又训你了?” 如意哽咽着,眼角泛着泪花抬头看了看刘邦,委屈的点点头。 “你犯事儿了?” 如意眼珠子咕溜一转,咀嚼着父亲的话,然后撅着嘴巴犯迷糊的继续点点头,他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犯事儿了,反正戚夫人很生气。 “陛下,他把陆太傅给辞掉了……”戚夫人赶紧补充。 “什么?”刘邦大为惊诧瞪圆了眼睛瞧着低头梗咽的如意,越看越觉得可爱,转而很快就笑了起来,捋着美须髯哈哈笑道,“有这等事儿?倒是有些朕小时候的风范,朕小时候也气走三个先生,捉弄了两个先生。哈哈哈,罢了,如意不爱学习,辞了就辞了吧,我道陆卿怎也在此。”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又道,“如意不是说要像朕一样捍卫江山社稷么?罢了,朕再给你找一个武将做你太傅如何?”刘邦蹲下去将如意一把抱起在怀里,捏着他的小脸擦了擦他的眼泪。 如意破涕为笑了,露出掉了门牙的两排牙齿,缠着刘邦的脖子,如月般的眼睛透着清澈,靠着父亲的脸撒娇说,“父皇最好了,母亲不好,母亲打我。”说完就在刘邦左脸颊上连连亲了三次。 刘邦与戚夫人面面相觑,转而刘邦又哈哈大笑了,又告诉陆贾明日就不必去如意宫中教习了。 ------------ 第二章 如何是好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9-24 翌日,刘邦在前殿方与几个大臣们商量巡狩北地郡的事情,不日前萧何丞相接到北地郡郡守的文书,说是出使盐池县的十几个使者一去不复返毫无音讯,派人去查找,结果派去的人也都一去不复返了,郡守觉得事态微妙,有说不出的一种坏预感,于是赶紧呈报给萧丞相叫汉庭中央的人拿个说法。刘邦了解后略微沉思,一开始觉得是盐池县之中或有山贼劫持他们,但一想到出使的使者身上该有官家文书,山贼不会不搜身,劫持一两个或许没问题,可是接连劫持十几个,山贼也不敢这样做的,使者属于政治范畴,一般人是不会招惹官家使者的。刘邦便召集群臣商议此事,群臣众说纷纭,刘邦听得头疼也没个说法,索性一手捏着额头坐在榻上看着底下的群臣叽叽喳喳纷纷纭纭。大家说的起劲的时候,一个谒者跑进来,手里拿着竹简,慌慌张张的,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了,见了刘邦竟也忘记了行礼,就直接上到殿上把手里的竹简由刘邦的贴身宦者给刘邦交了上去。 谒者说,“皇上,盐池县使者来报,说匈奴的迎亲队伍已经进入盐池两日,预计三日后便可直达长安城。” 群臣惊诧的‘啊’一声齐齐看向皇帝,刘邦更是惊诧的瞪圆了眼睛大张着嘴巴,‘腾’的一下从龙榻上站起来,失神的怔了怔,顿时感觉口干舌燥。忽而听闻一声憋闷而低沉懊恼的‘哎呀’,悔得双手懊恼的抱着头,群臣见皇帝如此皆不敢大声说话了,丞相萧何前倾着身子担忧的注视着皇帝的龙颜。匈奴迎亲队?这原本吕后是和自己说过的,想不到这就来了。只是匈奴人都进驻两日了,怎么盐池官吏现在才上报中央,莫不是盐池的官员私自摆下酒宴笑脸迎接匈奴人,和匈奴搞好关系?顿时有些怒从中来,一手重重的拍在身前的几案上,喝声道,“匈奴已经进入盐池两日,为何这么久才来长安汇报?盐池的官吏什么心思,匈奴竟然如此悄无声息进入我边境,朕却浑然不知,若是大举进犯我朝的话……”刘邦倒吸一口气不敢往下想。 刘邦确是没有想到匈奴迎亲队伍会悄然无声的进入汉朝边境,只是不知为什么匈奴已经进驻两日了,边境官员才来长安汇报与他。只有三天时间了,才有人进京禀报,这无疑给刘邦很大的震撼,确是震撼,这很危险,匈奴本来长安结亲,应该提早告诉给汉家天子,好以隆重之礼做准备,不料匈奴都已快经进入长安的中心地带了,他才知道了,难道不危险么?还好只是来结亲,不然的话,大汉就危险了。 下边的众大臣,皆是以严肃惶恐之面左右议论着,都有些后怕。刘邦更是两手冒汗,脸色凝重有些后怕,怕的不是匈奴迎亲,而是觉得匈奴进大汉悄无声息,没有边境官员及时上报,庆幸的是他们来长安目的为结亲。 见大家皆是脸色凝重,谒者小心的扫视一圈说道盐池使者就在殿外候着,刘邦赶紧叫传见。盐池使者第一次见皇帝,进来就要给皇帝行礼,刘急于知道事情情况,大手一挥叫他免礼,屁股也坐不住,站起身来紧急的叫使者将盐池县的情况一一说给他听。使者站着作揖道,“匈奴使臣刚进入盐池县时就和县丞交接通关文书,交接之时一个雄武有力的人劫持县丞,并要求下令将盐池县城门关闭,断绝与外界的联系,在盐池县休息了两天。由于县丞在他们手里,底下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听匈奴人的话,不得进出城,不得向外发送任何消息。一直到昨天匈奴人才将县丞放了,并主动要求往派一人来长安告诉皇上,说匈奴使臣得罪了,说是倒时想给汉家天子一个惊喜,县丞就让臣快马加鞭的来长安汇报了。” 刘邦听得真是惊心动魄,他们竟敢劫持县丞,劫持大汉官员,匈奴人眼中究竟有没有他大汉朝,难道不想结亲了么?群臣皆埋怨匈奴可真是个蛮夷之邦,一点礼仪规矩都不懂。 刘邦‘哼’的一声,又将手重重的拍在几案上,怒道,“给朕惊喜?给朕惊悚惊诧还差不多,摆的什么架子,都到盐池县了,还敢劫持县丞?还想要朕亲自出城迎接?如此无视我大汉朝,不驱匈奴朕无颜见黎民。这个亲不结也罢。” 话音刚落,奉春君刘敬出班奏道,“陛下万万不可,匈奴此时正劲,我朝正在休整阶段,不可与蛮夷之敌较劲,不可二次陷入‘白登之围’,我朝乃是礼仪之邦,何以较劲蛮夷匈奴。照臣看来,陛下且应该送嫡长公主入胡,永结秦晋之好,把中原文明传播于匈奴君民之间。陛下应该想一想一年前臣与皇上说的话。” 一年前的话也就是送真公主入胡后,公主会成为阏氏,后代也许可能成为匈奴单于,她的其他子女也可能成为左右贤王,华贵公主,到时大汉与匈奴的关系会更近。 刘邦方有些怨恨匈奴劫持盐池县的县丞,对于刘敬的话一脸反感根本不听,一挥手刚强道,“朕说不结就不结。”随手招来为他拟诏的萧何,“丞相执笔写诏回绝匈奴,天朝不与蛮夷结亲,就用硬态度杀一杀他们的锐气。” “请皇上以社稷为重,不可与匈奴较劲。”刘敬噗通一下子跪在地上,请求刘邦不要与匈奴较劲。 此时除了陈平之外的好多大臣们,也纷纷下跪和刘敬一样请求刘邦以社稷为重。他们多是跟随刘邦打天下的元老大臣,北战匈奴时惨遭匈奴的‘白登之围’,见识过匈奴的国力和战斗力,自知此时不是匈奴国的对手。 萧何也说,“皇上三思,切不可在愤怒之时说了后悔之话,做了后悔之事。” 一旁的陈平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低头沉思。 刘邦见所有人下跪,唯独不见陈平下跪,心里颇为好奇。 刘邦又坐回榻边,一手撑头,轻揉太阳穴,一手拿着手里的盐池县丞呈报的竹简看着,“都起来吧。”刘邦特意看了一眼陈平,就问,“陈公有别的看法,朕知道,说说看。” 陈平眼前一亮,出班奏道,“臣觉得不妥,不是结亲不妥,而是觉得送鲁元长公主入胡不妥,公主已经下嫁赵王了,岂可为了匈奴私欲,强拆公主与赵王,使之二嫁匈奴单于,传出去招笑话。” 刘邦本来就拿不定主意,被陈平这么一说更是拿不定主意了,原以为陈平有什么高见,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的说法,有些失落向陈平挥挥手,叫他回到文官之列,自己又开始揉着太阳穴发愁起来。 刘敬瞪了陈平一眼,小声与他说,“侯爷可别忘了当年的白登山之围,虽是侯爷您用计使得陛下安然回朝,但是您也见识了匈奴的蛮横,若是发现公主以假乱真的话,侯爷能够保证匈奴不会以此说事大举进犯我边境么?” “《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我劝刘公为自己留后路,皇后不会答应的,刘公不怕皇后将来找你麻烦么?此事既是国政亦是家事,刘公何不让他们夫妻商量决定呢?匈奴强劲不错,我朝亿兆百姓,士兵勇若孟奔,朝臣更若伊尹若管仲,国君智慧夐明若商汤若桓公小白,难道还怕匈奴不成?”说到此处,陈平笑了,说道,“只是战争最好不要挑起,多考虑天下苍生。” 陈平将头微微侧过刘敬一边,小声与他说着,告诫他注意吕后的意思,否则不保自身安危。 刘敬听了陈平的话,这才如醍醐灌顶般彻底明白过来,嘴巴大张,瞪圆了眼睛看一眼陈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吕后生性刚毅颇记冤仇,若是将来真的找他麻烦,岂不是自找苦吃?遂而也没再说什么了。 见也商量不出什么有用的意见来,刘邦也有些累了,直起身来看着依然讨论纷纷的大臣,感觉头有些痛晕,道一句,“好了,此事朕会考虑,今日卿们且回去,朕也有些累了,退了吧。” “喏。”大臣们行礼告退,陈平看了一眼有些疲惫的刘邦,没有说什么转身出去了,刘敬本还想劝刘邦一定要送鲁元公主入胡,但是想到陈平对他说的话,话到喉间又咽下去了,也没再说什么,退出去了。 大殿上只剩下刘邦一人,他是国家首脑,他是最后的决策者,面对突如其来的匈奴迎亲队伍,使他来不及思考。刘敬叫他送亲生女儿鲁元长公主入胡结亲,可是自己也曾答应过吕后决不让阿元嫁到匈奴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听自己的承诺还是该听刘敬的谏言,今日匈奴如此戏弄他,使他越发的生气,索性不想与匈奴结亲,哪怕是宗室女也不要入胡结亲。 在殿里安静的待了一会儿,刘邦便拿了风袍去了鱼藻宫找安慰。 ------------ 第三章 烦心事多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9-26 鱼藻宫。 珍儿与秀月手里端着一碟饼饵,她们面前站着戚夫人,戚夫人对着饼饵看来看去,弯腰低下去闻了闻,说,“你们两个把这些饼饵送给赵美人和石美人,听说她们俩最喜欢吃这种饼饵了。” “喏。”秀月和珍儿端着饼饵往外走,戚夫人又叫住珍儿说,“珍儿,别忘记和石美人要那个上面绣着绛草的织锦,她说今天会完成的。”戚夫人早前曾托石美人给自己绣一幅织锦,早就听说石美人的织锦功夫位列后宫之首,无人可敌。珍儿点点头和秀月转身走了。刚到殿门口,刘邦迎面走进来,表情冷淡忧愁,双手背后,她们二人给他行了个简单的素礼,刘邦一看是饼饵,沉闷闷的顺口问一句,“饼饵往哪里拿?” “回皇上,戚夫人说将这些饼饵给赵美人和石美人送去,听说她们最喜欢吃这种饼饵。”珍儿半蹲着回话,秀月也跟着低头。 “你先去吧,你过来给朕倒杯茶喝。”刘邦指了指秀月,让她去给人送饼饵,把珍儿留下来叫她给自己倒茶喝。 “喏。”珍儿便又回来了,将饼饵先放在一边,去里边给刘邦倒茶去了。 刘邦进来后身子软绵绵的瘫坐在席子上,表情若冷铁一般,两眼死盯盯的望着一处一言不发,大口大口的呼着沉重的气息,嘴角的美须髯都被他呼出的气吹得一上一下的,整个人毫无半点生机活力,倒有些萎靡之样。戚夫人见他心情不好,轻步走到他身边,将手放在他的肩上,宛然问道,“陛下为何不开心?” 刘邦将头一侧,回头黯淡无神的看了一眼戚夫人,报以一个苦笑,然后将头侧歪在戚夫人搭在他肩膀的手上,叹气道,“烦啊烦啊。” 戚夫人的手完全可以感觉到刘邦的脸温热,见他如此便没有将自己的手抽回来,索性给刘邦枕着,自己则往刘邦身边凑了凑,另一手挽着刘邦的胳膊。听见刘邦说烦,她倒是一怔,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刘邦对着她说过一个烦字,以前面对那么多的战争之事,也没听他说过烦字,今天他看起来如此忧愁,在自己面前毫无隐晦的说烦。戚夫人轻拍了拍刘邦的肩,很是怜惜他,“可否与臣妾说来听听。” 屏风后的珍儿刚要将茶端出去给刘邦倒上,却听见…… 刘邦‘唉’的一声叹口气,将头直起来,起身走到雕窗前,望着外面北边的隐约起伏的山峦,蹙眉久久才道,“匈奴的迎亲队伍已经到了盐池,朕却浑然不知,他们居然给朕来这么一个突然袭击,让朕完全没有准备,只有三天了,朕该怎么决定此事呢。刘敬坚持要朕送阿元到匈奴,朕也曾经答应皇后绝不把阿元嫁到匈奴,唉,朕都不知道怎么办了。皇后重阳夜说两月后匈奴就会派人来长安,当时朕没有当做一回事,想着边境也有官吏,若是匈奴进入边境,他们会来报告的,怎知那蛮横无理的北狄竟敢劫持延迟官吏,藐视大汉,说什么到时候给朕惊喜,朕看这惊喜是够大的。”刘邦说着便激动起来,脑子里忽现两年前被匈奴耻辱的围困白登山七天七夜的场景,为了逃脱不得不使出下策贿赂匈奴阏氏,且答应两国和亲,再加上匈奴迎亲队伍今日侮辱大汉颜面之事,顿时一股子火气直往脑门儿上冒,咬牙切齿一拳重重的锤在雕窗边的墙上,站在窗前雄赳赳的隼视着北边匈奴的方向。 戚夫人一听大为惊讶,原来是匈奴来长安迎亲了,这是前两年就已经约定好了的事,没想到时间这么快。匈奴已经派人来长安了,长安距离匈奴也有千里之遥,想不到他们到达后只有三天可以让他们准备了,除了令大汉倍感仓促之外,更多的是匈奴毫不顾忌大汉的尊严随意劫持汉朝的官吏,还高傲的派人来长安汇报,说是到达长安还要给皇帝惊喜,惊诧已经让皇帝君臣心中很不舒服了,于是这不得不让刘邦龙颜大怒,死活不肯将宗室公主驾到匈奴。 戚夫人与吕后是死对头,这个节骨眼上应该添油加醋的劝刘邦把鲁元嫁到匈奴去,这下可以瓦解掉吕后不少心智。但是这次她没有这么做,她想到如果自己这么做了,吕后一定会将矛头指向她,斗法白日化,到时候自己不一定能够胜利,毋庸置疑,谁不知道戚夫人最想吕后倒霉,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做鹤立鸡群的事,也不能叫吕后抓住把柄,于是听后只是叹气,却不发一言。 刘邦本想到她会劝说自己照刘敬的意思办,不料戚夫人却没有动静,倒是感到些许的困惑,回头一种不相信且略带质疑的问,“你、你就没话说?”刘邦显然有些不相信戚夫人此时应有的态度。 戚夫人一笑,淡淡的说,“此事臣妾不好说什么,皇上应该和皇后商量。” 刘邦却是满意的点点头,他知道他的戚姬只是想要自己的儿子登皇位,其他的一概可以不管。 珍儿端着茶水出来,将茶倒好放在几案上,对刘邦道,“皇上,可以喝茶了。” 刘邦‘嗯’了一下,走过来坐下,端起茶喝掉,说,“朕晚上就去皇后那儿,今晚会很晚,你就别等朕了,早些睡吧。” 戚夫人‘嗯’的点点头。站在一边的珍儿眼珠子转来转去的,沉默了一会儿,对戚夫人说,“夫人,奴婢现在可以去送饼饵了么?” 戚夫人向她挥挥手,“去吧,别忘了拿回绛草织锦。”珍儿刚拿起饼饵盘子,门外又进来一个小丫鬟,一看却是管夫人临华殿的婵心,慌慌张张的,进来就直奔着刘邦去了,竟也忘记给戚夫人行礼,小趋到刘邦面前,面色惶恐略带哭腔,话语急速的说,“皇上,管夫人生病了,呕吐的厉害,说是要见皇上。” 刘邦听后直起身子瞧一眼身边的戚夫人,遂而一脸不以为然不屑一笑,瞧着戚夫人说,“你瞧瞧,自从朕去过她那里以后,她就开始每天都缠着朕,烦死了。” 戚夫人敷衍的随之一笑,‘呕吐’二字立即勾起她的高度注意,细细一想:莫不是她怀上了吧? 刘邦朝婵心甩甩手敷衍平淡的说,“生病了,那就赶紧宣太医啊,来叫朕做什么,朕去了,可以治好她么?别又是叫朕去看什么她养的花儿草儿的,上次就说病了,朕去了,她却是叫朕吃什么捻花鱼,整天没事干瞎忙活呢。”又催促道,“快去快去,快去找太医,别来烦朕。” 婵心说,“太医已经在临华殿了,夫人说见不到皇上就不让太医瞧病。” 刘邦方在为匈奴之事感到惆怅不已,现在管夫人又来添乱,终究管夫人给自己的麻烦是多不过匈奴给自己的侮辱的。刘邦也只能且爱且怨她,毕竟是自己的妾侍,不可能对她看的比匈奴还要仇恨,但是他对管夫人的这种死缠烂打也略显疲惫之色,只觉头疼无奈的的捏了捏额头,口中小声嘀咕数落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婆娘。”遂而,龇牙一脸埋怨,将脸拉老长,昂着头嫌弃的故意高声说给戚夫人,“夫人你瞧,她就会来这套。”戚夫人听着管夫人的死缠烂打功夫,看着此时刘邦一副孩子模样的埋怨着,便掩嘴笑了。刘邦拿了几案上剩下的饼饵往嘴里送,憋着满嘴含糊不清告诉婵心,“好了,朕喝杯茶就去,这婆娘不让朕好过。” “喏。”婵心得到刘邦会去临华殿后这才脸色喜悦起来,便行了礼退下,回临华殿了。 婵心刚走,刘邦将嘴里的饼饵咽下喉间,又发牢骚的道一句,“真是个烦人精,朕每天都会被她的废话灌满耳朵,茧子都出来了。”刘邦对这个‘烦人精’发着牢骚,怪她不知道体贴自己一些,每天忙国事,回来后还要被她唠叨,明说是嫌弃管夫人,暗里却无不透出刘邦对管夫人的喜欢。那一夜,再次临幸管夫人后,刘邦就将管夫人放在了心上,刘邦倒是有些喜欢管夫人那种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霸道’式的单纯,有时觉得还很可爱,不过今日刚说了匈奴之事,怎能乖乖的听管夫人的话去她那里,匈奴征服不了,自己倒被一个女人征服了,岂不叫旁边的戚夫人笑话自己。于是亮堂堂的埋怨,心中暗暗的喜欢和包容。戚夫人自是了解刘邦,当然听得出那番敞亮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皇帝若是真的厌倦了一个女子,他就不会再去女子宫中一步。听得刘邦和自己玩这一套把戏,戚夫人再次掩嘴笑了,皇帝‘高超’的调解能力下无不尽显冷色的幽默诙谐,戚夫人并未将皇帝的一番话放在心上,而是高度的注意着‘呕吐’二字,掐时间也正是管夫人怀孕的时间了。 ------------ 第四章 杜若未央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09-28 珍儿从鱼藻宫出来后一直绷着面凝思模样只顾低头走着,竟未看到前面一路人马正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哒哒哒’的一阵木屐踏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才惊醒了她的凝思,珍儿‘嚯’的抬头看去,是戴青带着一路人马过来了,戴青身后几个小宫女手里端着东西,垒得高高的,仔细一看是甜点,戴青是吕后身边的人,珍儿不敢装作没看见,于是就上去和戴青打招呼。 “戴青姐。”珍儿端着饼饵向戴青躬身作素礼。 戴青见是珍儿便举手示意大家停下来,不屑的斜睨一眼她,冷哼一声之后又领头和其他几个人全都高傲的冷眼打量着珍儿。平时眼见吕后受到皇帝的冷落全是因为鱼藻宫的那位女主人,今儿个碰到了她的丫头,戴青一行人便趁着珍儿的势单力薄好好难为她一番,硬是叫珍儿在戴青领着的这些宫人面前卑躬屈膝。围着珍儿转了两圈,看着珍儿手里的饼饵,伸手随便翻了翻,半昂着脖子,眼睛斜瞥着珍儿冷然问,“给谁送啊?” “戚夫人说石美人喜欢吃就给她送去。”珍儿知道戴青隶属于吕后,即使吕后不得宠,却知道吕后的脾性,平常里常听说吕后以前的故事,久而久之的就被别人的说法潜移默化的影响了,即使不见吕后都能感觉到她的威严和气息荡涤耳侧,更见吕后平时的不怒而自威就足以压抑别人。戚夫人虽然有皇帝宠着,可是手段不如吕后,她虽生性妩媚,骨子里却不够刚毅。珍儿隶属戚夫人,一来吕后身份在戚夫人之上,二来珍儿也想为自己留后路,见多了戚夫人和吕后之间的明争暗斗,谁更有能力制服另一人,珍儿心中也自是有一杆秤。每见到长信宫的人,珍儿都是要自降尊严听之任之摆布的,今日何况遇到的是戴青。 戴青点点头,“代王和戚夫人在吧?” ‘嗯’,珍儿始终不敢抬头,弓着身子回话说,“都在呢,皇上也在。” “你去吧。”戴青这次主动叫大家让开道,珍儿倒退着出了戴青一行人的‘包围圈’。戴青几乎目送着珍儿消失在后廊转角处,背后不由得自觉一阵凉意沁进来,望着珍儿的背影眯眼自言自语道,“看来,这里的水很深。” 珍儿端着饼饵赶紧到了石美人住的宫殿,原本小跑着可是一进大殿立即放慢了脚步,如平常一样恭恭敬敬的走起来,手里高高举着饼饵盘子。刚上到内殿台阶,屏风后出来一个美人,一见到珍儿忍不住喜悦,脱口而出,“阿珍……”疾步下台阶迎珍儿。 珍儿却当做不熟识她似的,从她将要握住自己的双手中退后三步,高举手里端着的盘子低头恭敬的作素礼,规规矩矩道,“参见美人。”珍儿这一举动似在提醒石美人什么。 听见珍儿如此称呼,又看到她对自己恭敬的行礼,做出二人不熟悉之样,石美人倒也是极其聪明的人,很快就想到珍儿担心什么,于是止住了笑容,对着两旁道,“下去。” 两旁站着的宫女们全都下去了,只剩下珍儿和石美人。 “阿珍,你怎么来了?”石美人慌张而惊诧,疾步走到珍儿身边,一手搭在珍儿肩上,往珍儿身后看了又看,高度紧张问道,“安全么?” 珍儿点点头,“放心,戚夫人叫我来的。”说完就把手里的饼饵递到石美人眼前,质疑道,“你喜欢吃饼饵?” 石美人眉梢一挑,大瞪着眼睛看了看珍儿,将视线从珍儿身上抽回来,低头淡淡道,“有问题么?” 珍儿把饼饵放到几案上,一把抓住石美人的肩,虽然声音被迫压制到最低,但无不听出憋着的埋怨道,“你打击的对象到底是谁?是戚夫人么?” 石美人不语,沉默间又看了一眼珍儿,珍儿正等着她的答案,石美人被珍儿盯得浑身不自在,淡淡道,“你别管了。” 话音刚落,珍儿几乎眼中噙泪哀求,“阿姐,该收手的时候就停止吧,你不是她们的对手,你什么都没有,皇上不宠你,你也没有皇后高贵的地位,你拿什么和她们斗?”珍儿又是一把抓住她的手使劲握着。 石美人早已显得不耐烦,每次见面时都要这样吵个不停,一把甩开珍儿的手,带着些许愤怒毫无顾忌的咆哮道,“我早就说过,你若是不帮我的话,我自有办法,不用你如此纠结。正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她们才会放松警惕。”甩下一句话,忿忿的拂袖而立一边再也不语,也不管珍儿此时正用什么眼光看她。 珍儿瘫坐席子上,呆呆的一动不动失落着。其实早就想到了会是这个样的结果,她很纠结,不知该怎样劝石美人回头,她一直都行走在崖边,她怕她终有一日会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她没有办法叫她回头,她了解阿姐,眼眶里噙着泪水,无奈她的泪水洗不去石美人污浊的想法,但是石美人确是她曾经很爱很爱的姐姐。 “你为什么和表哥不一样呢?表哥做事恭谨无比深得陛下的喜爱,你却这么喜欢冒险?” “石奋是石奋,我是我。”石奋为石美人胞弟,楚汉战争时,刘邦率军过河内郡东击项羽偶遇石奋,爱其恭谨无比,准许其以中涓身份侍奉自己,其后召幸其姊,敕封为印绶并具的美人,受宠过一段时间,终不敌生性妩媚且会楚歌楚舞的戚夫人,很快受到冷落,为刘邦育有一子刘友,但她也是生性不服输的人。 殿里弥漫着沉闷的气氛,石美人也坐回席子上,将几案上的饼饵拿了一块捏在手中,碎末落了一地,又捋了捋肩前的发丝,喃喃嘴,轻叹一声,微靠着几案一手支着头没落的看着殿外的冷风吹起地上的落红。 各自不舒服的沉默了些时候,殿里突兀的响起了一句冷清悲戚的话,“若是终有一日,你浮出水面,阿珍代你赴黄泉。”珍儿满眼泪水说着。 石美人听到此话,泪水唰的一下子流下来,她知道珍儿会这样做,一定会。身子往珍儿这边凑了凑,一把将珍儿抱住,二人紧紧相拥,眼泪沾湿彼此衣衫。石美人双手抚摸着珍儿的背安慰道,“不会的,我们谁也不会死,不会死。” 相拥相泣了一会儿,又为彼此拭泪。既已知道阿姐劝不回头,既已决定帮助阿姐,珍儿便也陪着她义无反顾的冒险了,只是她已早早做出了随时牺牲之心。当初阿姐就说要将外界一切陌生的消息传递过来,珍儿倒是想起了刘邦说的话,只是觉得那是关于政治的,毫无用处便不准备开口。但匈奴迎亲终归是皇宫中的大事,总是有那么些说头的,便也终究没忍住,绕都绕不过去鲁元公主的事,珍儿倒为公主担忧叹气了,“鲁元公主怕是要远嫁匈奴了。” 石美人听得突兀略加惊诧,早就知道当年刘敬远去匈奴订立亲约的,吕后不同意鲁元公主远嫁胡地,当时此事便逐渐沉寂下来没再提起。珍儿这么突兀的一说,石美人倒觉得珍儿是否有些慌神儿,怎么好好的重又提起鲁元公主的事。便笑说,“休要胡说,公主已嫁为人妇,贵为赵王后,怎么突兀的说起公主了?” 珍儿抿抿嘴,瞧见石美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凑近了她身边低声耳语道,“皇上说,匈奴的迎亲队伍已经到了盐池县,预计三日后就可到达长安。” 石美人干瞪着眼睛诧异在席子上,眯着眼蹙起了眉头,眼波里天光流涌勾勒了一番。忽见她眼前一亮,摇着珍儿的手急切的问道,“皇上现在在哪里?” 珍儿被她说得有些楞,本是风马牛不相及之语,说着公主的事如何便扯到皇上身上了,难道还要劝一劝皇帝勿嫁公主么?轰然一笑打趣道,“阿姐玩笑了,如何说着公主就问陛下了,阿姐想为公主说情?” 石美人瞧她一脸顽皮样,故重重的拍了珍儿的手,“走去!公主非我骨血,为甚要劝皇帝?”又拉着珍儿的手急切的问道,“皇上在戚夫人那里么?” 珍儿皱着眉头捏着下巴想了想,略微记得出来时皇帝好像说过喝完茶就去管夫人那里,便说,“我出来的时候皇上说要去管夫人那里,听说管夫人又生病了。” 话罢,石美人便失落的愣了愣,早已一瞬间面色铁青,眼神毫无光泽,双手不自觉的加深力度的握紧了珍儿的手,倒把珍儿疼的‘哎哟’一声,见阿姐神色异样,珍儿硬是抽出手在她眼前晃一晃。石美人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羡慕嫉妒恨清透在亮堂堂的笑声里,随风弥漫在大殿内外,别有滋味恨恨的笑说,“她近日倒是把皇上抓得牢牢的嘛。”随即便冷哼一声,暗暗思忖:很好的替罪羔羊。 珍儿表情古怪看着石美人表情反复变化,实在琢磨不透,便像是观赏奇特宝物一般一手支着脑袋,眼珠子动也不动的打量着石美人。石美人自醉在自己的一切计划中,不自觉的冒出几声笑声。扭头就看见珍儿一副古怪表情盯着自己,噗嗤一声儿笑了,笑骂珍儿傻呆呆的阿娃子,阿娃子便是河内片儿地的昵称爱语。珍儿回骂石美人娃囡囡,娃囡囡也是河内地区亲人间的昵称爱语。二人互相捉弄一番,眼看时间也不早了,石美人刚要叫两个宫人给珍儿拿点好吃的带回去,珍儿赶忙拦下恭肃的摇摇头,石美人一想也觉得昏头了,立即恍悟了。送珍儿出殿道,“饼饵不错,替我谢谢戚夫人。”石美人将手里一块可口的饼饵硬塞给来不及反应的珍儿的嘴中,笑说,“好吃么?我原本不喜欢吃饼饵,但是现在我喜欢了。”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c 珍儿嘴里憋着石美人硬塞进来的饼饵,咬了两下咀嚼着,还真是香甜可口。饼饵黄米面蒸成,里层夹着蜂蜜,刚出锅便有一阵奇特的米香味道传七里,甚是甜滋滋的,除了美人以上级别的姬妾,别人是吃不到这么美味的东西的。告别了石美人,没下台阶三步,又转身问,“戚夫人说要拿回织锦,你做好了么?” 石美人‘嗯’一声,吩咐一个宫人赶紧去给珍儿找出来,是一条金黄色的丝绢织锦,上面绣着一个活灵活现的麒麟和一株绛草,活泼的麒麟前两爪做攀登之样,后两爪蹬着地面,似要助身子腾空一跃,身子有弧度的弯着,麒麟炯炯的双珠回转身活泼的看着绛草,生动活泼极了。她把织锦交给珍儿,珍儿拿在手中看了看,没什么问题,把它收好藏在衣袖中,便下台阶去,被石美人拉住,朝另一宫人使个眼色,宫人也捧出一条素白色织锦交给石美人,不过没有前边的那条华丽,却简单朴素优雅大方。石美人把它交给珍儿,珍儿一脸诧异,打开织锦一瞧,绣了四个纂字‘杜若未央’,杜若,即香草名,又叫山姜,古人谓服之‘令人不忘’,未央,即未尽未完之意。石美人意在表明互不相忘。珍儿一脸疑惑的看着石美人呢喃一句,“杜若未央?”石美人笑了,“给你的,阿娃子。” 珍儿手捧织锦,心底一阵暖意,深宫之中还存有一丝温暖便是她勇于活下去的最强动力。遂而赶紧将织锦放进自己另一侧的衣袖中,朝石美人弯出个温馨的笑脸,石美人挥挥手嘱咐道,“一切小心。” 珍儿轻轻的点了点头,便很快消失在石美人的视线中。 ------------ 第五章 好事成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0-02 送走了珍儿,石美人便迫不及待一步冲到内殿里翻箱倒柜寻起东西来,急得满头大汗找了两个犄角旮旯,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匣子里翻出一个精致的套盒子,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条翠绿色的蓝田玉珠子。玉珠子纹理清新,造型古朴典雅,珠子上勾勒着明快清晰的条纹,条纹优美流畅。整窜儿玉珠子质地温润,色泽纯正自然,透过光线的照射越发的光彩照人,撰在手中细细观看,握在手中真如清泉流过手心,清爽干净温中透凉。石美人看着这条玉珠子,满是喜爱,拿在手中左看右看,举在阳光下上看下看,爱不释手极其喜爱。忽然将玉珠子一把紧握怀中,喃喃自语道,“不行,得换一条。”于是,千找万找又寻了一条浅绿略带紫、色泽不甚均匀、但几乎和那条翠绿色的一模一样的玉珠子,拿在手中微皱着眉头神秘而不屑的笑了笑,放在一个精美的匣子里,就出去了。 刘邦在鱼藻宫喝完茶后带了一个随身的舍人往临华殿去了。 这一路走着,刘邦并未将管夫人生病的事放在心上,总以为她又和自己开玩笑。倒是对于匈奴迎亲且做出侮辱大汉国面的事憋着小小的愤怒,木屐踩踏着石子路面,一阵沉闷闷的‘笃笃’声,老是皱着眉头,胡子吹得歪在嘴边儿。放缓脚步放眼宫殿两边,一边看着沿路的景色,虽是有些荒凉,虽是花儿大部分凋谢了,他也只能在路上观看荒凉之景来消磨时间;一边却又苦思冥想的样子,时而挠挠头皮,搓搓鼻子,又只好将心中的烦闷寄托于荒凉的景色。 走着走着,刘邦烦闷惆怅的视线里兀然闯出一个女子,那女子整张脸乌云密布十分不悦,微低着头,眉心紧锁,嘴巴里忿忿的自言自语些东西,一副受委屈的样子,手里拿着一个精美的匣子,眼睛低垂、一副抱怨的正向他这边走来。 女子走着走着,地上炽烈的阳光里横空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抬头一看却是刘邦。惊得女子赶紧行跪拜礼,双手打滑一般,匣子一下子就飞出她的手外,滚落在五步之外,匣子里的玉珠子随之四散。管不上玉珠子如何,只觉得刚才此举惊扰了皇帝,便慌忙而恭谨的赶紧作揖行礼,跪于地上恭敬道,“臣妾参见皇上。” 刘邦随眼看了看散落的玉珠子,弯身扶起她,细细看着这个女子,一身华丽的楚服曳地,好看的容颜上梳着俏皮的飞云髻,拧着眉头,恭敬之中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却不知为何。 宦官将地上的匣子捡起来递给刘邦,刘邦拿着匣子随意摆弄了一番,仔细瞧了瞧,里边还有几颗玉珠子,问,“玉珠子?美人这是要去哪?” 原来是石美人,得知刘邦将要去临华殿,便急急忙忙的寻了条玉珠子,抄着近路赶在刘邦的前面,就是为了此时的看似凑巧实则安排好了的见面。 石美人撇着嘴巴故作委屈之样,淡淡的撂一句,“臣妾刚从管夫人那里回来,唉!”石美人叹了一口气,俯身去捡散落一地的玉珠子。 刘邦拿起手中匣子里的玉珠子细细一瞧,继而眯细起眼睛,脑海中久远而散落的记忆中,记得他在成皋灵台宠幸了石美人之后也送给她一条玉珠子,难道就是这条么?倒也是绿色的,成色却不怎么好,色泽一点不均匀,拿在手中的触感也不滑溜。刘邦质疑的问,“朕送的玉珠子么?” 石美人‘噗通’一声又跪在地上,神色惶恐底气不足的说,“其实不是的,臣妾原本想将皇上送我的玉珠子送给管夫人,以结姐妹之好,可是臣妾细细一想,那是皇上送给臣妾的唯一一个东西,臣妾自是不能这样做。于是就把这条假的玉珠子送给她,不料今天她将我叫了去,竟是埋怨我送她一条假玉珠子糊弄她,还说以后再也不将我当做好姐妹了,妾好言解释,她却不听,推我出殿,妾,只好回来。”话罢,几声干瘪的抽泣,睇一眼刘邦,刘邦正蹙眉听她说,石美人抽泣声更大了,无奈只有她自己知道一点泪儿没有,于是再不敢抬眼看皇帝了。 刘邦听罢呵呵笑了笑,又拿起玉珠子晾在阳光下细瞧着,瞧完便也说她做错了,“你也是的,你道她是傻呆呆么?这些玉珠子任谁看了都是假的,你还想糊弄她?”说着,将她扶起来,把匣子给了她,又说,“她是有些大大咧咧直性子,但你不能钻空子是不是?你还把一条假玉珠子送她,她不火冒三丈才不是管温呢,你也没事找事。”刘邦想起管夫人那个孩子似的脾气来,禁不住笑了起来,还有些淡淡的沉醉管夫人的小脾气,烟波里无不是百般维护,替她说好话。 石美人表情僵硬,眸子里怒火欲燃,直直的盯着地面好一会儿,脸部涨得通红,硬是憋出些许眼泪。石美人委屈的抹了抹眼泪儿,咬着牙关憋着劲儿也顺着刘邦说,“谁说不是呢?看来以后臣妾真的不能送别人假东西,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不可能变成真的。就像人的身份一样,假的就是假的,若是发现李代桃僵或是刻意隐瞒,待别人发现之后,不仅自己没面子,就连身边的人和整个家族都要被人取笑,严重点会被别人抓住把柄,然后发动攻击战争。唉,臣妾的确做错了。”石美人整个劲儿全都憋在话语里,明里暗里隐隐约约的,有别样的埋怨有气馁有自暴,也有暗示。 刘邦却渐收带笑的脸,换之严谨深邃的凝思。表面听来是石美人送了条假玉珠子,实则和他将要处理的汉匈和亲有着差不多的道理,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不可能变成真的。一条玉珠子就让姐妹撕破脸,若是匈奴发现汉朝送的是个假公主,那将会怎样,会像石美人说的,发动攻击和战争么? 刘邦忽然眼前亮了一下,接着又面不改色安静的的听着,石美人继续故作委屈的说着,余光睇一眼皇帝的脸色,二人一唱一和,倒是无形中决定很多事,倒是无形中对两人来说是个一箭好几雕的美事。 清清喉咙,刘邦略带轻微的责怪道,“朕就说这些年后宫经常鸡飞狗跳,你们姐妹之间就不能好好的,整天争来争去的,怪不得要弄别扭。”说,“要朕帮你处理这件事么?朕给你和管夫人说说好话,叫她原谅你这次。” 听到这里,石美人怔怔的瞪着大眼,尴尬的忙摆手急道,“不不不,不用了,陛下日理万机,就不用管这些事了,姐妹之间难免会有摩擦,我们自己解决才不会留心结。不用三两天,管姐姐定会和我和好如初。”石美人就怕刘邦会说这句话,其实她哪里去过管夫人那里,来不及去就碰到了刘邦,只能将计划提前了,刘邦不明缘由说要帮忙解决,只能破坏她今天的计划。 刘邦微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较为满意她的话,道,“也好,自己面对更好。”一手搂着她的肩拍了拍,话语深远道,“瑾瑜匿瑕山藏疾,多包容她吧。” 石美人脸色由喜转阴,胸中憋着怒火嘴上依然一副淡然,“喏。” 原本安静的地儿忽然吹起一阵风,一股萧肃怅然戚戚。安慰了石美人后刘邦走了,石美人看着刘邦远去的背影,自是先有一些不快的,刘邦句句袒护管夫人挫伤石美人的心,原地忿忿了一会儿。终究目的不在于管夫人,石美人气了一会儿也没太在意,倒也有些另外成功的喜悦,细细观察过皇帝的脸部表情变化,那些变化虽然刘邦极力掩饰,石美人却注意到了。 将匣子里的所有玉珠子全部扔进荒草丛中,冷哼一声,继续阴着脸转身高傲的走了。 刘邦来到临华殿,管夫人正躺在床上,面色发白,带着些疲乏的憔悴。看见刘邦进来了,管夫人硬撑起身子欲要行礼,刘邦一个箭步走到床边拦住,埋怨地说,“你都这样了,还和别人生气,不就是一条玉珠子么,朕以后赏你便是,快躺下。”刘邦随手拿来一个厚实的靠垫儿给管夫人垫在后背,将管夫人扶着躺下,坐到榻边握着她的手。 管夫人一脸疑惑,“陛下说什么呢?什么玉珠子?” 刘邦才想起石美人说要自行解决,啧啧嘴,掩饰说,“呃,没什么”。一眼看到旁边案子上放着已经凉了的汤药,“太医呢?”刘邦不再继续刚才玉珠子的话题,左瞧右看满屋子找起了太医。 “臣在。”一个老太医从屏风后躬身出来,正是秦太医,向刘邦行礼,“皇上长乐未央。” “你在那里做什么,夫人什么病?”刘邦见他从屏风后出来,颇感奇怪,脸色急速阴沉,极为不悦,怒火即将喷发。 秦太医放下药箱,打躬作揖一副委屈之样吞吐道,“夫人她说见不到皇上不让看病,所以……” 刘邦脸色顿然愧疚,看来冤枉了秦太医。转身看了看精神不怎么好的管夫人,刘邦故作埋怨的低闷闷的‘嗯?’了一声。管夫人撅着嘴瞪圆了眼睛眼睛冲他俏皮一笑,企图叫刘邦没办法埋怨,刘邦换而故作责怪之音,伸手抚摸她的脸,说,“你啊,就是这么爱耍小孩子脾气,见不到朕,你怎能不看病呢?若是你真的病了,朕难道就不觉得心痛么?” 管夫人听着刘邦这么赤裸裸的告白却是满脸喜悦,如沐春风,顿时不见憔悴而显花季少女的清纯无邪,也动起真格的认真问,“皇上当真如此,当真会为臣妾感到心痛么?” 刘邦见其认真的样子,呵呵一笑以解尴尬,心想这婆娘还来真格的了,自己随便一说,她倒是抓住不放了,即使会感到心痛,这么多人在这里她也好意思问,自己还不好意思说。顿时感到有些大男子的羞涩,开始晃着脑袋左摇右摆最后才笃定的点了一下头,急忙掩饰过去说,“好了,朕在这里,你要好好看病。” 管夫人若得承诺使劲儿点点头,把手伸出来,叫太医看病。一手紧紧握着刘邦的手动情的说,“皇上心里有臣妾,此生足矣。希望来世还能再承欢陛下。”管夫人倒是动真情了,一时激动的不知所措,将刘邦的手握的生疼,刘邦龇牙‘嘶’了一声,赶紧借机抽出手来呵呵的对她笑了笑,吹吹手以解疼痛,又轻拍了拍她的肩。 没一会儿,太医终于有了结果,脸上大喜赶紧下跪恭贺,“恭喜皇上,夫人有喜了。” “恭祝皇上,皇上长乐未央。”大殿里黑压压的跪了一地恭贺皇帝和管夫人的人。 听到此话,刘邦与管夫人皆是愣着相互瞧了一眼,而后便是喜极涕下,管夫人热泪盈眶的看着刘邦,“皇上……” 刘邦虽是个大男人,但听见自己又有了子嗣,也是开心的不得了,本来自己子嗣不多,如今再添一个,倒真是最值得恭贺的事,忘我的亮堂堂的哈哈大笑了好一会儿,几乎逼出喜悦的眼泪。若是匈奴来京结亲是他感到愤怒的事,那么这件事足以抚慰心中的不悦和愤懑了,顿时觉得殿中犹如黄色的油菜花开了遍地,金灿灿的阳光明媚生机勃勃。喜的刘邦一把将管夫人抱在怀里,紧紧相拥,使得管夫人几乎喘不上气儿,明灿灿说道,“朕就知道,你定会为朕再添子嗣,朕又要有皇子了。” 管夫人掩住喜悦问,“若是个女孩儿呢?皇上不喜欢?” “朕说是个皇子就是皇子。”刘邦坚定的说,怕是被这喜讯冲昏头了。 管夫人有半点失落,她担心若不是个男孩怎么办,好在还有一半希望。 “赏,大赏,每人二十金,绢两匹。”刘邦抱着管夫人一手指着跪了一地的人,领头的宦官先谢了皇帝,接着大家才学他也谢了皇帝。宫中像这样的喜事,刘邦每次赏赐约摸都在十金左右,今儿个更是喜得贵子,又提高了赏赐标准,每人二十金,以前从不赏赐绢的,今儿个破例也赏赐了,大家无不认为是管夫人的功劳,接着又给管夫人磕了头。 ------------ 第六章 都是失落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0-04 戴青一干人等带着甜点来鱼藻宫,半路碰见了珍儿,问候了一番后,珍儿走了,戴青也带着几个宫女来到戚夫人这里,此时的刘邦正在喝茶,戚夫人陪在刘邦左右。 看见戴青进来了,戚夫人也不敢在皇后的侍女面前如此放肆与向刘邦大秀恩爱,怕戴青回去嚼舌根,直起身站好,待在刘邦身后。代王早已去后院里玩耍,刘邦未将茶送到嘴边,就看见戴青进来,倒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皇后与戚夫人不和,自然皇后也就不会叫手下的宫女来鱼藻宫,今日却是稀罕得很,来人竟是戴青,皇后身边最得意的红人。 刘邦顺手将茶放在几案上,看着戴青问,“你怎么来这儿了?有事么?” 刘邦一脸疑惑,莫不是,皇后想趁自己不在的时候偷偷整治戚夫人,那她可是失策了,今天刘邦正好陪着戚夫人呢。 戴青走到刘邦身前,弯腰行礼,“戴青参见皇上,参见戚夫人。” “皇后叫你来的么?”刘邦倾身而问。 戴青点点头,道,“昨日,皇后娘娘见代王很喜欢吃甜点,于是今日便叫戴青亲自带着甜点给代王送来。” 刘邦与戚夫人面面相觑,戚夫人从刘邦的身后走过来,看了看戴青身边几个宫女手里端着的甜点,面有疑虑,不知皇后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仅仅是为了满足代王的喜好么?还是另有企图,或许这甜点根本就有什么问题,戚夫人围着甜点转了很久,面露难色,不知如何处理。 刘邦仿佛看出来戚夫人在担心什么,于是也站起来,走到戴青身边,拿起一个甜点就吃,戚夫人想要拦他,却没拦住,一块甜点早已放进嘴巴里下咽了。戴青惊诧的看了看刘邦与戚夫人,看着刘邦竟对戚夫人如此之好,知道戚夫人怕甜点有问题,刘邦为了打消戚夫人的疑虑,就亲自拿来试吃。 刘邦吃的津津有味,戚夫人看的异常感动,戴青看的又惊又恨,为刘邦的举动而惊,为他们的感情而恨,刘邦是属于皇后的,他的感情也是属于皇后一个人的,戚夫人不过是一时得了宠的妃子而已,凭什么得到刘邦的如此对待呢?戴青很为皇后感到心痛,顿时面露微微的不悦,冷清着脸怔在原地。 刘邦糊了满嘴笑呵呵的对戚夫人说,“你看,皇后做的甜点就是好吃,朕还想再吃。”说着就又拿了一块甜点往嘴里送。 戚夫人感动的笑了,拿了自己的巾去为刘邦擦了擦嘴角残留的甜点酱,刘邦边吃边笑了。 戴青看到他们公开在自己的面前如此秀恩爱,只觉得为皇后愤恨,还好皇后没有亲自前来,否则定会惹得皇后当场就会给戚夫人两个耳刮子,戴青默默地看着他们,眼里满是不屑。 “戴青告退。”冷清的话语打扰了刘邦与戚夫人的恩爱之秀。戴青不想再看他们的甜蜜秀了,怕越看越抑制不住心底的冲动,但她也不想告诉给吕后,怕又会让她觉得失落一番,对于今天在鱼藻宫里看到的就这么掩在心底。 刘邦敛起笑容对她点点头,戚夫人对已经走到殿门口的戴青说,“戴青,替我谢谢皇后娘娘,甜点真的很好吃,我收下了。” 戴青淡淡的点点头,道,“夫人喜欢便好。”然后就走了。 看着戴青出去了,刘邦才停下刚才往嘴里送的甜点,看着戴青的身影,目光深邃极了,心想着:若戴青你是个聪明的丫头,刚才之事你应该不会提吧。 立即转身握着戚姬的双肩严肃的嘱咐,“无论是你还是如意,以后勿要随便吃别人的东西。” 戚姬看他一脸严肃极其认真的样子,糊里糊涂的点点头。 想了一会儿,刘邦坐下来又喝了杯茶后便起身往临华殿去了,在路上就遇上了石美人精心策划的玉珠子一事。 刘邦去了临华殿后,得知管夫人已经有了身孕,喜得刘邦就像刚成亲的时候,老婆为他生的第一个孩子时那么高兴,抱着管夫人想了又想,笑了又笑,还大赏太医和临华殿里所有的宫女,大家领赏,纷纷行大礼感谢刘邦。 奇!书!网!w!w!w!.!q!i!s!u!w!a!n!g!.!c!c 刘邦抱着管夫人,继续喜悦的说,“若是皇子的话,那是要封王的,你说封个什么王好呢?” 管夫人将手搭在刘邦手上,也是一脸开心,想了想,想起了自己与戚姬约定的事,与其让刘如意当未来的帝王,不如就叫自己的孩子做帝王不是更好么?如今自己也不再害怕怀不上孩子了,也不再受制于戚夫人了,自己有孩子了,为什么还要受制于人呢?只是不知道刘邦心里有没有她和她的孩子,于是极其小心的探问,“有比王再大的爵位么?”。 刘邦‘唰’的一下放开管夫人,起身严肃站在管夫人的榻边,再也没有半点笑容,拂袖挺直的背着她面威词严的说,“以后你最好少说这样的话,你不觉得你这是在离间当今皇帝与太子么?” 管夫人吓得连连点点头赔罪,“臣妾错了,臣妾不会这样了,陛下原谅臣妾吧。” 刘邦方又回到床上坐着,把吓得面色铁青的管夫人重又搂回身边来,一手来回搓着管夫人的胳膊,头抵住管夫人的头,换之一副猜不透的笑脸安慰说,“记着,永远不要耍小花招,不是有一句话叫知足者常乐么?千万不要走险路,否则谁也救不了你。”刘邦心里一直想着如意做太子,没想过其他子嗣承继大统。 管夫人眼噙着未流下来的泪水,只顾点头,刘邦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将管夫人有些吓得发抖的身体往紧抱了抱,看见管夫人有些被吓哭了,刘邦笑了笑,说,“没事了没事了,你瞧你哭什么呀,朕又没说要把你怎样,你有身孕,朕自当会多来你这里陪着,朕只是告诉你知足常乐,你怎么就哭了起来?” 管夫人抹了抹眼泪儿,往刘邦胸前一钻,将两手往刘邦怀里一环,将头倒向刘邦的胸前,还小声抽泣着,刘邦轻轻拍拍她的肩,“想吃什么么?朕吩咐他们给你做。” 管夫人摇摇头只是安静的靠在刘邦的胸前一言不发呆呆的看着床边一处,刘邦却是轻轻诡笑了一下。 “好了,朕明日会调一些人过来你这里帮忙的,以后你就安心在这儿养胎,哪也别去,别给朕把孩子弄没了。”刘邦说。 管夫人抬起头看看刘邦,“那不闷死了?” 刘邦笑道,“其他人不也这样过来么?朕是叫你小心胎儿,不是要禁你足。” 管夫人失魂落魄的晃一下脑袋。 “好了,朕还有事,改日过来看你。”刘邦将管夫人松开,在榻边站着捏了捏管夫人的脸蛋儿。 “皇上,你可一定要常来啊。”管夫人又开始撒娇了,刘邦点点头,笑着出去了。 ------------ 第七章 自有计谋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0-05 刘邦给管夫人安顿好之后,便离开了临华殿,一路上除了高兴着自己又有皇子了,他同时又恨担忧着,走着走着便走到刚才路遇石美人这块儿,想起了石美人说的,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不可能变成真的,就像人的身份一样,若是想要李代桃僵或是刻意隐瞒,被别人发现之后,不仅自己没面子就连身边的人和家族都会被人取笑,严重点会发动攻击和战争。 “阿元嫁匈奴合适么?”刘邦愁得啧啧一声,蹙着眉头边走边想,“也许她说的是对的吧。” 回到鱼藻宫,秀月与珍儿正在殿中打扫着,看见刘邦进来了,忙着行礼,“参见皇上。” 刘邦没心思理这些,胡乱的向她们挥挥手。珍儿放下手中的活儿,又进到里屋去给刘邦倒茶喝,戚夫人听见刘邦又来了,从里屋出来,看见刘邦心事重重的坐在席子上,眉头微皱咬着牙关沉思,再次看他两鬓,银丝又多了起来,额角的皱纹也多了好多条,顿时觉得皇帝沧桑了,戚夫人看着辛酸心疼,毕竟刘邦是她的丈夫。 “怎么了陛下?去了一趟临华殿,管夫人又烦你了么?”戚夫人走到刘邦身边轻声的温婉问道,“她身子怎么样?” 刘邦呼着低闷闷的气息,抿了抿嘴唇,双眼毫无光彩的看着阳光照射的殿门口,双臂叉在地上支撑着往后一倒的上半身,黯然失色的说,“她没烦朕,是朕预备将阿元送到匈奴去,怕是朕这次要辜负皇后了,两日后朕就要接见匈奴使者了,到时履行诺言遣女入胡结亲,正好阿元还在宫里。” ‘当啷’一声,秀月手里的拂尘掸子就掉在地上了,面容慌乱不安。 一声当啷,吸引了刘邦与戚夫人的注意力,刘邦黑着脸大声斥责,“这都做不好还待在这儿干嘛?”字字严厉,秀月的这一声‘当啷’恰好敲在他忧愁不畅快之时。 秀月赶紧拿起掸子来向刘邦慌忙谢罪,“奴婢知错了。” 戚夫人与刘邦相互看了看,都没有在说什么。戚夫人坐在刘邦的旁边,脸色竹简凝重起来,也微叹了声儿,担心皇后会怪她是自己蛊惑皇帝把公主送到匈奴去,那么吕后对她的恨意越来越浓,几乎到水火不容的地步,戚姬两手撰的紧紧的,玉净花明的面庞顿时焦灼不安,一句话都不说。 刘邦见她这样,便问,“夫人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凝重?” 戚夫人‘哦’了一声,转身道,“陛下不是原先答应过皇后不把公主送到胡地么?为何又改主意?” 刘邦‘唉’的一声叹着气,剥着案上的果子吃,道,“夫人有所不知啊,真假最好辨,只是结果会有不同,一是安定,一是战争,这就是两个结果。汉家现在正在恢复中,国力尚不如匈奴,看来朕考虑的不够周全啊,当以真公主下嫁的。” 戚夫人着急起来,身子一把侧过刘邦这边急切道,“陛下不怕皇后找我麻烦么?她会以为是我缠着陛下蛊惑陛下这样做的。”刘邦立刻停止了剥果子,醍醐灌顶般惊的瞪圆了双眼,大张着嘴巴。觉得戚姬说的在理,谁都知道戚姬最想皇后及她身边人出错或者倒霉运了,虽是自己决定送阿元入胡,但是皇后未必这样想的。他这些天在戚姬这里,皇后一定会想到是戚姬蛊惑君心,如此刘邦又皱着眉头陷入沉思,想法子解决皇后与戚姬之间的矛盾。 抓耳挠腮了一会子,‘呃’了一会子,端起案子上的茶一饮而尽,舔舔嘴安慰戚姬道,“皇后她不会难为你的,晚膳后,朕自当去找皇后说个明白,你不会有事的。”刘邦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说着一些安慰的话,只能这样安慰她了。 戚夫人紧咬嘴唇,听着刘邦呼出的不均匀、沉闷闷的气息,又想着平素里皇后的做事风格,戚夫人泄气的紧闭双眼。 在殿里干活的秀月心急火燎起来,对于皇帝说的这个决定简直慌得心都跳到嗓子口,眼下皇后那边并不知道皇帝就要选定公主入胡了,若是到时候刘邦去了长信宫死活不听吕后的话,非将公主嫁到匈奴,吕后会放过自己和芸何的不小心么?秀月尚且不知道匈奴已经就要入长安了,现在又听皇帝的这个决定,条条框框的想着,脑袋里却忽然急的一片空白,秀月急的打个冷颤。抓耳挠腮的紧皱着眉头,秀月了解皇帝和皇后当年为公主之事吵闹过,当时刘邦答应吕后不将鲁元嫁到胡地,怎么去了一趟临华殿就忽然改变主意了,难道是管夫人从中作梗?在长信宫做事的时候,各宫的姬妾都回去按节朝拜吕后,伺候的时候或者平素和别的宫人闲谈的时候,多少了解后宫姬妾的性格。管夫人大大咧咧咋咋呼呼,外强中干,有勇无谋,劝说皇帝下嫁公主入胡也是可能的,依她一根筋的作风来看,这件事八九不离十的是管夫人蛊惑的。 秀月笃定心中的想法,心想着芸何这两天出宫去帮戚姬办一些胭脂水粉。算日子今天就会到的,秀月趁机向戚姬说,“夫人,芸何置办胭脂水粉今日应该回来了,不如我到西门前接她吧。” 倒在刘邦怀中戚姬反倒是想起来,芸何确是此时回宫,想着她也拿不了那么多东西,既然秀月主动说出来要去帮帮芸何,戚姬倒也真的相信了,于是笑着准许了。 ------------ 第八章 急在心头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0-06 秀月赶紧跑步到长安西门前,跑得太快嘴巴干燥的皱巴巴的,一手捂着稍感疼痛的右侧腹下远远地看着西门进出的人,并没有芸何的身影,便趁着这个空挡赶紧去找戴青把这个消息告诉给皇后,要不然,待刘邦真的把鲁元公主下嫁到匈奴去了,一切晚矣,还是得让吕后想想办法。 戴青知道了这个消息后,立刻脸色大变,想不到匈奴人来的这么快,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刘邦居然同意把公主嫁到匈奴,若是吕后听了这个消息的话那还不得暴跳如雷。 戴青来不及多想,收到秀月的消息后,与她赶紧分开,匆匆的就去了吕后那里。 吕后正在长信宫的几案上练习书法,撑开一卷竹简,玉手握着毛笔,轻轻写下一句“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己不知人也”,方在仔细考虑这句话,听见外廊上戴青焦急而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一抬头果然是戴青快步小趋着进来,慌慌张张大惊失色,吕后以为她遇到难事了,急问,“戴青怎么了,怎么如此慌张?” 戴青二话没说,疾步走到吕后身边,在她耳边俯身耳语一番,顿时吕后脸色铁青,嘴巴大张着,瞳孔都放大了,转身问着戴青,“当真么?匈奴人果真已经来了么?” 戴青点点头,道,“一点不假,据她说皇上已经同意将公主送到匈奴去。” 吕后心下一紧,惊得差点跌倒,被戴青手疾的扶好。顿时惊得花容失色,胸口处一阵微烈的疼痛,恍若世间万物崩塌一样只觉得身子发软,脑中空白。靠在殿中央的柱子边吸气呼气平静心理,戴青赶紧抚其背安慰着。失魂呆呆的站着,一句话也不说,吓坏了戴青,叫了几声皇后。良久才回过神儿来,紧抿着嘴角,毫不掩饰内心的惊慌不安,戴青叫人端来宁神茶,吕后毫无心思的一挥手‘啪’的一下子不小心打翻在地上,溢了一地,此刻的慌乱早已占据了吕后的心,根本没有在意自己的所作所为,失神的在殿中踱来踱去的,沉重的步伐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戴青叫来两个宫人收拾了地上的东西,戴青始终不离吕后身侧侍奉,吕后一双凤眼再也没有往日的光华神采,两条弯叶眉硬是挤在一起,步履匆匆而慌乱沉重。整个人没了主意,吕后一点都不相信的刘邦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重阳夜他还亲口答应自己不将公主嫁到匈奴的,如今什么原因叫他非要那么做。吕后拼命想要自己冷静下来,可是越想冷静,脑子里越是闪现着刘邦的诺言,还有匈奴国的蛮横狂野,想着公主到了匈奴的处境,心底无端的生出怨恨、恼怒、焦急不安,细细一想到底要恨谁,却找不出个人选来。惶急之中不稳定的思索,反抓着戴青的手,颇有力度哆嗦的掩耳盗铃道,“不会的,皇上他答应过我不会将阿元送到匈奴的,他说过的。”声色慌张,给自己安慰。 戴青抚着吕后的背,欲要抚平吕后内心的激动是不可能的了,还得说出更残酷的事实,“娘娘,皇上现在宠的是戚夫人和管夫人,两国结亲事情重大,陛下大有可能听了煽风点火的话,据说皇上去了一趟临华殿,回来后就斩钉截铁的说要把公主嫁到匈奴,但是奇怪的是戚姬却是帮着您说好话,戴青不懂。” 吕后慌乱的脸上并未见到一丝平静,铁青的脸显得反而更激动,冷哼一声恨恨的说,“亏她聪明,她定以为本宫会猜到是她在蛊惑皇上把阿元送到匈奴,所以她才要撇清与这件事的瓜葛。” 戴青醍醐灌顶的点点头。 “是皇帝的意思还是其他姬妾的意思。”吕后心下立刻自忖,总也不相信刘邦不守诺言。凭着自己对刘邦的了解,他也的确答应过自己绝不把公主送入胡地的,这件事上他多半是不会违背诺言的。当初就有议论说是要另找宗室女代嫁的,如今他要将鲁元下嫁匈奴怕是有人谗言了他,怕是有人说了公主嫁与不嫁的严重利害,所以他才这么笃定,到底是谁这么不考虑自己内心的感受,吕后双手捏的咯吱作响。 戴青道,“娘娘,现在我们怎么办?皇上说晚膳后便会来您这儿与您讨论匈奴迎亲的事。” 吕后走到几案前,眼睛瞧着几案上写下的‘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己不知人也’这句话,眼睛深邃的望着前方,忽然眼前一亮吩咐宫人,“快,快传鲁元公主与赵王。” 两个宫人立即凑近吕后身边低头奉命,吕后急速吩咐道,“你俩趋步快去把公主和赵王召来,戴青你去太子殿,把太子也叫来,阿元与敖儿不能在这里待了,务必在皇上来之前一定要送走他们。本宫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 戴青颇感莫名其妙,“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平地起风波,暗浪生汹涌。皇上变化无常,我捉摸不定,怕到时候劝不住皇上,那个时候如果阿元还在皇宫的话,皇帝他是死活要把她送到匈奴的,所以阿元不能待在宫里。深宫似海,暗箭难防,任何事端都可能发生。去吧,一定要快。” 戴青仿佛心里明白了些,应命刚走到殿门口,似乎想到什么便回头亮着眼睛问,“娘娘,要把建成侯传来么?” 吕后摇摇头,道,“不,这点事情如果都办不好的话,本宫凭什么当皇后?传也白传,来不及的。” 吕后这才想过来,阿元就在宫里,对刘邦来说这是顺水推舟的事,也不用大老远的去赵国传召了,此时刘邦就像被什么迷住似的,定是打定主意不肯改变了。吕后此时来不及怨他,脑子里都是怎样送女儿赶紧出宫的办法。 戴青与其他宫女领命后纷纷出去了。 吕后坐卧不安,两手紧紧撰着,整个脸绷得紧紧的,在大殿里依然踱来踱去,步履焦急而又沉重,时而能听到她长长的呼气声儿。殿中其余的宫人舍人全都将头压得低低的,顿然鸦雀无声,气氛紧张到极点,他们明白这个时候一点也不敢招惹皇后,所以将头能压多低就压多低。吕后走到一个舍人面前,惶急吩咐道,“速去把夏侯婴传来,让他备两辆马车,停在长信宫阙口候着。” “喏。”舍人领命赶紧低头迫不及待的出去了,远离脾气随时要爆发的吕后。 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走,吕后惶恐不定的出殿外台阶站立瞅瞅天空的太阳,不自觉的咬了咬食指,焦急的眼神时时往长信宫门望去,并无一人便长呼一口气回到殿内,眉头紧锁的走来走去。 大约两盏茶的功夫,殿外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戴青从太子殿传来了太子,宫女们也传来了公主与赵王。 他们恰好在长信宫门前遇见彼此,一见面就是一脸郑重而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对方,脸上全是疑惑。并无一言赶紧进了大殿,看见吕后正在大殿里焦急不安踱步,刘盈与阿元还有赵王赶紧上前齐齐打躬作揖问候,“儿臣参见母后。” 吕后不等他们低头行完礼,就将他们扶起来,一派严肃郑重嘱咐说,“阿元敖儿,你们赶紧回去把东西收拾一下,今晚戌时之前务必出宫回赵国。” 公主与赵王一脸疑惑的看看,对母亲的话分外莫名其妙。阿元拉着吕后的手说,“母后,不知是什么事请,路上问宫女,她们也说不清,我真是急死了,是不是父皇出事了或者长安发生了兵变么?” 赵王也上前一步,一脸郑重而疑惑的等着吕后回答。 吕后摇摇头,“都不是,不要再问了,快点回去收拾东西,母后已经安排了夏侯婴驾驶马车在宫门外等你们,母后会亲自把你们送到宫外,太子来不及与你们话别,只好让他也来了,只好在马车上与你们话别一下。” “母后,到底……” 阿元还未说完,就被吕后的话压下去,急切的埋怨道,“怎么那么啰嗦,连母后的话都不听了么?母后教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快回去收拾东西,带上阿嫣。” “可是,我还未和父皇说一声就走么?” “有什么好说的,他来了,你们还能走的了么?”见她们如此啰嗦,吕后怕误了时机,急的不由得大吼发起火来,撇开鲁元的手就将她和张敖一起往外推去。 公主和赵王稀里糊涂的被叫来,又稀里糊涂的被吕后推出去回宫收拾东西,二人困惑的只能互相看了看。眼见吕后如此生气,他们也不敢在说什么。同样都在心中自忖,看来宫里的确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母后是不会这样的,自己好不容易见一面母后,她怎么会把自己往赵国赶呢? 鲁元只好与赵王又回到寝宫去收拾东西了。 太子虽是在路上就听戴青说了一些事情,也有个大概,但是太匆忙,没有听明白。 看见姐姐和姐夫都走了,太子这才悄悄问吕后,“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让阿姐她们这么着急的走。” 吕后‘唉’的一声长叹,苦涩无奈的摇摇头。 ------------ 第九章 硬要出城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0-07 吕后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疲惫和无奈,几年了在宫里常常都要应付这些突发的事情,除了换储之事外,任何一件事都不会叫她如此慌张。今天看来是自己错了,女儿和儿子对她来说就是天,他们之间任何人出了事,自己是完全不能承受的,到时候怕不是先怨恨刘邦,倒是先怨恨自己的无能了。 长叹一声,良久默然,闭眼平息耐心的激动。刘盈抚着吕后的背稍稍安慰,将她扶到几案边的席子上坐下了,拿起小陶壶盛来一壶饵羹给了母亲,吕后此时哪有心思喝这些,不想辜负太子美意便小小的抿了几口又放回几案上了。抓起太子的手紧握着,眼神里全被沧桑和无奈占据,苦涩的开口,“盈儿……”看着太子明泉般的眼眸,尽是那么的清澈纯洁,吕后顿感心痛的声音有些颤抖的欲言又止了,一时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哪里说起,也许太子先开口问些什么,自己才知道回答他些什么。 太子看着母亲这个样子,心里一着急,身子往吕后这边一侧,双手撑在几案上急切问,“母后,到底怎么了?” “恨你父亲么?” 刘盈怔怔的瞪着眼,轻‘啊’了一声,吕后的话叫刘盈不知如何回答,移开吕后的视线,身子又往回坐了坐,沉默的用食指挠了挠太阳穴边,斜睨一眼失落的母亲。 咬牙埋怨道,“你父皇真的好狠心,完全不顾母后与他的约定,我曾经那么信任他爱着他,他宠着戚姬也就算了,如今就连管夫人也敢来向我挑战,蛊惑你父皇把你姐姐嫁到匈奴去。”吕后眼中噙泪看着太子,太子听后一脸惊诧,大张着嘴巴,一个个的‘啊’字往出蹦,完全不敢相信。 “所以母后要把姐姐送走,为了不引起父皇与姐夫的摩擦,所以母后不告诉姐姐,是么?”太子说。 吕后点点头,“翁婿不能生嫌隙,你父皇本来就不看好敖儿的,今日之事不能告诉你姐夫,知道么?” 太子点点头,耳畔回荡着‘姐姐嫁到匈奴’一句,有些难过和措手不及,口水不停的往喉间咽下去,双手捂在脸上整理着这几年父亲对待自己和姐姐的所有事情的片段。几年来,父皇不曾和自己谈过一次,不曾主动的往太子殿去过一次,不曾主动的对自己嘘寒问暖。一切衣食起居全部由母亲吩咐人好生侍奉着,母亲时时来太子殿关怀被父皇冷落的自己,常常劝解自己学习虚怀若谷的东西,过节也是母子二人冷清清的简简单单的庆祝一下。对于姐姐和姐夫,听别人说得多了,也知道姐夫不得父亲的喜欢,时常责骂他,姐姐嫁出去以后,父皇连一句‘想女儿’的话都没说过。父亲的作为就在脑中闪现,太子心中的怨气憋得他使劲儿的捏着脸,却不敢说什么对父皇怨恨的话,自那次楚汉战争父亲将自己和姐姐三番两次推下马车,太子对父亲的爱便永远的改变了态度,再也不敢像以前一样在父亲怀里撒娇,有的只是尊敬恭谨,什么都不敢顶撞,安安稳稳应承父命。于是,太子脸上多了忧愁怅然,每每见到父亲和如意的父子情深,羡慕并回忆着自己和父亲的美好,心底再无多大的波澜,宿命决定自己终究是被取代了,便主动的转身含着美好的笑容静静离开在父亲和如意的欢闹嬉笑中。 不知为何,太子忍受且允许父亲冷落的对自己,却不想看到姐姐也受父亲的冷落,心中的波澜小小的起伏了一瞬间,第一次有些埋怨父亲对姐姐的不公平。内心的波澜再起许是由于姐姐已是他人妇的缘由,而父亲要将已为人妇的姐姐远嫁,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太子方在沉闷的埋怨着,一个小宫女进来说太仆夏侯婴已经准备好车马,此刻就等候在宫门外了。吕后‘嗯’的应一声儿,倍感心痛,车驾来临,意味着他们就要走了。 不久,公主与赵王带着张嫣也已经来到长信宫。将张嫣放在地上,张嫣是个小孩子,一看见大人们这么紧张,又看见母亲和父亲手里都拿着包裹,蹒跚着脚步到鲁元身边胖嘟嘟的双手揽着鲁元的腰间,抬着明灿灿的黑眼睛问,“母亲,我们要去哪里?不和外祖母还有舅舅玩了么?” 公主俯下身来,抬起手轻轻捏了捏张嫣粉嫩的脸蛋,弯出一抹笑容,“嫣儿乖,我们回赵国去,等有时间再来找外祖母和舅舅玩,好不好?” 张嫣一听,顿时一脸不高兴,挤着眉头,小嘴巴撅得老高,扑在鲁元怀里搂着鲁元脖子低低的应一声,“不好。” 公主把张嫣抱在怀里,直起身来与吕后尴尬的看了看,不知该怎样劝纯真的小孩子。吕后站在一边看了看嫣儿,虽是无比疼爱喜欢,但是此时的她却也是不知该对纯真的小孩说些什么。 “好了,我们走吧。”吕后走到鲁元身边拍了拍张嫣细嫩的肩膀,眼看时间不多了,赶紧叫大家走。 走到门外,吕后回头对戴青说,“戴青,万一皇上来的话,你先应付一下,本宫去去就来。” 走在吕后身边的太子也如同向戴青受命一般朝她信任郑重的点头示意,戴青重重的‘嗯’一声。 公主与赵王拉着张嫣下了台阶,跟着吕后来到宫门外,走了不多远就看见夏侯婴准备好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了,吕后与她们赶紧过去。 夏侯婴看见皇后与公主还有赵王来了,也赶紧下车过来接他们,将他们手里的大小包袱接过来放到马车上。 吕后、公主、太子、赵王、张嫣都挤在一个马车里,另一个马车没人坐,只是到了宫门外,公主她们一辆车,吕后自己回来的时候也要一辆车,于是叫他准备好了两辆。 待他们坐好后,夏侯婴这才‘驾’的一声赶车驶向宫门了。 在车里,一车的人都是满脸丧气的样子,看不到一丝的开心,吕后一言不发的抱着张嫣,看着车窗外,窗外一片寂寥,萧萧肃肃。太子则是静静地坐在吕后对面也是不说话,将自己的视线来回在吕后、阿姐、姐夫的身上转来转去。公主的手与张敖的手紧握着,到此时还不知道宫中究竟发生何事,见母亲这么慌张,定是不好的事了,顿时一阵些紧张。 “母后,儿臣不和父皇打招呼便走,父皇不会怪女儿吧?”公主说。 吕后将放眼远处的视线收回来,看了一眼知情的太子,太子也看了一眼吕后,又瞧着姐姐了。吕后强笑一下,平静的说,“他不会怪你的,放心吧。此次回国后,也不知何时才能与你们再见一面。长安,赵国,好远啊。”说完又无神的看着车窗外,车窗外凉风习习,刮起了吕后鬓边的发丝,一阵凉风扑面而来,却感觉舒心似的笑了笑。 “弟弟,阿姐以后不在母后身边,你要代阿姐好好照顾父皇和母后,听母后的话。”公主又对太子说,“如今你又有太傅了,好好学习。” 太子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只是笃定的点点头。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已经来到长安东门了。刚要出去,就被守卫的士兵拦住了,他们亮出手里的长戟,刚强有力的喝声道,“车里是谁?” 不等里面的人说什么,夏侯婴早已扯开嗓子骂道,“你放肆,难道你不知道这是皇上的御辇么?” “皇上刚刚发下话,三日内宫里的人只许进不准出,车里非当今圣上,要出去的话还请亮出皇上所赐的符节。”士兵不为所动,面色不改坚决要求他们亮出符节,执戟拦在马车前。 夏侯婴第一次见士兵敢这么顶撞他,被激的说不出话,只能气冲冲的指着士兵吞吐出一个‘你’字。 车里的吕后与太子惊诧的相互看看,想不到刘邦早已经下令不准出城了。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要送女儿出城么?还是他更有头脑的比自己多想了一招呢? 吕后将张嫣抱给了公主,坐到太子这边来,“你不是有你父皇特赐的符节么?赶紧拿出来,好让你阿姐快走。” 这时太子显得有些不情愿似的,也不是不情愿,只是自己已经将符节送给了荆倾,如今他拿什么给吕后。他低着头扯起嘴角挠挠头,小声支吾道,“儿臣把它落在太子殿了。” 吕后一时没话说了,怔怔的看着太子,太子被吕后那种眼神看的直不起头来,满是愧疚。 一个转身,吕后闯出车外,“是我。”众兵士看见是皇后,赶紧放下兵器隆重打躬作揖行军礼,“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本宫要出城,让开!”吕后瞪着他们就放出一句刚毅的话,话语严声肃立不容一点嬉笑。 众兵士相互看看,犹犹豫豫交头接耳了一会儿,一个士兵抬头道,“娘娘,皇上他说过不准出城的,我等不敢违背圣命。” 吕后急了,双目爆红如血,指着这个兵士,大声呵斥,“混账东西,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么?本宫就是要出去,你们要把本宫捆起来么?” “末将不敢,只是娘娘……”士兵吓得赶紧跪地,命令是皇帝发的,如今皇后要出去,倒叫他们不知如何是好,面色满是难为之意,思量再三,终究还是不敢放吕后出去。 “让开,本宫要替皇帝出去办事,耽误了时间,你们吃罪得起么?再敢拦本宫,统统处以醢刑,闪开!”吕后在车上暴跳如雷大吼着。 见他们还是不让,见那个兵士就跪在马车旁边,吕后一跃而起就将那个士兵一脚踹了老远,看见士兵被自己踹的倒在一边,吕后赶紧对夏侯婴说,“快走。” 夏侯婴赶紧驾车冲开一条路,把那些还在追赶的人统统甩在后边,吕后这才大呼一口气,看了看后边的追兵,捂着胸口喘气,道,“终于出来了。” 太子与公主还有赵王看见吕后刚才杀伐决断的样子,甚是威武极了,真像大男儿的风范。 公主笑着夸赞吕后,“母后,您刚才真威武,女中豪杰啊。” 吕后苦笑了笑,公主哪里知道这是为了她啊。 ------------ 第十章 逼出法子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0-08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c 夏侯婴驾着马车奔跑了一段路后,在一个林子里停下来,这里枯木众多很安全,很安静,林子左面是阻隔一方天地的迷雾大山,山里边不时传来几声陌生鸟叫,打破了这树林的寂静,右边一片湖泊围绕着这片并不浓郁的枯树林,枯落的叶子掉在平静的湖面上,随着水波静静漂流远去,前方便是崎岖难走的通往函谷关的小路。夏侯婴拽了一下缰绳,把鞭子放在马车的副座上,下车揭开身后的帘子。 吕后,公主,赵王,太子都被夏侯婴一一迎下了车。 刘盈抱着张嫣去了旁边的大树下玩耍,公主赵王跟着吕后来到一棵大树边,吕后缓缓伸出手,拉起公主的手,嘱咐道,“阿元……”吕后实在是开心不起来,满面严肃,公主也跟着心急,担心的瞧着母后,吕后为了不想叫女儿担心,硬是挤出一抹笑容,嘴角的弧度很不自在,说,“回去吧,回去就安全了。” “母后……”公主一脸忧心,不知如何是好。 吕后拍拍公主的手,轻语道,“会见面的,保重。” 整个气氛显得很沉闷,几个人除了吕后和太子知道发生什么事以外,他们都不知道。赵王一听吕后说回到赵国就安全了,心中一惊,似有察觉到什么,带着疑问来到吕后身边,眼神笃定的问,“请母后说实话,此次匆忙叫我们回赵国,是不是和公主有关,为什么母后说回到赵国就安全了。” “这……”吕后被他这么突然一问,有些接不住话,没想到自己随便的一说,竟被赵王捕捉到了,她先是眉头蹙了一下,随后噗嗤一声笑了,也将赵王的手拉着,将他的手放在公主的手上,道,“没有,你们多想了,诸侯王进京朝拜不超过二十天,你们也该回去了。”吕后便以诸侯王进京朝拜的日子做挡头牌了,转头叫过太子,“盈儿,有话和你姐姐姐夫说么?” 此时的太子正抱着张嫣坐在大树下玩呢,逗得小张嫣哈哈哈大笑,太子一个劲儿的给她扮鬼脸,张嫣较好的面容始终像朵粉嫩的花儿开放着,纯真着追着缠着太子玩耍,甥舅二人的欢笑声回荡在林子里。就连一边喂着马的夏侯婴看了也觉得很高兴呢,在姐姐没来之前,太子显得很不开心,每天没有玩伴儿,想和宫人们玩,他们却顾忌着自己的太子身份,一点都不自在,如今待姐姐带着外甥女儿来了,每天也可以到姐姐的殿里去找阿嫣玩,甚是开心。 听见吕后叫他了,他这才抱起张嫣来到吕后和姐姐身边,公主从他怀里抱过张嫣,太子顺手将张嫣给了姐姐,笑着捏捏她的粉嫩脸蛋儿,说,“阿嫣很可爱,如下次进宫了,姐姐一定要将阿嫣带来。” 公主点点头,笑着说,“下次啊,不带嫣儿,带偃儿”。张偃也是鲁元公主和张敖的儿子,是张嫣的弟弟。 不等刘盈说话,怀里的嫣儿瞅瞅母亲,撅嘴抢道,“不带弟弟,带嫣儿。” 大家都笑了。 “姐夫,阿姐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太子笑着对赵王说。 公主与赵王相互看了一眼,张敖将公主搂进怀里对太子点头笑了。 寒暄了一阵子,时间也差不多了,怕在宫外待的时间过长,吕后将大家召到一起,说,“赶紧走吧,一路保重。” 吕后与太子将公主和赵王送到另一辆车上。 “母后保重。”车里的公主掀起帘子对车边的吕后说,赵王也向吕后太子点点头,小张嫣一个劲儿的要她的外祖母和刘盈舅舅,在车里好不听话的闹腾着。吕后和太子都强撑着笑脸看着阿嫣,说,“阿嫣乖,下次来的时候一定不走了,好不好?” “不,阿嫣不回去。”张嫣哭闹着。 吕后一拍马屁股,马车就缓缓动起来了,逐渐向前奔驰着,只有张嫣稚嫩的声音一遍遍的随风传来,吕后和太子在车后远远望着公主的车辆渐行渐远,一股热泪流淌下来,沮丧而眷恋,走了好远挥手依旧。 夏侯婴见公主他们已经走远了,过来说,“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我们回宫吧。” 吕后点点头,被太子扶回到车上。进了宫门,这次却无人阻拦,反是让开道,都害怕吕后刚才说的话,‘再敢拦本宫,通通处以醢刑’。着实有些吓人。 回到长信宫,戴青赶紧出来相迎,吕后一副失落落的样子没有半点欢悦。戴青见面就问公主和赵王是否已经安全出城,吕后点点头,仍然伴着一些焦虑和担忧,反问戴青,“皇上没有过来吧?” “没有。” 吕后长舒一口气,坐到一个榻子上想着事情。 太子见母后回来就只说了一句话,他有些担心吕后的精神状况,走到吕后身边,将手搭在吕后手上问,“母后,你在想什么?” 吕后摇摇头,眉头紧皱着,抬起头淡淡的说,“你先回去吧,这里没事了。” 太子还想说什么,但是瞧见吕后如此,想问出什么也是不可能的了,于是行了礼回太子殿了。 红轮渐渐西坠,离戌时已经不远了,刘邦晚膳后就会来长信宫,如果到时协商不定,硬要拿出皇帝的架势逼着吕后交出公主的话,吕后该怎么办呢? 她微咬着嘴唇,沉默在榻边。 戴青到内屋给皇后倒了一杯茶端来,轻轻放在几案上,轻步走到吕后身边,细语道,“娘娘,您预备怎么办?” 吕后说,“不知道,本宫必须想个好法子,两全其美的法子。” 戴青默默地退立一边站着。 打盹儿功夫,就听见吕后一语道破殿中的宁静,叫过戴青说,“戴青,去把长信宫所有的宫女通通给本宫传来,一个不落。” “喏。”虽是不知道皇后什么意思,但是戴青知道皇后必有法子了,于是出去把所有宫女都叫来,值班的,休息的,去其他宫里传话的,在院落里修解树枝的,统统被戴青唤来。 不多久,殿里就站了长长的一排宫女,她们全都低头不敢正视吕后的凤容,等着吕后的吩咐。吕后下台阶,双手自然地垂放在腹前,在她们身边走来走去,道,“全都把头抬起来。” 所有的宫女就将较好的面容抬起,展露在吕后的面前,一个个的都如花似玉,虽刘邦经常来长信宫,也经常会看见这些个美艳女子,但是碍于吕后的威严,刘邦也不敢在皇后的宫中造次,所以有点像是兔子不吃窝边草的感觉。 吕后踱着步伐来回瞧着这些个妙龄女子,心中不免愤恨一些,都是些年轻漂亮的女子,让她想起了戚夫人,于是先狠狠的将她们白了一眼,继续一个一个的瞧着她们。见吕后好一会儿也不说话,这些宫女们都是左右互相带着疑问瞧一瞧,不知道吕后要做什么,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不说话比说话更吓人,只见她一直瞧着她们就是不开口。 戴青也有些着急,但是她不敢问吕后。 大家方困惑之时,吕后走到一个宫女面前停下了,上上下下的打量一遍,此宫女是所有宫女中最好看的一个。冰肌玉滑,发髻高耸,柳叶眉戴,泉水般的眼睛,高挺的鼻子,诱人的嘴唇,不把她送走,等着刘邦将她进爵成为夫人或者美人好与自己对抗么?吕后挺直腰杆阴沉着脸打量着宫女,那宫女见吕后只在自己面前停留转动,素来就怕皇后,以为自己做错事便‘噗通’一声赶紧下跪行礼,“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无极。” 吕后道,“就是你了。” 一句话将所有人搞懵了,吕后留下了这个宫女,叫其他人又出去各自做事了。吩咐戴青把这个宫女叫到内宫去,说自己有话要和宫女交代,然后自己也转身回屋了。 ------------ 第十一章 帝后之争(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0-09 晚膳后,刘邦拖着稍有些醉醺醺的身体预备到吕后那里,少喝些酒也给自己鼓鼓劲儿,毕竟自己是违背了与皇后的约定,他不知道皇后将会有怎样的反应。 长信宫里一片暗弱的烛光独自妖娆着,依旧如往常一样,安安静静的,宫人依旧穿梭着交接班,院落中的大树依旧孤独着。偶有一阵风袭来,使得坐在御辇中的刘邦不禁打个寒战,又伸出手拉了拉肩边的披风为自己保暖,两眼充满着愧疚与担忧的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长信宫。 此时的他复杂着,既有愧疚又有担心,更有不得不如此的纠结,他知道这次又要辜负皇后了,希望皇后深明大义,能够体谅他才好,叹着气。掀起帘子看了看天空的月牙,光洁清冷,刘邦自言自语道,“皇后,朕没有办法啊,匈奴如此强劲,朕真的不能耍手段,否则将会引起大战。” 没多久,銮驾就到了长信宫,刘邦被舍人迎下辇,看见宫里人数不多,暗弱的火光怕是照不明什么。一看眼前熟悉的长信宫,自己却好久没有来过了,怎么都觉得很冷清的样子,两旁的宫灯微黄,烛火被风吹的一闪一闪的照着。瞧见吕后殿里的烛火昏昏暗暗的,也不知道皇后在不在里面,进去了又该怎样说起此事,她的反应会不会太过刚烈。一琢磨平素的皇后性格,刘邦渐渐担忧起来,他了解吕后,犹犹豫豫的停在殿外不敢进去。 刘邦踏上台阶,伸出手预备敲门,心下又不知想什么忽觉脑中一片空白,突然手在空中停下来,又缩回去了,在门口站立了好半天,转悠了好半天。 突然,门却开了,戴青伺候完吕后出来,随手将门紧闭了,刘邦上前拍了一下戴青的肩,倒把戴青吓一跳,转身看见原来是皇帝便赶紧行了礼。刘邦叫她起来,自个儿猫着腰子、伸着脖子扒着殿门往里看,殿里什么动静也没有,撅着屁股问戴青,“皇后在么?” 戴青淡淡的点头,道,“娘娘……还没睡,皇上进去吧。” 刘邦‘哦’了一声,挥挥手叫戴青下去了,自己轻轻将门推开进去了。在一处昏暗处,刘邦看见吕后一个人静静坐在几案边,出神的望着一个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待刘邦越来越近了,吕后这才发觉刘邦来了,拖着稍显疲惫的身躯强起身行礼,“参见皇上。” “皇后为何老是这么见怪,我俩以后就不必如此客气了,好么?”刘邦赶紧扶起吕后,将手搭在吕后肩上笑说。 吕后淡淡的倦容里强挤出一抹微笑,敷衍疲惫的点点头,便坐回席子上。 刘邦随手也拿了个席子坐在吕后对面,见吕后面色淡然,气血不足的样子,急问,“皇后脸色不好,病了么?” “没。”简练的回答了他。 刘邦轻‘哦’一声,见吕后心情不怎么好,匈奴迎亲的事也不好主动开口说,陪着吕后一起沉默了些时候。 吕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围棋来,摆在几案上,将烛火往近处放了放,道,“皇上想要下棋么?” 刘邦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摆棋子儿的吕后,欲言又止,自己来这儿本不是要下棋的,吕后要下棋便也不好拒绝,道,“朕愿意陪皇后下一盘。” 吕后又是敷衍的笑了一下,没有半点留恋。 “皇上执黑还是执白?”吕后问。 “都行。”刘邦说。 “那臣妾还是执黑吧。”说着,吕后便将黑色的棋子拿过来,在棋盘上先行一步,刘邦也跟着胡乱的走一步,心思完全不在下棋上面,完全将就着吕后。吕后手里拿着棋子往棋盘上看了看,沉思了一下,又走了一步,刘邦见她确实是来了兴趣,只好陪她下起棋来。二人你走一步,他走一步,丝毫没有谁让着谁,谁为谁铺路,都是用尽精气神儿走着,好像在赌什么,越来越有火药味,最后刘邦怕惹恼皇后,就故意败下阵来,暗中让着吕后,吕后却浑然不知,就这么下了些时候,最后终是吕后败刘邦。 “朕棋艺不精,皇后着实厉害。”刘邦摊摊棋盘上的棋子笑说。 吕后淡淡的说道,“非皇上棋艺不精,实是皇上厚爱臣妾。”并无半点笑意。 刘邦又是呵呵的一笑,看着吕后一个一个的将棋子儿又重新拾回盒子里。 “皇后,朕今天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刘邦忽然开口说,吕后捡棋子儿的手突然停下了,僵在半空中,最后一丝希望都没了,他终于要说出口了,原本还寄望刘邦信守诺言不要说出口,看来是自己错了。 “说吧,什么事。”吕后重又将僵着的手活动起来,眼睛低垂着看着棋子儿,淡淡的说。 刘邦早已察觉到吕后不悦了,虽是这样他也必须硬着头皮说。他一把握住吕后的手,歉疚的看着吕后,道,“朕想把阿元嫁到匈奴去,你看……”刘邦没再往后说了,从他说出第一个字起,就看见吕后阴沉闷郁尖锐埋怨的纠结眼神死死的逼着自己,让自己无处可躲,无勇气再说下去。 吕后一言不发,眼睛直直笃定而失望的看着刘邦,刘邦被她盯得很是不自在,躲开了吕后的视线,看向别处,握着吕后的手也渐渐松开了。 “难道皇上忘记了,曾经答应过臣妾绝不把阿元嫁到匈奴,才几个月皇上就忘记了?”吕后言语有些激动,逼出泪花儿了,但是她绝不哭,她不要在他面前做懦弱的女子。 “呃……”刘邦一时内疚的有些说不出话了,他也如犯错似的低头搓着衣角。他毕竟这样说过,但是碍于匈奴的强劲,碍于大汉更好的发展,刘邦便早已决定违背誓言,只要能让他的国家安定就好,亲情什么的可以牺牲。照他的想法而言,他是有苦衷的不得不这样做,当亲情和国家安定相矛盾时,作为一个艰苦打下天下的帝王来说,必然以国家为重,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亲情可以弥补,国家毁灭无可复制。刘邦纠结一瞬,挺直腰杆儿冷冷的放出一句话,“朕已经决定了,你能拿朕怎样?明日朕就要宣阿元进殿了,皇后……” 话音未落,吕后抢先一步说,“没用了,阿元已经被臣妾送出宫,早已在回赵国的路上了,皇上若是想派人追赶的话也是来不及的。”刘邦毫不客气毫不在乎最简单的亲情,吕后也不再顾忌,也毫不客气冷冷的撂下一句话,摊乱了案上的棋子儿。 一听这句话,刘邦气的暴跳如雷,也不管与皇后的感情了,也不顾与她的约定了,皇后的作为让他气不打一处来。他见皇后做事从不和自己商量,一股无名火扑上脑门儿,暴跳起来瞪着龙目,大吼着,“谁让你这么干的?谁给你的权力?你知不知道结亲匈奴是国政,你居然不和朕商量就擅作主张送走公主,你好大的胆子。朕下达了三日不准出城的命令,你为何无视朕的旨意?”刘邦一面骂着吕后一面手指头撰的紧紧的,气得咬牙切齿,原本还觉得愧对皇后,不料皇后这么做,使他对她的最后一点愧疚也没了。 刘邦的怒火吓得殿里的四个宫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刘邦恼怒的朝她们吼了一声,“滚!”四个宫人畏畏缩缩的扒开门退出殿外。 吕后不惧他的怒火,缓缓转过头来,眼眸里阴冷埋怨,压着愤怒看着眼前的丈夫,面容沧桑的说,“阿元是臣妾与皇上的亲生女儿,臣妾就只有阿元和盈儿两个小儿,皇上怎可如此狠心将女儿抛入胡地,受着相思之苦,胡地距离长安数千里。匈奴单于蛮横无理,阿元下嫁,皇上怎么忍心?结亲匈奴不只是国政也是臣妾的家事,臣妾决不能叫已经成亲的女儿二次出嫁胡地,叫长安百姓笑话。”吕后气的如刘邦一样,急红了眼忿忿激动地反击刘邦,声调越来越大。 “放肆,朕治你个妖言惑众之罪,身为国母,却不懂得如何母仪天下,朕看你这个皇后不如让给别人好了,明日就把皇后金印交出来。你好好歇着吧,该是颐养天年了。” 刘邦顿时龙颜大怒着,丝毫不见服软的迹象,反而被吕后激得更加恼怒,忿忿的拂袖站立一边,气得吹胡子瞪眼。吕后一听刘邦欲要废掉自己的后位,惊得心差点跟着跳出来,顿时眼睛就紧追着迎上刘邦愤怒的龙目,冷冷的看着他,咬牙道,“实话告知,你是不是早已经想着要废掉臣妾了,是或不是?”吕后一个疾步走到刘邦面前,眼睛依然噙着泪,狠狠的瞪着他等他开口,她在等他开口说,如果是的话,她便决定此生再也不见皇帝,就此卸下皇后戎装,入主北宫安居一生。如若不是,该庆幸的对他感恩戴德么? 刘邦此时却弱了下来,觉得自己的话过重了,严重伤害到结发妻子,即使她再怎么不是,即使他再怎么顶撞自己惹自己生气,也不该说出废她后位的话侮辱她。刘邦不语,又移开了吕后的视线,淡淡的说,“朕没有,你想多了。” ------------ 第十二章 帝后之争(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0-10 不管刘邦有没有要废掉吕后的后位之心,现在的她早已对刘邦完全不再抱着一丝眷恋,有的只是埋怨和苦恨,心中并不想走到恨他这一步,无奈他做事伤到了自己,在爱与恨之间徘徊着。 自打自己从项羽营中回到刘邦身边,她就没真正的开心过,刘邦的身边有了戚夫人,管夫人,赵美人和薄夫人,自己完全被别人取代了。刘邦夜夜在别宫下榻,怀中抱着美人儿咬耳嬉戏,风流快活着,丝毫想不起还有一个嫡妻在苦等着他的温柔与一夜缠绵。 ‘执子之手,相约耄耋’——曾经的誓言多么浪漫美好,携彼此之手,共白头之约,一对恋人的真情厚意与光明美好的未来便永远寄托于这八字之中,简简单单朴素美好。当初的誓言忽然响彻耳边,对比的是现今的背誓令人心痛,执子之手已不再可能,只愿不再继续伤害彼此。吕后心灰意冷的看着刘邦,眼前一遍一遍浮现的是刘邦曾经许下的誓言,想的是他的好。如今一切向反方向发展,他已经忘记誓言,不断的伤害自己。看他一身帝王扮相,他的心也跟着是奢侈寡恩的帝王心,逐渐的迷失在权力与女色之中,丝毫想不起人间最美好朴素的亲情,看着他这一身帝王戎装,不由得觉得心内阵痛。吕后迷离着红红的眼眶,低声呢喃着‘执子之手,相约耄耋’…… 吕后眼角噙泪,却永远不叫它流下来。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刘邦眼前,用尽满身的愤怒与埋怨,几乎是祈求着,憋着心中的气哀求道,“臣妾可以不要后位,皇上只管拿去,只是求你不要将阿元送到匈奴。”暴怒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好几分贝,全身颤抖着,话音刚落便接着给刘邦猛起磕头来。 吕后的举动让刘邦出乎意料,有些震撼了他,完全招架不住吕后这样给自己磕头,觉得十分不妥,面显无奈弯身下去,伸手抓着吕后的双肩,阻止她再这样。吕后却是执拗的很,完全不顾刘邦的阻止,硬是执拗的一直给他磕头,一直到刘邦收回成命为止,即便刘邦已经不在原地,而是与她并肩而跪,抱着她的肩,她也不管,想把她的愤怒此刻间完全释放,想叫刘邦心怀愧疚,放弃送鲁元到匈奴。 刘邦见吕后如此执拗,用尽男人的全部力气,生生将她死死抱住。瞬间吕后较小的身躯就淹没在刘邦宽大的臂膀里,刘邦边抱着她边吼一句,“你干什么?”吕后硬是被他强行抱在怀里,这时吕后不闹了,却还是气呼呼的看着别地儿,还有些小别扭,忿忿的拍打着刘邦的胸脯,想要挣脱刘邦的怀抱,他却将她抱得更紧,不让她动一动。 刘邦垂下眼睛看着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吕后,爆红而愤怒的眼睛像钩子一样,嘴角毫无规律的激烈的抽搐着,全身气的颤抖。刘邦紧紧抱着她,生怕一松开吕后又像脱缰的野马发疯,二人都不说话,刘邦心里也不知所措,今日来此本就心怀歉疚令他纠结,一个是匈奴一个是女儿,叫他怎样权衡? 刘邦想让她缓一会儿,右手不停的搓着吕后的胳膊,加以抚慰,下巴抵着她的额头道,“朕不准你这样了,朕刚才说的是气话。” 吕后‘噔’的一下急忙推开他的身子抬头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一丝惊诧,就像是遇到大赦一样,又带着一丝迟到的喜悦看着刘邦,目光紧紧与他对视,急问,“皇上不将阿元下嫁匈奴了么?” 刘邦一下子明白吕后误解自己的话了,无底气的看了她一眼,将视线移向别处,淡淡的说,“朕说不废你的后位,阿元照嫁不误,你别……” 不等刘邦说完,吕后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唰’的一下从刘邦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冲到门前,重重的甩开门,指着漆黑的夜空吼着,“苍天明月啊,恨我吕雉不为男儿身,不能执戟执枪上阵杀敌,不能披铠带甲北逐匈奴,如今连女儿都保护不了,还要这空虚的后位有什么用?如有来生,吕雉定投男儿身,定不做懦弱的薄命红颜。”吕后此时被激得哭得稀里哗啦,全身颤抖着跌撞在殿门上。 吕后在门前叫骂着,丝丝话语仿佛有辱男儿之身的刘邦,吕后那句‘恨我不为男儿身’更是叫刘邦既觉恼怒又有羞愧,连一个后宫女子都这么铿锵为国,他身为汉家天子,难道不如一个女子么?刘邦思忖她的话颇有些被动摇了,立刻软下来。听着吕后如此激昂之词,刘邦显得不知所措,低头在原地踱步,吕后话已经说到这么露骨,就差说白了‘你刘邦就是个懦夫,居然用女子换取和平’。 吕后依然带着满腔愤怒望着天,瞧也不瞧刘邦一眼,刘邦则又停住脚步静静地站在原地,蹙着眉心咬着嘴唇苦恼的思考。内心此起彼伏着,一团麻,只剩两天匈奴就要来了,到时该怎样交代匈奴,更叫他想不到的是吕后消息如此灵通,自己完全没有防备着,虽然下令三天内只准进不准出,但他忘了吕后有天大的本事,竟叫唯一的公主跑了。 ‘唉。’刘邦两手背后叹着气,面色是被迫的无奈和倦意,稍显疲惫的睇一眼门槛前的吕后,淡淡而无奈的说,“两害相权取其轻,朕也无奈,国力不在匈奴之上,朕要权衡利弊。”又说,“你既已放走公主,想必已经得知匈奴使臣两日后到达长安了……”稍微顿了顿,问吕后,“你叫朕如何向他们交待?” 吕后抬手一抹脸上的泪花,转身瞧着刘邦,依然沉着脸,冷漠急速道,“皇上这次不得不听臣妾的了。” 刘邦听得一脸疑惑,诧异的盯着吕后,大瞪着眼睛。 吕后绕过刘邦的视线,看向大殿深处的一块屏风,大声朝那里一叫,“出来。” 刘邦更诧异了,也将视线看向那里,好久却不见有任何动静,吕后看了一眼正在诧异看着她的刘邦,疾步走到屏风前,又大吼一句,“出来。” 话罢,从屏风后面唯唯诺诺的出来一个身着华丽,头冠金饰,身材窈窕,面容清秀的女子,一身标准的公主装扮,不过女子表情黯淡,一副被迫之样。 一瞧女子装扮,刘邦大概猜到了那么几分,惊诧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想不到皇后早已找好了替罪羊,疑惑地看着吕后,结舌道,“这……” 此女子已在屏风后好半天了,自刘邦进到长信宫,她就站在屏风后了,一直看着帝后争吵着,也不敢出来说话,若不是吕后叫她,她还在那里不动。 吕后将这个女子拉到自己身边,刘邦带着诧异看着眼前的女子,明知故问,“她是谁啊?” “待嫁匈奴之人。”吕后说。 刘邦心里咯噔一下,瞳孔微张,果然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吕后早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就连李代桃僵的人选都已经定了,那他自己还和吕后商量个屁啊。来长信宫到底议论了什么东西,说了一通,才知道公主跑了,替罪羊来了。如此,刘邦也只能顺着吕后的办法了,围着女子转了一圈,粗略的看了看,然后蹙起了眉头,一手捋着美须髯想了想。 “皇上没有时间考虑了。”吕后说着便带着女子一起下跪,说,“请皇上封她为公主。” 刘邦捏捏下巴眯起老眼,稍感为难,但也没有办法了,终于顺服了吕后,扶起吕后也扶起女子,问,“叫什么?哪里人?” 那女子低着头,小声答道,“奴婢姓刘名麓,陇西郡上邽安宁人士。” “刘麓?”斟酌了一下,并不抱希望无所谓的一问,“你可愿意代公主下嫁匈奴?”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c-- 刘麓低低的瞅着身边的吕后一眼,吕后面无表情,眼睛平视前方,冷峻的吓人。 “奴婢……愿意。”声音越来越小,头低的更低,倍感失落和被逼的无奈。 “好,朕明日就册封你为陇安公主,封你父亲为广安侯,母亲昭褆夫人。爵位代代相传。你应该无怨了吧?”刘邦尽管知道刘麓是被吕后逼迫的,也装作不知道,只能委屈她了,在刘麓肩上轻拍了拍。 “奴婢谢恩。”刘麓低低的谢恩了。 ------------ 第十三章 替罪羔羊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0-11 终于有了愿意待嫁匈奴的人选,尽管是被逼的,刘邦也不愿意拆穿,只能叫她当做替罪羊了。 谁叫吕后早已经将公主送出宫外了。 刘邦对于吕后使的这招毫无办法,他终究是没有吕后有计谋。 刚才吕后还像是受了委屈似的和刘邦嚎哭着,耍着皇后脾气,现在早已雨过天晴了。刘邦觉得自己根本就没必要安慰她,她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就等着自己发话盖章了,将自己搞得好被动,一件关于国家大事硬是被她搞成家里事,还最终妥协了她,多少叫刘邦有些生气。 不过,对于吕后来说,主要看重他将自己和女儿的位置放在哪个什么地位,若是刘邦没有将公主送去胡地的心,吕后不会如此受刺激似的对刘邦叫喊,甚至感觉自己有些侥幸,皇帝终究是不忘她的好处,若是刘邦真有心叫公主入胡,吕后终于猜对了刘邦的心思,他心里早已经忘记了自己许下的誓言。 刘邦与吕后二人最终都倍感一丝失望,别无他法的时候按着现成的办法行事。 刘麓心怀怨恨的将头埋的很低,她是不愿意去的,但是没有办法,吕后威胁她,若不想代公主入胡的话,全家一夜暴毙而亡。所以刘麓不得不答应吕后,只是在她心底已经埋下恨的种子,她在暗暗发誓,若是有朝一日,定会报仇,就算联合匈奴横扫中原又如何? 难道你的女儿是人,别的女儿就该替她入胡么?刘麓眼神里压制着一股愤怒,但是吕后此时却毫无知晓。 刘邦来到长信宫尽是受了一肚子气,这个宫让他感到极不舒服,越看吕后越觉得她再也没有几年前的温柔,再也不是那个晚上会帮他洗脚捶背捏鬓角的娴熟妻子了,她已经变得怀有心机,不折手段了。 刘邦觉得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既然已经敲定了入胡人选,刘邦也不再考虑这些了,他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令人窒息的长信宫,这个宫里有的只是冷清和沉闷,没有半点喜气之色,刘邦受不了。 何时,刘邦与吕后竟陌生到如此地步,匆匆而来又要匆匆而去?就连一夜也不想在这儿待?哪怕已经子时了,刘邦也不想在这儿过夜。 没多久,戴青从门外进来了,手里端着茶水,准备了两个杯子。 走到几案边放下,倒上茶递给刘邦,刘邦却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思忖着这件‘李代桃僵’的事情,隔会儿便斜睨一眼并不熟悉的刘麓。眼神里迸出一些担忧,他不知道这个刘麓是否靠得住,若是不甘心到时候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该如何?丝毫没有注意到戴青给他茶喝。 吕后见他丝毫没有端起戴青递给他的茶水,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自己走到刘邦身边,从手里接过戴青的茶水,亲自递给刘邦,道,“难道皇上恨臣妾恨到如此地步么?连一口茶都不喝?” 刘邦转回头来看着吕后忽然站在自己身边,着实吓了一跳,看着她手里的茶水,又看了一眼吕后,才敷衍道,“夜深了,朕不喝茶。” 吕后并未将他的话做正解,顺着胸中憋着的气想当然的以为他是和自己较劲儿的不理睬自己,两声粗气呼来,将茶水‘嘣’的一声搁在几案上,茶水溅了出来,转过一边赌气也不再说话了。 听闻吕后还在闹别扭,刘邦心中原本也憋着气的,方要大怒,细细一想本来自己违誓在先,先入为主的对她有些内疚,总算是又将火气憋回去了。不和她闹,唤作淡淡的语调吩咐戴青,“夜深了,戴青扶皇后回内屋休息吧,朕也要回去了。” 吕后一听刘邦连一夜都不肯在这儿过,心里一气,转头怒目金星的看了一眼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刘邦,甩开戴青的手如风似的回到自己的寝宫。 刘邦无奈地看了看吕后,摇摇头很疲倦的一直捏着两鬓的额头,转而将视线停在刘麓身上看着她,还是有些担心的问着,“你实话告诉朕,是否真的愿意下嫁匈奴?” 刘麓一抬头怔怔的看着刘邦,不知该不该讲真话,欲言又止的样子显得很纠结。 “奴婢……”刘麓始终说不出口那个‘愿意’二字。 “皇后逼你了么?”刘邦又凑近她的身边逼问着,“皇后是怎么知道匈奴使臣已经来了的?鱼藻宫的哪个舍人来告诉她的么?” 刘邦步步紧逼着问,刘麓步步退后的闪躲着刘邦,就差被刘邦逼得退在床榻上了。她忽然停住,眼神闪躲的看着刘邦,想起吕后与她说过的话‘若你下嫁匈奴,家里会堆满金山银山,父母均被封侯,若你不愿,今日尚在明日便亡’。刘麓耳边闪现出吕后威逼的话语,咽了咽口水,不得不说,“没有,奴婢愿意的,打小奴婢就期盼着看看塞外的景色,事必躬亲嘛,不亲自去看看塞外,怎么会知道就不如长安呢?皇后说,匈奴在这几天就会遣使结亲了,所以早早的就开始准备了,至于,至于公主,皇后确是舍不得,奴婢说想要出关看看塞外,愿意入胡,所以才有了今日之事。” 刘邦侧着头听着,半信半疑的样子,微微点头,倒也觉得没什么漏洞,说,“好了,下去吧,明日朕会亲自受你银印配玺和紫色绶带,过了明日,你就是大汉公主,是朕的女儿了,懂么?”刘邦拍拍她的肩笑说,仿佛此时刘邦脸上带着一丝细微的谄和诡以及邪,终究是眉梢一挑立即舍弃了这种心思。 刘麓赶紧跪恩,“奴婢谢恩。” 刘邦将她扶起,“回去吧,等候听封。” 刘麓行了礼出去了,没一会儿刘邦也出去了,出了门外回头看了一眼‘长信宫’三个字,分外觉得这里更加的郁闷,没有任何留恋便回头消失在隐约的夜色中,不知道去了哪个夫人美人哪里过夜,想必今夜也过得不是很好。 回到内屋,吕后并没有立刻睡下,坐在床榻上苦思冥想起来,眯着眼睛侧翼床榻。戴青为她弄好床铺,过来看见吕后发呆,轻问,“娘娘在想什么?” 吕后回转疲惫的双眼,毫无光泽的看着戴青,“你说究竟是谁想要把阿元嫁到胡地?是管温吗?她真如此大胆吗?” 戴青眼睛一挑,虽没有确切的答案,但是想起了秀月对她说的话,又觉得事情已经有了转机,皇上已经答应让别人代替了,没有必要在追查其他。于是说,“娘娘,这个已经没必要了吧?不是已经有刘麓了吗?” 吕后憋红着脸大吼一声,“谁说没必要了,今日敢害我阿元,明日就敢害我盈儿。置酒未央一事,本宫没有追究戚姬,想不到这些贱妇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胆敢如此兴风作浪起来,对本宫的一双儿女丝毫不放过,今日有我,太子公主避得一难,终究暗箭最难防,本宫必须铲除她们。”话罢,便一手重重的垂在床榻上。 戴青不敢在吕后发火的时候火上浇油,不敢乱说话了。 “明日本宫倒要会会这个管夫人。”吕后双眸若钩子一般尖锐阴沉。 “娘娘一定小心,现在皇上护佑着她们。”戴青说。 吕后点点头。 ------------ 第十四章 册封公主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0-12 翌日上午,未央宫前殿外。 紧急召唤了一批文武大臣,都在殿外等候,不知皇帝叫他们来有什么事情。匈奴使臣就这一两天就来长安了,刘邦现在搞这么神秘究竟想要做什么,还是关于选送真假公主的事么? 大家都立于未央宫门前,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私下耳语议论着,一些人摊着手,一些人摇着头,一些人‘啧啧啧’的撇着嘴巴,一些人神态自若的左手搭右手立于原地闭着眼睛,旁边的纷纭声未能影响到他。 忽然,未央宫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一个瘦弱黝黑的老宦官,几乎一条缝儿似的双眼扫一遍底下纷杂的大臣,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破着嗓子一声尖锐道,“皇帝诏,各位大臣进殿,趋。” 大臣们纷乱中赶紧找好自己的位置,分成两排小趋着进殿,刚站好就看见刘邦已经坐在了威严的龙榻上,一脸安静的素淡的看着下边的大臣。 “皇帝陛下长乐未央千秋万世……”大臣们高抬手臂躬身作揖山呼起来。 刘邦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声势和规模的行礼,总是见怪不怪了,平静的道一声,“起。” 大臣们又都陆陆续续的挺拔起腰子,眼睛齐齐望向了高高在上的刘邦。 刘邦冠子上的旒子漫无规则的摆个不停,有些挡到刘邦的视线,他干脆侧身倚在宽大的龙榻上,一手撑着头看着下边的大臣们,半晌才洪亮道,“经过朕与皇后的商量,决定送公主入胡。” 话音刚落,大臣们又是山呼‘万岁’,赞美皇帝英明果断,刘邦毫无喜色一动不动。 刘敬在原地站不住了,早已一脸狐疑,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样子往上瞥一眼刘邦,断然出班道,“请问皇上是送鲁元公主么?” 大臣们也随刘敬齐齐看向刘邦,借着刘敬的提问证实一下是不是鲁元公主,前天的君臣议论并无结论就散朝了,今儿个不知道皇帝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大家都屏住呼吸瞪起眼睛观察着刘邦的言语举动。 逮着刘敬的话无底气的回看一眼群臣中个子矮小的刘敬,‘呃’的微挑了一下眉,重又将身子直立起来坐正,整了整身前的衣服,清清喉咙说,“朕正想说这件事,公主已经回赵国了。” 话音刚落,殿里一阵骚动。“什么?”刘敬大惊的张着嘴巴,瞪起眼睛,诧异的看着刘邦。其他大臣微怔一时重又一片哗然,左右议论,沸腾一样的声音越来越大。 刘邦将手抬在空中稍微安抚了一下,回头向身边的宦官使了一个眼色,那个宦官就小趋着到殿门前站住了,向着外边尖锐的大声传召,“宣公主进殿。” 又是一片哗然,不是公主回赵国了么,怎么还有公主,哪来的公主?大家又是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刘敬更是诧异,不知刘邦在耍什么把戏,于是稍侧着身子注视外边将要进来的公主。 今儿个天气高爽,偶有习习凉风拂面,偏斜的阳光和暖的照进了未央宫大殿,射的殿门口方围一片金灿灿的美丽,让人感觉一丝的暖意袭身。俄顷,一个被阳光拉长的纤纤身影出现在殿门口,大家都前倾着身子张望着即将进来的‘公主’。 刚踏进左脚,殿内的一角已然响起了礼乐,庄严肃穆一派大气优雅。踏着肃穆庄严的礼乐声,不失公主气质的端庄走进来,就是刘麓,也是陇安公主。她今天装扮十分漂亮,一身紧俏的华贵直裾裙装,上面流金四溢,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是犹如金子般闪耀,冰肌玉肤被阳光射的如初生的婴儿般软滑粉嫩,三千青丝直垂着,顶上一个好看的流云髻,真标志的一个美人儿,一步一步仪态大方步履轻盈的走过未央宫红毯,向着刘邦龙榻委婉走来。 刘邦看着看着和颜悦色的笑了起来,昨晚光线不太好,没看清刘麓的长相到底如何出众,今儿个一见果然非同凡物,她的秀色可餐引得刘邦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她。大臣们也是眼神儿一刻不离的紧盯着走过红毯的女子,心想这就是刘邦所说的公主了,容貌倒是好看极了,玉净花明的,鲁元公主也是不及她的。 刘麓一路走来,面容安静祥和,丝毫不理会两旁的臣子们究竟在怎样看她,只是平视着前方直直的走着,一直到刘邦龙榻下边停住了。然后跪下来左手互搭右手,低头行稽首大礼,“刘麓参见皇上,皇上长乐未央千秋万世。” 刘邦屁股几乎都坐不住,似离席却未离席的跃身,迫不及待的隔空做了个扶起的手势,笑呵呵客气地说,“刘麓请起。” 刘麓被宦官搀扶起来,背向大臣们站立一边,头抬着眼睛却是紧紧低垂,面容淡淡。 礼乐骤停,萧何困惑,出班道,“皇上,这是……” 刘邦挥挥手,叫萧何又重新回班站着。自己也站起来,走到台下与大臣么站在一起,双手背后,看着眼前的刘麓,道,“她叫刘麓,朕决定将她封为陇安公主,待嫁匈奴。” 大臣们重新哗然,刘邦又将他们抚慰了一下。 刘邦又在文武两边隔开的走道上走着,一边走一边说,“朕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不就是怕匈奴发现是李代桃僵么?不就是怕刘麓去了匈奴将此事说穿么?”刘邦又走回刘麓身边,看着她的眼睛,洪亮的问,“刘麓,请你告诉朕的臣子们,若是去了匈奴,你会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么?” 刘麓抬头平静的看了一眼刘邦,又转身看了看正在看着她的大臣们,挪步走到大臣们前边,视线稍在萧何丞相身上落了一下。昂首挺胸声音洪亮的说,“刘麓身为汉家女子,有幸出塞匈奴是刘麓的福气,常常听说塞外风光绝美,苍苍蓝天,茫茫绿野,牛羊马儿一片,听起来又是一个长安一般的天地,绝知此事要躬行,刘麓有幸了,想去塞外瞧瞧。若是入胡,刘麓绝不忘长安百姓,不忘天子对我的厚爱,定将汉家与匈奴长结兄弟之情,百年不犯我大汉。” 刘麓面容平静的说着,听得刘邦都有些感动,不断的点头称好。他看了一眼他的大臣们,大家也是静静地听着刘麓的誓言,表情却变了,不再是质疑,有的只是对刘麓这个小女子敢于鼓起勇气自嫁匈奴的敬佩和肯定,大家频频点头,好像一时间大家都被刘麓说的话臣服了,显得不再那么固执。 刘邦看着大家的表情渐渐变换,深知此事可以定下来了,可以肯定刘麓即是待嫁匈奴的不二人选,也是笑呵呵的点头。 群臣的肯定是刘邦最大的支持,略带笑意的又特意看了一眼刘敬,刘敬刚巧不巧的迎上刘邦的龙目,瞬间又低下头,叹着气。刘邦却是不屑的捋髯笑了起来,重又回到龙榻上,继而更是哈哈大笑了一会儿,一手按在几案上,立即打住笑脸雄浑道,“好,既然大家没什么意见了,那朕现在就正式行册封仪式了。” 大臣们立刻又站好,两手恭维着,低头听候刘邦的安排,刘麓也过来站在几案正前方低头准备受礼。 刘邦向身边的宦官使个眼色,那宦官又是跑到门前宣召,“传太常叔孙通觐见,传皇后殿下觐见。” 一会儿吕后和叔孙通小趋着进殿了,行过礼后,开始进行仪式。 面无表情的吕后被刘邦亲自邀上台阶,坐在下侧看着受礼仪式。 叔孙通主持着仪式,手里拿着早已拟好的诏书洪亮的念道,“皇帝诏:刘麓,长安陇西郡上邽安宁人士,念其乖巧温雅,朕特封其为陇安公主,是为朕的另一女儿,其生父刘氏为广安候,母刘白氏为昭褆夫人,爵位世代永传,钦此。” 叔孙通念完,刘麓跪礼谢恩,“儿臣谢父皇。” 刘邦与吕后相互对视一下,然后笑呵呵的说,“请起。”然后刘邦起身走下台阶去,身后跟着一个宦官,手里拿着一个盘子,上面盛着一个银色配玺和一条紫色绶带,跟随刘邦走到刘麓面前。 刘邦转身拿了银色配玺和紫色绶带,亲自交到刘麓手中,笑呵呵的说,“陇安公主,朕的女儿。” 刘麓安静的接过刘邦手里的配玺和绶带,弯腰谢恩,“陇安谢父皇。” 接下来行受封最后一个仪式,给刘邦和吕后敬父母茶,宫女端来茶后,刘麓亲手将两杯茶一一递给刘邦和吕后,恭声道,“陇安恭请父皇母后喝茶。” 刘邦笑呵呵的接过茶一饮而尽,吕后平静中又显阴冷的看了一眼给她递茶的刘麓,这才接过茶来一饮而尽。刘麓又把他们喝完的茶接过来放在盘中,到此礼毕,预备下去,吕后拽了一下她的衣袖。刘麓猛然转身恭敬的看着吕后,吕后陪着一丝笑容,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金色簪子,道,“陇安以后便是母后的女儿,母后不知道该送什么,想着簪子最能代表我们女子,所以母后便送你簪子,喜欢么?” 吕后此时一脸笑意手拿簪子藏刀似的看着刘麓,刘麓胆颤,面容沉缓惶恐的看了眼吕后,硬是从僵着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接过簪子,道,“女儿喜欢,谢过母后。”心想着吕后曾经逼着她的事,现在却笑脸迎人的接受她的礼物,那礼物真是使刘麓心惊肉跳,皇后到底什么意思,簪子?还是威胁她么? 大臣们开始山呼‘万岁’。 刘邦特意嘱咐,“对外,只准称呼刘麓为鲁元公主,陇安公主是她在长安的封号,索性匈奴单于不识鲁元公主。此次册封公主还望大家保密,勿要叫匈奴人知道,有谁胆敢说出去,斩。” 大家赶紧低头曰‘喏’。 刘邦又一派帝王架势转头对刘麓说,“在匈奴王庭,你定要称自己为刘乐,万不可称刘麓。” 刘麓点点头。 刘邦和吕后这才笑呵呵的重又看起了大家,眼睛落在一处生着闷气的刘敬身上。陈平顺着刘邦的眼睛看去,刘敬一脸严肃,低头沉闷着,与群臣没一句话说。陈平微挑眉梢笑了一下,自立文官一列不语。刘邦知刘敬心里难受,怪自己不听他的话,但是刘邦有自己的想法和做法,于是也就不顾他说的话了,只是还有一个任务必是他要完成的,于是刘邦对刘敬说,“刘公勿要担心了,也勿要生朕的气了,此行匈奴的任务还得交给刘公完成,随时准备好和公主一道翻越长城觐见匈奴单于,协和匈奴永结昆亲之好。” “臣……谨遵圣谕。”事情已成这样,也无需计较太多,刘敬出班乖乖的领命。 ------------ 第十五章 狂甩巴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0-14 接下来,刘邦交代了身边的亲近大臣们这两日赶紧弄好宫里宫外,清扫街道,整肃长安大街上的商贾酒肆,添告示勿叫百姓近日惹是生非,用最干净最雍容美好的长安准备迎接匈奴使臣的到来。 册封完公主后,刘邦叫散了朝,顿时殿里空空如也,一个人径自出了殿,吕后追出去问他午膳哪里吃,刘邦小指掏掏耳朵,搓了搓鼻子,心念昨儿个夜里和皇后闹得不愉快,便不想在长信宫用膳,笑称还未定下来,哪里吃都是一样的。罢了,便到未央宫宣室殿整理这几年和匈奴之间的经济军事文化较量了。吕后和皇帝僵持着,他一走,吕后重回到殿里,拉着刘麓嘱咐了些东西,刘麓的面容始终紧绷着,一刻也放松不下来,谁也不知道吕后又对她说了些什么,只是看见吕后带着一脸狡黠的笑容就出去了。 还未走到长信宫门口,原本高爽温和的天儿此刻却转了脸儿,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了,倒是把宫中的污秽杂陈洗刷的干干净净,一派清和润色,没多久雨水聚成小溪般哗啦啦的流淌起来,润雨滴在地上形成无数的小蘑菇,分外清新可人。吕后等人赶紧绕着屋檐儿急速行走,戴青赶紧叫人去拿来了遮雨伞给吕后打着。 冒雨回到长信宫,摆了摆身上低落的雨水,戴青吩咐宫人去煮碗姜汤给皇后,从内殿中找了套干爽干净的衣服给了吕后换上。坐在席子上,眼神空洞而专注的直望着殿外的帘雨,淅淅沥沥蹦蹦叉叉,秋后的雨水多了一份寂寥和安静,不像夏日的雨水热热闹闹,来了一阵接着一阵。秋后的雨总是给人以忧怅之感,总是叫人不经意间去回忆往昔之事,之后便很长的时间沉醉在那里。戴青端着已经煮好的姜汤放在案上,轻声叫了叫沉浸在回忆之中的吕后,吕后双手放在脸上,往双手里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端起姜汤吹了吹,几口便喝光了。 起身来到殿门外的屋檐下站着,往左右一瞧,殿前的神兽像嘀嗒着雨水,被洗个明晃晃的,如同裹着油。吕后身上裹着一件纁红色的披风,雨中夹杂细风迎面吹来,吹动披风上摇曳的绒羽,吹起吕后双鬓的发丝,清新和润。吕后静静看着珠帘似的雨水倾泻下来,大雨朦胧了远处的小山,朦胧了远处的宫殿楼阙,也朦胧了吕后的眼睛。 地上掀起涟漪无数,站在高高的殿门前,任磅礴大雨随意的交织。吕后面容平静的欣赏着这一场清新的秋雨,双手互搭自然垂放在小腹前,长长的睫毛下,一双已经沧桑了的眼睛里此时勾勒起无边的复杂。 慢慢伸出一只手,缓缓举起在雨中享受着雨水的抚摸,雨水顺着手的缝隙流下,顿感一片清凉。 雨下了一个时辰,吕后便站在殿外一个时辰。雨水是上天最干净的圣物,它降下人间大地洗涤了尘世间的污秽杂陈,洗涤着人类心灵深处的悲伤和怨恨,它平息人们心中的怒火,净化着心灵使之纯洁。 整个宫中嘀嗒着雨水的清脆,奏着欢快的旋律。约摸午时二刻,雨逐渐下小了。一个宫女从侧殿进来,在戴青身边附耳了几句话。 “娘娘。”戴青轻步到吕后身边,“皇上说,午膳在临华殿吃,叫您别等了。” 吕后平视着前方的眼睛里顿时憋现无名火,良久才冷冷的说,“摆驾临华殿。”戴青赶紧撑伞。 临华殿。 听说刘邦午膳安排在临华殿,管夫人喜得就像是新嫁娘一样,脸上的笑容没一刻停下来过,对谁都是喜悦之色,忙着给刘邦亲自准备午膳,她可从来没有亲自下过厨房为哪个人准备饭菜,今日听说刘邦要来,她却执意亲自下厨。 厨房里热闹一片,切菜声儿、油炸声儿、锅碗瓢盆儿声儿交织在一起。管夫人收拾了衣服,将袖子挽起,系上厨裙准备动手,却被厨房的厨丞拦住,惶恐的说,“夫人不可做此等粗活,皇上知道了会责怪草臣,夫人且怀有身孕,嘴下的活儿臣等来做。”厨丞冒死拦在管温面前,不敢叫她下厨。 管夫人一听却笑了,“皇上不会怪你们,我给你们顶着,没事。”硬要自己弄,厨丞拦她不住,只好让着她,只是小心招呼着给她打着下手,唯恐她出错刘邦怪罪下来。 正忙得起劲儿,外面跑进来一个丫头,喘着气儿惶惶的说,“皇后来了。” 管夫人‘咯噔’一下,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眼睛瞪得如铜铃,十分惊讶,心想着,难道皇上把皇后也带上来这儿吃午饭么?也没人说皇后要来呀。 赶紧洗洗手,解开腰间的厨裙放下,就匆匆的出来接驾皇后了。 沿路走来,都有宫女悄声说皇后阴沉着脸雄赳赳而来,管夫人更加心怀忐忑,不知到底发生何事叫皇后亲自上门。刚走到殿门口,管夫人侧着脑袋往里一看,果然吕后背着她等在大殿内,吕后身边除了戴青还有几个小宫女,怎么看着不像是来吃饭的,倒是一排气势汹汹的架势。 管夫人心中有些害怕,转回身问身边的婵心,“陛下说皇后也来么?” 婵心窘着脸,愧疚的摇摇头称不知道。 见吕后这架势,管夫人心内惶急害怕躲在殿外不敢进来,心下祈祷着刘邦赶紧来。 一刻已过,临华殿的门前未出现皇帝的身影,管夫人急的直挠头皮,又往里瞧一眼,吕后依然挺直腰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什么话也没有,旁边的几个宫女如将军似的一派保护作态。管夫人在殿外急的团团转,吕后似乎听见了外面的声响,问一句是谁,管夫人慌乱‘哦’一声儿,一跺脚只得硬着头皮进去,害怕吕后的威严,不敢抬头看她,刚进去两步便恭敬的低头作揖行跪拜大礼,“皇后长乐……”。 ‘啪’,管夫人的话音未落,一个巴掌已经甩上了她的脸颊,由于突如其来,管夫人招架不住,竟生生的被这一巴掌打得有些后退,差点跌倒在地。是吕后三步急转身走过来,不等管温行完礼,更是对着殿内众多宫女,将一巴掌重重的甩在管夫人脸上,顿时吕后如释放一般高傲不屑的斜睨着她。 管夫人脸上顿时起了五个手指印,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搞糊涂了,顿时觉得自己的脸颊火辣生疼。一手捂着脸颊,愤怒中带着一些莫名其妙看着吕后,吕后亦是双目充满着愤怒,就等与她的眼神相撞了,殿里火药味儿弥漫。 管夫人尽管心中很愤怒,也想这样给吕后一巴掌,但是迫于吕后的地位和威严,她只能忍着,眼眶尽管爆红了,要出来一样瞪着吕后同样愤怒的凤目。 一步走到吕后面前,捂着脸颊不服气的问吕后,“皇后为什么打我?” 吕后挑衅似的挑一下眉,嘴角无规则的抽动着,眸如钩子死死盯着管夫人,似要把她吃掉一样,逼近管夫人。 ‘啪’又是一个巴掌毫无预兆的甩在管夫人另一边脸上。 ‘啊’管夫人如闪电击中一般来不及闪躲,疼的大叫起来,这一巴掌将她狠狠地带倒在地。 管夫人想都没想到吕后会这样连着给自己两巴掌,顿时另一边脸也是起了五个红红的手指印,疼的管夫人将两边脸捂起来,不时的发出‘嘶嘶’疼痛的声音,顿时委屈的眼泪流下来,横卧地上嘤嘤啜泣。 临华殿的所有宫女都不忍心看这一幕,皇后在打一个夫人,还是对着众多奴婢们打,瞧见皇后憋着一口气毫不留情的用尽全身气力打人,好像在发泄某种愤怒似的。一众宫女听吕后两巴掌打在管夫人脸上,除了长信宫跟来的宫人之外,临华殿的宫人们心里也跟着打颤,无不为管夫人心疼。 婵心见管夫人无辜挨了吕后两巴掌,顿时害怕的吓哭了,双手捂着嘴巴在一边哭泣害怕。眼前一亮,欲要出去叫刘邦赶紧来,刚走到门口踏出一只脚,就被吕后身边另一个宫女使劲拽回来,随着婵心‘啊’的一声,宫女便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拽倒在地,帮着吕后发威,“去叫皇上么?我叫你去叫。”话罢,也给了婵心一巴掌,婵心‘啊’的一声叫出来,惨叫声响彻殿宇,头发蓬乱的倒在管夫人身边跟着管夫人哭泣。 管夫人一把扶住身边的婵心,泪眼朦胧的怒看着吕后,大声咆哮着,“敢问皇后,我到底犯了什么错,竟要你如此待我,皇后虽为后宫之主,可是也要按宫规办事吧?” 吕后走到管夫人身边冷哼一声,钩子般的双目看着她,将脸逼近管夫人的脸,管温以为又要扇她一巴掌,吓得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咬牙切齿道,“是你逼我的。”吕后重又挺直腰杆儿站好,背着她,“本宫说过最恨别人在背后搞心计,可是你不听,一个月前你派人行刺本宫也就算了,本宫可以不去追究,也不想去追究了。可是没想到你劣性不改,借着匈奴和亲欲要将阿元嫁到匈奴,本宫绝不能忍,这两件事有哪样不是死罪,本宫能饶得了你么?”吕后恨恨地说着,管夫人却是听得一塌糊涂,什么行刺、匈奴、匈奴人来了么?她并不知道。 “什……什么行刺,皇后说什么呢?我、我不明白,我也不知道匈奴的事情,皇后是不是搞错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管温一副无辜的自己辩解。 吕后转身白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又道,“料到你不承认,不过没关系,你会很快承认的。” 管温与婵心惶恐的面面相觑的看着吕后。 “来人呐,搜出管夫人的银印配玺和紫色绶带,将她押往永巷受教。任何人不得前去探望。”吕后下达命令后,大家都互相看看彼此,真的要把管夫人囚入永巷么? ------------ 第十六章 被迫消火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0-15 得到吕后的命令,宫女们略微犹豫了一下,互看彼此。吕后又一声呵斥,她们便不敢不听令,于是纷纷东找西找起来,其他的宫女们也顺手将管夫人拽起来就要将她拖走。 “住手。”听见吕后要将自己囚入永巷,管夫人挣扎起来,边被别人拽着边大声吼着,如豹子发怒的眼神爆红的盯着吕后撕心裂肺道,“谁敢拿我?”便强行甩开宫女们拽着她的手和吕后对峙起来。 吕后轻蔑地一笑,向她挑一下眉,很似挑衅的逼近她的眼睛,“拖下去,六宫之主乃是本宫,谁敢不听的话,直接去永巷。”吕后对着管夫人狠狠的对宫女们下命令,似要与管温较个低下。 宫女们看了一眼管夫人,又要行动了。 管夫人仍然伸出手来左打右拍的,让宫女们近不了她的身,大叫一声指着她们厉声问,“你们想造反么?难道你们不知道银印配玺和紫色绶带乃是皇帝亲自授予本夫人的,你们竟敢如此乱来,皇后殿下怕也无权摘夺我的配玺和绶带吧?” “本宫就是要摘夺。”吕后忽然一步上前抓着管夫人的衣领恨恨的说,“本宫就是要僭越权力,你奈我何?别以为你耍的花样本宫不知道,本想闭一只眼睁一只眼将你放过去,可是你终是劣性不改,可别怪本宫无情了。”又一把将管夫人甩开三步远。 管夫人越说越觉得纳闷儿,越来越不解皇后在说什么,自己除了重阳夜之时耍过心机之外,就没再兴风作浪过了,皇后为何这样说,管夫人实在搞不懂,但是却有口莫辩,根本不知道皇后说什么。 “拉下去!”吕后又下令了。 婵心感激上前护着管夫人被别人又掐又拽,管夫人看着心疼,急的哭泣不已,与婵心二人争着让吕后的人掐着拽着,得空婵心就说,“皇后娘娘饶命啊……” 吕后站在一边无视她们,任手下的人乱来。戴青在一边看着也觉得不妥,想劝吕后,便走到吕后身边道,“娘娘,真的要将管夫人囚入永巷么?毕竟皇上……” 吕后眼睛下意识的眨了一下,咽了咽口水,背过戴青说,“谁叫她处处与本宫做对,今天惩罚她一下也是个教训。” 言语明显缓下来,没有刚才的激烈。戴青知道吕后并未存心将管夫人囚入永巷,只是想教训一下她,且皇帝一会儿就要来,吕后终是不可能将管夫人囚禁永巷的,心中顿然放松了些许,生怕吕后做错。 忽然婵心一步冲到吕后身边跪下来,抓着她的裙角,祈求着,“娘娘饶命,娘娘放过管夫人吧,夫人她已经身怀有孕了,若是娘娘今天对夫人做得过分了,难道不怕皇上怪罪下来么?” “什么?”一听管夫人怀孕了,吕后顿时眼前一阵眩晕,倒退两三步,差点跌倒,被戴青的扶住,“娘娘小心。” 吕后抬起手,只觉手很麻木无力的向她挥一挥,脸色惨变骤然铁青,离开戴青的身边,对着管夫人说,“是么?” 管夫人满含热泪的点点头,她也知道吕后知道她怀孕肯定心里嫉妒她,只是蜻蜓点水似的一点头。 “几个月了?” “快两个月。”管夫人不敢造次了,吕后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吕后哑口无言以对了,愣愣的站在原地,仿佛一下子世界变得昏暗一片,看不见未来看不见自己的方向,看见的只是一支又一支暗箭向她射来,让她丝毫招架不住。本想借此机会打压管夫人的嚣张气焰,没成想她已经怀孕了,吕后也知道不可做的太过分,只是自己气不过便小小惩罚一下她,吕后咽了咽口水,顿时觉得口干舌燥。 冷冷的看着管夫人,她这才明白了,为什么管夫人敢这么嚣张对自己耍心机,原来是仗着自己怀孕了,有着刘邦的宠爱,她就敢胡来。再怎么说,吕后也还是不敢和刘邦当面撕破脸的,她还需要刘邦的支持做一些其他的事,也还需要这个空虚的后位帮她树立一些威严,也还需要靠着自己的威信扫除一些势力,她知道此时若是办了管夫人的话,刘邦知道了,定会将她的后位摘掉不可,也会把太子的储君之位撤销,那是毋庸置疑的,谁叫自己有着谋害刘邦龙种之心呢?且是顺了刘邦的心意,正找不到机会废后呢,倒时她可真就是叫天天不灵了。 “所以你就仗着这个来谋害本宫是不是?”吕后淡淡的说,没有半点攻击之意。 管夫人一抬头,正迎上吕后冰冷淡然的眼睛,恭敬道,“殿下,我没有,我承认重阳夜之时,我的确有过歪心思,但是被你识破后就再也没有兴风作浪了,我真的不知道为何皇后会说行刺和匈奴迎亲,匈奴人什么时候来了我都不知道,殿下一定要相信我。”管夫人着,把自己知道的,犯过错的全都坦白的招出来,看似很诚恳的样子。 吕后将视线移开她,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但是平时对管温的了解,她也觉得不像是她,她虽然咋咋呼呼的,但是想的都是些不入流的主意,根本就逃不过吕后的法眼。 “为了这几日皇宫的安定,本宫还是要将你的配玺和绶带收回,别瞎想了,本宫这些天替你保管着,过了这几天还给你,尽管收回绶带和配玺不是本宫的权力范畴,但是你同意么?”吕后还是淡淡的问,她觉得此时必须要这么放下去了,即使自己很不甘心,但是她赢不了了,她已经有了刘邦的孩子,不如就此熄火。 管夫人觉得吕后的确是平静下来了,虽然觉得让吕后收回配玺和绶带不妥,但还是勉强的点点头。 “那么这里发生的事你该和皇帝怎样说?”吕后一边接过已经被宫女搜出来的绶带和配玺一边问着地上的管夫人。 管夫人与婵心相互看了一眼,赶紧低头说,“这里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是我想给陛下弄东西吃,所以弄得宫廷大殿混乱不堪。” 吕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轻轻用手抬起管夫人的脸看着,啧啧,“一张俏脸皮怎么会变成这样了?谁打的?” 管夫人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下来,硬是挺住,低头小声道,“是……是我不小心在厨房……撞的。” 吕后抬着她脸的手这才放下来,似是满意极了,“皇上就要来了,好好伺候着,说错一句话,你知道会怎样的。” 管夫人害怕委屈的点头。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c “后天匈奴人就要来朝了,你最好留在你的大殿内哪也别去。”吕后说,管夫人又是听话的点点头。 吕后觉着在这里闹也闹了,管夫人对自己也臣服了,更重要的是刘邦马上就要过来,她不能叫他看见自己来过,于是带着满意的收获急急忙忙走了。 吕后是走了,可是管夫人却身体一软瘫倒在地,吕后毫无征兆的就来了,还给自己俩巴掌,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她觉得自己被利用了,吕后说的话她完全听不懂。 婵心抱着她安慰着,拍拍她的背,管夫人这才鼻子一酸泪水像泉涌喷出来,二人相互抱着哭了好一会儿。 ------------ 第十七章 吕后晕厥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0-16 雨仿佛又下大了,斜斜散散的交织。 吕后一行人撑着伞行走在雨中。 一路走着,一路想着,一路彷徨着,一路担忧着,一路恼怒着。 她千想万想没想到管夫人怀孕了,这对她来说是另一个打击,她又有了敌对的势力,戚夫人还没有制止,管夫人又开始踩在她头上了,可能刘邦又要多了一个儿子,每见到每听到刘邦和别的女子厮混且生下孩子,吕后不由得一阵恼怒,对他的怨恨逐渐增多。 一脸的茫然和无措,带着丝丝的伤感和失望迷茫在雨中。 一路上安安静静面无表情的走着,一句话也不说,眼睛耷拉着平平的看着前方行走,身后的人紧紧跟随着,也不敢发出一言一语,戴青陪着吕后,悄悄一瞥吕后的脸,她说不出吕后那是什么样的复杂表情。 前面就是出临华宫的大门了,刚走出不多远,在吕后行转的反方向,几个宦官伴着刘邦而来,雨下的大,宦官们为刘邦撑好雨伞,以防他淋湿生病。抬眼一看,朦胧之中瞧见那是吕后的人马,刘邦进到门庭台阶上,远远的看了看远去的吕后一行人,蹙着眉想了想就进去了。 刚进去一只脚,就看见管夫人和婵心抱在地上,仔细一看像是刚哭过一样。刘邦疾步走到管夫人面前,蹲下来,望着她的眼睛问,“你们怎么了,怎么在地上,快起来,凉。” 管夫人这才发觉刘邦进来了,想起了吕后的话,赶紧抹抹眼泪。刘邦扶过她,拉着她的手,看见她的眼角有泪花残留,脸上两边都有手指印,心疼的问,“你怎么了,谁打你了么?你脸怎么这样?”抬手给她抹眼泪。 管夫人‘哦’的一声,转过身去,不敢看刘邦的脸,赶紧又擦擦眼泪,可是越擦越流,就是抑制不住心里的委屈,还是尽量的去克制住眼泪,依旧眼眶红红的,回过身来,眼睛盯着地面不敢叫刘邦看,编着法儿的说,“没事,臣妾是……不小心撞到了,皇上真的没事。” 刘邦狐疑,眯起眼睛想起了刚才好像看见了吕后,‘难道会是皇后?’很快就联想到管夫人脸上的印痕来自于吕后之手。但是管夫人不想说,刘邦也为了不引起更大的后宫之争,也就顺水推舟的应着她说了。 “哦,那你可得小心了,你怀着朕的孩子呢,小心,别给弄丢了。”刘邦说笑着,想要逗笑管夫人,将此时伤悲的气氛转化一下,说着便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捏了捏管夫人娇嫩的脸,又为她拭泪。刘邦这样说着,仿佛更是触动了管夫人的心绪,一把抓着刘邦的腰间将自己娇小的身躯埋在刘邦宽大的臂膀里,带着哭腔撒娇的说,“皇上,你可一定不要忘了臣妾啊,臣妾什么都不要,只要皇上的关心爱护就够了。” 刘邦眉毛一挑,轻轻地‘哦’了一下,往紧抱了抱她,想着哪个后宫妃子不是这样的愿望。顿时觉得自己对不起跟他的所有女人,那些女人们为了他,吃过苦受过罪,进宫了又要争个头破血流,个个都是为了自己的宠爱。可他总要对不起那么几个人,不是故意的,而是帝王的无奈。 江山依旧时,红颜已不再。 沧桑忆往昔,五味滚心间。 堪怜红薄命,泪湿满衣襟。 风平了,浪静了,波光潋滟之中,谁能说不会再有波澜? 刘邦轻轻地‘哦’一声,这一声哦中,显得很不自信,没有多少底气。他不知道能否给予管夫人想要的承诺,他不确定能否做到,只是现在他需要这个谎言去安慰一个受伤的女人。 吕后一干人等也回到了长信宫,刚走进大殿,就看见一个小宫女匆匆的迎上来禀告说,“皇后娘娘,建成侯来了很久了,在里边等着您。” 本来就很劳烦的吕后无力的看了一眼宫女,淡淡的道,“下去吧。” 建成候是吕后的二哥,是已故的周吕侯的弟弟,凭着军功受封为建成候,食邑数千人。被皇帝准许留在京师脚下,扎根长安,成为长安城中的一家大族,渐渐树立起吕氏族人的威严,声名煊赫,光耀门庭。 戴青陪着吕后进到了内屋,果真看见建成候吕释之焦急忙慌的在内屋中走来走去的,看似有很着急的事情要和吕后说。 建成候看见吕后回来了,带着一丝不知所措和犯错似的的面容迎上吕后伤感的脸,低低地说,“皇后,不好了,吕灵杀人了。” 吕后‘唰’的一下将脸望向哥哥建成候,带着一丝不相信和质问之色瞧着他,眼神犀利道,“什么?” “妹妹啊,您救救他吧,他也算是我们吕家的一族啊。”建成候在吕后面前哭诉着,要求吕后救救吕灵。 吕后冷冷中带着愤怒看着哥哥建成候,没有立刻给他答复,那眼神盯得吕释之再也不敢看吕后了,低下头预备接受吕后的责骂。 见哥哥不敢看她,也将视线抽回来,长长的的呼了一口气。回身走着想要到凤榻上稍坐,一步一步走着,也一边想着,终究是老天不帮忙,没想到自己遇到这么多事,吕灵暂且不论他是谁,就冲哥哥来找她帮忙处理此事,就知道吕灵一定也是吕族人员中的名人,要不怎么会叫哥哥都来向自己求帮忙呢? “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己不知人也。浪头上的日子刺激凶险,这一刻还在高高欣赏海的美丽,下一刻就被无情的后浪掀翻淹没了,没有一刻的宁静,难道吕雉进宫就是要受这重重考验么?不是我想要的……”吕后一步走着一步想着,忽然心头一紧,心血上涌如同绞割她的心间,又好像飞起来一般。忽然眼前一黑,双眼一闭,‘咚’的一声晕倒在还未走到凤榻的台阶上,眼角伴着一滴泪,是迷离受伤的泪,很苦涩。 “皇后殿下……”建成候看见妹妹一下子倒在了台阶上,吓得一步跑过去赶紧扶她,一遍遍叫着,“妹妹,妹妹……” 戴青也慌了神,赶紧过来和建成候一起喊着,“娘娘您怎么了,您醒一醒啊,娘娘……” 吕后没有醒来,闭合的双眼看上去有着让人怜惜的美丽,眼角掺着青涩的眼泪。她晕厥了,想必此刻,她是最宁静的,什么也不想了,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太医呢,传太医……”戴青赶紧起来走到大门口慌张的喊着太医,吩咐宫女去宣太医过来。 ------------ 第十八章 无甚大碍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0-17 建成候吕释之将吕后一把抱起,走到床榻边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看着一脸沧桑的妹妹,吕释之心里很着急,摸着妹妹的脸庞,充满了无限的怜惜,最为高贵的国母怎么变得如此憔悴不堪。 轻轻为妹妹把旁边的被子拿过来,给她盖上,将被角窝好,生怕她着凉。 戴青则吩咐了丫鬟们去打一盆热水过来,将巾布在热水中拧了拧,走到床边去轻轻将巾布搁在吕后的额头上。 待在床边的吕释之问戴青,“青姑娘,皇后怎么会突然晕倒,常常这样么?” 戴青抿了抿嘴唇,看了一眼正在等她回答的建成候,又将视线转向了还在昏厥中的吕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侯爷不知,皇后娘娘心里装载了太多的东西,只是她什么也不说,独自承受着,这次晕厥怕是忧心忡忡的原因。” “装载太多的东西?她整天忧心什么呢?”吕释之再问。 “侯爷果真不知么?”戴青稍带一丝埋怨。 吕释之蹙着眉头摇摇头,顿了顿,道,“我只知道她很担心太子的储君之位,或者也操心阿元。” ‘哦’,戴青低低的应一声,抬起手来去试吕后额头上的巾布的温度,凉了就拿下来,又在热水中拧了拧,拧干又放上去。接着说,“侯爷所说无误,殿下确是为他们的事忧心,不过除此,有哪个女人不希望有个关心爱护自己的男人?殿下没有,她必须去争取,争来了也不开心。总之,娘娘心里很苦,这是一座让女子几近疯狂的宫廷,无所谓任何情感。” 吕释之从戴青口中觉得妹妹这些年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即使自己是哥哥,但是很少进宫,除非是得到了刘邦的诏令才能进宫,否则想见吕后也是够难的。听戴青说这些,牙根恨得痒痒,真想为妹妹去讨个公道,可是去向谁讨公道呢?刘邦么?那他是找死。 心想着,现在又为皇后填了一桩麻烦,真是来的不是时候啊,悔的一把锤在大腿上。上午刚刚参加陇安公主的册封大典,现在就来说这些事,尽管自己将吕灵杀人的事情瞒了些时候,但是那个被杀者的家属成天的到自己和吕灵的府邸去闹,尽管自己已经为了熄灭此事花费大把金钱,但是被杀者的家属不干,非要要个公道。 戴青起身去门口看了看,心急的很,怎么太医还不来? 奇*书*网*w*w*w*.*q*i*s*u*w*a*n*g*.*c*c 吕释之却是安静下来,静静守候在吕后身边,看着妹妹,时而就为她擦擦脸,盖盖被子什么的。 他将妹妹的手拿起来贴着自己的脸颊,轻轻地和她对话,“妹妹,哥哥知道你苦,可是哥哥笨,什么也不能为你做,皇帝他不念你与他的旧情,将你冷冷的搁置在一边,宠着其他人。算了,我们吕家也算荣极一时了,身为皇后拥有了别人不曾有的荣誉也算是该满足了,不争了,咱不争了。只要妹妹你好好的就好了。” 感触太深,对妹妹的爱也太深,建成候竟有些抽泣起来,紧紧握着吕后的手。 没一会儿,太医总算是来了,戴青把他们迎进来,赶紧为吕后看看什么情况。 太医为吕后把着脉,戴青与吕释之看着着急,看着太医那张什么情况也看不出来的脸,吕释之稍带一丝火气,“太医啊,皇后到底为什么晕厥了,你倒是说话呀,把脉能把这么久么?” 戴青也望着太医要答案。 一会儿,太医将吕后的手重又放回到被子里,站起来,说,“皇后娘娘高度紧张忧心已久,莫不是遇到什么很重的烦心事或者刺激了吧?急火攻心之症状,老臣这就为皇后拟好方子,青姑娘你只需要按着方子给皇后殿下服用,休息一两日就没事了,无甚大碍。” 吕释之听得直冒火,什么叫无甚大碍,一把抓住太医的衣袖,目光凶狠的看着太医,吼道,“什么叫无甚大碍,我妹妹她还昏着呢,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说!” 太医吓得直打哆嗦,“这个……”太医也不知该怎么说,又遇上吕释之这个蛮不讲理的人,只好这呀那的吞吐起来。 “好吵。”伴着一声低低的病态之音,床榻上的吕后这时却微微的睁开眼睛醒过来。大家听见吕后醒了,戴青一脸开心,走到床榻边握着吕后的手,喜极而泣,“娘娘,你终于醒了。” 吕后一脸苍白疲惫,强支着眼皮,像是刚睡醒的样子看着喜悦的戴青。吕释之将太医放开,,一步跑过来,带着笑容看着吕后,问,“妹妹,你感觉怎么样了?” 吕后闭着眼想了想,她想到自己的确是晕厥在地了。 吕后将被子掀开,缓缓的坐起来,看着大家都在自己身边关心自己,顿时觉得好开心,好温暖,原来她有这么多关心自己的人,可是刘邦呢?他在哪儿呀? 看了看吕释之身后的太医,他一脸无辜的站在那儿,吕后越过他们对太医说,“太医你先下去吧,本宫无碍了。” 这时吕释之碎碎念道,“他还真是神医,妹妹这就无碍了。” 太医带着药箱走了,大殿里顿时安静下来,吕释之跟在吕后身边照顾着,将披风寻来给她裹上,吕后朝之一笑,“二哥真好。” 吕释之愣了一下,方才妹妹还怪自己,如今转了态度说自己好。建成候一时不知说什么,挠着头皮也笑了。 吕后身披披风走到殿门口,将头侧歪在门框边看着远处,就这么安静的看了一会儿。原来外边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空气清新的扑面而来,不算浓烈的太阳光直直的照着疲惫的脸庞。殿门外的院落里开满了各种颜色的菊花,那么安静祥和。远处的小山退去了淡灰换之清爽的一片,却也只得观看一番,那淡灰里有着寻常百姓的快乐,近看高高的楼阙耸立着,看了一眼,吕后低头不禁笑了一下,又重新走回来坐到床榻上。 吕释之搀扶着吕后说,“皇后身子还虚,还是躺下吧。” 吕后没有听他话躺下去,而是将眼睛紧紧的盯着哥哥,吕释之不知何意,眼珠子乱转起来,问,“妹妹为何这样看我?” “吕灵是谁?哥哥为何要帮他?他杀了谁?对家属怎样处理的?哥哥一五一十的道来。”吕后忽然想起来建成候说吕灵杀人了,于是就问起来。 ------------ 第十九章 冷静处理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0-19 吕后刚见好,来不及歇息片刻便关心起哥哥刚才说的话了。 吕释之‘唰’的一下迎上吕后的眼睛,嘴巴刚张口,本要说什么,可看见妹妹急切而又埋怨的眼神,威严怒目中有一种摄人心弦的揉不得沙子的凌厉,话到嘴边又被吓得咽回肚子里,低着头不敢言语半句话,尴尬的时时龇牙窘困的挠着鬓角。吕释之虽是吕后二哥,但性格直爽中又不失些许的憨厚之态,对事凭着自身的感觉判断,认为不对,就毫不需要再考虑一番,张口批判不对的地方,认为对,也认死理似的不改口。自从周吕侯吕泽逝世后,吕释之成为吕后娘家人中最大的依靠,吕释之倒也有靠着妹妹的身份做了一些街头霸的事情,每每传到吕后耳中,吕后总是劈头盖脸的斥责哥哥不懂事,吕释之连称以后绝不犯同类错误,吕后既埋怨又怜爱哥哥,也就没再说什么难听话了。吕释之对妹妹倒是从来服服帖帖的,在沛县的时候这样,妹妹成为皇后也是这样,好像历来对妹妹有一种精神臣服,吕后倒像是吕释之母亲似的管教着他。 吕后见哥哥又是这样,有话又不说,一副做错事愧疚的低着头,分外没有男儿敢于担当的气魄。吕后最是讨厌这样的人,气不打一处来,又大声重复一句,“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建成候头顶如雷轰一般,赶紧‘噗通’一声跪倒在吕后身边,抓着吕后的手,将事情一一道来。 “吕灵是咱们的远方表侄,近日进京做珠宝生意,刚一落脚就看上一个美貌女子,非要将她娶回家来,怎奈女子已是有夫之妇。那吕灵小侄哪里肯看她这些,硬是将她抢夺回家,女子羞愤难当竟一时上吊自尽了。女子丈夫听后告到长安令那里,非要一个说法,吕灵将我的名讳报上来,长安令这才暂且将那女子丈夫关押在长安大牢里,依旧发了疯似的讨要说法。那女子公婆也闹到长安令那里,婆婆要理不成竟一头撞死在县衙门前,引得众人一片哗然,事情就是这样……”吕释之越说越小声了,稍一抬头就看见吕后热辣辣的眼神盯着他,尽是责怪和埋怨。 吕释之索性不说话了,悄悄跪在地上。 吕后一脸反感而又无可奈何的看着哥哥,叹了口气弯腰将他扶起来。 见妹妹只是烦心的看着他,吕释之不知吕后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又问,“妹妹,你看这事……”还是没有勇气问下去。 “你将此事瞒了多久了?”吕后身子前倾盯着吕释之,语气中带着一些责怪和刚毅。 吕释之眼睛上瞥一眼吕后,小声道,“也就……七八天的样子。本来这几日要和你说的,可是宫里太忙了,没顾得上,趁着今日册封陇安公主就顺道进来了。” “你还知道册封的是别人啊,那件事你怎么处理的?” “我和那女子的丈夫说了,只要他们不闹,就给他们百金。”吕释之眼前一亮挺直腰杆儿又迎上吕后的眼睛,脸色颇有喜意的对吕后说,吕释之满以为自己做得够好,会得到吕后的嘉奖。 “女子的丈夫还在大牢里?”吕后再次不悦。 吕释之急忙点头,兴冲冲的说,“嗯,放出去他就要闹,不敢放他出去啊,他是个傻子,给他百金都不要,你说他……”吕释之倒是数落起那女子丈夫的不是了。 话未说完,吕后接着话把儿一下起身骂道,“你才是傻子,你的老婆被抢了试试看,看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你要是敢要百金不要嫂子的话,你就别认我这个妹妹。” 吕释之‘嚯’的一下被吕后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倒在地抱着头,顿时那个憨态劲儿真叫人发笑。见吕后发怒了,便再也不敢随便乱说话了,在地上小声嘀咕,“那要看是哪个老婆了,母老虎被抢了去的话,我谢谢他们还来不及呢。” “你说什么?”吕后见他嘴里碎碎念,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吕释之吐一下舌头,睁圆了眼睛,摆摆手道,“没,没说什么。” 吕后又白了他一眼,气呼呼的坐在榻上不说话,深深的叹一口气,两手环着胳膊,闭上眼睛靠在了枕垫上。吕释之见吕后不说话安静的坐在榻上,便知道吕后又在替他想办法处理此事了。每次遇到难题来找吕后,吕后总会责骂吕释之一番,气呼呼的坐在榻上思考如何解决难题,这样的情况,吕释之见多了也摸住妹妹的套路了,低头攥紧拳头笑了一下。 没一会儿,吕后‘噌’的一下张开眼睛,直起身子见哥哥还跪在地上,忙叫吕释之站起来,立即发命令似的指着他嘱咐,“立刻将人给我放了,另外带着吕灵到人家里去赔礼道歉,再把吕灵家里值钱的东西搬上十件给他们家送去,然后就说准许他们家永久性免去徭役,就说是皇后说的。” 吕释之一听咋舌了,瞪着眼睛看着吕后,一步上前急忙道,“妹妹你晕坏了吧?我们可是皇族,也是荣及顶峰的大人物,怎么能去给他们道歉,还把吕灵家的宝贝拿十件给他们?妹妹怎么了,以前遇到这种事不会这样处理的。”吕释之听着吕后的主意,瞠目结舌十分不解。 “哥哥啊。”吕后憋着火气冲冲的站起来,一脸急切的埋怨,怨哥哥毫无远虑,似乎哥哥憨厚的思想已经无可救药,摇头叹说,“哥哥也不想想我们吕家现在到底在哪个位置,皇上他本就想着抓住吕家的小辫子,抓着我的错误好来个正大光明的换储,到那个时候他才有理由换掉太子,他就想着我们出错呢,可是你们偏偏就如他愿么?就想着妹妹的后位不保,太子的储君之位也不保么?难道哥哥你不知道皇上他本来就对你对吕台吕录他们不喜欢,加之又不喜欢太子,所以妹妹我也跟着遭殃,若不是妹妹的极力阻止,怕你外甥女此次也是要跟着翻越尧山进大漠了。” 吕后就知道哥哥理解力平庸,遂而滔滔的解释的一清二楚,说的颇有些激动,恨不能那些细枝末节也给说出来。吕释之能听出妹妹的责怨,火燎一般的语气直叫吕释之一步步的往后退,吕释之无言以对,只能结舌的吐出一个个的“这……” “你还这呀那的,赶紧把人给我放了,照着本宫的意思做,小心行事,不要搞出什么大动静,切勿叫皇上知道了。”吕后看他那个窘样,知道他也说不出什么了,干脆打断他的话。 吕释之点点头,颇不甘愿的轻轻‘哦’一声。 吕后重重的呼了一口气,还是摇着头叹息哥哥的不懂事。无奈的看了看哥哥又说,“这件事是吕灵一个人惹出来的,却给吕家所有人抹黑,他非得去给人家赔礼道歉,若是不去就给我滚回老家去,等着皇帝下诏令缉拿他吧。你回去就这么跟他说,越严重越好,人家死了女人,又死了亲娘,怎能不难受,赔礼道歉是最基本的了。” 吕释之一个劲儿的说着,“是是是。” 吕后打醒来就没开口笑过,尽是绷着脸责怪自家哥哥了,时时听到一个个的‘唉’字往出蹦,无奈难过的直摇头,“哥哥,皇宫不比其他,这里就是风口浪尖,随时有被淹没的危险,这里更是博弈场地,哪里走错一步满盘皆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必须时刻战斗,希望哥哥统领好吕家的人,莫要做什么让皇帝抓住把柄的事,勿要叫人偷偷谗言了皇帝,大哥已经不在了,希望二哥你与我齐力将吕家发扬光大。” 吕释之似懂非懂糊里糊涂的‘嗯嗯’点点头,心中又自咐起来:什么叫发扬光大,现在还不够发扬光大么?妹妹都是皇后了,我也是个侯爷了,还要怎样?于是嘴巴一撇,不由得的摇摇头。 戴青看他们简直像是话语战争一样,你接我抛的,立于一旁也插不上嘴,只能眼睛跟随着他们,观察着他们的细微变化。吕后阴沉着脸从没有笑容,仿佛建成候每次来,吕后都不会好过,都是帮着哥哥解决难事。戴青历来心疼吕后,见的建成候多了,也渐渐的有些讨厌他来长信宫,慢慢的,戴青也就不怎么好好待见建成候了,反正建成候也来得多了,和戴青也很熟悉,他也笑呵呵的说过戴青不必向自己客套宾主那一套,戴青当真儿呢竟不客套了。吕后起先觉得不妥,慢慢的,哥哥反倒是来此就荣光满面笑呵呵的温柔嘱咐戴青不必客气。吕后觉得此中有事,私下叫来哥哥,问他是否喜欢了戴青才这样,哥哥脸涨得通红却又姑娘似的不说话而笑着,吕后骂他勿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建成候立即绷住面断断续续答应着。又时时话里有话的暗示戴青,戴青极其伶俐冰雪的丫头,吕后一开口便知她什么心事,倒主动按着吕后的步调也话里有话的承诺了吕后。吕后知道戴青不像哥哥没脑筋,聪明得很,拍着戴青的肩笑了。久而久之,吕后也默然允诺了戴青对哥哥的态度,反正无论哥哥如何心思,戴青绝不会动摇的。 说累了,戴青便麻溜儿的到内屋泡了上好的茶水,端来一杯递给吕后喝,“娘娘喝茶。” 又端给建成候一杯,顿时建成候喜的直眯眼,麻利的接过茶笑呵呵的一饮而尽,茶具给了戴青,赞道,“青姑娘真好。” 吕后抿着茶,听出哥哥心思又犯了,忙咳嗽一声儿,“嫂子……最近还好吧?”忙从戴青身上回转到建成候正妻身上,提醒哥哥家里还有老婆呢,叫吕释之无地自容,尴尬的呵呵一笑,“好呢,白白胖胖呢。” 戴青拼命憋回笑意,端了茶盘快步往内屋走掉了。吕后也被哥哥激的笑了,见妹妹这才轻松无敌意的笑了,吕释之也抓着后脑勺嘿嘿嘿的憨笑起来。 瞅劲儿问道,“妹妹,那个陇安公主也是你安排的吧?” “不然怎样,叫阿元去么?”吕后刚有笑意的脸此时又凝着了。 看着吕后的脸依旧有些疲倦,苍白没有回转,又想起了戴青说吕后心里装载太多的东西,吕释之怨自己不能帮助妹妹便无能为力的抿着嘴巴窘着脸。 忽然,吕释之亮着嗓子拍着胸脯说,“妹妹,如果你感到伤心或者难受的的时候一定要和哥哥说,哥哥一定帮你,哥哥不想让你这么劳累。”吕释之这话说得倒也诚恳极了,一脸真诚为吕后好,颇有些哥哥应有的架子。 吕后听到这里心下立刻一热,暖意侵袭,迷离柔和的看着台阶下的哥哥。原来哥哥这么好,知道关心自己,能在自己感觉最冷凛的时候送上暖心的话语,这才是最真诚最简单朴素的感情。一句‘哥哥不想让你这么劳累’便让吕后原本冰冻的心渐被融化,亲情的温暖让她在冰冷的宫廷里感受到了久违的暖意。于是暖心的笑了起来,对着吕释之点点头,“二哥永远懂我。” 吕释之脸僵着,呵呵的似笑非笑起来,觉得不配‘懂我’二字,自己尽是给妹妹添乱。 ------------ 第二十章 匈奴入城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0-20 鸡鸣日出,凉风习习,街市上偶有人语,长安城依旧热闹起来,今日迎接匈奴使节的到来。 模糊的日光中渐有暖意泼来,把金子般的光亮撒给长安城。前些天皇帝下令整肃街道,今儿个街道两旁原有的小摊子已经被锦红的绸子遮住了,中间的道路干净的如水洗一般,被这耀眼的红纱绸包围着,行人只可在绸子外边没有被朝廷隔离的区域行走和观看。 每隔几米远就站着一个士兵,背靠着百姓行道一手执戟庄严地站着,数百米远的大街竟站了约百余士兵守卫着。 百姓们三三两两交头接耳或微笑议论着此次的盛况,个个都昂着脖子往寂静关闭的东门看去。 忽然,皇宫东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了。从宫门里奔驰出来十余匹马,马后尘土飞扬,向街道这边驶来,十余骑越来越近,这才看到打头的正是周勃和灌婴二位将军,二人神武的面庞上尽是一丝不苟的庄严,令所有百姓们敬畏着。 他们骑着马带领身后的人奔驰而过街道,行如带风,让百姓们一时难以继续目睹他们将军的神威。 忽地,一骑超过周勃灌婴急速的奔前驰来,马上一个宦官模样的人手拿诏书,一手高举着它飞奔着,边骑边尖声斥喝说,“奉圣命迎接匈奴使臣,无关人等退后……”一遍又一遍的向着两旁的百姓喊着,百姓们听闻后赶紧让出不由得占领的两条红绸之间的道路来,依旧有往前挤着争相观看之意,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士兵们只能尽量的保持着秩序,阻止他们的骚乱带来的意外情况。 周勃灌婴带着十余骑人马向着渭水北侧那边飞奔去了。 未央宫。 百官临朝,赫赫生威,大殿布置的金碧辉煌,那龙榻依旧有吞天之势。 从里阁传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喝令,“皇上驾到,皇后驾到,行稽首大礼。” 听到此话,大殿台阶下的百官们赶紧齐齐的跪地打躬稽首,向刘邦和吕后恭敬的行了一番大礼,高声山呼,“皇帝长乐未央千秋万世,皇后长乐未央千秋万世。” 刘邦手牵着吕后的手,笑呵呵的缓缓走上台阶,站在龙榻边对着下边的大臣隔空做扶之态说道,“卿等平身。”坐于榻上。吕后紧靠着刘邦身边而坐,朝服整齐干净,凤凰发髻梳得高耸利落,面庞红润淡然,眼神温和,似笑非笑嘴角弯着弧度俯瞰着朝堂之下。 今日看来更觉得刘邦神武极了,高高的平天冠前后旒子依旧挡着刘邦的半面龙颜,只可以看见一片浓密的美须髯垂下来。玄黑而又纁红色的龙袍上印着赤爪飞龙,龙嘴大张,金黄色的龙身甚是耀眼极了,袖臂上刻着丝丝纹理清晰的滕纹。 未央宫大殿瞬间安静下来,大臣们手拿笏板一言不发的在原地等着,刘邦和吕后也是一言不发的坐在龙椅上等着殿外传来的音讯。 等了一会儿,刘邦显然有些坐不住了,在龙榻上屁股或离席却也未离席的不禁起身又坐下扭动着,时而扒拉开眼前的旒子看着远处的殿外有什么人匆匆而来,见无人影,啧啧嘴,放下旒子左右摇晃。眯起老眼,侧倚着榻,不由自主的翘起腿抖动着,躁动不安的透过旒子的宽大缝隙看看殿下的百官又看看殿外的一切动静。 吕后转头看了一眼有些躁动不安的刘邦,瞧他极不注重朝堂君主礼仪,伸出自己的手轻轻在刘邦的手上按了按,朝着他浅浅一笑,道,“皇上稍安勿躁,匈奴使臣片刻就到。” 刘邦抖动的腿瞬间安定了,直起身子,反将手搭在吕后的手上,报之一笑点点头,二人又安静下来等着消息。 光线渐渐照进大殿里,灿烂一片,给初冬平添一份暖意。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笃笃’声儿,没一会儿从外头进来一个宦官,正是在东门口手拿诏书尖声传召的宦官,匆匆忙忙跑来回禀消息,趋步殿中央弯腰低头道,“皇上,周将军灌将军顺利迎接匈奴使臣,现在他们已经过了渭水,正向着皇宫而来。” 刘邦眼前一亮,立刻直起腰杆儿,又扒拉开眼前的旒子,一手拍了眼前的几案,“好,再探,速来禀报。” 大臣们叽叽喳喳,“终究是过了渭水了。” “就快到了。” …… “你们没有将册封公主的事向别人说吧?”刘邦忽然开口问下边正在议论着群臣。 立刻停止了喧哗,齐齐弯腰深躬,“臣等不敢违背圣命。” 刘邦这才点头笑呵呵的捋着美须髯。 辰正十分,还是那个宦官小趋步履进来禀报,“皇上,匈奴使臣已经到达长安东门了,这就要进宫了。” “好,迎接。”刘邦牵手吕后一起站起来下了大殿台阶,越过红红的百米地毯,皇帝皇后并肩出了殿门,身后的百官也跟着刘邦和吕后出来了,就停在殿门外的台阶上等着匈奴人的到来。 约摸二刻罢,远远的,已有一阵错乱的步履声儿传来,越来越近。宫挺广场上人影攒动起来,两个汉装模样的将军打前儿,正是周勃和灌婴走路领着后边盛大的匈奴迎亲队伍向着刘邦这里走来。匈奴使臣规模约摸三四十个人,模子刻出来一样的头圆脸阔高颧骨,耳垂穿孔戴耳环,大多是深灰色的皮毛装,上部的衣衫毛绒绒的可取暖,匈奴位于北部,气候寒冷,所以接近手腕的地方袖子都娓娓收紧,下部的宽大裤子紧紧塞在沙漠色的靴子里。有的头上顶着皮帽,有的头发中分两边散开成小辫紧紧扎着,男子大多留着胡子,乍一看少见清秀模样的人。一看匈奴人的这些异域人民穿着与汉服大不相同的胡服,刘邦虽是打仗的时候见过,但见今日的更加文雅一些罢了,不似战场上的那种匈奴式的戎装。瞧匈奴人左瞧右看的观赏着皇宫,两边浅笑着捋着美须髯,和吕后对视着点点头。 越来越近了,只有十米远,周勃和灌婴将军先到刘邦身边拱手请示,“皇上,臣等迎接使臣归来,请皇上训示。” 刘邦与吕后扶起他们,笑呵呵的说,“有劳将军了,且在旁等候指令。” 匈奴使臣们也停下来,看着高高在上的汉家皇帝和皇后以及诸位开汉大臣,场面极其恢弘。在匈奴的时候常听说汉家注重礼仪廉耻,是个礼仪上邦,宽和对待一切外来使臣,今日一见更是觉得汉家的威严凛凛。三十多个匈奴人齐齐行着匈奴礼仪,将手交叉胸前低头行礼,喝着贡辞,“匈奴使臣荣临贵国,得汉家天子国母相迎不胜感激,我等恭祝汉家盛世昌平,百姓昭明。” 刘邦和吕后也不知是看眼花了还是怎的,未发现他们的带头人究竟是谁,因为他们身着几乎一样的服饰,没有那么分清阶级等次,让他们不知道该和谁打招呼,又或许他们根本就是故意的穿成一样的服饰。 刘邦大概的扫了一遍匈奴人,脸上立刻困惑,见他们已经行完礼,却不知谁是带头人,只好站在台阶上,隔空做扶之样,笑道,“请起请起。” ‘难道匈奴人说的惊喜就是这样的么?’刘邦心中自咐,纳闷儿的蹙着眉头。 刘邦有些失落,眼睛还是穿梭在匈奴人中,顿时心下一亮,想着站在前排中央那个的应该是带头人了吧。于是自喜的下台阶径自的向他走去,和他笑意寒暄着,“贵国单于可好?迎亲之路漫漫黄沙,想必你们累了吧,还请众人回宫内歇息时许,稍后用膳。”刘邦做请之样。 那人看了一眼刘邦却没有说话,原地不动,只是眼睛撇着与他齐排的另一个人看着,刘邦也跟着视线看过去。 “我不是领头人,他才是。”那个中央的人指着一个俊俏的少年对刘邦说。 刘邦一愣,转眼仔细打量着俊俏的少年,也就十三四模样,个子矮小。一身干净的胡服和黑色沙靴,脖间围着一条毛茸茸的短皮毛,腰间系着腰带,腰带中间拴着一个小型的兽骨,颇具匈奴意味,面容俊秀的好像女子模样,头上顶着一个褐色皮毡帽。刘邦顿然纳闷儿,挠了挠耳角,少年看上去这么年轻,会是领头人?简直和刘盈年纪相仿。 刘邦诧异的过来少年身边稍有停顿,忽然这个英俊少年两手交叉胸前恭敬道,“匈奴栾鞮莎铃儿见过汉家皇帝,祝愿皇帝长乐未央,千秋万世。” “栾鞮?……”刘邦嘀咕一下,又愣住了,瞪圆了眼睛瞧着少年。栾鞮是匈奴皇族的姓氏,莫非他是皇族人员? ------------ 第二十一章 栾鞮公主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0-21 刘邦方在仔细思考着这个少年的姓氏,栾鞮确是匈奴皇族姓氏。 见刘邦愣在那里,也不见与他说话的意思,少年也纳闷儿的撅撅嘴,眼珠子灵动的转了转,与身旁的人互相诧异的看看。也学做汉家礼仪模样搭手作揖深躬一下,又直起身子侧头转问,“皇帝陛下,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 ‘哦’,刘邦这才反应过来,转了转眼珠子,凑近少年,看着他清澈的目光,笑呵呵说道,“小兄弟年纪轻轻就是匈奴国的使臣,可谓英才出少年,可否告知是匈奴的皇族人员么?” 栾鞮莎铃儿眼前一亮,诧异的‘呃’了一声儿,瞪圆了葡萄般的双眸看着刘邦,顿时不语却抿着嘴唇浅笑起来,眼睛弯成弦月一般,清新而又光洁,他身后的匈奴人也跟着‘噗嗤’一声笑起来,那笑声爽朗剽悍不失匈奴人的狂放粗野之气。 刘邦脸上立即收住笑意,退后一步,看看发笑的匈奴人又回头看看同样惊诧摸不着头脑的汉家人。越发的纳闷儿咋舌了,不知匈奴人为何发笑,难道自己问错了,对着自己的大臣们被别人取笑,还不知道被取笑的笑点在哪里,若是知道的话,凭着刘邦的聪明劲儿早已掩饰过去了,可现在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们笑什么,刘邦有些窝火和不自在,呼着粗气尴尬在那里。 吕后眼见刘邦遇到难处立即走下台阶,走到刘邦身边,与他互视一眼。便打量起眼前的少年,只觉他很秀气,皮肤白皙,一点不像男孩子,睫毛微翘,胸部又微微凸起一些,又故意往少年耳侧看了看,耳侧一旁打着三个耳洞。吕后轻吁一口气也笑了起来,刘邦更加纳闷儿,争圆大眼瞧着吕后,半天说不出话,希望吕后有所暗示他。 吕后轻轻拍拍他的手臂,微笑着对着栾鞮莎铃儿说道,“希望这位姑娘为皇上解开所有谜题。” “姑娘?”一声不信和惊讶脱口而出。刘邦及所有大臣全都咋舌了,吕后所说的难道是这个美貌少年么?是个姑娘?大臣们简直惊呆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敢于当使臣做两国结亲之好? 大臣们不由得向前一步走,做围之势虚头探脑争相观看这个所谓的姑娘,一时间大臣应有的款款风度被莎铃儿是个姑娘这个破天荒的奇闻冲击的全然不见,就连丞相萧何,虽没有跟着那些大臣们虚头探脑一哄而起,也是站于原地踮着脚尖扬高脖子,从大臣们的脑袋缝隙间悄悄观察莎铃儿,终究看不到,遂而两手揣在宽袍大袖中安静的立于原地等着了。 栾鞮莎铃儿主动向前一步走,环视了一圈所有看着他的汉家大臣,然后走到刘邦正对面,露出甜美的笑容,嘴角一旁顿时挤出一个小酒窝。抬起手臂轻轻的摘下头顶的褐色毡帽,随之垂下一缕青丝,青丝乌黑光亮,抵达腰间如瀑布垂下,头顶梳着简单的小辫子盘着,金灿灿的光线斜洒在她的头顶,越发觉得头上印着一圈美丽的光环,凉风吹来,掀起两鬓的发丝,飘逸灵动,现在看来她确是一个标标致致的美貌女子。 ‘啊?’刘邦看见眼前的少年此刻忽然变成一个让自己怦然心动的少女,惊得有些发呆了,眼睛直直的看着栾鞮莎铃儿,一副难以置信的大张着嘴,竟也忘记自己是个皇帝,和大臣们一块儿欣赏起这个少年变成的少女,啧啧称赞匈奴女子一身野性美。 “你是个女的?”刘邦带着一副疑问的架势问她。 栾鞮莎铃儿手拿毡帽点点头,道,“难道皇帝陛下的臣子没有和您说过,匈奴使臣会给陛下您一个惊喜么?” 刘邦一愣,顿时哑然。在脑海中回想着那日的情景,确实有个官员说过这样的话,但是想不到竟是这样的惊喜,确实让自己感到一惊而没有喜。 刘邦似是非是的呵呵一笑点点头,想来那日是自己最生气的一天,莎铃儿竟差人来说日后要给自己惊喜,每想到那日,刘邦便阴沉着脸不悦起来,今日对着莎铃儿也不便太过黑着脸孔,只是尴尬的笑笑,立刻跳过话题紧接着问,“敢问姑娘是匈奴国皇族人员么?” 栾鞮莎铃儿抿了抿嘴唇,微挑眉稍,看到刘邦有些疑惑,又是深躬一揖笑说,“栾鞮莎铃儿是我父王头曼单于给我取的名字,莎铃儿听起来像是汉家女子的名字,我母亲喜欢,现在的栾鞮冒顿单于正是莎铃儿的王兄。” “你是匈奴小公主?”刘邦凑着身子问。 莎铃儿笑眯着眼睛点点头。 大臣们又是一片哗然,想不到匈奴国此次派出的使臣竟是他们最受宠的小公主,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率领众部下,不远千里漫过黄沙风烟迢迢来到长安,甚是叫汉家的人敬佩一些,丞相萧何也赞叹的投以倾佩目光,果是匈奴人的做派。 “栾鞮公主请。”刘邦客气的做出请的动作,方向直指未央宫前殿,大臣们立即分立两侧让开一条宽敞明亮的道路。 “陛下请。”莎铃儿多少知道一些汉家礼仪,也撑开手弯腰请刘邦先上。 二人如此争让一番,终抵不过小小年纪执拗的匈奴小公主,最终捋着美须髯笑呵呵的先上台阶了,莎铃儿和吕后紧随其后。 “周将军灌将军你们二位帮忙安顿匈奴国的其他人等。”刘邦待莎铃儿进去了,又转头吩咐绛灌二人做好迎接其他人到内宫的工作。 绛灌二人领命后把其余几十人领到其他内宫休息了,马匹什么的就交给了汝阴侯夏侯婴管理,还有那些匈奴人带来的一些匈奴国的礼物一并交给礼官大夫典查。 皇后吕雉以及丞相萧何还有曲逆候陈平几人随着刘邦着重招待莎铃儿公主。 莎铃儿一进未央宫就情不自禁‘哇’的一声赞叹宫殿的辉煌美丽,殿中的宝物令她目不暇接,十二雕龙柱首先叫莎铃儿不自主的赞叹摇头。殿内的几案原本普普通通,莎铃儿却惊喜的跑过去坐在上面闭眼感受,刘邦君臣顿时愣住了,面面相觑,莎铃儿把低矮的几案当成凳子坐在上面了,若汉家的人坐在上面,不仅是无礼之举,在宫廷有可能连累族诛。莎铃儿到底是匈奴人,有着不同的文化教养,另一个就是她是外邦使臣,也就不好当面提出批评了,任由她胡来。偏北处的深殿中便是刘邦的龙榻,台阶下的两旁各放着一对铜鹤,莎铃儿跑过去摸这摸那,敲一敲还发出清脆的叮咚声,煞是好玩,莎铃儿高兴的直说汉家的东西如何美观又实用,刘邦君臣皆敷衍的微笑随她附和点头。 在未央宫参观了数十个殿宇,大家稍感疲惫,莎铃儿却更加来了兴致的东跑西看问这问那,不时的响起她那清脆的欢笑声儿,不时的一手拍在刘邦肩上赞叹汉室皇宫简直比得十个匈奴王庭。刘邦被莎铃儿的一惊一乍搞得有些疲惫,莎铃儿说什么,他都含笑敷衍点头称是,心下顿然苦恼,原本第一面还觉得她如汉家女子安静,还懂得礼让谦逊,现在没成想她这么活泼这么有精力这么不见外的如男儿般拍在自己肩上。原来还是刘邦自己亲自指这指那领着莎铃儿观看宫殿,最后干脆叫萧何充当自己了,说是未央宫乃是我家丞相监修的,比较知道未央宫布局,顺势将萧何介绍给莎铃儿,让萧何当头领,自己与萧何并排而不作声儿歇息干燥的嘴巴。吕后也跟着她作陪到处走看,由于昨日的晕眩还未好的太利索,没走太远的时间就觉得头有些晕,不知何时就走到了椒房殿门前,刚要上台阶,忽然眼前一黑,差点踩空摔在台阶上,幸好被身边的陈平扶着才有惊无险,但是吕后还是一脸铁青,面色暗黄起来,胸口堵闷,喘不上气来。 “皇后娘娘小心。”陈平扶着她。 “没事。”吕后捂着胸口无力的向陈平说,又抬起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嘴唇干燥没有一点湿润之感。 在前边和莎铃儿并排走的刘邦听见身后的动静,赶紧转回身来,疾步向吕后身边走来,莎铃儿也回头来看吕后。 “皇后,你怎么样?不舒服么?传太医……”刘邦一脸心疼之样,慌忙朝着后边的群臣大声嚷着传唤太医。 不等刘邦说完,吕后拦着他的手摇摇头,“无碍,休息片刻就好,如若没什么事的话,臣妾想回内宫躺一下。栾鞮公主不介意吧?”吕后被刘邦搂在怀里,头紧紧靠着刘邦的胸膛有气无力歉意的看向莎铃儿。 栾鞮莎铃儿忙拉着她的手说道,“不介意,皇后娘娘不舒服就请回吧,莎铃儿没事的。” 刘邦点点头,抬手摸了摸吕后的额头,并不发烧才放心了,道,“也好,反正也没什么事了,朕陪栾鞮公主观看完大殿就回去看你,且好好歇着。”他们二人且把那种恩爱夫妻之样演绎的淋漓尽致。 吕后无力的点点头,从刘邦的怀中出来,也摸了摸额头,冷冰冰的。 莎铃儿在一旁看着他们柔情蜜意的样子,真是羡煞她也。 凑近刘邦和吕后身边,对着他们无不欣羡的说,“你们是我见过的最恩爱的夫妻了,感情那么好,可惜王兄他就不会这样对我嫂子们,嫂子们常常被他责骂打罚。呃,好像说这些不好吧。既然皇后殿下身子不舒服,那就请回吧,莎铃儿可以自己参观的。” 听到这席话,二人都是尴尬的对着莎铃儿僵笑起来。什么最恩爱,那是装出来的,莎铃儿还没有见过刘邦和戚夫人恩爱的样子,皇后身子不舒服,做皇帝的难道不该关心一下么?况且还是对着外部使臣,怎能不晒一下自己的品德?如此小小的一个举动竟叫莎铃儿如此羡慕,刘邦吕后颇感她最是纯真。 但是让他们更揪心的是莎铃儿说冒顿单于常常会对她的嫂子们责骂打罚,一时间心底有些感觉对不起刘麓了,不知她到了匈奴后能不能受得了这个强暴的冒顿单于,既担心冒顿会识破他们的假公主计策,又担心刘麓不甘忍受责打会将她的真实身份说出来。 吕后顾不得自己的头晕便急问,“公主的王兄难道时常会这样责骂打罚别人么?”终究是担心,不得不问一下。 莎铃儿转了转眼珠子,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样说的话,怎么可能甘心将女儿嫁给哥哥?于是蹙了一下眉,立即舒展开,笑着摆手道,“没有,王兄只是看不惯只知道邀宠争风吃醋的女子,若是贵国公主下嫁哥哥,莎铃儿保证绝不会叫哥哥动公主一根手指头。” 刘邦和吕后这才松口气,互视一眼感叹莎铃儿还真是能给人‘惊喜’,弄的人仿佛掉进迷雾中,最后又是她拨开迷雾让大家看清事实。吕后拉过她的手,“那只好让莎铃儿公主自己观看大殿了,恕我不能奉陪了。” 吕后便回内宫休息了。 ------------ 第二十二章 欢喧一天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0-22 没多长时间,刘邦便叫一些大臣回了家,只说晚上的时候俸禄两千石以上的官员要到鸿台陪侍。只留下萧何陈平周勃灌婴等功臣老将,领着与莎铃儿参观了大半个未央宫,上了年纪的刘邦老早就感到累了也不便说出口,忍着疲惫陪着年轻有活力的莎铃儿,只是再也不如原来主动领着她到处观看,而是任莎铃儿跑到哪里参观,萧何便代替刘邦说一番恢弘的介绍,刘邦则是在一旁点头称是,不愿多开口。好在没一会儿的时间,莎铃儿也跑得腿酸起来,一屁股坐在了殿前的石台上,呼哧呼哧的喘气,金黄色的阳光照在润嫩的脸上,直叫刘邦感叹少年的美好,一时间忽然闪回到自己的年少之时,想着自己年少时做的那些不入流且叫父母责骂的事儿,刘邦便独自摇头失声笑了笑。莎铃儿歇息片刻,便对刘邦说连日来的赶路很是疲惫不堪的,请求刘邦准许其回去歇息一下,刘邦正巴不得呢,立即喜上眉梢笑呵呵的答应了,叫来宫人前面引路,带莎铃儿去长信宫的昭明殿,昭明殿早在两天前吕后已经差人收拾了出来。 莎铃儿走后,刘邦立即长呼一声儿,双手拍拍自己脸颊,目色深邃的看着莎铃儿远去的背影,不由得脱口而出,“此少年幸为女儿身,不然接手匈奴,吾家前程堪忧。” 萧何陈平等人皆缄口默然,眯起眼睛不自主的点头应和。 下午未时末,吕后本来想要陪莎铃儿继续观摩长信宫的后花园,怎奈头晕依旧,便叫戴青代替自己陪伴莎铃儿观看后花园。莎铃儿见了戴青便觉得分外亲切,大概是年龄相仿了,不拘客套的一把抓起戴青的手对她友好地笑笑。戴青先是为吕后解释了一番不能亲来的缘由,莎铃儿一笑而过,说本也没敢想要劳烦皇后亲自来的,上午已经是皇帝相陪,便不敢再叨扰皇后了,戴青来却是更合适不过的,年纪相仿也有话说,更不拘礼节。戴青见莎铃儿如此直率爽朗,分外阳光的野性美,一时间立即喜欢上莎铃儿的活泼阳光。戴青带着莎铃儿几个人去了汉家的后花园,后花园占地百顷,有专门的工匠检修花架。已是秋末冬初,所以争妍斗丽的夏花早已将落红融入泥土之中,剩下了一些只在晚秋时节开放的花儿,或红或白的月季、木芙蓉、秋葵;或黄或紫的万寿菊、帝皇菊、木槿;还有其他的黄槐、金桂等姹紫嫣红。匈奴偏北,气候寒冻,莎铃儿没见过这些嫣红,今儿个一见,分外喜欢,每见到一处花儿便要上去沉醉的闻一闻有何沁人的花香,恨不能折枝一朵带回匈奴栽培。约近个半时辰都是沉醉在汉家的花海之中,欣赏着汉家的姹紫嫣红,后花园中有一个安静优雅的桃夭亭,名字取自《诗经·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最是能象征这些鲜明艳丽的花儿了,如此说来为后花园取这个名字是最合适不过的。 二人坐在桃夭亭中都是双手捧着脸颊,不语一言却各自微笑着徜徉在花海。红轮西坠,最后一缕略带红晕的金色日光安静祥和的照耀在两个少女脸庞上,周围一片宁静,偶有一丝凉风吹起两位少女的发丝,飘逸潇洒而又窈窕端庄。宫中响起了日暮鼓声儿,是一天之中昼夜相交之时了,戴青与莎铃儿这才起身预备回去了,二人不失少女的活泼,相对着哈哈大笑一阵,且说今儿个最是开心的一天了。戴青打前儿继续带路,说是改日有空的话便带她去看永巷外面的菊花,莎铃儿高兴的一步追上戴青,连连点头称好。 约摸一刻钟,戴青送她回到了昭明殿,就离皇后住的长信殿不远,昭明殿里也有各色的菊花,只是不如永巷的多不如永巷的热闹而已。关上门,一把横倒在榻上,也摆开一个‘大’字形状,望着殿顶继续呆愣着沉醉在下午的花海嫣红里,门外兀然响起了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儿。 “门开着,进来吧。”莎铃儿朝着门外说。 ‘吱呀’一声门开了,进来一个穿着胡服的女子,和莎铃儿差不多的年岁,气质却比不上莎铃儿的半分。她手里端着一个盛盘,盛盘中放着一个金觞和两个口杯,金觞里还冒着热气儿,进来便将金觞和口杯放在了几案上。 “钮祜儿,你去哪了?”原来是她的贴身丫鬟钮祜儿,见她端来这些便一个机灵的坐起来对钮祜儿说,她一天都没见钮祜儿了,上午被皇帝陪着,下午被戴青陪着,竟忘记了贴身丫鬟钮祜儿的存在。 “公主,来喝茶。您走后,皇后娘娘便将我叫了去,茶是她亲自准备的,说是怕你一路劳乏,所以喝茶提提神才好,一会儿就去鸿台用膳呢。”钮祜儿兴冲冲的用匈奴语与莎铃儿说着,把盛盘放在了旁边的几案上,叫莎铃儿过去喝茶。 莎铃儿从榻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往几案这边走来,看见钮祜儿将茶放在上面,几案边又有两个席子,忽然心下一亮,大呼一声‘哎呀’,双手早已捂上了嘴巴。钮祜儿大瞪着双眼,不知莎铃儿搞什么。莎铃儿才哭笑不得似有悔意的指着几案说,“我道上午汉家大臣们为何那般瞧我,原来我把这个当成坐具了。”说罢,脸颊悔得通红,浑身不自在直自己在汉家君臣面前出丑了,似笑而非的窘着脸。钮祜儿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公主一向活泼爽朗,做出此事也是可能的了。”莎铃儿羞愧的埋怨她嘲笑自己,钮祜儿这才笑着安慰起她来,“莫羞莫羞,我们不同于汉家文化,不知者不怪。公主喝茶吧。” 莎铃儿这才觉得好受一般,也是,匈奴文化不同于汉文化,几案也就那么高,坐上又正好,谁知道他们那个东西是用来当桌子用的,当时也没人跟她说呀,如此想来莎铃儿总算不那么歉疚羞愧了,洗脸似的一抹脸,嘿嘿一笑,恢复本来活泼模样。金觞飘着袅袅之气,偶有一阵奇香扑鼻,莎铃儿好奇的弯着身子闻了闻金觞里的茶,眼前一亮眉毛一挑,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听说汉家的茶是上品,很好喝,我还没有喝过呢。”说罢便迫不及待的端起金觞往嘴边一倒,喝完又似有余味的啧啧嘴,说,“果是好茶。”好是豪爽的女子,不用小口杯,而是直接端起金觞仰着脖子往嘴里倒,还真是匈奴家的公主,狂野豪爽直爽而又不拘小节。 钮祜儿站立在一边点点头。没错,茶确是汉家的宝贝东西,一般人也是喝不到的。茶的历史久远而闻名天下,距离汉室建立之前已有三千年的文化历史,从原始到三王时代,从春秋战国再到秦汉之际,茶越来越是统治阶层的御用之物。发乎于神农,逐渐闻于鲁周公,早在商朝之前,茶已被视为珍物,用于祭祀和享用,珍贵无比,到了秦汉已逐渐普遍起来,巴郡属地成为茶的发源地和宫廷饮茶之用的主要供应地。 钮祜儿想起了冒顿单于交代她的话,微侧身凑近莎铃儿耳侧,郑重其事的说,“公主,此次我们到长安除了迎接汉家公主之外,可别忘了你王兄对你说的话,务必把九原郡要过来。” 钮祜儿的语气像是冒顿亲自在这里交代一样。 莎铃儿原本还在喜悦的脸庞,此时变得忧郁起来,放下手中的金觞,蹙眉起身走到窗前,眼睛平视着前方,不再搭话了,双手环着胳膊久久的看着殿外,今夜月色朦胧,一片祥和的寂静,莎铃儿的内心却静不下来。 “公主,公主……”身后的钮祜儿见她不说话了,也跟着来到窗前看着她,见她出神的望着夜空,夜空上繁星闪耀,紫微星明亮,被群星拱卫着。 莎铃儿叹一声,兀然说道,“钮祜儿,你说匈奴与汉朝廷为什么要征战?为什么要联亲?王兄说汉家的人都不是好人,都很狡猾歹毒,对周边的小国尽是打压收降。可是今天看来不是这样啊,他们对我们很好不是么?亲自出城迎接,还带我们看她们的宫殿,住这么好的房子,他们的皇帝皇后也对我们如此之好,还给我们送茶来,汉家不愧是礼仪上邦,不是王兄说的那样啊。”莎铃儿也想起了王兄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与今天她所见到的完全不一样,原本想着按着冒顿的意思,哪怕不要公主也要九原地区,但是今天见识了汉家的雍容大度,她做不来王兄交代的事,于是犹豫纠结了。 钮祜儿抿抿嘴,不自主的点点头同意栾鞮公主的话,在她看来也不是冒顿说的那样,或许是装出来的,做给外邦人看的?仿佛钮祜儿更具有冷静之心,事事考虑俱到而不被表面现象所迷惑,捏着下巴沉思一瞬,走近莎铃儿一步,“公主,国家是否与别国征战我们管不着的,那是男人们的事情。汉家与匈奴本是两个不同性质的国家,却有着共同的利益就是追逐土地,在他们之前,早有秦庭与我们相抗百年,不管在长安的地盘上谁是皇帝,那么他总是要传承着秦庭的做法与我们作战。今天他们以礼相待我们,那是自然的,难道要他们摆着脸色迎接我们么?” 莎铃儿原本活泼阳光的面庞却出现少见的黯淡愁容,欲要说什么,但是一想钮祜儿说的也对,于是没再开口,继续深沉的望着窗外。 “公主,一定要把握好机会向他们要了九原郡地区,有了九原地区,那么我们就能南下游牧了,我们的马儿羊儿牛儿们就可以吃到丰盛的水草了,我们可以在无银广袤的草原上和雄鹰们竞赛驰骋,可以扬着马鞭呼喊歌唱我们奔放的歌儿,可以和英雄们相依相靠共看日暮黄昏中的金色光芒,那个时候草原上荡涤着我们的欢笑声,奔驰声,好美的画卷呢。”钮祜儿拍着手开心的幻想着,仿佛她知道一定能要九原似的,幻想着那一天河套平原上的旖旎风光。 莎铃儿却面无表情的看看她,没点头没摇头。 “咚咚咚”外边一阵短促的敲门声,钮祜儿赶紧去开门,是一个小宫女。 “什么事?” “皇上说可以用膳了,栾鞮公主请随奴婢来。” 莎铃儿听见小宫女的话,从窗前走过来,“知道了,莎铃儿换一套衣服就来。” 小宫女行礼作揖告退了。 钮祜儿帮着莎铃儿找了一身干净的匈奴女装,给莎铃儿换好了,把原先少年服饰一脱,换上公主服饰,倒是比原来更加好看了。临走了,莎铃儿又到铜镜前仔细看看自己的脸,看看眉毛画得好不好,唇红够不够美,毡帽戴的正不正,仔细看了一番这才跟着钮祜儿出来了。 先是找到皇后,和皇后一起相跟着,皇后与她有说有笑的,给她讲汉家的民俗风情,莎铃儿听得开心极了,早已忘记了昭明殿中的不欢快。不久碰见了正往未央宫方向来的刘邦,相聚台阶下,刘邦又是先请莎铃儿入殿,莎铃儿依旧拱手弯腰执意请刘邦先入殿,刘邦早已领教过她的执拗,于是也不客气了,便哈哈大笑一番上了台阶入了大殿,吕后和莎铃儿也才齐齐相跟着进了鸿台。 晚膳,厨丞们做了好多美味佳肴来招待这个美丽勇敢的小公主,请她吃长安最好吃的菜。 本来没有其他夫人美人们什么事,匈奴人来朝和她们没有半点关系,只需好好待在她们的宫中就好。可是刘邦兴致极好,节骨眼儿上碰巧戚夫人缠着刘邦说想要一睹匈奴公主的风采,刘邦立刻答应了。心想既然答应了戚夫人,又恐日后其他诸姬来找自己吵闹责怪没有带她们,干脆吩咐了宦官通知所有姬妾们,趁着盛宴还未开赶紧去叫来其他夫人美人。 莎铃儿一走进布置豪华的未央宫,就觉得美极了,在匈奴王庭中可是没有见过像汉家这样的布置,地板明净如洗,烛火摇曳,中间放着一鼎三人才可围抱起来的香炉,香炉里香烟袅袅,殿中十二根朱红柱子支撑着辉煌的大殿。莎铃儿一个人在前面蹦蹦跳跳看这看那,时而回头笑着向刘邦吕后一个劲儿的赞叹。 刘邦吕后见莎铃儿如此开心,便也跟着笑起来,一来笑莎铃儿的纯真活泼;二来,情不自禁的有一种自豪感。当初萧何建造未央宫极尽奢华,说天子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看来今儿个是验证极正确的了。 “宫殿楼阙庄严肃穆,极让人所爱。皇帝陛下勤政为民,百姓其乐融融,上午进长安城的时候,两旁的百姓们真是热闹极了,争相观看我们。”莎铃儿蹦蹦跳跳的说。 ------------ 第二十三章 奉上厚礼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0-23 刘邦与并肩的吕后相互对视着笑了笑,向着莎铃儿别有所指地说,“你王兄也不错,东西南北各开疆域数百里。” 莎铃儿到底是听不出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很孩子很童真的笑了起来,环视了一圈大殿转身问,“莎铃儿什么时候能见到未来的嫂子?” ‘呃……’,刘邦捏了捏太阳穴,睇一眼在左边跟着他的吕后,吕后正迎上刘邦为难的目光,似乎想找她帮忙接话,到底不是真公主,刘邦始终怕穿帮,碰上这样的问题,总是不由自主的回避起来,扔给吕后处理。吕后处理事情刚毅果断坚决,某些程度上,刘邦是对她具有依赖性的,总觉得她的主意会帮忙解决一切困难。 吕后看了他一眼朝他点头示意,越过刘邦身边,来到莎铃儿面前拉着她的手微笑着说,“公主先不必考虑这些事,今晚我们只是开心的吃饭赏歌赏舞,明日皇上便会请公主见我们汉家的公主了。” 莎铃儿反是将手搭在吕后手上,露出暖人的笑容‘嗯’了一声儿。 礼官领着大家入座,刘邦与吕后并排正座,坐北朝南,偏座第一个便是莎铃儿,接着便是戚夫人,管夫人她们,对着她们的是萧何陈平等人。 莎铃儿站在原地不入座,低着头通红着脸说,“昨日莎铃儿鲁莽了,竟把这案子当做凳子,匈奴粗犷狂野,礼节不多,望大家见谅。” 大家面面相觑,刘邦捋髯呵呵一笑,称文化不同不足以怪罪,且叫莎铃儿勿放在心上。莎铃儿马上露出孩童般的笑容,然后郑重恭敬的朝刘邦这里弯腰深深一揖,起来又与其他的夫人美人一一点头示好,她们也都微笑礼貌的回之。 看着一桌子美味佳肴,莎铃儿眼睛都看花了,圆溜溜黑葡萄般的眼睛一直盯着案子上的佳肴美味,直咽口水,搓着双手就准备吃,看见一个肉菜便指着它问与她相邻的戚夫人,“夫人,此菜何名,看起来比羊腿好吃。” 戚夫人微笑着凑近她说,“这是五晶水肘,很好吃的,公主可以尝尝。” 莎铃儿点头笑了,又抬头问上座的刘邦,“皇帝陛下,我可以尝尝吗?” 刘邦笑着点点头,隔空做了个请的动作,“请。” 丝毫没见到案子边儿上放着一双著子(筷子),直接用手抓肉来吃,毫不顾忌吃相,三两下吃的嘴巴油光光的,时不时的还吧唧着嘴巴,有汤喝汤有水喝水,好一派豪放模样,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刘邦吕后面面相觑,瞪圆了眼睛看着莎铃儿,继而刘邦呵呵的捋髯笑起来。坐于莎铃儿身边的戚夫人也看得有些直咽口水。管夫人赵美人更是‘哇’的一声赞叹。萧何无语看向了陈平,陈平呵呵一笑看向了刘邦。正要拿第二块肉,一抬眼瞧见众人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莎铃儿正在抓肉的手立刻停止了,环视一圈正在看她的人,缩回手来尴尬的笑笑,“不好意思,我的家乡狂放惯了,莎铃儿这就用筷子。”又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肘子装作汉家女子的矜持之样往嘴里送,紧闭嘴唇细细咀嚼着,“果真美味,汉家东西真好,人更好,莎铃儿如果能嫁入汉家便好了。”罢了又往嘴里塞了一块儿,一个人美味的吃起来。 听到最后一句话,大家不知该如何接话,与身边的人互相看看,齐齐看向了刘邦。刘邦趁势指着菜肴道,“大家也都吃吧。” 众人拿起筷子夹着喜欢的食物往嘴里送,桌子上时而有一些小喧哗,都是关于吃的。戚夫人细心的荚菜给莎铃儿,莎铃儿亦是带着热切的笑容翻倍的夹好吃的给戚夫人,顿时这二人其乐融融的。嫉妒坏了戚夫人旁边的管夫人,闷闷不乐的用筷子杵着碟子里的饭菜,薄夫人见状,夹了管夫人最喜欢的捻花鱼给她吃,管夫人更是来了兴致,像是故意气戚夫人似的拼命给薄夫人夹菜吃,弄得碗碟子喳喳作响,这俩人有些冷战的味道。 上座的刘邦吕后瞧见管夫人把情绪都闹到宴会上了,刘邦拼命给管夫人递眼色,示意她注意形象,不要胡闹,管夫人没瞧见似的不理他,依然我行我素。吕后则是不屑的冷然一笑置之。也夹菜给刘邦吃,刘邦呵呵一笑,问她是否依旧头晕,吕后摇摇头,称好些了,刘邦也礼尚往来的夹菜给了吕后,二人似要把表面上的恩爱演绎的淋漓尽致。 饭桌上,大家各自演绎着精彩的故事,倒叫大臣们看热闹了,陈平低着头拼命憋着笑意往嘴里塞饭,萧何则是不明所以的隔一会儿便看看陈平,蹙着眉头疑惑的往嘴里送东西吃。刘邦吃着吃着便放下手里的筷子,向站在一边伺候的宦官打了个手势,那宦官小趋着赶紧过来稍蹲一点听刘邦说话,刘邦凑近他的耳朵小声吩咐了几句,那宦官便又小趋着出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正当大家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吃喝时,殿外进来八侑美艳的歌姬舞姬,浓妆艳抹,身着轻巧的汉服,轻盈巧笑,裙装如同流光雪月般飞舞。 盛大恢弘的宫廷音乐奏响,编钟、磬音、萧、管、笛、箜篌交织成美妙动听的音乐。她们在皇族们面前尽情展示自己的身材舞技妖艳,冰肌玉滑,梳着同样的发髻,舞着别样的动作,把汉朝最美的舞蹈全都奉献给外邦使臣。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 磅礴大气的《诗经·小雅·鹿鸣》将汉朝最好客的情谊通过众人齐唱的方式表达的淋漓尽致,恢宏磅礴,旋律庄严。 众人一边看着歌舞,一边吃着美味佳肴,一桌一桌的人尽兴着,不断地与别桌的人遥遥举杯,沉浸在磅礴大气的音乐之中,阵阵欢悦的笑声伴着歌声交织起来。 刘邦看见莎铃儿完全陶醉在这歌舞升平中了,她满脸微笑,满脸羡慕,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这些优秀的歌舞伎们,自豪的笑了。 “皇帝陛下,莎铃儿可以为您跳支胡舞么?”莎铃儿看着看着便来了跳舞的兴趣,转头兴冲冲的问刘邦。 刘邦眼睛一亮,便高兴地答应了。 莎铃儿冲着大家天真烂漫的笑了,起身就来到了大殿中央。刘邦屏退了汉家的歌舞伎,由莎铃儿带来的胡伎们占着主场跳起来。 穿着特色的胡服,跳着特色的胡舞,洋溢着天真烂漫的笑容为汉家的人展示了一场盛大的胡舞表演,有着刘邦从未见过的乐器,有着刘邦从未听过的音乐,有着刘邦从未看过的舞蹈,更有着后宫没有的美人。刘邦心花怒放的看着莎铃儿的表演,笑得合不拢嘴,不停地捋着美须髯,不停的说“好好好,别样的胡舞,朕真是大开眼界啊。” 舞蹈结束,莎铃儿又回到座位上,听见刘邦如此夸赞她的舞技,甚是开心,也很谦虚地说,“汉家总是让我开眼界呢,在我们匈奴王庭中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舞蹈,甚是宏大,音乐也优美极了。胡姬们只会跳枯燥的胡舞,没劲极了,如果汉家公主到了王庭,莎铃儿便可以找她学习了,汉家的文化不也得到传播了么?”莎铃儿说的手舞足蹈,无不体现对汉家文化的喜爱。 刘邦呵呵的笑着。 “皇帝陛下,此次前来,王兄让莎铃儿带了一份薄礼,王兄说就当聘礼了,还请收下。”莎铃儿起身说着,便低头从腰间取出一个金黄色的织锦,然后走到刘邦身边,两手捧着织锦到齐眉处,希望刘邦收下。 刘邦丝毫没想到,惊诧的站起来看着眼前的莎铃儿,简直不敢相信,抬起双手郑重的接过莎铃儿手中的织锦,慢慢打开来一看,眼睛顿时瞪得圆圆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连连的从嘴里迸出‘啊’字。 双手一合织锦,抬眼看着莎铃儿,冷静中带着惊狂的喜悦,“冒顿单于真是有心了,出手如此豪爽,朕知道匈奴乃在马上逐霸沙漠和草原的国家,殊不知牛羊马匹如繁星之多,竟肯送朕牛马羊共500头。朕除了宝贝女儿之外,怕没有别的可以相还了。”刘邦简直是欣喜若狂,他想要的不就是马匹么?想不到冒顿这么笨,居然送马匹给他,刘邦真是不知道该谢谢他还是该骂他笨,可是冒顿也不是这么轻易的就肯给他马匹牛羊的。眼前一亮,心下忽然一下子又沉下来,不自觉地打住了笑脸,念他冒顿不是个笨蛋,如此轻易送他马匹必然有深一层的请求或者阴谋,如此一想来,刘邦浑身打个冷颤,一种莫名的不安侵袭全身。织锦拿在手里,觉得沉甸甸的,不知是否合适收下冒顿所谓的礼物。一旁坐着的吕后听了,也惊诧的站起来,将信将疑的看了看刘邦,刘邦将织锦递给吕后,吕后一看果真不假,却更是摸不着头脑的看向了莎铃儿,也和刘邦一样的担忧,觉得总有一股压迫的感觉。 在身后伺候的钮祜儿听见是另一个织锦,惊诧惶急的瞪亮了眼睛,赶忙拉了拉莎铃儿,给她使了个眼色。莎铃儿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竟也未看到刘邦吕后面容的变化,继续对着汉家的人谦虚的说,“没有没有,公主价更高更值得我们王族尊重。” 刘邦哈哈大笑起来,对众人说,“栾鞮公主真可谓是女中第一使节,十三四岁就有勇气出使外邦,口才更是没的说,真如荀子所说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莎铃儿铁定最后一句话是夸自己的,于是又将黑溜溜的眼睛笑弯了,嘴角的小酒窝更是可爱。 ------------ 第二十四章 借问九原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0-24 众人皆笑了,莎铃儿也跟着笑了起来,大家一片灿烂的笑声当中,莎铃儿脑海里顿时闪现过王兄交代自己的事情,于是一下子脸色不如先前爽朗了,渐收笑意,蹙起了眉头,咬着嘴唇陷入一片沉思当中。 “此次南下长安,哥哥希望你向汉家皇帝把九原地区尽量给咱们要过来,厚礼便是牛羊马匹500头,他们不想嫁女儿的话也可以,本单于只要九原地区,他们的女子,本单于不稀罕,没有汉家的女子,也有楼兰的公主,若是他们不愿意的话,你千万别拿出厚礼。” 冒顿的话犹在耳畔,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自己将九原郡要过来。莎铃儿明白九原郡有着丰美的水草,广阔的土地,非常适合放牧游猎生活,就和他们现在的河南地紧紧相连,但是九原郡历来属于秦朝,现在属于汉朝了,没有汉朝的同意,径自去占领它,肯定名不正言不顺,一定会闹起战争的。虽然近年来匈奴国力日渐强盛,但战争一事终究还是不希望看到的。刚好与汉朝的姻亲·日子到了,冒顿便想通过‘和平’方式解决九原郡的问题,临走特意嘱咐妹妹栾鞮小公主尝试着去要九原郡。冒顿多少是个明白人,知道汉家不轻易给土地,土地乃是一国根本,也是显示国力江山的一大物质条件。自己都不愿意将土地给东胡王,汉家怎么可能愿意给自己九原郡呢?但依然抱有一种希冀汉家皇帝糊涂的做法,能要就要,要不来的话,牛羊马匹注定汉家也是要不了的,自己也没什么受伤害的地方。 莎铃儿沉思着冒顿的话,临走前,自己是兴冲冲的答应着,没和汉家的人打过交道,自己的家国历来又是那么的蛮横高傲,骨子里瞧不起汉家的人,认为汉家的人懦弱保守假仁假义。而且在汉六年的时候,汉家的皇帝还被哥哥围困在白登山七天七夜不得出,自然的认为,汉家的人不如匈奴强悍,汉家的军队国力也不如匈奴。莎铃儿才敢满口答应下来,实际是骨子里已经将汉朝的人看轻了,认为只要是匈奴开口谈的条件,他们只会乖乖听从不敢反抗的。只是这两日以来,见到的事,见到的人,莎铃儿却反是打骨子里倾佩起来,大臣们的忠于职守,皇帝的帝王之风,皇后的母仪天下,后宫的雍容和谐,臣民的昭明生活。大汉的生命力如星火燎原般的日渐强盛,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各方面看上去无懈可击,很有一种坚实强盛之势叫莎铃儿不敢再夜郎自大的狂妄与想当然了。 如此一想来,莎铃儿意识到自己犯了严重的错误,不该一时兴起将厚礼给了刘邦。倒也不是可惜几百头牛羊马匹,自己的家国本就是马背上的国家,不缺那么几百头牛羊,只是自己还未将哥哥的要求说出口,自己冒冒失失的就给人家好处,到头来还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才是莎铃儿后悔的。一想到自己做事冒冒失失,根本不考虑下一步怎么走,莎铃儿心底责怨自己到底还是太年轻。想当初,冒顿弑父登基之时,还有人劝自己私下里发动政变夺回父亲的王位,今日想来,幸亏自己没那么做,一来冒顿到底是亲哥哥,二来,匈奴国需要更有魄力有能力为国家前程谋划的雄主。自己年轻纯真,不懂政治,心中也没有一个对国家好的规划蓝图。哥哥弑父虽然不对,可是近年来带领匈奴族人返回河南地,夺取河套平原,消灭东胡,打压月氏国,军事打击西边的楼兰,又威慑楼烦河南白羊国,称霸于大漠南北,政绩煊赫,无人能敌。于是冒顿那些过去不堪的事迹渐渐被这些政绩淹没了,大家看到的是他的雄才大略,逐渐地认为匈奴国的辔头还得交给这个伟大的匈奴国主。 莎铃儿早已沉浸在对哥哥的精神崇拜之中,冒顿对外如何凶暴,对唯一的小妹妹却疼爱有加,如父亲一般教育着她,培养着她,把她教成匈奴国剽悍的女人,授她骑马技术,射箭技术,打猎技术,驾驭技术。冒顿私下里听说过有人教唆莎铃儿发动政变推下自己,但是她没听信别人话,这给冒顿更加疼爱她的理由,他知道自己的小妹妹历来纯真无邪,不参与政事,更不会谋害自己,于是加倍的疼爱她,成为匈奴国最受宠的公主,人人敬仰。 冒顿对妹妹也是赋予重任的,从来都认为匈奴的女子是最棒的,比如这次的南下长安,就把要过九原郡作为考验妹妹能力的事情,成功了,冒顿觉得总算不是白教育一场,没成功,妹妹的能力还需要加强。九原郡一事,冒顿对莎铃儿还是比较宽松的,他也知道很有难度。 两日所见所闻,越发觉得汉朝的雍容大度是匈奴所不可比较的,虽然暂时国力比不上匈奴,但终有一日会超过匈奴,一种对汉朝莫名的畏惧涌上心头。莎铃儿对匈奴对冒顿起了愧疚之心,认为自己很难去完成冒顿给的任务,虽然冒顿说是尽量要过来,但是莎铃儿确是个执拗的女孩儿,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不存在尽量要。 但是现在开口对皇帝谈这件事又觉得不合时宜,于是莎铃儿烦躁的不由得挠了挠后脑勺,瞧见大家方在一片推杯换盏的喜悦中,莎铃儿终是开不了口,便转话题对刘邦说,“皇帝陛下,莎铃儿想尽快的见到贵国公主,因为王兄还遣使臣去了楼兰国,缔结婚姻,怕是楼兰公主会与贵国公主一起进我们的王庭,楼兰王曾请求王兄立楼兰的女儿为阏氏,王兄顾及汉朝,并未正式答应,只是楼兰王又说要抢在汉朝的女子之前进匈奴,所以……” 刘邦一听,内心为之一怔,忙合起手里的冒顿单于的织锦,将它放于自己的袖口中,眯着眼睛,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问,“楼兰?冒顿单于也和楼兰结亲了吗?” 莎铃儿说,“王兄近几年军事打击了楼兰,虽是没有彻底收服,但是楼兰国元气大伤,不能与我们抗衡,只得派使臣来我朝结亲。” 刘邦与众人相互看看,皆缄默,想不到匈奴这几年不仅占回了河套即河南地,还把楼兰给军事打击的也和自己一样与匈奴结亲了。莎铃儿这么一说,倒是叫刘邦有些不自在,冒顿军事打压楼兰,是说给自己听么?久久的,刘邦略带尴尬‘哦’了一声,又道,“原来是这样,看来公主不能在长安久留。”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c 莎铃儿点点头,“还请陛下早做决定,莎铃儿好早日回国复命。” “那好吧,明日朕便让栾鞮公主见我们汉家的公主。”刘邦说。 莎铃儿面容淡淡的点点头,对于要九原郡地区一事,她始终开不了口,她知道土地就是王国争锋的根本原因,如今要硬生生的向汉家要一块土地,除非他疯了才会给,否则想都别想。河套地区以及河套南部的九原郡是块肥沃的土地,要是给了匈奴,不就像冒顿给刘邦马匹打自己一样么,等匈奴马儿吃够了草,保不准他就会南下入侵长安,甚至有可能毁灭长安。 但是回去的话,不是自己的性格,不仅没有要到九原地区,反而白白送给刘邦500头马匹,这不是给自家惹祸么?莎铃儿千思百想的不知该怎么办,蹙眉沉闷的久立原地而不言一语了。 刘邦瞧她不说话,便问,“公主怎么了,表情为何如此怪异?莫非生病了么,还是请太医过来吧。”忙转头向着殿外大声传旨,“传太医……” 话还未说完,就被莎铃儿打断了,不知哪来的勇气用着试探的口吻说,“我没有生病,多谢陛下的关心,只是……”话到此处,莎铃儿顿了一下,继续微笑着硬着头皮说,“不知道汉家的河山范围有多大,可有被分割出去的地方?比如九原,它与河套原本可是秦庭与我们竞相争夺的地方,只是现在它依然归属中原了。若是有人以厚礼相换,不知皇帝陛下会不会同意将九原地区分割出去?比如……比如分割给我们匈奴,我们会以更优的礼物奉送到你们手上,就像刚刚给你们的牛羊马匹什么的。”话音刚落,就看见众人齐齐将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众人面容皆庄严肃穆一副拍案而起的架势。 莎铃儿如芒刺在身很不舒服,两手在衣角下紧张的搓着,转身看看身后的钮祜儿,钮祜儿同样以尴尬的表情不知所措的看着她。莎铃儿又看看众人,带着似笑非笑,不,是不知该不该笑的表情看着大家,轻轻而谨慎的问,“是不是莎铃儿说错话了?我……”不知该说什么便低下头。 刘邦与吕后面面相觑的对视一下,搞不懂她为什么这样问,那些夫人美人们听了,也是大惊,分割土地给匈奴?这是,冒顿的意思么?刘邦顿时心下一亮,就说冒顿凭什么要给他这么多的牛羊,就说一定有隐情的,原来是想要九原郡。九原郡是汉朝的土地,刘邦比冒顿还要精明百倍,想和他要土地简直有点像问老虎吐出嘴里的肉,根本不可能。莎铃儿的话让刘邦觉得有些突然,千想万想,没想到是要土地,顿时令刘邦君臣有些发蒙,好一会儿刘邦才回过神儿来。大殿里沉寂了一下,气氛窘迫尴尬,皆默然无语,就连陈平也微张了张嘴,便低头独自喝起了闷酒。 刘邦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站在她面前,指着殿外的大好河山颇具魄力的说,“莎铃儿公主如此可爱,关心国家分界和别国河山社稷。朕的江山绵延东西南北八万里,这一寸寸的土地都是朕和朕的良臣们共同打下来的。期间冒过生死考验,但是老天助朕,硬是将秦庭夺回在自己手中,看着锦绣河山,朕深感欣慰,当初的苦难终是没有白费,但是如果公主说欲要用厚礼换土地的话,可以先问问朕的良臣们,看他们愿不愿意。”始终保持着帝王高傲威严的笑意。 莎铃儿环视一圈正在看她的文武功臣们,都是气势汹汹的样子,仿佛没有商量的余地。莎铃儿领略意思后,便觉得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尴尬的笑笑,“莎铃儿懂了,土地乃国家之根本,怎么可能用其他之物换取呢?” 刘邦心下茫然惶惑,确定不了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句玩笑话还是说真的? “公主没事吧?莫非此事是贵国单于的意思?”刘邦扬脖探问。 [奇^书^网][q i].[s u][w a n g ].[c C] 莎铃儿迎上正在盯着她眼睛的刘邦,赶紧闪躲开,“不是,莎铃儿刚才是说笑的,陛下,我累了,想回去歇息了。”莎铃儿知道此事已经搞砸了,继续待在这里自己的脸面挂不住,怕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穿,于是找个借口赶紧离开。 刘邦顺势点点头,莎铃儿不说,他也知道个七七八八的,于是对两旁的侍卫交代了一下,护送莎铃儿回昭明殿。 告别了刘邦一干人等,莎铃儿在钮祜儿的陪同下离开未央宫鸿台。 一路上,钮祜儿显得更加着急,急的她的手指一直在攥着衣角,思考补救的方法,咬着嘴唇一路走着,同时心里也在埋怨莎铃儿不会说,把事情搞砸了。 莎铃儿一言不发的一个人走在前头,平视着前方,眼睛深邃淡然,内心却此起彼伏。 钮祜儿一步追上来,看看两旁的汉人士兵,于是扯扯她的衣角,用匈奴语对她说道,“公主,明日我们必须正大光明的向他们要九原郡,否则我们的厚礼不是白给他们了么?公主你真是……怎么可以先将厚礼奉送呢?不给的话就让他们还给我们牛羊马匹,他们的公主是什么东西,值得我们用这么多的厚礼做聘礼么?”钮祜儿横眉冷对,嘴角激动不已的抽搐。 莎铃儿一下子停住了,猛然转回头,一改往日的小女孩儿的温柔活泼,暴瞪着眼睛以匈奴之语大声责怪钮祜儿,“你是什么意思,刚才的情景你看不到么?在王庭的时候,我就说这不是个好办法,也不想想人家的土地怎么可能分割给我们?” 莎铃儿忽然大怒起来,就连旁边护送她们的士兵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发怒吓了一跳,只是不明白她们俩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以为只是闹了什么小矛盾,就没太注意。 “公主……”钮祜儿还想再说什么,被莎铃儿的话打断,冷哼一声,清泉似的眼神早已换成犀利的怒火,“这都怪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王兄说了什么,你喜欢王兄,所以就献计给他问汉家要九原,此次南下长安本不是你该来的,但是你以我的关系,想要亲自下长安,如果成功了,你的功劳也会不小,也许王兄就会对你另眼相看?钮祜儿,这种办法你觉得好么?就算没有大汉的公主,依然有楼兰的公主,你,王兄不会看在眼里的,所以以后这样的计策还是少献为妙。” 钮祜儿被骂的不敢说话了,嘴角动动终无语,憋着怒火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手指捏的咯吱作响。 “但是,冒顿单于那儿……”钮祜儿欲要用冒顿单于说事。 “哥哥那里我会去说明,还好是在盛宴之上谈论河套之事,气氛比较好,言论较自由,如果是在他们的朝堂之上,也许现在我们早已被他们当做细作给抓起来了,只怕是皇帝皇后对此事起了猜疑。好了,这件事我会再考虑,回去吧。” 莎铃儿转身走了,钮祜儿怔怔的呆在原地,心里起着巨大的波澜,久久汹涌着。 ------------ 第二十五章 一场闹剧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0-26 已经戌正了,外面一片漆黑,月光照在冰冷的石子路上,和殿外的宫灯灯光交汇一起,分外寂静。殿内散落着零星话语声儿,莎铃儿走后,一些文武大臣们也陆陆续续的向刘邦告了礼回了自己家中。 大殿里被弄得一团糟,吃的喝的,金觥银觞,糕点水果歪歪斜斜的扔满了几案。 一些宫女宦者们见刘邦吕后他们还在里边,便不敢进去打扰,只是静静地候在柱子边以随时等待传唤。 大殿里只有刘邦和几位夫人美人了,有的喝的醉醺醺的,脸颊泛起了诱惑人的红晕,红扑扑的脸蛋如苹果一般让人秀色可餐。就如赵美人,最是天真无邪,整个宴会间时而向自己身旁的薄夫人和石美人说几句话,其余就是睁着圆溜溜水汪汪的葡萄似的眼睛瞧着外邦的莎铃儿,莎铃儿笑,她也跟着笑起来,仿佛看到十三四岁的自己,虽是比莎铃儿大几岁,但始终觉得就同她原来的自己一样活泼天真。她很喜欢莎铃儿公主,由于开心,便多饮了几杯,不料竟醉了,趴在几案上,带着醉意的笑容,手里拿着未喝完酒的酒樽,嘴里一直往外蹦着胡言醉语,“莎铃儿公主真……可爱,透明……纯真……纯……” 旁边的薄夫人见她醉成这样,便俯身过来轻轻拍拍她的背,“子儿,子儿回去了。” 薄姬向自己的丫头傅儿要来一杯茶,放在几案上,握着赵子儿双肩,“先喝口茶吧,好醒醒酒。”说着便端起茶喂给赵美人喝,不料被迷糊的赵美人无意识的手挥打在地,茶又溅了一地,赵美人依然醉意朦胧地笑说,“不……喝酒……开心的……喝。”摇头晃脑想要站起来,还未站稳就倒在薄夫人怀里,在薄夫人怀里乱拱,满嘴酒气,时不时的还打嗝。薄夫人搀扶着她,拍拍她的背,谁成想喝醉酒的人好像没了骨头似的软绵绵的不好扶,丫头傅儿帮着薄夫人使了全劲才又将她弄好。 在正座的刘邦与吕后相互对视了一眼,吕后摆着一张厌烦的脸不欲管此事。刘邦低头笑了笑,起身走到赵美人身边拍拍她的背,“回去吧,喝成这样还喝。” “不,找莎铃儿……喝。”赵美人把头歪过一侧也不看刘邦,醉醺醺的边说边笑。 “莎铃儿公主明天陪你喝,先回去。”刘邦将赵子儿从薄夫人怀里揽过来,回头大声吩咐门口的士兵和赵美人的贴身丫头,“送她回去,好生伺候着。” 话音刚落,刘邦对面的薄夫人说,“皇上,还是臣妾送子儿回去吧,正好顺路。” 刘邦思虑了一下,道,“也好,那就麻烦你了。”又把赵子儿转交给薄夫人。 薄夫人向他微微点头,和赵美人的丫头一起搀扶起赵美人出了未央宫。 见也无甚事了,石美人也行了告退礼回去了。 又过一刻,殿里的人更少了,在正座的吕后微闭起眼,双眉挤在一起,想着可能是与外邦使臣敬酒时多喝了些酒,脸颊也泛起了红晕,抬起手来揉揉太阳穴,捏捏额头,怕是还有些晕。白天陪莎铃儿参观未央宫时头就有些晕,回宫后便按着太医开的药吃了些,休息了一下,晚上又带着病体来参加宴会,喝了酒竟又引起了头晕。 吕后终是觉得难受,于是起身,戴青扶着她来到刘邦面前行了个礼,“皇上,臣妾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刘邦扶着她,一手搭在吕后肩上,怜惜关切道,“头还晕吗?朕一会儿就去看你。” 吕后迎上他正关切自己的目光,看了看,面色平静淡然,没显得多高兴也没显得不高兴,就好像已经完全习惯这样似的。于是对刘邦敷衍性的点点头,略微扫视了一下戚夫人和管夫人,她俩人赶紧弯腰低头做恭敬之样,吕后便在戴青的陪同下出了未央宫,刘邦也到内殿去了。 戚夫人管夫人恭敬的目送着吕后确实出去了,这才敢放肆的恢复原本样子活跃起来,管夫人有孕在身,最容易累,吕后一走,便赶紧坐回席子上。 戚夫人立马转回头,露出神秘的笑容盯着席子上坐着的管夫人。 戚夫人看见了刚才宴会上管夫人的一举一动,她就在管夫人身边,管夫人除了和自己叫板之外,最多的就是不断的抚摸自己的小腹,吃几口甜腻的东西便捂嘴要吐,只是大家都在殿上,不便狂吐,硬是憋了回去。前后几次都是这样,所以后来管夫人也就没再怎么吃东西,乖乖坐在席子上看大家笑,听大家说。戚夫人离她近,最是能够看清楚,此次赴宴的主要目的就是想搞清楚管夫人是否怀孕了。如此一来,管夫人却是怀孕了,她便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管夫人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案子上的果盘儿糕点,面容淡淡的也不说话,干脆一手支着下巴发呆的看着殿外。不知想到什么便大叹一口气,直起身子寻着刘邦,刚巧不巧的就迎上戚夫人神秘诡笑的目光,见她无故对自己憨笑,管夫人铁着脸,眼神如钩子般没好气的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戚夫人说。 管夫人没好脸色的白了一眼戚夫人,戚夫人却不生气反而笑了。 “有毛病吧。”管夫人没好脸的低声呢喃一句。 刘邦这时从内殿出来,手拿一件黑色风袍,准备摆驾去长信宫看望吕后,他觉得无论如何得去看她一下,不仅由于她的生病,还为其他事。还未走,管夫人便起身急急的迎过去,拉着刘邦的手,对刘邦撒娇的说,“皇上,你不是说过要陪臣妾的么?臣妾给皇上暖被窝好不好?” 刘邦一听她又要缠他了,摆出一副疯狂想要逃开的样子,却始终被她拽着,甩不开管夫人的手,一边扒拉管夫人的手一边敷衍的点头,“嗯嗯,以后以后吧,现在有事。” 管夫人看看殿外,又看看戚夫人,管夫人就怕刘邦晚上去了鱼藻宫。不管刘邦说的话依旧死缠着,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刘邦,“不,现在就去。”话罢,便故意将脸放在刘邦肩上给戚夫人看,戚夫人待在一边看着管夫人的纠缠功夫却掩嘴笑了。 刘邦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用劲儿从管夫人手中抽出自己的手,都拉疼了,赶紧用嘴吹吹又甩甩,睇一眼还在闹的管夫人,语气低沉故作生气道,“你好有力气啊,都弄疼朕了,好了,你先回去吧,朕改天啊,没听见刚才朕说要去长信宫么?” 扭头披上风袍便要走,又被管夫人拉住,哭哭啼啼的说,“那他今晚就见不到父皇了。”说完可怜兮兮的用手指指自己的小腹。 “受不了,真难缠,朕就不该宠幸她。”刘邦站在原地看着管夫人缠着自己,便小声嘀咕着,看来自己得说些狠话了,不然她一直缠下去。于是清清喉咙,严肃起来,放高了声调的说,“好了,烦不烦呐,别老是用他来留朕,眼睛耳朵都没长成,他知道什么呀,你再烦朕,朕,朕就让他以后也见不到他父皇。”趁势又一把甩开管夫人的手。 管夫人被他这么一说,鼻子一酸大声嚎哭起来,俯在几案边,干抹着眼泪儿,时不时的偷着一瞥不远处的刘邦,放高声音嚎哭歌唱着,“习习谷风,维风及雨。将恐将惧,维予与女。将安将乐,女转弃予。习习谷风,维风及颓。将恐将惧,置予于怀。将安将乐,弃予如遗。习习谷风,维山崔嵬。无草不死,无木不萎。忘我大德,思我小怨……” 管夫人口中词所选《诗经?小雅?谷风》被认为是一首弃妇诗。诗中内容是写以为女子回忆微时家中贫困,与丈夫共度难关,丈夫与她感情很好,等到生活富裕之时,丈夫变心而弃她,此写一位只能共患难却不能共甘甜的负义郎君。以此诗埋怨刘邦弃她。 戚夫人大概听得里面的内容何意,摒着气息小心的一瞥刘邦。 刘邦却干脆捂起耳朵,却还能听见烦音,憋着怒火大呼一口气,放下手对管夫人喊道,“还哭?烦死了。你你你,赶紧把她给弄回去,一点礼仪都不顾,赶紧回去!”刘邦不耐烦地叫戚夫人把她搀扶回去,指着跪在几案边的管夫人黑着脸又说,“这首诗要唱也不是你该唱的,和朕共患难的哪里是你?朕什么时候说过抛弃你了?” 戚夫人赶紧来到管夫人身边搀扶她,管夫人却立刻停止哭泣,从几案边站起来,阴着脸白了戚夫人一眼。看了看刘邦确实没有跟她回去的意思,便也不再强求了,没好气的对戚姬说,“去,我会走。”噘起大半个嘴非常不高兴,也不和刘邦说一声或者行个礼,‘腾腾腾’的就出去了。 刘邦与戚夫人相互看看,刘邦无奈的摇摇头,嘱咐戚夫人道,“你也回去吧,小心一点。” 戚夫人微笑着点点头,也出去了。 ------------ 第二十六章 都不好过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0-28 管夫人与戚夫人出了未央宫一前一后的走着,谁也不搭理谁。 就这么走了一路,气氛很是沉闷,戚夫人与身边的荆倾相互对视了一眼,看着在她们前面走的起劲儿的管夫人。 戚夫人一路都在想着如何与管夫人搭话,如今自己依约帮了她这么多,让她有了孩子,而管夫人这个样子是在过河拆桥么?为何二人同在一条船上还要这么互相推攮呢?难道管夫人不想帮自己了么? “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必须站在我这边。”戚夫人小声嘟哝着。加快了脚步追上管夫人,与她并行走着,瞧见管夫人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戚夫人伸出手搭在管夫人手上轻轻拍了拍,陪着笑脸道,“恭喜夫人。” 听到这一句突然而又莫名其妙的话,管夫人却立刻停住了脚步,微愣了愣,转回头,冷然中带着一丝不屑看着戚夫人,想到刚才宴会上自己突然吃不进食物呕吐时,似巧不巧的就迎上戚夫人正递给她诡秘的笑容,刚又和刘邦演了一出用子留夫的戏码,于是很快想到她说的就是自己怀孕这件事了。 管夫人又是没好脸色的睇一眼戚夫人,言语中夹枪带棒似的,又像是发牢骚,“少讽刺我,有了孩子又怎样,皇上他根本就看不上眼。” 戚夫人又是迎着她发的牢骚笑了笑,一手搭在管夫人胳膊上,劝慰,“夫人真是大错特错了。” 管夫人抬着头,眼神里满是疑惑和莫名其妙看着戚夫人。 戚夫人笑说,“夫人原本不就想只要个孩子,以防自己被殉葬么?现在有了孩子,为何不见夫人喜悦,反说要他何用。至于皇上,你不也是说只要有孩子,他爱上哪便上哪么?况且皇上不是看不上眼,只是他现在忙于国事,疏忽了夫人,本来皇上的子嗣就不多,他怎么可能看不上眼呢?别生气了,皇上去皇后那里不也很正常的么,况且他们又不会发生什么,只是在一起商量国事而已。” 管夫人被戚夫人这么一说,心里反倒是稍微好受了一些,也没刚才那么呛人了,仿佛这席话才是她的定心丸,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下来了。可是一连窜的担心和疑惑又上眉头,看着戚夫人说,“你怎么知道是商议国事?皇上和皇后毕竟是患难夫妻,对彼此还是有情谊的。” 戚夫人将看着管夫人的视线抽回来,不在意的笑了笑,转过身去边走边说,“我说是就是,且是关于匈奴的,至于他们的感情……”说到这里戚夫人低头笑了笑,顿了顿又道,“早已转化成为政治伙伴间的情谊了。” 管夫人跟着戚夫人边走边听,细细一想来觉得戚夫人的话大有道理。皇帝这几年虽是大部分时间不在长乐宫,但是对吕后却也是时时关怀着,有好吃的好玩的先往长乐宫送,大概是对她的补偿。于是感情就没那么要好了,皇帝长时间的待在鱼藻宫里和戚夫人腻在一块儿。但是一遇到政治上的难事儿,首先想到的就是找吕后商量,叫她出出主意,吕后出的主意大多能够解决当前困难,久而久之的也就对吕后产生一种政治依赖性,重大的而自己又拿不定主意的,在朝堂上和大臣们商议之后总会跑到长乐宫听吕后的主意。久而久之的,二人之间除了政事也没多少话是关于他们二人之间的,彼此没再说起过当初的誓言,没再当面说起过微时的生活。很微妙的就从夫妻莫名的转化成政治伙伴了,每次听完吕后的政治见地,刘邦都从内心里佩服她不同于寻常女子,无话时便在长乐宫稍稍待上一些时候,很少在那里过夜。二人逐渐变得客套起来。 管夫人心里暗赞戚夫人其实很聪明,为自己原先那些不入流的雕虫小技感到脸红。 正当她心里大赞戚夫人时,一抬头却看见戚夫人那张美丽的大脸挡在自己面前,眼睛直直的看着她,面容转为严肃平静,戚夫人问,“我可是依约帮了你,我却看不见夫人行动的踪迹啊,你有什么计划么?” 管夫人听了这席话,仿佛受委屈似的,声音立刻加大很多分贝,急的反驳道,“谁说我没有行动,我有多少次在皇上面前旁敲侧击的说太子的软弱,让他另择贤儿,他虽是有些动容,只是觉得他依然顾忌皇后而已,我已经努力了,至于成效如何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我只能帮你这么多,我不可能明着说,你把太子换掉,扶立代王,这不可能。” 戚夫人听她这话是不想再帮忙联手对付皇后和太子了,心里顿时有些焦急起来,脸色也焦灼不安的看着管夫人,此刻她要镇定,怎么办才好?管夫人现在有了孩子了,也就不再那么听从自己,如今她还有什么把柄落在戚夫人手上呢?没有。这可是威胁到戚夫人的利益了,她必须想方设法的把管夫人拉回来作战,否则自己将会如同一根筷子被轻轻折断。 戚夫人赶紧顺理了自己的情绪,掩饰了脸上的慌乱,抿了抿嘴唇,又道,“所以夫人就开始打鲁元公主的主意,假若公主入胡,也可以瓦解掉皇后的一些心智,是不是?夫人真是聪明,怪不得皇后要将你的配玺和绶带收回。” 一听这话,管夫人脑海里勾起几天前那段让她愤怒而又感觉背了黑锅的往事。气不打一处来,一步走到戚夫人面前怒瞪着眼说,“为什么连你也这么说?对了,说起这件事来倒让我怒火中烧了,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这么诬陷我?想叫我做替死鬼,门儿都没有。”管夫人瞪起让人心颤的双目看着戚夫人,二人的眼神就这么对上了,眼中战火此刻就要燃起。 戚夫人眉毛一挑,弯起嘴角笑了,“如果你死了,我还叫谁和我一起联手奋战呢?”暗示陷害管夫人的不是她。 管夫人怒冲冲的将视线抽回来,粗粗的哼了一声,“我会查明白的。让公主入胡不是我说的,必有人在暗中和皇后作对。” “那么,你还愿意帮我么?毕竟你的诺言没有实现。”戚夫人趁机说。 管夫人看了她一眼掉转身子走了,老远处才听见她被风吹来的话,“再说吧。” 戚夫人瞧她那个忘恩负义而又高傲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双手握成拳,紧咬嘴唇,眼神被阴冷怨望占据着。 刘邦伴着夜色,独自踏着石子路来了长信宫。进殿后一个人都没有,安安静静的,便往内屋走去,见吕后安静的躺在榻上,半裹着被子,双手露在外面。戴青在一边端着药水伺候着吕后,“娘娘,该吃药了。” 吕后眼神空洞,木然的看着殿顶,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就连刘邦进来了也没发觉,更没有起身行礼。反倒是戴青听见刘邦熟悉的脚步声,扭回头看见是刘邦,便起身行礼,还未来得及行礼,就被刘邦手一挥,免了。 刘邦递给她一个眼神,叫她下去,戴青点点头,预备将药搁在几案上,刘邦抢先一步从她手中拿了汤药端着,。到吕后身边,看着吕后沧桑发白的面容,刘邦此刻的心底竟是泛起了波澜,一切都是自己害的,原本一个活泼的少女,自打跟了自己后,变得沉默寡言,再也与他没话说了,甚至二人间只剩下争吵和恭敬。 刘邦端起药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又搅了搅,端到吕后嘴边柔软的说,“把药喝了。” 吕后方才醒过神儿来,微微扭头面色苍白的看着早已与她感情淡然的刘邦,看了久久,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吕后眼眶竟泛红了,一丝热泪流出来。说流泪也并不明白为何要流泪,头晕已经好多了,吕后也不在乎身体上的痛,看到刘邦就心底一阵酸楚的要流泪,大概刘邦的出现触碰了她心底深处的那种美好的回忆,而现实中又不会再复制那种美好了。刘邦放下汤药,从自己怀中拿出一个丝帕,也不知是哪个女人的,卷好了给吕后擦眼泪。 吕后看见一条女人的丝帕,心底很是反感,于是将脸别过一边,自己用袖子为自己擦了擦泪水。 刘邦尴尬的收回僵在空中的手,又将丝帕放进自己的衣袖中。坐在榻上,两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温和道,“事情太多了,竟也没能照顾你,头晕好点了么?要不要请太医?” 吕后擦了擦眼泪,扭过身来,从床上微微坐起一些,刘邦赶紧给她找枕头靠着,将吕后找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又坐下了。 看着眼前像是犯错似的刘邦,吕后是又爱又恨又心疼,半晌道,“皇上深夜来这儿想必是为了莎铃儿公主说的以牛马换取九原郡的事吧?” 刘邦眼睛顿时瞪得圆圆的,抬头看着吕后,很有惊诧之感。她太厉害了,自己心底想什么事,她全都知道,木然的点头,“是啊,朕觉得她此行的目的不止迎娶公主这么简单,宴会上的话只是试探而已,朕怕她明日会提出更不合理的要求,毕竟朕在众目之下收了他们500头牛马。冒顿不是个昏庸的单于,他不可能给汉家这么多牛马的,其中必有隐情。”刘邦顿了顿,叹口气又道,“莎铃儿不是说与汉家公主一起进匈奴王庭的还有什么楼兰公主么?他要真在乎汉家的公主,也就不会与楼兰结亲了,你说是不是?” 吕后眼睛微微一眯,用手指捏捏鬓角处,道,“皇上不用担心,九原郡乃是我汉家河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土地乃是国之本,无价。她再怎么说,皇上也只要咬着牙不分割就可以了,若是她心有不服,回国禀报她的王兄,即使是兵戎相见也无所惧怕。那些牛马,她若要回去,皇上便给她,但我想着她不会要回去。至于冒顿怎样对待女子,我们管不着,只能祈求老天护佑刘麓了。其实本来结亲匈奴就是个策略,有什么感情可言?所以他不会在乎也是情理之中,冒顿当然会想到本不愿汉家女子做阏氏,也不会叫楼兰女子做,他还是会想到匈奴女子优先。” 刘邦听着,觉得除了此办法也别无好的法子了,于是又叹口气,木在榻上不说话了。 “明天莎铃儿会在未央宫见刘麓,臣妾可否陪着陛下?”吕后将手搭在刘邦手上问。 刘邦‘嗯’了一声,往吕后身边坐了坐,撑开双手,吕后明白后笑了笑,便起身倒进刘邦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瞬间觉得大地与他们一起沉寂一起寂静。刘邦环着她的双肩,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也笑了笑,继而抬起两手在吕后鬓角为她轻轻的揉着,缓减她的头晕症状,瞬间十分美好。 ------------ 第二十七章 太子阿哥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0-30 翌日寅时,刘邦出了长信宫直接去往未央宫宣室殿批阅奏折,全部是长安附近几个县邑的县令、丞呈上来的,报告最近几个月长安的盗贼、狱讼等事。渐渐的,天儿大亮了,天清气明,一派和谐,烈烈的空气中夹杂着清新舒畅,只是还是稍有些冷凛。 长信宫内,吕后刚刚用完膳,戴青端来痰盂给吕后,还未来得及漱口,门外一个小宫女进来禀报说,莎铃儿公主来了。吕后眉毛微微一挑,心念这个小公主起得挺早的,于是就让宫女把她传进来。 吕后匆匆的漱漱口,就让伺候她的人下去了,眨眼间,门口阳光照射下出现了两个影子,莎铃儿和钮祜儿一前一后的进来。 “娘娘。”莎铃儿远远的对着吕后深深一躬,学着汉家的礼仪倒也是有棱有角的,钮祜儿也跟着深深一躬。 吕后笑着扶起了她二人,“公主学习汉家礼仪好快呢。”拉莎铃儿坐到一个几案边,笑脸迎人的说,“公主用过膳了么?” 莎铃儿点点头。 “吃的可还习惯么?”吕后又问。 莎铃儿又是点点头。 吕后也微微点头,“那就好。” 莎铃儿与钮祜儿互看了一眼,又对吕后说,“娘娘,不知莎铃儿什么时候能见到公主。” “皇上现在可能还在用膳,等他什么时候叫我们了,我们再去也不迟,反正公主今天是肯定能见到的。”吕后笑着拍了拍莎铃儿的手说。 莎铃儿便在长信宫陪着吕后等着,二人趁刘邦用膳之际,相互聊了一些事情,都是聊自己国家的美好。莎铃儿说她的家乡天苍苍,野茫茫,马儿牛儿羊儿遍野,若是骑着马与马群一起飞奔,那会是很壮观的景象,听着哒哒的马蹄声,胡服随风摇曳,毡帽险些被风吹走的刺激。还有那湛蓝的天空,那远去的雄鹰时而又飞回来盘旋上空,胡沙乱飞,地域却很空旷自由。追逐着马群栖息水草之边,听着水声哗啦啦的奏乐,看着绿草莹莹清新美好,扩手嘴边高歌匈奴剽悍旷远的雄歌。狩猎回来,与大家共分成果,围聚火苗旁边,烤肉吃喝马奶牛奶,之后群人不分高低贵贱互相拉着手围着火苗欢快舞蹈,喧嚣一夜。莎铃儿每当说起自己的家乡时,脸上便泛起一阵阵的眷恋和幸福,久久洋溢着欢乐之容。 吕后也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称好,跟着莎铃儿所说去想象莎铃儿家乡那一片清澈干净的美好家园,尤其是那湛蓝的天空,雪白的云朵,广袤无垠的土地。莎铃儿说完便露出幸福的笑容,吕后方从莎铃儿的憧憬之中退出神儿来,便转而回忆起自己的家乡,立刻回到了少女时期,讲述她的故事。 “我的家乡百姓亲和,山河秀美,沃野千里的农田,人家修筑着高高的谷垛子埋藏着初冬蓄存的食物,男耕于外女纺于内,晴耕雨读,好是和谐美好。春日的时候杨柳依依,春风得意;夏日的时候花开满山,炊烟四起;秋日的时候落红飞舞,秋实累累;冬日的时候银装素裹,冬雪早晴。也有你所说的蓝天,也有那一片自由,还有……”话到此处,吕后却低头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打住不语了。 莎铃儿与钮祜儿刚才还听得好好的,也随着吕后说的美好去想象着汉家的生活,几乎陶醉在那里,很是喜欢春风得意、夏日炊烟、秋实累累、冬雪早晴的景象,内心与这些美好的景象产生共鸣,于是越发的喜悦和向往。但吕后忽然不语了,瞬间那种美好的想象随之湮灭,跳出想象和憧憬蹙起眉头一愣,凑近吕后身边轻问,“娘娘想说还有那心底的心上人,是不是?” 吕后心下一亮,欲要张口终无语默然,抬头迎上莎铃儿的眼睛,淡淡的面容平静美好,像是沉默的承认了。 “公主,有喜欢的人了么?”吕后笑着反问她。 莎铃儿一愣撅撅嘴巴,挑挑眉毛,趴在案子上笑问,“什么是喜欢啊,就像我喜欢娘娘,娘娘也喜欢莎铃儿一样么?” 吕后此时却笑了,拍拍她的手,“等你再长大些就知道了。” 莎铃儿又是撅撅嘴吧,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此时,正在她们说话时,一个少年却径自走进来,正好是太子刘盈,今日却是早早的就来给吕后请安了。 吕后与莎铃儿停止说话,看着太子进来,吕后起身相迎太子。 “母后长乐无极。”太子恭敬的站在殿中央远远的就给吕后深深一躬作揖。 吕后伸出双手将他带来几案边,却看见莎铃儿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太子看,从进殿到行礼都未离开过,脸上跳跃着喜色。 太子见一个陌生的女子始终盯着自己看,觉得有些尴尬有些不自在,不巧的也迎上莎铃儿的眼睛与她相对一时,二人都是未见过彼此面的人,初见却是如此这般看着。 莎铃儿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美少年,约摸七尺七寸的身高,梳着高髻,冠着鎏金笄子,俊秀的面容,穿着标准的汉服,那汉服干净简洁,雍容华贵,腰束玉带,玉带上挂着一个半壁玉璜,淡绿色的,漂亮极了。 莎铃儿将视线移向腰间的玉璜目不转睛的看着,太子也莫名的跟着看向自己的腰间,又疑惑的看了看莎铃儿。只见她一身特色的胡服,黑色的靴子,头顶始终带着一顶镶了玉珠子的毡帽,甚是清丽脱俗,比之汉家女子,她更有匈奴女子具有的野气和干练。 吕后见二人初次见面是这样的情况,甚是尴尬,于是拉过太子看着莎铃儿说,“这位是匈奴国的栾鞮莎铃儿公主,年岁与你相当。” 又对莎铃儿说,“他是我的儿子,也是汉庭的太子。昨天匆忙,他也未来我的宫中,所以你们也就没有见过面。” 莎铃儿与太子各自对着彼此深深一躬,起身后又点头微笑示意。 太子微笑称道,“公主贤妹。” 莎铃儿也是轻轻点头,微笑称道,“太子阿哥。” “早就听说匈奴国的栾鞮公主南下长安进驻昭明殿,只是宫中事务繁忙,又要跟着太傅学习典籍礼乐,所以就没能见过公主贤妹。”太子做出请的动作,让莎铃儿坐回到席子上,自己也跟着吕后坐在席子上。 莎铃儿此时却像是见了能够说到一起话的人似的,心情愉悦起来,看着太子回道,“太子阿哥如此喜爱学习,真是莎铃儿的榜样,只是我还是喜欢骑马射猎,对于文字,莎铃儿却是不识一个。早就听说汉庭太子温文尔雅,为人谦和,待人甚好,今次见面真是如实了。”莎铃儿边说边委婉地笑起来,话语间尽是对刘盈的赞赏,笑容从没下过脸颊,眼睛真如小船一般弯着。 太子也跟着笑了,心想莎铃儿终是属于匈奴国的人,机灵模样中又带着一丝野性,不惧生人,不像汉家的女子扭扭捏捏,莎铃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该大笑就大笑,甚是招人喜欢,看着看着,刘盈也就开怀大笑了。他俩说着话,很快就融合相识了,倒是没吕后什么事了,自己一个人被撂在一边笑盈盈的看着二人对话,看着他二人倒是能够说得来,且是聊得非常好。 “公主真是女中豪杰,这么小就肩扛重任出使大汉,亲为亲行令人敬佩,想我还未走出过皇宫半步。”刘盈笑着摇头叹息,自叹不如起来。 莎铃儿抿抿嘴巴,笑道,“太子阿哥说笑了,莎铃儿原本就是喜动之人,此次南下长安还是求着王兄硬要他答应的,都说汉家四海好风光,所以想来瞧瞧。” “贤妹在这儿住的可还习惯么?吃的可还习惯么?”刘盈又问。 莎铃儿点点头,笑道,“谢过太子阿哥关心,一切都好,自来到皇宫,就被上邦礼仪包围着,宫人尽心伺候着,真是泱泱大国风范,莎铃儿见识了。” 刘盈笑着点点头,双手伸进宽袍大袖中。 吕后坐在那里闲不住了,好似埋怨的说,“公主与盈儿聊得如此之酣,真是不想打扰,无奈也想插嘴,不得不打扰了。”说着呵呵的笑了。 莎铃儿与刘盈一听面面相觑,也笑了。 ------------ 第二十八章 召见公主(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1-01 在长信宫里,三人笑意说谈着,说说彼此的国家,彼此家乡的风光无限,以及各自家乡的风俗民情,阵阵欢笑声从宫内发出。 吕后居住的长信宫好久都没有这样的笑声了,自从鲁元公主走后就没有过了。这次这样欢笑是因为外邦使者的到来,说着一些让她闻所未闻的奇谈。刘盈也像是碰到一个与他可以说得来的小妹妹一般,很是有话说,说的很是开心,仿佛高山流水遇知音一般,阳光暖人的笑容使得刘盈显得那么的俊秀那么的纯真无邪,这笑声里没有强求和尴尬,也没有让他觉得不舒服,只有快乐! 时有戴青从里屋沏好的茶端来,一一捧给他们喝。 正当他们说话间,外边进来一个舍人说,“娘娘,皇上请您移驾前殿。” 三人同时停止了说笑,起身站着,吕后转身向那个舍人一挥手,示意他下去,那个舍人便躬身下去了。 莎铃儿偷空间就睇一眼立于她正面的刘盈,双手背后,高髻冲冠,面如冠玉,虽是与自己同岁,但是看得出汉家皇子骨子里的威严和宁秀,比及自家匈奴的王子们或者贤王们的公子哥儿,刘盈更加突出一些,甚是莎铃儿看得惯的人。莫名间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提在嗓子眼,脸红红的,手也发烫,一时间有种生生世世便也想和他在一起的冲动,很是想一直这样看着他。 吕后来到莎铃儿身边说,“我们走。”又看了一眼刘盈,道,“盈儿可以随意了。” 莎铃儿回头看一眼刘盈,刘盈也正在看着她,但是他的看没有夹杂任何感情,只是像朋友那么看着她,淡然如水的平静。二人又是互相礼貌的点头示意,莎铃儿浅笑一下,跟随吕后走了,钮祜儿也跟着。 前殿,刘邦正侧倚榻上,一只手支撑着头,微闭着双目。今日起得过早去批阅奏折,致使他有些劳累。好几日未去栎阳宫朝拜太上皇,今儿个趁早便在早膳之前去了一趟栎阳宫,天色尚早,太上皇未早起,听得皇帝驾临,激动的老父急忙起身穿衣。刘邦进去见父亲对自己的驾临如此激动而又恭敬,便劝父亲继续躺着,只和父亲说说话,给他解解闷儿。太上皇笑着还是起来了,刘邦便照顾父亲大人穿衣洗漱,天儿亮了,便在栎阳宫陪着太上皇吃了早膳,行完父子礼仪才回到宣室殿洗漱了一番,换了身行头就赶紧来了未央宫。 殿内大臣们安静的陪着皇帝等候莎铃儿公主。一些大臣时不时的抬头一瞥疲惫的皇帝,难免会想到昨儿个夜里左拥右抱着美姬,玩得太尽兴了才这么累,在大殿上打盹儿。一些关注皇帝的大臣知道他近些天儿案子上堆满了民生奏牍,想着他定是熬夜批阅才这样劳累的,且白日莎铃儿话里有话的暧昧,也给了皇帝不少的压力,足以使他感到心累。萧何看着皇帝这样疲惫,欣慰的笑笑,好皇帝该如此。 殿外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宦官通报说皇后与莎铃儿公主来了。刘邦一听,赶紧从榻上起来,挺直身子,整了整身前的衣服,清清喉咙,揉揉眼睛,打着哈欠扬着脖子往殿外猫着。 正是辰正,太阳照得老高了,尽管有太阳照着,天也有些冷凛,殿门开着,飒飒凉风竟是往殿内灌,冻得一干大臣们打了个哆嗦。殿门前出现了四个影子,戴青陪着吕后,钮祜儿陪着莎铃儿,着一身正装,干净得体,跨过殿门一步步的向着刘邦这里走来。一进门萧何和陈平领头对着吕后深深一躬,大臣们继而全都低头深深一躬,吕后向左右大臣露出谦和的笑容,随之点头示意,莎铃儿也跟着吕后的样子做。等吕后她们过去了,大臣们这才直起身子列班恭敬的站着了。 “妾吕雉恭祝皇上长乐未央千秋万世。” “莎铃儿恭祝皇上长乐未央千秋万世。” 吕后和莎铃儿于刘邦的几案前躬身行礼。刘邦站起来,绕过几案来到她们身边,亲自将她们扶起,“免礼平身。”刘邦向两边的宫女一挥手,两个宫女便搬来两张厚实的毛茸茸的席子给了吕后和莎铃儿,在刘邦的几案下庭分坐两边,钮祜儿站在莎铃儿后边伺候着。 下庭两边的几案上也有好吃的水果和沁人心脾的美酒。 “公主在这里可好?”刘邦坐下来笑问莎铃儿。 “一切都好,谢陛下关心。”莎铃儿在原席向他点点头,刘邦捋髯呵呵笑着,“那就好。” 待所有人都已经到了,刘邦将几案上美酒一饮而尽,用手抹抹嘴,又朝莎铃儿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叫她也喝酒,莎铃儿还之微笑点头,伸出手来轻轻捧起美酒朝着刘邦的方向与他遥遥举杯一碰,便扬起脖子将美酒一饮而尽。 刘邦拍案叫好,竖起大拇指道,“都说匈奴女子奔放,今日见到果是,朕见识了。”说完又将一樽酒喝掉。 莎铃儿笑着摇头称匈奴女子不如汉家的小家碧玉。 这么客气了一会儿,刘邦往殿外观看了日光的强烈,便向着旁边的一个宦官打了个手势,那宦官赶紧躬身小趋着跑到殿门外亮开嗓子,传唤着,“传公主觐见。”一声声道破皇宫的宁静。 没多一会儿,从殿外进来一个标志的汉家女子,一身华贵的直裾裙装汉服,裙褶如雪月光华一般曳地,薄如蝉翼的织锦使得汉家女子冰肌玉肤呈现尽致,被太阳照耀的鎏金四溢似的,一片金灿灿的美丽。面容玉净美华,梳着好看的流云髻,一步一步的向着殿内而来,踏着中间的红毯子,步履轻盈如九天玄女飘临人间。看的刘邦登时直起身子扬着脖子,呵呵捋髯,张着嘴巴秀色可餐的看着。斜睨一眼吕后的冷淡阴沉的面容,这才让刘邦的心安静下来。 莎铃儿和钮祜儿看的目瞪口呆,也直起身子,目不转睛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实在没见过汉家女子这样的装扮。实在太美了,大汉朝可真是美人如云,连连从口中迸出夸赞之词,“真好看。” “儿臣拜见父皇母后,父皇母后长乐未央千秋万世。”说话间刘麓已经走到刘邦眼前了,掀起裙角跪于地面,低头躬身抬手到齐眉处行稽首叩拜大礼。刘邦刚站起身来欲去扶她,说时迟那时快的被吕后抢先一步越过几案扶起刘麓,面带微笑柔和道,“免礼。”刘邦脸上突遭尴尬一般僵笑着。 刘麓平淡的瞧一眼吕后,面无表情淡淡回道,“谢母后。” 刘邦稍整尴尬之态,呵呵的捋髯笑着,越过几案来到刘麓身边,将席子上目不转睛盯着刘麓的莎铃儿介绍给她认识,“这就是栾鞮莎铃儿公主,是匈奴出使我朝的使者。”同样又将她介绍给莎铃儿,“莎铃儿公主,她是朕的女儿,亦是这次下嫁匈奴王庭的鲁元公主。” 刘邦笑呵呵的介绍着,莎铃儿却瞬间的拧起了眉头,蹙起眉头与身边的钮祜儿吃惊模样互相看了看,嘴里发出一句,“鲁元公主?这是本人吗?” 话音刚落,大臣们一阵错愕,紧张的互相一瞧彼此,面有不安之色,全都低头不敢做声儿。吕后心里一咯噔,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很快的平静内心的紧张,强笑一下,赶紧给刘麓使眼色。刘麓‘哦’了一声,赶紧插话道,“都说匈奴公主长的韶秀可爱,今日一见果是真的。公主真会开玩笑,汉庭只有一个鲁元公主,便是我。”最后一句话尤其坚定不容置喙。 莎铃儿面有狐疑的看着刘麓却不语一言,良久莎铃儿拧起的眉头缓缓的放开了,面带微笑,“过奖,你才是真正的韶秀可爱,想不到鲁元公主这么美丽,刚才一见公主的容貌,倒是出乎我的预料……”莎铃儿故意不说话了,抿起嘴巴笑了。 这样的言语却把刘邦吕后甚至刘麓自己,以及下边的大臣们都吓坏了,各自紧张不安的咽咽口水,互相一瞧。刘邦神色不安,不停的眨着眼皮子,吕后悄然牵手刘邦,递给他镇定自若的眼神,刘邦这才稍稍稳定下来,对吕后会心一笑,松开了吕后的手。 见他们如此紧张,莎铃儿环视了他们一圈,又接着刚才的话道,“在来长安的路上,有人说鲁元公主容貌平平,没什么过人之处……”话到此处有些停顿,许是觉得话语过分直率惹人厌,于是回转话锋歉意问,“呃,我这样说会不会太直率了。” 吕后和刘邦心中悬着的石头才落下来,轻呼一口气,二人心有灵犀的一瞧彼此稍微轻笑一下。还以为莎铃儿要说关于真假鲁元的事,没成想是说容貌,倒有些急转弯了,吓得大家将心全都提到了胸口不安着。吕后心里一阵解脱似的喜悦,即使女儿不漂亮又如何,反正就是不给匈奴送去就行了,其他的可听可不听,根本不在乎。 方在他们得空喘气间,莎铃儿脸上的笑容却更加僵着,身后的钮祜儿根本就是黑着半张脸孔,敌意的目视殿内之人,多是冷淡和不近之意。 ------------ 第二十九章 召见公主(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1-03 众人又都坐在了席子上,与左右两边的人推杯过盏起来,喝了一通,甚是热闹。 坐在上座的刘邦眉目间已经有几分醉意,侧靠在榻上,露着醉意的笑容,一手搭在膝盖上,眼睛小眯着,又将另一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带着几丝酒气问下座的莎铃儿,“栾鞮公主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啊?” 莎铃儿脸色凝重,若有思绪的心不在焉,时而身边的刘麓与她客气一番敬酒,莎铃儿便敷衍的一饮而尽,继续蹙起眉梢无心的把玩着手中的酒觞凝眉思虑。一张玉净花明的脸蛋,久久阴云密布,隔不时的咬唇挠头,早已不在意殿内大臣们的恣意欢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案子上的碟子里已被刘麓热情的塞满了佳肴美味也没留意,听见刘邦一问,微愣了愣神儿,放下手中的金觥银觞,无甚热情淡然道,“就这几日吧,汉家公主我也见了,该办的都已经办完了,该是启程的时候了,多做打扰也不好意思。” “此去千里,栾鞮公主雷厉风行,几日前漫漫黄沙中南下,不久又要迢迢北上了,只是希望公主多多照顾我们汉家女儿。”刘邦笑说,举起美酒遥遥恭请莎铃儿。 “皇帝陛下请放心,匈奴国定会好生款待汉家公主的,此次我们两国结下昆亲之好,那么以后就不会有战事纷争了,陛下说是不是?”莎铃儿举起几案上的酒樽朝着上座的刘邦遥遥举杯一碰,蜻蜓点水似的敷衍一笑。 刘邦虽是有些醉,并未失去意识,倒是看上去清醒得很兴奋得很,连连点头,“公主颇有辔主之风,真如公主所言永生不再有战事纷争便是最好,汉家自当永守承诺。” 莎铃儿也不示弱,知道刘邦是激她许诺,顿时心下一亮,汉家皇帝果真机敏,句句都不掺合一句废话,且句句颇有深意。莎铃儿笑了一下也紧跟着说,“匈奴也不是个不守诺言的邦国,我们也守诺。”如同话语暗战一般,无形的硝烟渐隐渐现。 吕后听得他们越来越脱离主题,且有暗战之意,颇感不安,也赶紧陪笑道,“栾鞮公主喝茶。”连忙转移了话题,早已见莎铃儿脸上阴云密布没了热情,心中自咐莎铃儿依然对刘麓心怀狐疑,才有这般火药味。 刘邦醉意朦胧并未看清这些东西,夹了菜往嘴里送,口中咀嚼一番,眨眼功夫却叹起气来。将筷子放在案子上,啧啧嘴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吕后也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与萧何陈平对视一眼继而低头继续心不在焉的夹菜吃。 “此去匈奴,也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特别好的嫁妆给鲁元。”刘邦把玩着手里的酒樽低头道,想是觉着汉庭对不起刘麓,定是想补偿她。 坐在莎铃儿身边的刘麓恭敬谨慎的看一眼皇帝,又看了一眼吕后,低下头不语吃着闷菜。 “鲁元公主北去匈奴,一别久世不见,我们汉家的丝绸织锦和茶叶,铁器还有那些瓷器什么的,我看就多带几车吧,到了匈奴也好让匈奴人也瞧瞧汉家的东西,增进两国之好,传递两国风俗文化。”吕后停下手中的筷子笑问刘邦,“不知这样陛下愿不愿意?” 刘邦一听,倒是个好办法,汉家的丝绸茶叶和织锦,匈奴的牛羊马匹,正是相互换了一下,满意的点点头,“嗯,不错,皇后的法子最实用了,你觉得怎么样啊?”刘邦说着便把目光转向了在一边低着头的刘麓。 “呃,好,好啊,儿臣谨听圣谕。”刘麓话语吞吐,平淡的接受,对她来说无所谓什么好与坏的嫁妆,本不在乎这些。自己又是个冒牌的,没有发言权。 吕后睁圆眼睛谨慎的瞧了她一眼,笑了笑,刘麓看见吕后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不敢看她又低下头慌乱的抓起酒觞一饮而尽,苦涩的酒辣的她直吐舌头。 方从刘麓身上转回视线便见莎铃儿和钮祜儿两双眼睛直盯盯的瞧着刘麓,像是盯着猎物一般不肯松开。吕后警觉的游移在她们二人身上,心想刚才对刘麓的一举一动她们定然察觉了,从她们直盯盯的狐疑眼神中,吕后嗅到一股危险味道,连忙破开笑意对莎铃儿道,“元儿高兴坏了,又不会喝酒,这一喝竟呛到她了。”呵呵的笑着,莎铃儿也敷衍的笑一笑,不发一言。 气氛尴尬时,钮祜儿却突然站出来,站在殿中央,两边几案旁的大臣们喝进去的酒顿然喷出不少,惊诧着钮祜儿的举动。 “我可以说几句话么?”钮祜儿做了一个汉礼问刘邦。 刘邦与吕后面面相觑,你是……” “我叫呼延钮祜儿,栾鞮莎铃儿公主的婢女。” “有何事?请讲。”刘邦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看着眼前这个忽然冒出来的钮祜儿,一字一句的听她说着。在席子上坐着的莎铃儿看见钮祜儿忽然跑到正庭当中,差点将喝进嘴里的酒吐出来,抹抹嘴,莫名其妙的看着钮祜儿,又给钮祜儿狠劲的使眼色叫她回来,可是钮祜儿根本就当没看见。也不知钮祜儿究竟想要做什么,心里很是着急,莫不是要把九原郡一事重又提起,自己明明昨夜已经和钮祜儿说好了,怎么她还是不甘心么?莎铃儿眼睛一亮,‘糟了,她肯定是说这事儿,’脸色惶恐的看着正庭的钮祜儿,只觉得嘴巴里干干的,屁股似离席却未离席不安的扭动着。 “说起汉家公主的嫁妆,皇帝陛下倒是不必送什么丝绸茶叶和织锦,倒不如送她一块地,不知鲁元公主的封地在哪里。”钮祜儿干净利索一语中的的将土地问题牵引出来。 坏了,当初只忙着给刘麓上封号,未来得及讨论她的封地范围是哪里。如今被钮祜儿这么一问,刘邦被问住了,尴尬的杵在那里‘呃……’长安城没有多余的封地了,总不能瞎说一个吧,于是只好看看侧位的吕后,吕后与他眼神相撞,一手稍稍抬在腹间轻轻的朝他摇了摇,示意刘邦不要说话。 刘邦脸就像僵住一样,似笑非笑着,挠着鬓角。 吕后故作镇定,果如她知道的,今日匈奴人必然还要问土地之事,没想到是栾鞮公主的婢女开口问,多少有些叫吕后觉得失面子,大庭广众两国重要领导人的友好会面过程竟横空窜出个地位卑微的婢女出来质问大汉皇帝,吕后立刻对钮祜儿这个人没了好感,脸一沉,一言不发安坐于席想听钮祜儿的下文。 钮祜儿见他们都不说话了,脸上露出得意的笑,“难道皇帝陛下就没给鲁元公主任何封地么?这不是笑话么?” 莎铃儿觉得气氛不妙,赶紧小声对钮祜儿说,“钮祜儿,退下。”这次钮祜儿虽是看见莎铃儿叫她,但是她早已豁出去了,不理她。 一声柔中带刚的话语接下钮祜儿的话把儿,“恕我吕雉真是不知道匈奴国奴婢可以代替主人说话么?怎么栾鞮公主都没说话,你却可以呢,难道你有代主之心么?”吕后越发觉得事情不妙了,赶紧从席子上站起来也走到正庭,双目威严的看着眼前骄慢的钮祜儿,更是话里有话的提醒她住口。 钮祜儿看看莎铃儿,莎铃儿正黑沉着脸看着她,钮祜儿转而看向吕后,话语明显柔和,“皇后娘娘您知道钮祜儿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吕后继续柔中带刚追问。 钮祜儿此时却有些遇强则强起来,没理会吕后的话却上前一步又给刘邦深深一躬,然后道,“既然陛下没有封地给鲁元公主,那么钮祜儿倒是有一想法。” 刘邦眯起老眼沉思了一下,“说来听听。” “钮祜儿认为皇帝陛下可以将九原郡一带封给鲁元公主,其余任何汉家的东西都可以不要,那么如果河九原地区给了鲁元公主,那么公主便是匈奴国的恩人。汉家的女儿,匈奴国的媳妇,对我们家都好啊,有了九原郡的封地,公主在匈奴的富贵也就有了保障,我们也能跟着公主过美好的生活了,皇帝陛下认为怎样呢?”钮祜儿硬是将冒顿单于告诉给她们的话说出来,虽然知道冒顿不喜欢自己,虽然知道莎铃儿说的话是对的,冒顿根本就不会将她放在眼里,可是她要利用这一次的南下改变冒顿对她的看法,她要做冒顿心中最爱的阏氏,哪怕不折手段也要成为阏氏。 刘邦立刻阴沉老脸,坐于榻上久久未答话,对钮祜儿很是反感起来,憋着火气吹着胡子。厅下大臣轰然喧哗,指责钮祜儿目中无大汉国威,尤其是樊哙,钮祜儿话音刚落便一拍几案起身愤然指责,“姑娘如此僭越主权既是对匈奴公主的不尊重,也是对汉室皇帝的不尊重。”樊哙唾沫横飞的刚爽直言与慨然愤怒吓退了钮祜儿,几个武将跟随樊哙一块站起来指责钮祜儿。起初刘邦并未拦截,略有意放纵樊哙,觉得是时候了,才适时的拦下樊哙,故意指责樊哙不懂礼仪,也拍案而起怒道,“樊哙大胆,一点礼仪都不懂,忘记你是大汉子民了么?”挥手叫来两个殿外执戟士兵将樊哙赶了出去。“皇上……”樊哙不服气欲要再辩又不敢正面对抗刘邦,只好小声骂咧咧的憋着怒火出去了。钮祜儿被樊哙吓得有些害怕,顿时不敢再说话。莎铃儿倍感言语舆论压力,坐卧不安一直示意莎铃儿退下。 ------------ 第三十章 一年之约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1-05 刘邦立刻执爵向莎铃儿赔礼道,“樊屠子性情直爽不懂事,公主勿要在意。” 莎铃儿自身也略微尴尬,自觉钮祜儿惹得汉家的人怒发冲冠很是愧疚,也连忙执爵与刘邦遥遥碰杯,歉意的尴尬一笑便一饮而尽,饮罢还是坐卧不安,觉得千双眼睛暴怒的盯着自己,遂而一时将头埋低了许多,后背直冒冷汗。 刘邦与吕后听罢钮祜儿所说,心里立刻明白了她就是想要九原郡那块地,假如有九原郡,那么匈奴国就能通过刘麓进而南下河套之南逐水草而居,与大汉那可就是不离不分,东面就是云中郡和雁门郡,通过这两个郡便可以直达燕代甚至辽东地区,那么意味着匈奴的势力扫遍北部半个中原地区,控制了北部接而通过赵国齐国从东面对长安形成包围圈,使得汉室江山岌岌可危。细细一想,匈奴也不太可能这样做,匈奴是个逐水草而居的邦国,即使南下汉朝也不服汉朝长久以来形成的风俗文化,得到九原郡就是想在九原郡的土地上使得更多的牛羊马匹吃上嫩草,使得匈奴人们过得更好。看来如今需要考虑的问题就是是否匈奴国在九原定居后,会厉兵秣马的进攻大汉,抢夺汉朝的金银玉器和社稷用物亦或是宗室宝器,再严重了就是几乎灭掉汉朝,这是最坏的结果,刘邦吕后预料不到冒顿的想法做法。 刘邦听了钮祜儿的话后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依然故作淡定威严的坐在几案旁,手里把玩着酒觞,眼睛游离着思索。 受到樊哙所吓的钮祜儿很快重塑坚定,看刘邦并未表任何态度,心下疑惑不知刘邦何意,欲要再问,还未来得及开口,吕后抢先一步,双眸泛着柔中带刚的光芒,坚定刚毅道,“千翻讨要九原地区,莫非此次南下长安就是为了九原为了汉家的土地而来么?汉庭分封什么土地给鲁元公主,似乎不是钮祜儿姑娘可以左右的了的吧?况且公主乃是本宫和皇上的亲生女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宫和皇上的就是鲁元公主的,最后本宫告诉你,鲁元公主食邑于鲁,汉庭从来没有公主的食邑超过一个郡的,她虽是本宫女儿,也只能食邑几个县而已,钮祜儿姑娘不懂汉庭的制度本宫不怪。”吕后看了一眼处在尴尬时刻的刘邦,心里很是着急,见他没什么主意,便自个儿站出来与钮祜儿理论着,那种母仪天下的威严眼神令钮祜儿此时也不得造次。 在几案旁坐着的刘邦抬头与吕后的眼神默契的相视而对,二人眼中充满了政治立场上的默契,刘邦很满意的朝吕后点点头,也附和着说,“朕正是这个意思。” 莎铃儿见吕后抑制着心中的恼怒,刘邦与吕后不用说也是一个阵营的,见钮祜儿处于下风,随时可能败下来,莎铃儿赶紧又叫了一遍钮祜儿,“退下,钮祜儿!”此次更加严厉一些,不容她再次乱了匈奴国的规矩。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c “公主……”钮祜儿似有不甘的看着莎铃儿。 莎铃儿稍稍一摇头,示意她退下,眼里竟是不容商量的严厉。 钮祜儿站在原地咽了咽口水,不甘心的看着吕后和刘邦。心中闪念冒顿的话,更加想起自己的誓言——做匈奴的阏氏。钮祜儿狠下心来索性一扭头,不理会莎铃儿。 吕后虽有不怒自威的气质,但钮祜儿终究不是汉朝的臣民,而是国力强大的匈奴女子,也就不怎么惧怕吕后,谅汉朝也不敢对匈奴使臣做出过分事儿。钮祜儿一时觉得有了支撑便轻蔑的笑了一下,上前一步轻蔑的质问:“贵国公主真的是你们亲生……” 与此同时,案子边儿的刘麓豁然起身担忧的一看吕后,口干舌燥的看着钮祜儿。 “呼延钮祜儿!本公主叫你退下,没听到么?”不等钮祜儿说完,莎铃儿一步冲到钮祜儿面前,暴瞪着双眼,紧攥着双手,愤怒的看着钮祜儿,那个架势就差一巴掌打在钮祜儿脸上。钮祜儿又是不甘心且有些畏惧的看着莎铃儿,眸中暗示她不要忘了冒顿的话。莎铃儿气冲冲的已经站在她身边,就不会让她再这么乱说下去,钮祜儿憋了满肚子气忿忿的拂袖又站回原地。 刘邦君臣看着主仆二人,其实大家齐齐想到的是假公主的事已被泄露,原先刘邦说过匈奴人没见过鲁元公主,今儿个听钮祜儿口气像是知道假公主的身份,个个不安起来,生怕皇帝认为是他们泄露的。陈平安坐于席,早已看出了莎铃儿一行此次南下长安定不会只有迎接汉家公主这么简单,应该是汉朝皇帝派人护送公主入胡去,而不是匈奴的人亲自来接,这次来必有用意,想不到竟是关于国土的分割。他眯起眼睛瞧着几案上的酒觞,听着他们的对话,只是心底已经有了化解此事的办法,但他要等着皇帝或者皇后钦点他,他才会说,否则他绝不过问此事,他最精明了,圆滑老练的政治高手。 “钮祜儿不懂事,还请贵国皇帝皇后原谅她的过失,莎铃儿在此向你们赔罪了。”莎铃儿低头弯腰对着皇帝深深一躬,然后一步来到自己的几案前将案上的一樽酒一饮而尽,好赔罪。 刘邦见今天的召见公主见面会搞成这个样子,心底很是不爽,搞成这个尴尬的场面,源于没有好好处理这件事,自从接到匈奴国使臣三日后到长安,赶上吕后又把鲁元公主悄悄送回赵国,给刘邦一下子来了个突然袭击似的,让他很是找不着北的感觉,真正的公主跑回赵国,想追又追不上,也不能追,迫于吕后的面子,刘邦也不能派人追。 真公主走了,又随随便便的找了个假公主以代鲁元,甚是匆忙,况且那几日刘邦与吕后又闹得很不愉快,也就忘记了给刘麓公主说什么封地范围,以至于今日被钮祜儿相逼,真是失策。 听钮祜儿口音,刘邦的心也好似提到嗓子眼,生怕她说出后面的话,看来莎铃儿已经知道假公主的事了。顿时有些佩服栾鞮莎铃儿,颇有些大局眼光,关键时刻拦截钮祜儿的话,以免发生必要的冲突,她能忍这么久也是需要政治度肚量的。 刘邦也站起身来,一手背后一手自然的垂于胸前,略显大度柔和笑道,“无甚无甚,想必钮祜儿姑娘也是为了匈奴国着想嘛,可以理解,只是不得不说河套平原之南的九原郡乃是汉家北边的屏障,分割给了你们,那么我汉家的天然屏障不就没了么?且自秦以来就是隶属中原,更没有分割出去的理由,至于鲁元公主的封地,朕不是没有分封,只是没必要说出口,今日这般尴尬场面,朕也有责任,贵国使臣也不要自愧于心了。” 刘邦觉得他们千翻想得到九原郡,那么必是抱着那种非要不可的自信来的,若是不给他们一些好处,恐怕日后大汉与匈奴国的关系不会因为刘麓的下嫁单于而缓和,反而会百般折磨汉家公主,即使是假公主,那么他们也会以此来泄愤对汉家的怨恨,也可能忽略刘麓的身份,率领庞大的骑兵南下入侵长安,等那时匈奴铁蹄踏平长安的时候,想后悔可就晚了。当然,匈奴国不一定有实力踏平长安,且匈奴乃是马上打天下的国家,北居避世,风俗骄慢,一直是沙漠上的佼佼者,来长安不一定能适应。 刘邦仔细的思考了一下,接着又道,“河套以及之南的九原地对你们来说确是个好地方,山肥水美正好合适逐水草而居的你们。朕不答应分割,但是朕可以答应你们迁居九原郡一年,一年之后立刻北迁,不知你们愿不愿意?”刘邦真是颇有心思,居然想得出这个法子,想必答应他们南下九原郡定居后,他也会派遣军中大将日日夜夜镇守北疆,时刻防范匈奴南下,毕竟匈奴国是个不讲礼仪不守信用的国家。 听了刘邦此番的话,吕后先是惊诧的大张着嘴巴暗示性的看着刘邦,心里乱着急也不敢说出口,自己不是告诉过刘邦不要答应他们任何要求么?答应他们一次,就像拿肉包子奖励狗,越来越让狗上瘾惦记肉包子,而九原郡就是肉包子。 萧何与陈平干瞪眼,萧何急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屡屡想要开口,终究不知如何开口,想拦下刘邦,但拦下他,自己却没有好主意,再者一贯以来刘邦不做无功之事,他这么做必然有道理的,如此想来,萧何虽急躁终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听从刘邦。反是陈平也是惊讶的看着刘邦,想不到他想说的话竟让刘邦想到了,虽说是不解决根本问题的办法,但是总能解决小局,办法实行的效果不具长久性。 莎铃儿对刘邦的话先是有些发蒙,愣了良久才回过神来,恭敬拱手又是一躬,“感谢皇帝陛下的恩典,大汉对我匈奴的恩惠,莎铃儿没齿难忘,就一年,一年之后,匈奴国便会遵照誓约北迁,永不南下。”莎铃儿想不到刘邦最后还是让步了,于是心里感到很高兴,对于王兄的诺言也算是兑现了一半,可是这一半毕竟来得不易。 “那好,几日后我们就盖印为证。”坐在一边的陈平突然站起来走到正庭正色建议刘邦和莎铃儿盖上大玺印,还是他想的周到。 刘邦想了想,觉得合理,答应了,莎铃儿也点头答应了。 ------------ 第三十一章 不速之客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1-07 九原郡的事情基本解决了,解决的过程令双方给彼此心中留下尴尬和些许的不悦。尤其是汉室,刘邦心中对此极为恼火,又不敢轻易的将怒火挂在脸上,早已明了莎铃儿此次南下的用意不只是为了迎接公主还为了要土地。刘邦深明匈奴国力正是最强大的时候,汉室无法接受他的挑战,且国内正是实行着休养生息以保证恢复经济和文化各项平衡趋于正常化。对于钮祜儿提出的将九原郡给刘麓做陪嫁,刘邦第一个怒气直冲脑门儿,又有怒不能言,只得坐于榻上强装镇定和大度,深虑思索觉得还是灵活一点好,听钮祜儿的话,已是知道了假公主的身份,再激她们必然要将实话对着百官们说出来,指责汉朝的言而无信。不如就在她们说破之前灵活解决问题化矛盾于无形之中,既然不能给那就不如借其一年,彼此双方都退一步,本来土地就不能随便给,准许借其一年已是最大的宽度了。刘邦料他冒顿也定然知道此间道理,心下八成把握莎铃儿能够做主代替冒顿许下此诺。莎铃儿从刘邦君臣口中多少也明白了汉朝不是好欺负的,多有能臣武将和好君主护卫汉室江山,硬要是不可能的,能够借一年已是最好的结果,也就没再强求,只好顺势答应且下台阶。 一时气氛相当尴尬,刘邦不语坐在案边一个劲儿的喝着闷酒,莎铃儿又退回原位眼神逼着钮祜儿以解尴尬之围。吕后则是在刘邦与莎铃儿之间徘徊,徘徊一阵也沉默不语低头抿口闷酒。期间偶有几个心直爽朗的武将心生不爽,端起酒樽猛灌自己,罢了又将酒樽‘啪’的一下重重的放在案子上,案子上的果盘都震得抖三抖,气呼呼的生着闷气抗议皇帝不该将九原郡借给匈奴,震得莎铃儿也不由得发抖。刘邦方在喝闷酒,也被突如其来的‘啪’的一声‘哎哟’吓一跳,眯起老眼巡视下方,才看见是几个跟随他多年的心直爽朗的武将坐在原地生着闷气,刘邦明白此意,端着酒樽笑了笑,瞥一眼莎铃儿正埋低脑袋神色惶恐着。刘邦清清喉咙,放高了声音故意说道,“呃,事已解决,日渐西斜,散了吧。” 殿中一片吵吵闹闹陆续走人,刘邦也起身来到莎铃儿案子边儿,见莎铃儿依旧面显轻微的紧张发愣,刘邦微带笑意道,“汉室多有心直爽朗之人,公主勿怪。事已解决,不如皇后再陪公主赏园看花?”吕后立刻跟到刘邦身边笑意看着莎铃儿。 “不,是钮祜儿多事了,陛下勿怪才是。”莎铃儿早已起身歉意的深深一躬。 “朕还有事,公主请随意。”刘邦示意一眼吕后便笑呵呵的走了。 “嗯。”莎铃儿做请之样让路。 刘邦立刻步履匆匆的走出大殿追上萧何陈平等人,见那个吓自己一跳的武将也在,跻身几人中间的刘邦立刻跳到武将身侧,笑着重重一拍其背,“平日不见你说话,今日表现还挺血性的嘛,敢在殿上摔酒樽?”玩笑中又不失威严肃穆。武将立刻跪地拱手,“陛下解决九原郡之事不也太草率了么?历来九原郡隶属汉室,怎可轻易给与他人,臣不懂。”面有不悦冒死抗议刘邦。 “呵呵……”刘邦亲自扶起他,抚其背劝道,“卿果真不懂啊,无妨,曲逆候自会告诉你其中缘由。记住了,以后类似的摔酒樽再让朕逮个现成儿,不恕。”刘邦笑呵呵的捋髯倒让武将现在浑身不自在了,尴尬拱手称喏。 “陈公认为朕做的对么?”刘邦侧头笑问陈平。 陈平忙停下来躬身拱手恭维曰,“陛下夐明,此间缘由非凡夫所能明了。” 刘邦呵呵笑着甩起宽袍大袖领先走掉了,武将立刻来到陈平身侧迫不及待的要陈平告诉他缘由,陈平与萧何对视一笑,只笑不语也甩起宽袍大袖下台阶走掉了。武将瞠目结舌诧异在原地,萧何拉起他的臂膀与他同下台阶将细微娓娓道与他听…… 老远处才听武将埋怨道,“曲逆候果真讽我没他智慧,不屑详陈,多谢萧丞相指点。” 萧何朗朗笑道,“陈公非讽刺,而是示意公勿要夺陛下之威,方才大殿上,公已有不当之举。” 武将这才眼睛立刻明亮起来,嘴巴大张‘啊’的一声,抓耳挠腮道,“原是陛下借陈公罚我呢,陛下知道曲逆候不屑与我讲的……”再看萧何时,已经走了老远,武将猛拍自己后脑勺去追萧何。 未央宫。 殿内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吕后招呼着莎铃儿,又坐了一小会儿。莎铃儿别扭钮祜儿给大家带来的尴尬和不礼言语,期间多有汉室大臣们的忿忿抗议,虽是皇帝暗中调和尽量维持,但是莎铃儿心底明白皇帝是适时的散了盛宴,给自己台阶下也给汉室大臣台阶下。待他们走后,莎铃儿歉意的来到吕后身边,“皇后娘娘,九原郡之事请勿怪钮祜儿,莎铃儿在这里向您赔罪。”感到很是过意不去,对吕后低头歉意的长长一揖。 吕后扶起她,对莎铃儿委婉的笑了笑,将手搭在莎铃儿手上轻轻拍了拍,给莎铃儿一定程度上的安慰和缓减愧疚带来的紧张,又微笑的看了看莎铃儿身后的钮祜儿,钮祜儿眼睛依旧直直的略带敌意的看着吕后。彼此相对,各自接收着彼此眼眸里放出的性格和心理形象,从眼神里大致的了解这个人究竟性格如何。钮祜儿眼中多是防备和挑衅,吕眼中则如平静的湖面清爽却深不可测。顿时深感钮祜儿此人日后必是匈奴不得小觑的一位人物,匈奴已有雄才大略的冒顿,再加上一个有手段的钮祜儿,匈奴定要强势发展,吕后心下一阵不安,却立刻整理了情绪不上颜面。吕后笑了笑,不语一言,对莎铃儿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莎铃儿和钮祜儿也出了未央宫,走在回昭明殿的路上。谁也不语一言,心怀其事的独自走着。 莎铃儿环着胳膊搓着,想着刚才的一切,想着钮祜儿的话和行为,想着刘邦吕后的话以及动作,想着大臣们激烈的态度。‘唉’的一声跳出莎铃儿之口,脚下的落叶被咯吱咯吱作响。 “公主,钮祜儿今日表现的是不是太过了,他们……”钮祜儿跟在后头,小心的一瞥莎铃儿,见其一路不张口心里分外着急。 莎铃儿转头瞧了她一眼,继续走着,“不能怪你,鲁元公主……”眯起眼睛呢喃一下,昂头继续道,“错在他们,可是我必须那么阻止你。” 回到了昭明殿,莎铃儿为今日的事烦心不已,叹了口气坐在榻上,侧头靠着床栏,眼睛出神的望着一处。钮祜儿看到她这个样子,没和她搭话,独自去里屋倒了杯茶来给了莎铃儿,莎铃儿抬头一看,接过茶,却没有立刻喝下去,拿在手里端着。 二人在屋子里待了一下午也没有出去逛逛皇宫,在屋子里整了整自己的东西。莎铃儿倍感劳乏想睡一觉以解心中的烦心事,却又觉得有些冷,叫钮祜儿多给自己铺一层好褥子盖上被子就睡了一会儿,一直到了快要晚膳的时候钮祜儿才将她叫醒了。 莎铃儿躺在床铺中转头看了一眼外边,原来天已经黑了下来,外边静悄悄的,除了值班的宫女就什么也看不到了。掀开被子起床下地,来到铜镜前坐下,拿着梳子摆弄着自己的发丝,还未来得及将头发绾起,就听见外边的小宫女传话,莺莺道,“栾鞮公主,该用膳了。” “钮祜儿,去把饭菜端进来吧,我不想去吃了,另外和皇帝皇后解释一下,说我有些累就在屋里吃。”莎铃儿放下梳子,挽好头发,转身对钮祜儿说。 钮祜儿点点头,笑道,“和公主一样呢,我也不想去吃,我们就端回来吃。” 钮祜儿一阵风似的到了门口和小宫女一道去了。 半盏茶的功夫,钮祜儿就端着饭菜回来了,这次却是满面荣光,心情极好。端着饭菜进门后顺便用脚将门踹好,笑嘻嘻的来到莎铃儿身边,将饭菜放在几案上,热气腾腾袅袅于上空,原来是煮熟的牛肉和羊肉各一盘,汤羹各一盘,醇酒各一斝。钮祜儿一手托着下巴,笑容满面的对莎铃儿道,“公主,这下我们有的吃了,看见他们的御膳房里有这么多的羊肉牛肉,我就顺便端来了,特意放了我们那里的几种调味品,可好吃了,来了几天也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钮祜儿又将托着下巴的手放下,双眼只盯着饭菜,吧唧着嘴巴。 莎铃儿看见有好吃的东西,再也没有女子的矜持,眼睛瞪的圆圆的,咬着嘴唇看着美味的饭菜,如同小女孩儿一般爽朗的笑起来,“有我爱吃的羊肉啊,钮祜儿你真好。”莎铃儿开心的笑着,抬手捏捏钮祜儿的脸蛋儿。两个少女在屋子里开心的吃着笑着,也顾不上他们大汉朝的礼仪了,怎么简单怎么来就对了,抓起羊腿就啃,嘴巴吃的油亮亮的,吃剩下的骨头扔得满地都是。 “公主喝汤啊,别噎着。”钮祜儿嘴里啃着一根羊腿,油光光的双手端起汤给了莎铃儿。 “嗯,你也喝。”莎铃儿含糊的应一声,满嘴的羊肉还没吃完,一手又拿了肉一手端着汤,将大大的一碗汤咕咚咕咚的灌进肚子里,真是匈奴家的姑娘如此豪爽不顾小节。喝完后打个饱嗝,摸摸肚子对着钮祜儿哈哈大笑起来,钮祜儿也端来一碗汤大口大口的喝下去,也摸摸自己吃撑的肚子对着莎铃儿笑了。二人互摸彼此肚子,哈哈玩笑称彼此肚子里塞了西瓜,已然忘却了上午的不开心,此时只是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最开心最愉悦的时候,一阵阵清灵的笑声传出大殿。 “公主吃好了么?” “嗯,好撑啊,你饱了么?”莎铃儿搂着钮祜儿的脖子问。 “吃饱了。” 二人就像天真活泼无拘无束的孩童,笑着闹着,为彼此擦擦嘴角的残留污渍,好不亲密。 “我想王兄了,我想快点回去。”莎铃儿兀然一句,眼里早已起了相思想念。 正笑得起劲的钮祜儿听见莎铃儿这样说,渐渐收起了笑容,也和莎铃儿一样想起了匈奴的人,那些让她牵肠挂肚的人。 “钮祜儿也想亲人,想父母,想阿妹。”钮祜儿原本明亮的眸里渐现对家乡亲人的憧憬和思念,从案子边站起来走到窗前,将窗户撑起来,两手环起胳膊看着漆黑的夜空,除了星星以外,别无其他。 “今夜没有月亮啊。”钮祜儿站在窗前说。 莎铃儿朝她那里看了看,也起身来到窗前,凉风习习吹拂着少女们的发丝,抬头看着夜空之中唯一一处亮点,莎铃儿笑了,指着北方那颗星道,“瞧,照耀北方的紫微星依旧明亮。” 钮祜儿扬高脖子寻着,高叫,“紫微星,紫微星,照耀我们匈奴。” 莎铃儿将手搭在钮祜儿肩上,头也倚在她肩上安静的看着窗外,嘴角扬起了笑容,平和安详。 忽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 莎铃儿和钮祜儿诧异的互看一眼,念着已是深夜,还有谁会来找她们?钮祜儿起身去开门,却是一个一身黑衣,头戴遮面纱的女子站在门口,看不清面容,钮祜儿上下打量了一会儿,不认识她,歪着头拧着眉问,“你是……” 那女子只是礼貌的点点头,不说话。 莎铃儿见人还不进来,朝门口问,“谁啊?” 钮祜儿只好将她放进来,随后关好门。见女子着一身黑衣服装,还遮着嘴巴,甚是神秘,夜已深,她是谁,来做什么?立刻使钮祜儿警觉起来,步步紧跟黑衣女子,警觉而疑惑的看着这个遮面女子,跟着她来到莎铃儿身边,钮祜儿立刻挡在莎铃儿身前掩护。 莎铃儿拍拍钮祜儿的肩,示意她无需紧张。见一个穿着神秘而自己有熟悉的人进来了,立刻看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感觉分外莫名,诧异而疑惑的与钮祜儿看了看。 遮面女子却将面纱放下来,露出清澈的面容,这才让莎铃儿看清了真面目。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我认识你。”莎铃儿斩钉截铁的说,“你不就是……” 话音未落,遮面女子就将手放在嘴边‘嘘’了一声,告诉她不要声张,莎铃儿点点头,请她坐下了,钮祜儿去里屋倒茶。 “这么晚了,有事么?”莎铃儿也坐下来,将案子上的烛火往中间移了移。 遮面女子的面容更加清晰的暴露于烛火的明光之中,标志的五官修长的身材,唯有后宫才能选出这样的美人,女子看着莎铃儿委婉的笑了笑,“前时匆忙,虽是在大宴上却也未能和公主搭话,此番前来想和公主聊一聊,冒昧之处,公主请见谅。” “聊什么?我们不是很熟。”莎铃儿干脆利索一语见地叫她开门见山。 钮祜儿将茶端来,给她倒上,递给她。 “谢谢。”遮面女子接过茶说了声谢谢,钮祜儿一个微笑回应她的感谢。 “就聊聊我们汉家的公主,鲁元公主。”遮面女子说完将茶一饮而尽,倒也干脆利索的打开话题。 莎铃儿立刻挺直了身子和钮祜儿面面相觑,十分惊诧,不知此位不速之客究竟意欲何为。主动说是聊鲁元公主的事,莎铃儿她们顿时起了兴趣,竖起耳朵细细听她讲诉。 ------------ 第三十二章 秘密之谈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1-08 “汉家公主?”莎铃儿吃惊的反问。 遮面女子云淡风轻的点点头,依旧品味着已喝到肚子里的茶香,“皇后送的茶吧?果真不同凡品。” 莎铃儿未理会女子的话紧紧跟道,“鲁元公主韶秀可爱,依约下嫁王兄,真是天地良缘。”莎铃儿故意赞美的说着鲁元的好话,欲要抛砖引玉的引出她的话。 果然,她好像上当似的,冷哼一声,轻蔑的反问一句,“公主果真认为么?”遮面女子一边将茶拿起放在嘴边喝,一边用一种黯沉和带着不屑的眼光直盯盯的看着莎铃儿。 被她这么一问,莎铃儿与钮祜儿更是面面相觑不已,莎铃儿心下立刻自咐,是否女子的话要验证了自己的猜测。立刻又转向遮面女子看着,不解的反问,“难道不是么?”迎着她的话顺势而问。 遮面女子放下手中的茶,继续轻蔑的笑了笑,又迎上莎铃儿疑惑的目光,将身子往莎铃儿那边凑了凑,谨慎的瞧了瞧左右四周,压低声音神秘道,“我要对公主说一句真话。” 莎铃儿也将自己的身子凑近了遮面女子,洗耳恭听。 “以假乱真真亦假,以真乱假假亦真。”遮面女子用手扩在嘴边小声对莎铃儿说。 本来脸上的笑容就不怎么绽放,听见遮面女子这么一说,莎铃儿心底一咯噔,大致了解她要说什么了,因为她本身就知道这个鲁元公主不是真的,脸部的肌肉更像是僵住了似的看着遮面女子,钮祜儿更是下意识的将手握成拳,怒目星光的咬着嘴唇。 “夫人究竟想要说什么?请明示。”莎铃儿不露情绪继续引诱。 “公主真是天真活泼,我不相信哪个母亲会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嫁到胡地受着百世不见的相思之苦,何况是汉庭的公主,你觉得皇家真的会将真公主下嫁匈奴单于么?”遮面女子也不管莎铃儿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一口将话彻底挑破,既然来此就是说这事儿的,何不一次开门见山的说。 莎铃儿不悦的沉默了,眼睛直盯盯的看着遮面女子,以一种根本不相信更准确的说是一种反感的眼神看着她,眼中略有游移终不语一言。 见自己已经说到这般透骨,莎铃儿却依旧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遮面女子此时有些着急起来,一手’腾‘的一下撑在几案上对莎铃儿说,“公主……没有听明白?” 莎铃儿完全将目光重从女子身上移回来,脸上彻底没有了笑容,反倒是阴沉和些微的怒意代之,‘腾’的起身双手背后而站着,粗声不悦道,“夫人,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不觉得这是在挑唆么?我道大汉皆是知荣辱互协作的人,没成想夫人竟说汉家的不是了。鲁元公主只一个,我也见过了,夫人请回宫吧,恕莎铃儿不远送。” 拂袖而立不看遮面女子一眼。 见自己的用心没有成功,反倒是落了一身骚,遮面女子有些不满,站起身来对莎铃儿说,“我也是为了我们汉庭考虑,假若你们发现我们是以假乱真的话,到时候不免南下长安,激起一场恶战,倒不如现在说出来,将战事的萌芽祸因扼杀掉岂不更好?” 莎铃儿动了动嘴角,听得女子也正是一番道理也就不好再开口,立于原地静静地听着。 “想必你们也听说过我们的皇后吧,她可是女儿身男儿心,厉害得很,这次的李代桃僵就是皇后想的法子,我不得不佩服她,朝堂之事多半还要问询考虑她的建议和意见,就拿九原这件事,想必她也出了不少力吧。”遮面女子得意洋洋恨不能将皇后所有事都给挑出来泄愤,满以为能够惹怒莎铃儿,没成想…… “夫人请回宫。”莎铃儿再次下了逐客令,“钮祜儿,送客。” 遮面女子彻底动怒了,重重的‘哼’了一声,将云袖边子一挥,黑着脸严声道,“栾鞮公主果真不感谢我,反倒撵我出去么?” 莎铃儿转身未理她。 “夫人请。”钮祜儿将门打开做出请的动作。 仿佛自己吃了闭门羹,自己来告诉她们实情,反倒被赶出来了,遮面女子满心愤怒的瞅了一眼背着她站着的莎铃儿,丝毫没有挽留她的样子,于是忿忿的就出去了。 刚要抬腿越过门槛,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于是重又退回来,对莎铃儿说,“既然公主毫不理会我的话,想必公主不会将我的话告诉皇后和其他人吧。”原来是怕莎铃儿将自己说的话告到吕后那里去,这才回来试探着问莎铃儿。 “放心,莎铃儿不管汉庭宫内之事,况且夫人不是说过这是为了你们汉庭考虑么?”莎铃儿转回身来说。 遮面女子像是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对生命的保障,于是毫不留恋的急急的走出了昭明殿。 钮祜儿将门重新关好了,背靠着门看着莎铃儿,她正凝眉苦思着刚才遮面女子说的话,一手捏着下巴眯起眼睛,一手恰着腰,在屋里走来走去的。 钮祜儿来到她身边,“公主,我们怎么办?” 莎铃儿长舒一口气,抬手捏了捏额头,走到挂着一幅美丽的织锦图的墙边对站着看起来,沉默了半晌,说道,“她说的你我都明白,他们不知道你我已经了解真正的鲁元长公主,其实私下里叫‘眉心小妹’,当我们见到这个所谓的鲁元公主时,不仅没有眉心痣,而且看上去很有一种忧郁,确是很震惊,所以你才坚定的和他们要九原郡地区,对不对?” 钮祜儿点点头。 “所以先前我只是示意你退下,到最后才上前阻拦,你明白其中缘由么?” 钮祜儿恍然大悟说,“他们不对在先,我们总得叫他们提着心悬着心不痛快一会儿,所以公主才如此放纵钮祜儿在朝堂上的胡闹。” 莎铃儿笑了笑,眼中划过一丝轻微的怒火,“放纵臣下的不只我,汉家皇帝不也放纵他的臣子么?” “汉庭欺我们太甚。可是公主你已经将厚礼送给了他们,他们却只允许我们定居九原一年,还叫我们盖印为凭,看不起我们,不相信我们嘛。”钮祜儿撅高嘴巴,挑着汉家的不是,恨说,“既然他们自己人都这么说,我们何不将事实挑明了,就要他们的真公主,反正我们已经吃亏了,明知是假的,我们还能当做是真的么?千万不能叫汉家的人觉得我们好欺负,要知道此时可是匈奴最强劲的时候,他们汉家绝对不敢和我们开战。” 莎铃儿好心下有些动容,但是又仔细一想,眉头又皱起来了,仿佛有些担心,道,“切勿鲁莽行事,若是我们将事实说出来,他们会将我们抓起来还是交出真公主,我们都不知道,毕竟这是两国联亲的大事,直接说出来恐怕不妥,皇帝面子上挂不住,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处,反倒落得一身不自在,更有可能轻易的挑起战端。汉家休养生息,我们也刚打击了西域楼兰诸国,听王兄讲过些日子需得敲打敲打辽东的乌桓部落,他们又西进抢夺我们的地盘了,如此说来我们也需得休整,不是动军事的时候。” “公主打算怎么办?”钮祜儿问。 莎铃儿踱步咬着指甲,眯起了眼睛想了想,忽然心下一亮,“不直接找皇帝皇后,找他们的太子。” ------------ 第三十三章 长相勿忘(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1-10 莎铃儿与钮祜儿决定立刻动身前去太子殿走一遭,将此次的公主下嫁匈奴之事好好的问个明白。问问他为什么汉家要以假乱真,为什么要欺骗匈奴国。不能直接问皇帝和皇后,那么自己和太子的年岁相当,有什么话也好说出口,且觉得太子温雅善良,太子不会将她捆绑起来,即使是发现自己已经知道了假公主的事情,也觉得太子不会对她们有很大的威胁性,第一眼就觉得汉家太子儒雅有风度,做事必不会如他父亲一般。 莎铃儿重又换了一身胡服,梳了梳头。钮祜儿从外边带进一个窈窕的小宫女,做为领路人,莎铃儿一看钮祜儿做事这么仔细,便委婉的向她笑了,她们不知道太子殿在哪里,所以只得让宫女带路了。 出了自己的昭明殿,莎铃儿钮祜儿二人并行走着,前面的小宫女独自打着灯笼领路向东走。 二人趁着夜色模糊的看着去太子殿路上的风景,尽管黑夜不清楚,去往太子殿的两旁路上每隔百米远就有一个暗黄的宫灯照耀路面,周围安安静静的除了守卫的士兵。也可以模糊地看见远处庄严的楼阙高耸在夜色中,两边的阁道上有着镂空的雕窗。莎铃儿本就对太子第一眼有很好的感觉,于是也想趁这机会瞧瞧他住的宫殿及周围的夜景。夜里很冷,偶有冷凛的风吹来,二人都往紧裹了裹自己的衣服。 越来越走近太子殿,果是一国储君的殿宇,高楼阁道,复道相连。楼阙上隐约的有五脊六兽——狻猊、囚牛、狴犴、嘲风、蒲牢、螭吻、赑屃、负屃、睚眦等兽物形象嵌在殿角,作威作福的为大殿镇邪。太子主殿丈高目不及视,威严凛凛,雄美壮观。殿外有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值班,个个面色严肃,刚强挺拔的站着,手里拿着或戟或矛,一派严肃不敢让人靠近。 小宫女带着她们二人来到太子殿外,刚要进去却被两个守卫拦住了,面无表情高声严肃道,“此乃太子大殿,生人勿近。”严肃语气直教人心生恭敬之意。 “这位是匈奴国的莎铃儿公主,有要事见太子,还请通报一声。”小宫女手提宫灯不慌不忙地说着,然后让开身叫守卫看清楚莎铃儿的面貌,看来小宫女在宫里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阻拦,遇事也能够有条不紊的处理。 守卫在小宫女手中宫灯的照映下探着头模糊地瞧了瞧莎铃儿和钮祜儿。 “我去通报。”守卫与身边另一个小士兵说了一声,交代了一下就进去了。 没过一会儿,那个守卫出来了,向莎铃儿礼貌的点点头,做了一个揖,做出请的动作,“公主请。” 莎铃儿向那个小宫女挥挥手,叫她下去了,自己和钮祜儿双双进了太子殿。 好气派的大殿,哪哪都是点着宫灯,殿中心便用纂体写着‘太子殿’三个大字。石子路干净而显清凉,殿的两旁蹲了俩石狮子,殿院里落了叶的古树安静的站立风中。黑夜中模糊的瞅见楼阙上勾心斗角的屋角,院里站着十几个宫女宦官值班,个个安静,一动不动地站着。 莎铃儿一边好奇的看了看他们一边和钮祜儿并行进了大殿。 殿里点着明亮的烛火,八根朱红柱子撑着整个殿身,柱子乃杏木做支撑,颇有阵阵杏香。往里走,正中央挂着几幅汉代独有的丝帛画,画中画着灵动的山水鸟兽图,甚是形象生动。左边厅中挂着淡黄色的纱绸,屋里一个安静的角落里还养着刚开了不久的美丽的紫荆花,甚是饶人喜爱。 往里走了没多久,在一个屏风前的几案边席地而坐着一个少年,正对着莎铃儿和钮祜儿,几案上放满了光泽性的东西,貌似还有一把小刀,在烛光照耀下隐约闪烁,少年低头摆弄着,好像并未发现有人进来了,专心致志的摆弄着他自己的东西。莎铃儿也不打扰他,悄悄地走近他身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那么细心,那么好看的轮廓脸颊,宛如一个宋玉在世。 再低头一看他手里摆弄着的玩意儿,莎铃儿惊讶的张开嘴巴,情不自禁的发出感叹,“好美啊。” 像是听见和发现了旁人,太子刘盈这才抬起头来看看她,立刻停止手里摆弄的东西,站起身来礼节性的向她轻轻一躬,“公主贤妹。” 莎铃儿宛然笑了,也还之礼节性的一躬,笑着称呼:“太子阿哥。” 刘盈请她坐下来,钮祜儿站在她的身边随时候命着。 刘盈也坐下了,就坐在她对面。 “来人,奉茶。”刘盈转头对宫女说,莎铃儿立刻拦住了他,“不用了,我们已经吃饱喝足了,再也喝不下了,太子阿哥不用客气。” 刘盈轻轻的‘哦’了一声,又道,“公主深夜造访所为何事啊?” 莎铃儿此时的眼睛却全都落在几案上的东西身上,丝毫没有听到刘盈对她说的话,原来几案上放满的是几块美玉,有玉璜玉璧玉圭玉佩,全都雕刻着美丽的图案,有着祥龙,鸟兽,卷云,孩童,有的也写着一些字,比如长乐未央,比如福字。 莎铃儿随手拿起一块玉佩,在烛光的照耀下翻来覆去左看右看的,眼神里满是喜欢之意,爱不释手,不自觉的笑起来。 刘盈挑挑眉毛将手撑在几案上看着莎铃儿,也盈盈微笑着。 “太子阿哥喜欢这些东西么?”莎铃儿边看边问。 “玉啊,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很有灵性呢。春秋孔仲尼曰:君子比德于玉。玉是君子纯洁美德的象征,我们汉家的人多是佩玉在身的,所谓‘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今日去朝见母后时看见公主一直盯着我腰间的玉璜看,所以觉得公主一定是喜欢美玉这些东西,又想到匈奴国少有这些美玉,所以想着就送给贤妹一块玉留作纪念也好。”刘盈说。 “真的么?阿哥真的是要送给我么?”莎铃儿将手里的玉佩握在手里捧在怀里激动不已,对于刘盈主动送珍贵的东西给她,她很开心,却是她没有想到的。 刘盈笑呵呵的点点头。 “你们汉家不是有那么一句诗么?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虽然我不知道准确的意思,但是这句话我一直很喜欢的,太子阿哥能为我解释这句话的意思么?”莎铃儿捧着手里的玉佩巧笑兮兮的看着刘盈而问。 刘盈眼睛一哗然一亮,这不是一句关于男女之情的诗句么?该怎样为她解释,会不会弄出什么误会?刘盈面露难色,尴尴尬尬的笑了笑,推说,“这,这我也不太知道。” 莎铃儿轻轻地‘哦’了一声,又看起了手里的玉佩,这块玉佩上雕刻着一片祥云,温温润润的,很是漂亮。 二人沉默了些时候,刘盈继续摆弄起几案上的玉器,莎铃儿则是陶醉在玉的海洋里,竟也忘记了此次到访太子殿的大事了。另一边的钮祜儿着急起来,趁着刘盈专心摆弄玉器的时候,轻轻的拽了拽莎铃儿的衣角,莎铃儿扭头看着她,她的眼睛往刘盈身上睇了睇,似在告诉她赶紧说正事儿,那种眼神严肃急切,让莎铃儿一下子想起来自己来这儿的任务。 拿着玉佩的手僵在了空中,失神了一下,心里想着怎样说起呢?看了看手里的玉佩,又抬头看了看正给美玉雕刻花样的刘盈,专心致志,双手都被一些材料给弄脏了,也不在乎,莎铃儿顿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动,抿了抿嘴唇,又不忍开口谈事。 ------------ 第三十四章 长相勿忘(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1-11 “听说汉家的公主是假的?”莎铃儿手拿一块玉佩反复看着,表面沉醉的喜欢玉佩,实乃试探着问,打破了大殿里的沉默气氛。 这一说,刘盈摆弄玉器的手闪电般立刻停住了,眼睛盯着手里的活计沉默了半天,也没有抬头看一眼莎铃儿。没一会儿又开始捣鼓玉器了,依旧没有瞧一眼莎铃儿,似乎是在躲避尴尬或者是一种汉家的愧疚亦或是他根本就觉得这件事不值一提? “公主听谁说的?鲁元公主是我亲姐姐,怎么会是假的呢?恐怕是别人胡乱嚼舌根吧?”刘盈继续着手里的活儿,可是心底已经翻江倒海起来,他在想着是谁将假公主的事告诉给莎铃儿,父皇不是严密告诫百官不许将册封陇安公主一事说出去吗?那么莎铃儿是在对自己说笑,试探自己还是她真的已经知道了假公主的身份了,刘盈不知道母后是否知道这件事情,她知道的话又是怎样对莎铃儿说的。刘盈心中焦急不安,心不在焉的就将手里的玉雕刻的图案弄错了,不小心叫刻刀割了自己的手,‘哎哟’一声迅速的抽回手来在嘴角吹了吹,还好没什么事。 “你怎么了,手没事吧?”莎铃儿一下子将刘盈的手拿起来左右看着,食指上开了一道不算很深的伤口鲜血直流,她竟也忘记了男女授受不亲的三纲五常,那种紧张之情令刘盈自己觉得很尴尬,面容很僵的笑了笑,将自己的手轻轻的从莎铃儿手中抽回来,尴尬道,“没事儿,弄玉佩常常会这样割手的,无碍。” 莎铃儿担忧的看着刘盈,自己的手依然停留在半空中,刘盈抬头看着她依旧一副担忧之样,捂着受伤处笑了,“真的没事。” 莎铃儿继续紧张着,叫他赶紧包扎一下。 刘盈起身去了里屋叫宫女给自己包扎了一下,随后就出来了,继续坐在席子上,顿时气氛又沉闷了。刘盈想摆弄玉器以解尴尬气氛,无奈食指割破了,紧张的他反倒不小心将案子上的玉器弄掉在地上几块,又赶紧拾起来放于原位。 “鲁元公主真的是太子阿哥的亲姐姐么?”莎铃儿硬着头皮问。 刘盈半晌沉默,良久才点头,眼睛瞧着割破的手指头摆弄着。 莎铃儿将自己看向他的目光抽回来,显得有些失落,低着头,语气低沉的说,“为什么要骗我们?” 刘盈故作摸不着头脑之样轻轻的‘啊’了一声,好像她说的话自己不太懂。 “太子阿哥的亲姐姐鲁元大公主不是也叫‘眉心小妹’吗?”莎铃儿抬起头来,眼睛早已朦胧一片了,绷着一张严肃的脸看着刘盈的眼睛,像是在质问他。 刘盈躲无可躲的眼睛只好看着莎铃儿,面色凝峻起来,不知说什么好,对于莎铃儿的话,刘盈非常震惊,他知道汉家所有人都知道‘眉心小妹’就是指鲁元公主,只因为鲁元公主眉心有一颗美丽的痔,但是他不知道匈奴也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刘盈大张着嘴巴无言以对,不知该怎么搪塞过去。一时觉得歉疚似的低头不语。 “你们想不到吧,在南下长安之前我们已经知道了鲁元长公主也叫‘眉心小妹’,还记得你们原来的燕王和韩王么?他们说原先跟随汉家皇帝讨伐天下的时候,曾经见到过鲁元公主,她的眉心天生长痔,好看的不得了,所以他们私下里也叫公主为‘眉心小妹’,可是我们见到的公主眉心什么也没有,且看起来十分忧郁,不知道为什么,阿哥可否解释?”莎铃儿继续逼近。 刘盈低下头沉默了。 良久道,“你们刚见鲁元公主的时候就知道了,那个时候你们怎么不揭穿呢?” “别忘了这里是你们的地盘,当众揭穿天子的计谋,我不知道你父皇能不能承受得住,他会不会下令将我们抓起来给杀掉。”莎铃儿此时的语气强硬了很多,没给刘盈说话的机会接着又说,“我们单于已经将500头牛马给了你们,可是你们回报我们的却是假公主和定居九原的一年之约,会不会不公平?”莎铃儿说的刘盈哑口无言,继续道,“王兄说汉家的人狡猾,莎铃儿不信,可是此事之后,莎铃儿不得不信。” 刘盈如被说到心坎儿上霍然抬头微张嘴巴,莎铃儿说话真是一针见血的呛人,丝毫不顾别人感受直接批评汉家的人狡猾。刘盈良久无语,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办了,眼皮子不停地转了转,镇定的挠了挠额头,“公主现在想要怎样?” “你们想要我们怎样?”莎铃儿身子前倾问刘盈。 “我……”刚要说话时,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人,是安德录,他先是一瞧莎铃儿,又直直的来到刘盈身边,伏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刘盈转头看着他,半晌才回复他,“请回告,本宫早已睡下。” 安德录得到命令后又走了。 刘盈看着安德录的身影目送他离去,也是为了躲避莎铃儿和钮祜儿的尴尬眼神。 正回头,不巧似巧的又遇上莎铃儿正看着他,刘盈指指出去了的安德录,推说,“母后叫我,没事没事。” 钮祜儿见他们两个迟迟说不到正事儿上,不免有些着急,一步上前道,“太子,今日我们没有去找皇帝和皇后,而是专程来找你,是因为你与我们年岁相当,有着相同的话语,和你说假公主的事,也是想着你不会将我们怎样的,这样也就避免了皇帝皇后的尴尬,也可与你商议一下解决此事的办法,通过你向皇帝皇后转达一下我们的想法,可是你迟迟不作表态,到底是什么意思?” 钮祜儿就像是放开闸的水流一样,冲击着刘盈的思想,他确实对这件事没有主意,也不敢拿主意,他现在不受宠,更不敢自作主张处理此事。 “公主想让我们送真正的鲁元公主入胡么?”刘盈问。 莎铃儿抿了抿嘴唇,百无聊赖的看了看旁边一角,也不是故意看的,只是没地儿盛放她不怎么满意的心事,“当年奉春君和我们缔结亲约时不是这样说的么?” “公主能听我说么?”刘盈看着莎铃儿,实在是不想说起阿姐的事情,可是莎铃儿步步紧逼着,也不得不说了。他大叹一口气,面显沉郁之色从几案旁站起来,走至一个烛台前一手背后一手拿了棒子挑了挑灯芯,平淡淡不失真情的说道,“我阿姐刘乐几年前已经嫁人为妇了,我的小外甥女已经四岁了,阿姐嫁给了赵王,他们一家过着很幸福美满的生活。几天前他们还在这里,可是母后知道你们来长安后却将他们送走了,母后舍不得阿姐,更是因为阿姐已经是别人的妻子。或许在你们匈奴,再嫁妇女不会遭人取笑,可是我们汉家却不是,一女不事二夫的传统是不会变更的,所以阿姐他们回到了赵国,只是阿姐临走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被做为和亲公主送入胡地的,母后很爱他们。”烛光中突现鲁元公主的音容笑貌,突现她的幸福生活,突现小外甥女张嫣的活泼灵秀,仿佛她们正和自己招手欢笑。刘盈心中如受激励似的,回转身来坚定而激动的说,“我知道以假乱真对不住你们,可是你们了解一个母亲,了解一个对爱情忠贞不二的女人么?让阿姐下嫁不是不行,只是只怕到了匈奴,你们见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你们真的想那样么?” “这……”莎铃儿听了刘盈的话后,大为吃惊,不知道鲁元公主还有这么多事,居然刚烈到以死换忠贞。莎铃儿不知说什么好,刘盈说汉家女子对爱情是忠贞不二的,强求的话只会是得到一具死尸,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惊讶的无言以对。 刘盈却是趁势接着道,“刘麓是我们刘姓宗室,虽然不是父皇亲生的女儿,却也是位列王侯的后人,属于郡主,大汉只有一个鲁元公主,可是父皇真的已经认作刘麓为另一个女儿了,那她说什么也是大汉朝的公主,这没什么不对呀,同样是公主,你们非得选鲁元长公主么?”刘盈毫不掩饰内心的激动,越说越觉得激动的身体发抖,只好将所有事实和盘托出。 莎铃儿和钮祜儿被说得无言以对,二人沉默的相视而对一眼,齐齐看着情绪稍有些激动的刘盈,六目互看着,游移着,沉默着…… ------------ 第三十五章 长相勿忘(三)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1-12 刘盈说的也不是不对,莎铃儿也被刘盈说的有些动容。 刘麓的确是经过刘邦的册封了,也被吕后许可认作女儿,那么除了对象搞错外,好像也没什么大的问题,只是鲁元公主换成了陇安公主,都一样是大汉的公主,何必在乎是哪一个呢,反正匈奴单于也不一定喜欢汉家委婉扭捏的女子。 “可是你叫我们怎么办?不当众拆穿已经是最好的了。”莎铃儿眉心紧蹙,神情很为难的望着刘盈。 “两国需要深明大义之人。公主是,我们的陇安公主也是,只要我们当做正确就什么都迎刃而解,那么也就不会再有战事了,所以两国是否和平的关键在于栾鞮公主你。”刘盈眼神坚定的落在莎铃儿美眸上,虽觉得此话不好听,有些强人所难,但也必须这么说,一针见血最有实质性。 莎铃儿‘唉’的一声长长的叹口气,面露为难,双手紧握,转身背对起刘盈,仰头闭起双眼慎重的思考了一会子。此下长安目的不只为迎娶汉家公主,也为要来九原郡,迎娶公主表面只为协和两国少生战事,实则还是想通过鲁元公主的身份要来九原郡发展匈奴,如若将假公主的事说出去,汉家尴尬,匈奴嗔怒,况且九原郡的约定又不是十分合匈奴的意,到时候冒顿单于以汉家送假公主为借口发兵不仅占领九原郡,也会占领其他地方,那么到时候匈奴会不会借此攻打长安,再次造成天下百姓的生灵涂炭?也许冒顿更希望公主是假的,好有发兵攻打长安的理由,莎铃儿知道冒顿的一旦知道公主是假的,必然几天几夜睡不着的一心想要发兵南下,抢夺汉家的土地,这样的话不是帮助哥哥成其美事么?她十分了解自己的王兄,想到这里,莎铃儿双眸中不免露出些许的担心,双手紧张的互搓着,攥着,但是她是个很善良且深明大义心中有苍生的女孩儿,虽说她生在匈奴,但她和刘盈和天下所有百姓一样不愿看到战火纷飞,于是她转过头,同样眼神坚定的看着刘盈。 “好吧,这件事情我会再考虑。” 刘盈像是解决了什么重大麻烦似的长呼一口气,稍感欣慰的微笑的对她点点头,抬起手来看看自己被割伤的手指吹了吹。莎铃儿走过来看了他的手指一眼,稍感沉郁而歉疚的说,“为了我的玉佩,殿下辛苦了。” 刘盈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轻松道,“无碍,仿佛我们若是不谈国事的话,会是一对很好的朋友不是么?” 莎铃儿点点头,眼神朦胧道,“是啊,朋友本就应该无国界的,天下人民都应该是相亲相爱的朋友,那么便无战争了。” 刘盈抬着受伤的手,用一只手请莎铃儿坐在了席子上,自己也坐下了。这次刘盈特地叫宫女也为钮祜儿搬来一张席子,也叫她坐下,钮祜儿先是觉得不好,会乱了规矩,但是在刘盈和莎铃儿共同的要求下,她才肯乖乖的坐下陪着莎铃儿。 “关于真假公主,莎铃儿向太子阿哥保证,回国后绝不提起此事,就让陇安下嫁王兄也很好,都是为了汉匈两国,况且莎铃儿不能叫太子的姐姐二嫁别人成为烈女,至于那500头牛马,我就做主了,就当做是聘礼。此后我们汉匈永远结为昆亲之好,永不发动战争。” 刘盈听到此话,心底对她很是感激,想不到自己的一番话居然可以扭转几乎决裂的局面,一时间竟怀疑自己的外交能力提高不少,再者对莎铃儿的深明大义是打心底的佩服,想不到匈奴国的小公主,和自己年龄一样大,居然可以处理好如此重大的事件。刘盈紧紧盯着她的双眸好一会儿,从她清澈如流泉的明眸里可以看出莎铃儿说的话是真的,由内而外真心的对她笑了,于是赶忙起身向莎铃儿深深的鞠了一个大躬,低着头诚恳的行上邦礼仪,“刘盈代表汉庭黎民百姓谢过公主的成全,公主的深明大义永远流芳百世,载入青史。” 莎铃儿见他如此行大礼,倒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也赶紧起来去扶刘盈,扶着他的胳膊,笑道,“殿下言重了,莎铃儿并没有做什么。” 刘盈重又坐回席子上,道,“我知道匈奴国此时正强劲,若是开战的话,我们汉军不一定是你们的对手,只是此次南下真是让我们有缘了,我与你同是不喜好战争之人,能和平的解决这次和亲的事,这主要还是谢公主,谢公主顾全大局。” “太子阿哥,关于这件事我们就聊到这里好不好,说点别的吧。”莎铃儿并不想一直说这件事,也不想叫刘盈心中对自己充满感激和愧意,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愿意他的心里曾经有那么一小会儿有过她的存在。 她愿意叫刘盈一辈子记住她,无关感激和愧疚,只有爱恋,因为莎铃儿喜欢刘盈,第一眼就喜欢了,那是一颗年轻而叛逆的心遇见了未来的美好,一时间对未来有了期待,即使远隔天涯也觉得分外美好。喜欢不是拥有,而只是寂静喜欢,寂寞的时候可以回忆他的音容笑貌,是一种支持人生的奇特力量。 “太子阿哥有喜欢的人了么?”莎铃儿略显羞答答的问,到底是女子,尽管她是匈奴国的,避开刘盈的眼神,眼睛慌乱羞涩的望着自己的衣角,并两手撰着,衣角都褶皱了。 良久只听刘盈铿锵有力道,“有。”说的那么肯定,那么喜悦,仿佛那声音里带着一丝的怅往和淡淡的微笑。 像是打破了莎铃儿的梦境,她猛然一抬头,显得有些无措和失落,继续闪躲着刘盈的眼神,心里默默的怪自己干嘛问这样的问题,面容现出一丝埋怨来,越来越使劲儿的撰着衣角玩弄着。 好一会儿又问,“她很漂亮么?是个郡主或者将军府的千金吗?” 刘盈此时脸上却像是春风拂面,清泉润心田,暖阳照大地的感觉,一脸喜笑盈盈的,走到殿角处的一个盆栽前站住了,正是他自己养的紫荆花,她正盛开的灿烂,他一手背后一手自然的垂于胸前,偶尔用手拨弄着芬芳的花骨朵,喜悦地答道,“说不上漂亮,但是很清澈的面庞总会勾起我的回忆,当日那个没精打采时而又很莽撞的她……” 刘盈的思绪回到了刚见到荆倾的时候,那时候自己正准备去长信宫给吕后请安,不巧半路上遇上了不知遭遇什么事而使她没精打采的荆倾,她不抬头看一眼皇宫里的太子,不说一句话,撞到人只是一个劲儿的跑开,跑远了才回头看了一眼,想起了自己给她戴耳环的样子,自己的手颤抖着,荆倾的耳垂柔软着,想着荆倾和他在一起过的一点一滴,想着荆倾给自己跳翘袖折腰舞,自己为她伴奏,想着想着刘盈便喜悦的笑了。 “她不是郡主,也不是将军府的千金,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宫女,可是我们在一起很开心,我感到充实,我感到是真正的快乐,没有她,我,我怕此生再也找不到什么是快乐了,希冀我的人生里有她陪伴,足矣。”刘盈说起荆倾似乎是真正的开心了,一连窜的话下来,满面带着憧憬而又仿佛真实的微笑,一阵阵的笑声传出来,宫门口值班的宫女宦官都能听见,时时往里攒着脑袋掩嘴跟着笑。 莎铃儿掩着内心的羡慕和一丝难过,强颜欢笑,失落的淡淡的说道,“她很幸福吧,有阿哥这么爱着她,将来一定是皇后。” 刘盈到这里脸上却没了笑意,皇后?自己根本没和她说自己是太子,荆倾不知道,若是知道了,荆倾会和自己玩么?能接受自己是太子的事实么?她的这句话仿佛点醒了沉醉中的刘盈,他没考虑过这些,只是觉着和荆倾在一起很快乐很轻松。 “我会努力给她幸福。”刘盈深沉却很坚定的说。 莎铃儿点点头,心想着:太子阿哥幸福就好,莎铃儿会在遥远的北疆为你祝福。 莎铃儿没有祈愿自己能和刘盈在一起,因为她知道不可能,她祈愿刘盈能够幸福,这便是她爱他的最高境界了吧,她希望她的爱恋也如汉家的忠贞女子一样,一生只爱一个人。她很善良,不像那些匈奴国的一些人,蛮横无理,她懂得汉家的道理,也懂得自己想要的。 刘盈随意的拨弄着紫荆花瓣,脸上又露出笑意,仿佛又看见荆倾在自己脑海中浮现着。 “不早了,莎铃儿该告辞了。”莎铃儿见他说起另一个女子就如此沉醉,心底淡淡失落之外,却也不能做什么了,毕竟自己和刘盈只是相识几天而已。 刘盈停止摆弄花儿,走到莎铃儿面前,问,“公主要回去了么?” 莎铃儿点点头。 “我派人送你们。” 莎铃儿同意了。 刘盈出门吩咐了几个人,然后进来了。 莎铃儿带着钮祜儿刚一脚出了殿门,想起什么事,又退回来,对刘盈说,“殿下,可以在玉佩上为我刻四个字么?”莎铃儿将自己裙袖中的玉佩掏出来交给刘盈。 “什么字?”刘盈看着手中祥云样式的玉佩问莎铃儿。 “长相勿忘。”莎铃儿看着刘盈的眼睛,良久才道。 刘盈迎上莎铃儿如水温和的目光,四目相对,内心的情感激烈的碰撞,两颗年轻的心火热的跳动着。长相勿忘,就这四个字,足以聊慰莎铃儿此次南下长安的遗憾之心了,没有其他,只是单纯的阿哥阿妹的情感,她要记着长安有一个最好的阿哥,她也要他记着匈奴有一个最好的阿妹。 “明日陪我逛一逛吧。” “好。” ------------ 第三十六章 宠臣归来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1-14 翌日,天晴气爽,一片暖融,虽是初冬,却未感觉萧瑟冷凛,倒像是初春一般。 莎铃儿很早就说过今日要刘盈陪自己好好逛一下皇宫,于是早膳后早早的去了长信宫看了吕后之后便在园中溜达一圈以助消化,由钮祜儿陪伴等候在昭明殿。 长信宫里,戴青陪着吕后饶有兴致的正在下着围棋,吕后拿着棋子,眉头紧锁看着棋盘,仿佛是在考虑该怎么走下一步棋子儿,稍稍一考虑就将棋子放在满意的地方,笑了。戴青蔫儿蔫儿的说,“皇后娘娘真厉害,戴青比不得的。” 吕后掩嘴笑了笑,“没事干的时候,我就下棋,你怎么会是我的对手啊?就连皇帝有时候还不如我呢。” 戴青也跟着笑了,重新将棋子分出来放好位置,再下。 “皇帝昨日在哪里过夜?”吕后低着头淡淡的问,似乎问的很自然很是轻描淡写,答与不答都可以的模样,一边又将棋子放在合适的地方。 戴青正在拿棋子的手有些微颤,害怕吕后生气,谨慎一瞥吕后小声回答,“在管夫人那里,听说近来身子不适。” 吕后听了并未表现出多么大的反应,依旧面不改色平静的下着棋,就像是没有这回事儿似的。 “娘娘,她的孩子也会被封王的,也会成为您的对手。”戴青一边漫不经心的下棋一边小心翼翼的说。 吕后轻轻的‘嗯’了一声,仿佛这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 “不说了,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处理好匈奴与我们和亲的事情,也不知道栾鞮公主发现了什么没有,昨日钮祜儿话里有话,不是好兆头,就怕今日不安宁了。”吕后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戴青说,“应该不会,昨日栾鞮公主及时拦住钮祜儿姑娘,恐怕就是不想让我们看出什么破绽,她也想与我们保持最好的关系,想必经过一夜的思考,栾鞮公主定会考虑周全,娘娘不必担心。” 吕后思忖戴青的话有些道理,莎铃儿确实是及时拦住了钮祜儿,想必她也是思虑了很多。如此想来吕后恍若安心了,继续下棋。 正在二人下的起劲儿的时候,外边进来一个黝黑却健康的小宫女,过来行礼莺莺道,“皇后娘娘,辟阳侯回来了,在殿外求见。” 吕后眼前一亮,辟阳侯就是审食其,两个月前就被吕后私下里派去了东南诸国细心查看各国态势,近日刚回长安歇息几日,今日便进宫奏事。吕后停止手中的棋子儿,一下子从席子上站起来,一丝欣喜急急的向着小宫女道,“快传。” 吕后面色清和一阵喜悦,忙整理了衣衫面容坐正了身子候着审食其。戴青立刻收拾起案子上的棋盘交给殿内的小宫女拿下去了,也从席子上站起来好奇的看着殿外,知道审食其就是吕后的宠臣,但是这两个月丝毫未见辟阳侯一面,皇后没说辟阳侯的事情,戴青也就没有问起,正好宫女说辟阳侯回来了,戴青也正好听听他去哪里干什么了。 一会儿,殿门口不算浓烈的阳光中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此人头戴高冠,冠间插着一根玉簪子,模样俊秀,一身灰黑色的干净汉服,腰间挂着玉佩,玉佩上绣着饕餮纹饰,颇有些勇猛之气。跨过门槛小趋着,老远处就开始打躬作揖着向吕后这边急急而又不失儒雅的走来。 “臣参见皇后娘娘,恭祝皇后殿下长乐无极。”审食其跪地欲行一番隆重的三跪九叩大礼。 “君侯免礼,君侯劳途奔波辛苦了。”吕后箭步走到他身边扶起行了一半礼仪的审食其,开门见山迫不及待的问,“君侯此次前往东南,可有什么收获么?” 审食其仿佛知道吕后说的这个收获是什么意思,他谨慎的看了看周边的人。吕后明白他的意思后,便叫那些宫人们退下去了,只留下戴青,但是审食其好像还有担心,吕后笑了,对他说,“戴青是我的心腹,你又不是不知道,直说无妨。” 审食其点点头,神色凑近吕后身边,略微神秘而又郑重其事的禀奏,“一切风平浪静,淮南,长沙,荆国,楚地都无大的动静,一切遵循着萧丞相的规定平静的生活,百姓安居乐业,倒是把黄老之学体现的淋漓尽致了,几个异性国除了地域风情比其他国剽悍之外,别无其他了,臣并未发现什么动静。” 吕后满意的点点头,各国的印象已在她的脑海里过着,平时多是了解这些国家的大致情况的,审食其这一说,倒是符合了自己对这些国的验证,又问,“各国经济怎样?” “说到经济,倒是全部都有提升,且都有向前发展之意。冶铁业、冶铜业、制盐业、漆器制造业、渔业以及一些丝织业等都比原先发展的更快了,主要还是汉庭中央管理的较宽松一些,所以全国才这么快速的发展。”审食其将自己了解到的一字不落的说给吕后,“大趋势是发展的,只是今年除了十月初的几场甘霖之外,全年普遍不怎么有雨水,所以局部地区还是很穷困,收成不是很好。臣并未去齐国,但是在东南的时候屡有听说齐国经济大为崛起了。” “齐国有个曹相国怎能不崛起?善黄老重无为,和萧丞相无有太多出入。且春秋战国时期经历管仲的良好治理,齐国就主宰着东方经济,它的崛起不足为奇。”吕后眯起眼睛远眺殿外,然后亲自到几案边到了茶递给审食其,最后又道,“军事情况怎样?” 审食其接过茶端在手里继续道,“各国皆在相邻国的边境少量驻扎军队,在臣看来只为防范邻国而已,其实各国士兵大部分早已罢兵回乡事农多年了,只是长沙国驻扎在与南越的边境上的士兵数量要多很多。” 吕后‘嗯’了一声,神色平淡目光深邃赞叹道,“陛下终究不做无用之功,用长沙国牵制南越。”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看来审食其是在吕后的吩咐下悄悄前往全国一些大国拜访,说是拜访,其实就是去查看那些异姓王或者同姓王有什么动静,基于燕王臧荼和韩王信的前后谋反,大汉中央时刻在进行着悄然的提防,这次审食其去东南之地就是这个原因。尽管不是皇帝授意的,吕后如此做也是为了大汉的安危,没必要告诉皇帝,告诉了皇帝,他反倒起心思责备吕后参与政事,所以吕后只是悄然的派了审食其秘密行事。 对于审食其的回禀,吕后锁着眉头稍显满意,但很快担忧就上了心头,“安静未必见得是好事,一切不安定因素皆是藏在安静之中的。那么这次去东南,你将怎样和皇上讲?” 审食其却笑了,“娘娘不必担心。”然后便向着外边喊道,“抬进来。” 吕后和戴青不明所以的看着审食其,没一会儿从门外进来几个人,抬着几箱东西进来了,就是不知道箱子里是什么东西,吕后满脸疑惑的看着审食其。 “君侯这是……” 审食其笑着,站在箱子旁边,喜悦的看着这几箱东西,手在上边拍了拍,显得胸有成竹。 “这是臣在东南的时候,在街边小镇上采购的特色产品,各民族的小玩意儿都有,听说娘娘喜欢蜀地的蜀锦和巴蜀茶,臣特地去了蜀地采购,这两箱全部都是蜀锦和巴蜀茶。”审食其说着便叫人打开了那两个装满了蜀锦和巴蜀茶的箱子,里面果真全都是上好的蜀锦和巴蜀茶,一阵阵的茶香扑鼻而来,清香极了。 吕后嘴角喜悦的不由得弯起了笑容,慢慢走到箱子边看着箱子里的东西,简直不敢相信审食其这两个月走遍了东南各地,还特意为了自己喜欢的蜀锦和巴蜀茶去了道路难走的蜀地。顿时一阵莫名的感动,如是刘邦送她这些东西,吕后不一定能够感动起来,刘邦给她东西是为了补偿,审食其给她东西是为了真正叫她高兴。虽说审食其是个臣子,本应这样做,可是吕后却被他感动了着,久久的看着审食其,这样的男子才是好男子,懂得给予女子最想要的东西,行遍千山万水也要找到。一时间,审食其的形象立刻在吕后心中变得高大起来,感觉心底一阵温热。 轻轻的将箱子里的蜀锦拿起来贴在腮边,好柔软的感觉,华丽艳泽,手感甚好,是吕后喜欢的一种锦。放下蜀锦,又拿起巴蜀茶的盒子打开,在嘴边闻了闻,顿时那种茶的清香沁人心脾,问着都这么好闻,喝起来定是不错。 “君侯真是聪明,明着采购巴蜀茶和蜀锦,实则细心攫取诸国政密。”吕后满意的笑着,心里真是佩服这个宠臣。 审食其也跟着笑了,低头附和奉承着说,“愿为皇后娘娘所差遣。”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c 听得吕后开怀大笑起来,连连说,“好好好,本宫有大赏。只是君侯去见过皇帝了么?” “臣曾去未央宫宣室殿觐见皇上,但是两旁的太监说皇上日夜待在鱼藻宫,除非有什么大事他才会上朝议事,若是没有,就待在临华殿或者鱼藻宫里,臣未见到皇上,就直接来了长信宫。”审食其如实回答。 吕后此时脸上却未见笑容。 ------------ 第三十七章 差点泄密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1-21 吕后的思绪忽然空白似的木然立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眼前的辟阳侯稍有些疲惫,去了一趟东南诸国仿佛面庞沧桑了不少,吕后便道,“累了吧,赶紧回去休息,该赏的东西我会叫人送到你府上的。皇帝你就先别见了,改日吧,现在匈奴也来迎亲了,他没空顾的上这些事,随后再说。” “匈奴迎亲?是叫鲁元公主下嫁么?”审食其顿时脸色剧变,吃惊的上前急问。一听匈奴迎亲来了,审食其倒是想起来这件事情,隔了一年,想不到终于到了这一天。刘敬第一次刚去匈奴缔结亲约的时候,吕后就去找皇帝日夜哭闹不同意鲁元下嫁,皇帝当时应允了,如今时过境迁,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吕后这么一说,审食其倒是比吕后显得还着急。 吕后听他如此在意公主,知道是为自己好,心下一时温热的感觉,微微一笑,“不是,是一个宫女,也姓刘,皇帝已经封她为陇安公主,择日随着匈奴使臣入胡。” “哦”,审食其这才稍感满意轻松而放心的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皇上还是……不去长信宫就寝么?”审食其小心抬头看着吕后的脸探问,生怕自己的话惹得吕后不舒服。 吕后猛然逼上审食其的又退回了视线,觉得审食其的话十分刺耳令她羞愤却又是不得不承认的实话,心里有火也不好对着他发出来。紧闭双眼长长的一呼,“呼——”压制内心的波澜。睁眼无力的瞧一眼大殿,眼神里一片木然,拖起直裾长裙越过殿内的宝鸭香炉鼎,往里走去呆立在一幅写了纂体字的“慎终追远”丝帛画前久久看着。皇帝不在长信宫就寝已经很久了,吕后日渐麻木不再对他抱有眷念,只是每当别人再次提及,心里也总是会有一点小的波澜,仿佛又将她的怒火点燃,努力去平静自己火热的内心。如她所说‘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曾经的一切他都不记得,既然什么都不记得,那就这样吧,没必要吵闹,安静的做回自己。 戴青见此情形忙退了下去。 审食其心内动容,已明白自己说到了吕后的痛处,嘴角微动欲语还休。摇头轻叹一口气,也越过宝鸭香炉定来到吕后身边。从背影里看出她的无奈和苦楚,瘦小的她要承受未来的一切风雨。看着眼前这个貌似落魄而又充满期待的女人,她的话语里只有一种沉寂,她的眼神里已经没有坚强。这两个月以来,自己不在皇后身边,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审食其看着这个可怜的女人,满心爱怜,右手落在吕后肩膀的上空,仿佛有些犹豫不敢去触碰她,遂而缓慢的握拳回收,不知审食其如何作想,忽然又利索的将右手在吕后瘦弱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本想给她鼓励,告诉她一切还有自己,没想到吕后竟顺势将自己的脸贴在右肩审食其的手上,审食其没有吓一跳,因为对他来说吕后这样做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是有外人时立刻会重新整理仪容站好,君还是君,臣依旧是臣。 审食其没有将手抽回来,只是静静的搭在吕后的肩上,任她将脸贴在自己的手上,抚慰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吕后微微一点头。 “母后。”太子的声音兀然响在大殿,太子早早的来朝拜吕后,刚迈进一只脚却看见大殿深处的母亲和审食其,审食其将自己的手放在吕后肩上,吕后还一副沉浸的样子将脸颊贴在审食其手上。刘盈顿时脸色由平淡转为嗔怒,板着脸僵在门口处看着二人。 听见太子突然到来,那一声‘母后’像是一束光一样将她二人曝光在太子眼中,顿时乱了脚步。吕后和审食其赶紧各归各位,审食其将手迅速的抽回,吕后也赶紧整理自己的情绪,二人尴尬的眼神相互看了看,都将视线移向了门口处的刘盈,他正阴沉着脸看着他们,那种眼神像钩子一般,叫他二人不知如何是好,分外尴尬,良久都没人主动开口说话,吕后一阵无地自容,两手紧张慌乱的攥在一起。 “太子殿下……”审食其小趋殿中打躬作揖硬着头皮给太子行礼,刘盈一眼没瞧他,一言不发直直的看着自己的母后,吕后感到了太子的埋怨和怒火。 “盈儿,母后……母后身体不舒服,有些晕,所以辟阳侯……他……他就扶了母后一下,盈儿你……你别误会。”吕后不知所措,话语凌乱的一步来到刘盈站的地方,刘盈钩子般的眼神压抑的吕后没了底气不敢看他,吕后知道刘盈决不允许自己的母后做出背叛父皇刘邦的事情,十分害怕太子误会了她,便吞吞吐吐逻辑不清的解释起来。 刘盈犀利的眼神却在此时有些柔和下来,不再那么凌厉,看着忙着和自己解释的母后,刘盈一时不知该怎么做。她是母亲,和自己生活十几年的人,依自己看来母亲并不是那样,即使已经对父亲没有爱意,也不可能背着父亲和别人乱来,何况她是大汉国母,需得注重礼仪廉耻,如此想来,自己看到的未必是真的。 尽量的说服自己的内心,努力的去避开此事,对着吕后举手作揖深深一躬,“母后长乐无极。” 吕后歉意之中赶忙扶起他,“盈儿快些免礼,快坐。” 吕后拉着太子到几案边坐下,顿时二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吕后想继续解释一番,可又觉得越解释越是掩饰,遂而眼睛一瞥儿子,嘴角动了动终究还是没开口,额角却急的出了些冷汗。太子坐在席子上也分外尴尬,两手在案子下紧紧攥着,囧着眉头咬着嘴唇,想要打破尴尬气氛,又觉得脑中空白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终于想到一句‘母后,吃过了么’,又觉得不太妥当,最终二人谁也不语一言尴尬的对着彼此而坐。审食其更是一动不动请罪似的躬身在原地一言不发。 好在戴青从里边沏了好茶端上来,才打破了殿中的尴尬气氛,将玉杯里放了黄花的茶给了吕后。将玉杯里放了枸杞的茶给了太子,“殿下请用茶。” “谢谢。”刘盈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给自己倒茶的戴青,脸上露出一些暖人的笑容,说了一句从来没怎么对戴青说过的‘谢谢’。 戴青心里暖洋洋的低头笑了,退了下去,一边站着。 将手里的茶捧在嘴角轻轻吹了吹,一口一口的小饮着,脑海里还是显出了刚才母亲和审食其亲昵的画面,太子压制着情绪赶忙将手里的茶猛的往嘴里灌,试图不再想起刚才的画面,结果呛得太子直咳嗽,烧的他直吐舌头。吕后放下手中的茶抚着太子的背,“慢些了。”太子‘嗯’的一声敷衍。 刘盈将茶放在几案上,一眼瞄到离他不远的审食其,请罪似的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君侯怎么也在长信宫?这两个月不怎么见君侯?”刘盈漫不经心中又有些故意的问。 ‘哦’审食其这时才反应过来,赶紧躬身趋步到刘盈几案前,抬手作揖刚要开口,却被吕后一下子接过话了。吕后对太子道,“辟阳侯代母后去了一趟蜀地,带回来好多上好的蜀锦和巴蜀茶,还有一些蜀地特产,盈儿待会儿回去的时候也拿一些吧,巴蜀茶很好喝的。”吕后赶紧代辟阳侯补充,不想叫刘盈知道此次派审食其去了哪里去做什么,只是统统拿去蜀地做挡箭牌,就是皇帝问起也是这样回答。 刘盈似是满意的点点头,看着一边满地的箱子,想必箱子里就是审食其多说的蜀锦和巴蜀茶。这么一箱子的茶刘盈还未见过,有了兴趣便起身到箱子边儿,打开箱子一看,一阵茶香扑鼻而来。再打开另一箱,华美秀丽的蜀锦有了光线的照耀似乎更加旖旎,乍一看还有些刺眼。随便划拉了几匹蜀锦,便觉得蜀锦的确是瑰宝之绝,蜀锦彩条添花图案繁华,织纹精细配色典雅,色彩鲜艳质地坚韧。一些好看的图画全都被印在上面,诸如山水人物、女娲补天、盘古辟地、花鸟麒麟、龙凤呈祥、长生未央等各色各样,十分精美绝伦。刘盈笑了笑,“蜀锦乃瑰宝之绝,这是蜀地人民的智慧。”刘盈觉得没什么漏洞,只好这样说,“君侯辛苦了。” 审食其低着头赶紧拱手道,“臣的职责,殿下喜欢就好。” “应该给陇安公主带上一些蜀锦和巴蜀茶,此次一去千里,想要再见也不知在何时。”看着这些好东西,刘盈想起了无辜的刘麓,想着她就要代阿姐下嫁匈奴单于,总觉得对不起刘麓,想要用一切好东西去弥补她,于是这样去建议吕后。 吕后点点头,“母后也这样想。盈儿不必多想了,母后会将陇安公主安排好。” 刘盈轻‘嗯’一声,“有劳母后了。” 审食其待在一边安安静静的听着吕后和太子说话,不敢插嘴一句。 吕后问,“这几日,盈儿跟着叔孙太傅学东西了么?” 刘盈点点头笑道,“母后果是有眼光,叔孙先生真是经纬博学之人,跟着叔孙先生学了好些不知道的东西,只是今日前来还有一件事要和母后说一下。” “什么事?” “今日儿臣不能学习了,莎铃儿公主想叫儿臣陪她好好的逛一下皇宫。” 吕后笑了,走近太子身边拉起太子的手拍了拍,笑道,“去吧,陪着莎铃儿公主好好看看我们汉家的皇宫也好。” 刘盈谢过吕后,往殿外走去,过审食其身边微停顿一下,淡然而严肃的瞥了他一眼便出去了,吓得审食其将身子弯得更低了,恭送着太子出去。 ------------ 第三十八章 比拼马术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1-23 刘盈出去了,他的心里有困惑也有恼羞,表面上不去追究母后和辟阳侯的事情,但是背后他不得不将事情弄个明白,毕竟母后是大汉的皇后,母仪天下,怎么可以做出有悖人伦的事呢?刚才的确是给足了母后面子,那是不得不如此,难道叫自己对着宫女太监们,对着辟阳侯和母后吵闹么? 刘盈出了长信宫不远处便停下来转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长信宫,自己刚进殿的时候分明看见母后将脸倚在审食其手上的,不管何因致使母亲这样做,太子心底始终有一股气,但是他不知道该往哪里撒,憋得他脸通红忿忿的将手指撰成拳头握着,恨恨一咬牙转身走了。 殿里的辟阳侯和吕后看到刘盈确实走远了,吕后这才捂着胸口稍稍喘了口气,久久站在殿门口远望着太子的背影,确定他是走远了。心下忽来一阵歉疚,觉得自己做的欠妥之外又有些担心,她不能叫儿子误会,哪怕皇帝日后再也不见她,她也不能随便将情感转移给别的男子,对皇帝必须是致死的忠贞。吕后心乱如麻不知所措,也知道太子刚才的大度和装作无知之样是给自己台阶下的,稍不留神瞥到审食其也是在原地紧张不已一言不发的低着头。吕后强装镇定的咳嗽一声,审食其才抬起头来,与吕后对视一眼,二人又都是一阵尴尬,各自缩回视线寻找可以放得下目光的地儿。吕后道,“你先回去吧,以后没有重要的事就别来这里了,太子他不高兴。” 审食其同意的点点头,给吕后行了个素礼,“有事的话可以随时叫我,娘娘保重。” 吕后点点头。审食其便拖着疲惫之躯出去了。 刘盈身边没有一个太监陪着,径自往昭明殿去了,心事重重的边走边想,母亲与审食其的事始终萦绕心头挥之不去,令他无端的生出烦恼,愁容不展。百无聊赖的没一会儿就走到了莎铃儿这里。 正在昭明殿外站着,今日心情不好便一时不想陪莎铃儿逛皇宫了,又不知如何说出口,总觉得把自己的情绪带到昭明殿带给外邦使臣总是不妥的,可是自己又实在没心情,背着双手在殿外踱步犹豫着。却从殿内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紧接着殿门里走出了莎铃儿和钮祜儿,二人有说有笑的并肩下台阶,虽是女孩子,她们却都是梳着一头高高的独髻,额前有一条简单的穿着一颗玛瑙的带子从两边系在脑勺后,很是不同汉家女子模样,马尾辫子一甩一甩的飘逸在身后,活泼至极。二人都是一身正装胡服打扮,十分利索,倒是很适合今日去跑马。二人笑得起劲时看见刘盈一个人在台阶下默然踱步,莎铃儿拉着钮祜儿一步跑到刘盈身边,嬉笑的行了个活泼的素礼,笑朗朗的说,“太子阿哥,你的事处理完了吧?可以带我和钮祜儿去玩么?” 刘盈才‘哦’一声,将自己的思绪拽回来,也礼貌的回之一躬,嘴角划起好看的弧度,点点头。 莎铃儿与钮祜儿高兴地跳起来,二人互相拍了一下彼此的手掌,以示庆贺。 “谢谢太子阿哥。” “去上林苑吧。”刘盈淡淡的说,无有太多笑容和神色。 刘盈带着莎铃儿和钮祜儿往上林苑的方向走,她们主仆二人跟在刘盈的后边,还是有说有笑,丝毫没看见刘盈有些沉郁的脸色,刘盈两手背后,双目平视着前方安静的走着,也不与身后的莎铃儿搭话,只是时有小声的叹气淹没在莎铃儿和钮祜儿的欢笑中。 正在他们走到一个阁道上就要拐弯时,却远远的看见鱼藻宫的人正往这里走,打头的正是戚夫人,身后跟着荆倾,看她们的样子神色沉郁步履匆匆的不知发生何事,她们的方向不像是去长乐宫。 看见他们往这边走,刘盈赶紧拉着莎铃儿她们躲到旁边的假山后,等待戚夫人和荆倾走过。 “她们这是要去哪?”刘盈心中自咐起来。瞪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戚夫人身后的荆倾,刘盈好久不见她了,今日再见,看见她依然神采奕奕的样子,他也就放心了。一时间竟然多情起来,心底也不再那么纠结了,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笑意,只要看见荆倾一切都好,刘盈就开心了。 殊不知被他挡在身边的莎铃儿和钮祜儿将此情此景以及他的表情变化看的一清二楚。 戚夫人她们已经过去很久了,刘盈依然躲在假山后木着,一动不动一言不语,神色却带着淡淡的喜悦和沉醉。 “阿哥?”莎铃儿轻声呼唤刘盈。 刘盈下意识的‘嗯’了一声,顿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转头说,“怎么了?” “没事。我们走吧。” 刘盈点点头,带着她们从假山后出来,又往荆倾走的方向瞧了一眼,早已没了人影。 “阿哥喜欢的人一定在她们中间,对么?”莎铃儿也跟着他的视线看去寻找踪影,见他不舍,便问。 刘盈咬着嘴唇,轻笑的点点头。 “我们走吧。”莎铃儿心地一阵失落,奈何刘盈也没看见更没觉着,莎铃儿说,“给我讲一讲你们汉家的故事吧,趣闻,历史,感情,诗句都行。”见气氛不怎么好,莎铃儿挑着一些事情说,跑到刘盈身边拽着他的衣服,摇着他的胳膊央求着。 刘盈侧歪着头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可爱的匈奴姑娘,果是野性十足,敢不顾男女授受不亲的礼俗来拽他的胳膊,她这样倒是显出了她的清纯干净和活泼可爱,不像汉家女子的娇羞忸怩之态。看着一脸孩童纯真的莎铃儿,再有一股轻风拂来,吹起她身后的发丝,顿时凌乱却很飘逸,伴着爽朗的笑意越发觉得莎铃儿真如小妹妹一般缠着他了,分外亲切,看着看着刘盈便不禁而笑了。 “给你念几句诗经中的句子吧。”刘盈清了清喉咙,亮堂堂的念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一片美好的画面便出现在刘盈脑海之中,想着水边一片茂密的芦苇,深秋白露凝结成霜,周围一片和谐的静谧,那位心中的姑娘就在水的那一边,绾着卷云袖挥汗汲水洗衣服,水流边儿上几对鸳鸯追逐着戏水,闹得太过竟将姑娘溅的一身水,将姑娘额前的蓉蓉发丝闹得湿湿的,姑娘故作嗔怨笑骂鸳鸯们作弄她这个豆蔻少女。憧憬着画面感觉这是最美的境界,一个姑娘,一片水流,几对追逐的鸳鸯,深秋的白霜,茂密的芦苇,清灵的天空,自由的空气,和谐而又静谧的美好,再有一个儒雅气度的少年郎,便是最完美的了。刘盈憧憬在自己想象的画面之中,不由得失声而向往的笑了,眼眸里尽是一片清澈的美好画面,呢喃着,“伊人、水流、鸳鸯、白霜、芦苇、少年郎……”甚是沉醉,觉得这时的笑才是最快乐的笑。 莎铃儿拽着刘盈的胳膊静静的听他说的一片美好,很容易随着刘盈的所述去想象自己心中的那一幅画面,那一种憧憬和对伊人的爱恋是一样的,只不过画面不太一样。莎铃儿想到的是广阔的河套平原上,青天白云里飞过草原上的雄鹰,九曲回肠的水草之边停着一些悠闲的马牛羊,闲适的低头觅草,时而一声长叫,那小牛犊‘哞——’的一声钻进母亲的怀中爽口的吸着香甜的乳汁,几只小马仔互相追逐,只有羊儿懒散的卧在水草边儿抖一抖尾巴安静悠闲的看着草原上的一切。水草边儿一个健硕的姑娘一手拿着鞭子一手搭在眼前娴静的远眺着草原,远处隐约奔来一位骑马的少年,策马驰骋草原为姑娘展示娴熟的驭马之技。转而急急的向姑娘这边奔来,远远的唱起了河套草原上久久流传的情歌儿,等到离自己近了,姑娘在少年的接引之下,娴熟的跃上马背,贴紧少年的后背,少年带着姑娘策马奔驰疾去,哒哒的马蹄声响彻河套平原,嘹亮的情歌儿随红轮西坠。 “雄鹰飞上青天白云里,绿绿的平原上有一条美丽的溪流,那是草原上的姑娘情郎喜爱的地方,那数不清的牛啊马啊围着女孩与情郎,仿佛也在歌唱他们的美好。天边红轮渐渐西坠,少年情郎载着姑娘追逐快要落山的彩霞,哒哒的马蹄声是他们的欢快节奏,奔进黄昏最后的光里……。”莎铃儿被刘盈带着也想起了自己心中的画面,于是脱口而出家乡的歌谣,笑道,“这是我匈奴的歌,马背上的人民,辽阔的河套平原上有着动人的画面,我喜欢辽阔的平原喜欢哒哒的马蹄声。”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c 刘盈与莎铃儿四目相对,莎铃儿坦然面对刘盈,刘盈却闪躲开莎铃儿的目光,由于他的闪躲使得彼此间顿时生出了一些尴尬。莎铃儿继续想着自己心中的美好,放开刘盈的胳膊,移开刘盈的视线笑了笑。刘盈动动嘴角,也能跟着莎铃儿去想象她的画面,只是一看到莎铃儿的眼睛便不自觉的要移开,生怕被她的活泼纯真所牵引动摇自己心中已有的‘伊人’位置。 刘盈整理了一下情绪,重新恢复最好的状态,不再继续刚才看似美好却略带尴尬的话题。立刻寻了个好话头对莎铃儿说,“公主会骑马吧?不如我们去上林苑比试一下如何?” 莎铃儿一听要比马,顿时惊喜的瞪圆了眼睛,这不是他们匈奴人的强项么?顿时笑了起来,眼睛宛如小船般弯着,爽朗说道,“好啊,骑马可是我们的强项,太子阿哥你输了的话,怎么办?”莎铃儿一个劲儿的重又在刘盈面前耍着自大,耍着可爱,从不把刚才的尴尬当回事。 刘盈往前一步脸对着她们倒退着走,信心十足爽朗道,“我不会输的,别看你们属于马背上的民族,我可是天天有骑马。如果,如果你们输了的话,就请公主日后多多照顾陇安公主,好么?” 莎铃儿追上去拍在刘盈的肩上,一搓鼻子昂着头利索答道,“只要有莎铃儿在,陇安公主不会受苦受难的,阿哥你就放心吧。” 刘盈感激的笑了,兄长似的拍了拍莎铃儿的肩膀。他们一路走着,没一会儿终于到了上林苑了,多么大的皇家园林,占地百顷之多,亭子好多,玲珑亭,窅慧亭等,还有几个专门自建的湖泊,湖泊一片平静如明珠。望眼前方,是一条平坦的小路,道路两边的树叶已经掉落了,甚是苍凉,在小路的尽头是个养马场,远远的听见了马儿的欢叫。看见马匹,莎铃儿一路飞奔过去,进了马场挑着马,想要找一匹好马,千挑百选的才挑好,牵出来叫刘盈看,刘盈双手环着胳膊站在离她不远的一处满脸微笑着,朝着她玩笑的说,“就是女子啊,挑什么都这么费劲儿。” “那是啊,我不能丢匈奴人的脸。”也是说着玩笑话和刘盈对笑。 “叫钮祜儿姑娘为我们看着,我们跑一圈,谁先到原点谁就赢,好么?”刘盈说话间已经翻身上马了,对着牵着马的莎铃儿说。 “好。”莎铃儿麻溜儿的应着,也一个利索的上了马,身后的马尾辫子一甩一甩的好可爱。 二人并驾在一个原点处,在钮祜儿的一声令下,二人齐齐出奔,策马扬鞭,你追我赶谁也不让谁,好有并排齐驱的架势。二人不忘看看彼此的速度,更是扬鞭策马飞奔着,原是刘盈领先,甩了莎铃儿一个马的身位,回头笑着看莎铃儿急急追赶之样,刘盈为她助威起来,喊道,“贤妹加油。”莎铃儿本就一直追着,听到太子这样说,仿佛更有动力似的,好像一个男子一样凶猛起来,渐渐加快了速度追奔着,竟生生赶超前边的刘盈,莎铃儿也嬉笑的回头喊道,“阿哥加油呢。”话罢,策马继续奔驰。看到莎铃儿超过了自己,刘盈赶紧策鞭飞奔加快速度追着,二人就这样你追我赶的,就算是到了终点也没分出胜负,因为同时到达原点。二人竟齐齐的哈哈大笑起来,多是爽朗不羁,二人于马上对着彼此搭起两手做佩服之样笑着。 刘盈一个利索的下马,牵马过来,笑赞,“公主马技不错。” “阿哥也很好,我们打平了。”莎铃儿笑说。 “汉家的人骑马也好生厉害呢。”钮祜儿见识了刘盈的马术,从心底佩服起这个太子,原来温文尔雅之外他也有刚猛的一面,倒是叫钮祜儿开眼了。 刘盈躬身谦逊一揖,与莎铃儿同时笑了。 ------------ 第三十九章 再次谋划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1-24 刘盈去上林苑的半路上遇到了戚夫人她们,奈何刘盈隐藏起来,戚夫人和荆倾未见到刘盈,急急的经过假山便继续行色匆匆的往管夫人所住的临华殿而去。 戚夫人近日以来一直在为管夫人不想再帮助她而苦恼,她自己一个人是绝对完不成这样‘巨大’的策划的,回去和荆倾商量了一下,只得重新来找管夫人,必须充分利用她。希望她能帮助她,只要搞些小动作将太子刘盈给弄下去就好了,太子一下去,代王就会是太子,那时候吕后哭也来不及了。自己也不将吕后赶尽杀绝,再封刘盈一个侯爷,让他离开长安去封地安度余生,不要再到长安来骚扰她和如意就好了,从没想过要吕后死。 来到了熟悉的临华殿,顿时觉得临华殿里有一种对自己的无形的排斥,有些许的犹豫,没有立刻进去。停在殿门外抬头看了看这三个字,想想管夫人对自己一贯以来的傲慢和不屑态度,戚夫人沉起了脸,自己也排斥起临华殿了,越发不想进去了。回身而去,荆倾拦下她,道,“既已来不如进去。”戚夫人略微沉思,坚定了态度硬着头皮进去,刚上了一个台阶,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笑声和说话声。 “婵心,快点拿过针线筒来,我给小皇子做几件衣服。”管夫人说话声中带着些许的兴奋。 “夫人,还是奴婢来吧,奴婢做这样的事很顺手的,您还是好生歇着吧,皇上来了又要说奴婢了。” “没事儿,我说了算,他骂你的话,我替你做主。” “谢夫人。” …… 听见里边这么热闹,戚夫人与荆倾相互对视了一眼,踏上台阶撩起裙角进去了。 一进去就看见管夫人手里拿着金丝织锦坐在一个几案边,几案上摆满了针线和布料以及剪刀什么的,还有管夫人那张笑意迎人的脸庞,仿佛她不板着个脸更加美丽。管夫人正低头忙活着,脸上的笑容像极了自己当初怀如意的时候,有了宝贝,皇上开心,自己开心。以后,孩子便是自己一生所要经营的事业,那是一种很幸福的事,如今,管夫人就像是当初的自己,怎么能不开心呢? 从里边端着一些裘容布料出来的婵心看见戚夫人进来了,远远的就赶紧半蹲身行礼,“参见戚夫人。” 戚夫人对她微微一笑,放在腹间的手轻轻一挥,叫她免礼了。 管夫人突然一抬头瞧见戚夫人立在大殿正中,脸上的笑容即刻消失了,手中的活计霎时停下来,一直搁置着,平淡但是不算阴沉的脸看着殿中央的戚夫人和荆倾。 “坐吧。”又是高傲之中略微淡淡的对戚夫人说。 婵心搬来一个席子放在管夫人坐着的几案前,戚姬坐在管夫人对面,眼睛睇一眼几案上的东西,嘴角弯起美丽的弧度,拿着几案上的布料看着,笑说,“都说做了母亲,脸上的笑容会一直挂着,我真心恭喜夫人如愿了。” 管夫人眼睛上瞥一眼戚夫人,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知道她此行的目的还是叫自己继续帮她,只是自己另有打算,且也不是特别想帮助她了,毕竟戚夫人和皇后暗斗,自己插一杠子那是很危险的事,到时候皇后发现的话,自己怕是先要死在戚姬前边了。于是干脆将手放下至腹间,坐正了开门见山的说,“我真的尽力了,皇上他心知肚明,可他就是不将太子换掉,我没有办法,你,你就另找高明吧。” “可是我相信夫人你有这个实力,我们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了,难道夫人你想打退堂鼓么?我帮你实现了我的承诺,夫人难道不觉得对我有愧么?”戚夫人内心焦急,一听管夫人不再想帮她,便惊得一手压在几案上神色惶恐的看着管夫人,“就算夫人不帮我,难道夫人觉得陛下百年之后,皇后会放过你吗?她是在等机会。” 管夫人被说的面容僵硬,面露赧色,没主意的眨了几下眼睛,顿时口干舌燥,内心纠结而惶恐。帮也不是,不帮还不是,管夫人烦忧的捏了捏额头,略微担忧的说,“如此,她不会放过我,所以我真的不想再激怒皇后,把她逼急了,我,我们……不等陛下百年之后,我们就会被除掉的。”管夫人被戚夫人逼得不知该怎样说,只得停止了。 戚夫人也有些泄气,低着头叹着气,使劲儿为自己鼓劲,重又继续为管夫人分析劝道,“可是我们真的没有退路了,夫人不会不知道皇后对后宫所有人已充满戒备,只是按兵不动而已,若是皇上一旦驾崩,我们可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现在我们箭在弦上,只得互相扶持一下,趁着皇帝宠爱我们俩,也许还有机会,若是夫人想安于现状,夫人的命不会长久。夫人受宠比皇后多,且不说在成皋灵台之时,夫人常得幸于皇上,虽然没有怀帝裔,就说近几日夫人遭遇的所有,皇后怕也是不会放过的。既然怎样都不会放过,何不拼搏一把?” 管夫人依然一副纠结之样,眼睛似巧不巧的对上戚夫人正期待的眼神,没看几秒就又将视线移开。郑重的沉思良久,一咬牙,便道,“既已如此,我承认我笨,你说吧,只要你能说出办法,我照做就是了,成与不成也只得试一试了。”管夫人被戚夫人那种眼神逼得没办法,也为了自己的将来只好叫戚夫人出主意,自己听从就是。 说到出主意,戚夫人倒不是没有准备,此行就怕管夫人自说没有主意,所以在鱼藻宫与荆倾商量了才来了临华殿。 戚夫人故作沉思了一番,最后说道,“好吧,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动她在宫里的人不如动她在宫外的人,严密监视皇后宫外的亲属,都说皇后一家权势熏天,就不怕她的家人没有犯错子,只要找到一个漏洞,我们就咬住不放,将皇后的人全部架空,你说怎么样?” 戚夫人将心里所想的事说出来,却看见管夫人正用一种鄙夷的眼光看着自己,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怎么了?” “没什么。”管夫人不想再惹口水仗,只一句没什么化解她的疑惑。戚夫人的话叫管夫人毛骨悚然,戚夫人有着最美丽的脸庞,却也有着令人猝不及防的手段。她不明白,戚夫人这么聪明,怎么还要她帮忙,如何不找赵美人石美人她们,单单找她自己?难道戚夫人认为管夫人也是个聪明人?管夫人一时想不过来,但是戚夫人话罢,管夫人立即心中自咐:好厉害的女子,比我还要有计谋。 管夫人思虑了一下,被迫的答应下来,说是答应也没将此事郑重的放在心上,且走且说,本来自己就没这份心思了,倒不如敷衍着戚夫人答应算了。 看到管夫人答应了自己,戚夫人脸上这才重又见春风笑意,扭头对荆倾说,“荆倾,把东西拿进来。” 荆倾点点头,到了殿门口向外打了个手势,殿外就进来两个宫女,个个手里端着盘子,管夫人一脸诧异,指着那些盘子不解道,“你这是……” 戚夫人起身笑呵呵的来到宫女面前,看着她们手中的盘子对管夫人说,“我就知道夫人一定行,所以我叫人做了一些滋补的汤给端过来,夫人不要客气。”说着,一打手势,宫女们便将手中的汤端到几案边坐着的管夫人面前。 管夫人一脸错愕的看着眼前的滋补汤,惊讶的张着嘴巴,自咐道:这也想好了,算你厉害,还好我没想过自己做皇后,就我这点小聪明,别人不拆穿是懒得理我的幼稚。 “还是那句话,尽力而为之。”管夫人模糊表态说。 “夫人一定会成功。”戚夫人笑道。 “我用性命做赌注,也做你的挡箭牌。”管夫人毫不避讳毫不客气的揭露戚夫人。 戚夫人先是一阵错愕,随后笑了,“夫人严重了,我们会生活得很好。” 管夫人没话说了,低头闻着滋补汤散发着的香味,舀了一勺尝了尝,玩笑道,“味道不错,没放老鼠药吧?” 戚夫人与荆倾面面相觑一阵,心想管夫人可真是直言不讳,对她的话不知如何接下去,戚夫人便尴尬的笑了。 ------------ 第四十章 意外收获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1-25 戚夫人来得真不是时候,管夫人觉得给了自己好大的压力,待戚夫人走后,她也没有心思继续做小孩子的衣服了,一个人像是瘫软一般坐在席子上想着该怎样做。 到底还是管夫人经不起荣华的诱惑,更不甘心以后被吕后压制着,思来想去的,一直以为吕后再怎样也不敢对着皇帝对她下杀手,况且她只知道吕后刚强,可是并未见到过吕后怎样折磨人,也许吕后根本就是装出来的威严。自己被吕后紧紧拿住是自己的糊涂,正如戚夫人所说,吕后把持后宫那么自己未来的生活就有不安,不如今日拼搏一番,帮助戚姬的刘如意登上皇位,戚夫人不像吕后的为人,必不会对自己下杀手,如此自己的人身也就有了保障,不像活在吕后的阴影之下始终有一股压力。 “究竟该如何做?”管夫人坐在席子上,眯起眼睛纠结起来。 看到管夫人木在那里,婵心轻轻唤一声,“夫人。” 管夫人这才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抬眼看了一眼婵心,又蹙眉了。 “夫人还在为戚夫人的话蹙眉么?”婵心问。 管夫人点点头,叹口气,“她真是给我出难题啊。” “夫人完全可以不必管这样的事,一旦被皇后知道,夫人没有活路的。”婵心显得比管夫人更加焦急担心,生怕管夫人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把自己给葬送了,一把扑在几案前眼神坚定的对管夫人说,“戚夫人野心不小,她知道风险巨大,她想拉一个人做垫背,吕皇后定然不放过她,她是拉您做危急情况时的缓冲。” 管夫人听得婵心的话心内有些动容和赞同,同时又对戚夫人的胜算抱有一些希望,纠结的管夫人两手捂起了脸庞闭眼沉思,顿时心里的烦心事像一股麻绳儿似的扭在一起,没个头绪。愁得大叹一口气,伸手捋了捋垂在肩边的头发,起身向殿门口走去,双眼望着远处别宫背后无尽的山峦,两种思绪化作一番激烈的争斗,最后一种想法沉淀在脑海中。必须选择一种思绪和态度,并且将它坚定下来,站立良久,眼睛迷蒙渺茫自作安慰似的说道,“在宫里就这样,就是要争斗,你不争别人就会争,幽幽深宫,暗箭难防啊,与其叫别人害我,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夫人……”婵心急的想要再劝,可是被管夫人一手抬起制止了。 “别再动摇我了。”管夫人说,“做坏事当然要结伴,多一个人也多一份承担,如果事情败露,我就推说是戚夫人指使的,反正皇后最恨的还是戚夫人。” 婵心依然担心的看着管夫人,只是知道她自己说服不了管夫人,管夫人一生都那么好利,只要有好处,哪怕承担死亡的危险,她也必定会做。婵心对她没有话说了,再说即是多余的废话,管夫人不会听进去,反倒会摆出一副反感的样子来。 管夫人在大殿里踱来踱去的,手指紧紧撑在下巴处想着事情,时而又用手捏捏额头,一声声的‘唉’字从嘴里往外蹦,倒是显得难住她了。 俄而,管夫人忽然一个转身,兴奋的对婵心说,“我得把弟弟召进宫来。” “啊?”婵心惊讶的张着嘴巴,丝毫想不到管夫人会这样说,赶紧走近她身边,“夫人想怎样做啊?” “戚夫人不是说要严密注意皇后宫外的亲属么?宫里的人我一个都信不过,倒不如叫弟弟帮我,成功的话,叫戚姬帮着说好话让皇帝给弟弟一官半职也好。”事情还未成功,管夫人恍若已经看到了希望,那种成功的画面直叫管夫人高兴着,居然又想到了弟弟的官职。 “可是您弟弟好几年没有和夫人联系了不是么?现在他到底在不在长安城也说不定啊,况且没有皇上的旨意,外戚是不准许进宫的,夫人您忘了么?”婵心跟管夫人很久了,管夫人对她也很好如姐妹。在刘邦项羽楚汉争雄的时候,婵心就跟着管夫人,看着管夫人被刘邦在成皋宠幸,被刘邦亲自抱上车接回长安。灭了项羽后,刘邦对管夫人的弟弟没有分封一官半职,只是准许他留在长安,只是不用发愁吃喝,做个无忧小百姓就好,每天上上街遛遛鸟看看趣闻就是她弟弟要做的事,倒也没怎么和宫里的姐姐联系,要不是这件事非他莫属,管夫人想不想得起这个弟弟,倒是另一说了。 管夫人却没有担心这个,转身走向几案前,看着上面的小婴儿的衣服,继续说着,“有一个方法一定能找到他,长安城哪家铺子里的菜最好吃,他一定会上那里的,我了解他,他最爱吃了。” 婵心半信半疑的撅着嘴听着。 “我会叫皇帝下旨召他进宫。”管夫人抚着自己的腹间显得自信满满,想来又是拿她肚子里的孩子说事,仿佛那孩子就是她的护身符。 婵心抿了抿嘴唇,没说什么。 说风就是雨的,想起什么便立刻干什么。管夫人叫婵心去叫刘邦,先是去了石美人那里,见刘邦不在,只好退出来,又去了赵美人那里也不见刘邦。婵心无奈的摇摇头,哪也不在,究竟在哪里?一定不在戚夫人那里,不然戚夫人不会来临华殿,不在皇后那里也不会在薄姬那里。这个时候应该也不可能去批阅奏折的,但寻了半日下来又实在没地儿可寻,只好撞运气似的去批阅奏折的前殿找他了。于是直奔着前殿而去,去未央宫前殿完全是抱着没有找到刘邦的心去的,她不认为刘邦是个喜欢处理朝政的皇帝,在她眼里皇帝天天和戚夫人,要么就是管夫人腻在一起,况且现在匈奴迎亲使者还在,关内没什么重大事件,所以他不必上朝,只是在各宫转悠,要不就是摆宴请栾鞮公主一干人等赏歌看舞。 来到前殿,看见殿外只几个稀疏拉撒的人守卫,不像平日之多。婵心疑惑的上到顶部的台阶上,就要敲门进去,抬起手却听见殿里传来一个女子略带惶恐的声音,“皇上,奴婢……奴婢怀上了。”说话的是个小宫女,不然不会自称奴婢的。 婵心惊诧的大张着嘴巴,神色惶惑,赶紧放下敲门的手,将耳朵靠近殿门听起来。 “你怎么……罢了,都怪朕,多长时间了?”说话的正是汉高祖刘邦,他的话语由强到弱,先是显得有些责备,最后便缓和下来。 “快两个月了,皇上,奴婢该怎么办,皇后娘娘知道的话,奴婢怕……”殿内的小宫女开始哭哭啼啼起来。 殿里瞬间沉寂了一下子,俄顷又听刘邦款款道,“你怀的是朕的孩子,皇后不会拿你怎么办的,朕这就给你找个地方,你不要待在前殿做事了,到了那个地方安心养胎,等孩子生下来,朕就册封你为美人。” 殿里又没了声音。婵心又是惊讶的张着嘴巴,眼睛里一片木然和狐疑,皇帝何时瞒着后宫之人临幸了小宫女,还要给她找个地方养胎,看来还是有些怕后宫的一些人吵闹他。婵心深呼一口气,两手搓的通红,原来宫廷里就是这样复杂,心底翻江倒海着,皇帝真是遍地播种啊,且是瞒着所有人。后宫的女子痴痴等待着他,他却一而再的捏花惹草,重伤等待他的人,感情丝毫不专一。婵心虽为丫头,却是最能看得明的人,后宫的女子将青春倾注在一个根本不把她们作为红颜或者知己的帝王身上,帝王无常情,嫔人多薄命,管夫人是,赵美人是,皇后是,薄夫人更是,也许一时受宠的戚夫人将来也会是。匆匆一生留下的是身后的凄凉,带走的是永久的遗憾和怨恨。婵心低垂的眼睛无意识的一直眨巴,紧紧咬着嘴唇,也许应该平静自己对帝王的评判和对后妃的联怜惜。 赶紧轻步离开殿门外,下到台阶下边,又重新走上来,故意踩得石子台阶哒哒作响,就是要刘邦听见外边有人来了,就怕刘邦听不见,又故意大声的咳嗽了一下。 果然,里边好久没了声音,刚上到台阶上,刘邦一个人从里边出来,随手又关上殿门。许是婵心来的急了些,刘邦一时竟有些话语吞吐,“你……你怎么来了,管夫人她,她出事了么?”心虚的不看婵心,将头扭到一边随意地说着,故作一副没事儿的样子。 “夫人说有事要找皇上。”婵心说。 “呃,好,好。朕,朕也刚好要去临华殿看她。”刘邦顺势接话,看了一眼身后的殿门,然后不回头的下台阶走了。婵心跟着他离开,远远的又回头瞧了一眼神秘的前殿,心中疑惑殿内的女子究竟何人。 ------------ 第一章 弟弟进宫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1-26 刘邦被管夫人叫回了临华殿,婵心对于在前殿听到的事情一概当做不知道,没有对管夫人说起过,管夫人头脑简单容易被人利用,她不想管夫人再惹是生非。 听到管夫人想将弟弟弄进宫,起初刘邦不太乐意,十分不乐见管岫岩这样的富家公子哥儿,什么能力也没有还吃好的住好的玩好的,想起自己微时的贫困生活,再看看现在的管岫岩,刘邦一时间很是心里不平衡。尤其是最近又从一些下属嘴里知道了管岫岩在长安炫富,公开招选侍家良女,看上了的不管愿不愿意,给女孩家一些钱便强制性的扣留女孩。除此之外,管岫岩多次用钱买东方的明珠、珊瑚雕、裘戎、璧玉、楮木;买南方的玳瑁、犀牛、象牙兽皮。一时间长安货值家们常常往管岫岩府上跑,观赏他的金银玉器和关中稀有宝物,府邸日夜有着络绎不绝的人,高兴了便大请特请,十分热闹,管岫岩竟和这些货值家们成了朋友。刘邦念他是管夫人胞弟,没怎么制止他,也不想叫管夫人和他再联系,当然刘邦知道长安内好多皇亲国戚都是这么炫富,制止不了。于是不同意叫管岫岩进宫。管夫人说什么好话,刘邦都是宽袍大袖一挥不让见。管夫人开始哭哭啼啼起来,坐在席子上埋怨刘邦前些时候还说若是想见弟弟,就将他召进宫来,如今皇帝说话不算话了,连亲人都不让见。刘邦才想起自己那次去临华殿确有这样承诺过,自己忘记了,管夫人却将它当为圣旨一般看待,自己这样说完全是安慰当时一心想要为弟弟争个侯爵的管夫人,没想到那样说竟叫她成为今日的通关文牒似的了。顿时刘邦没话好说,见刘邦依然不同意,管夫人继续哭道,“陛下金口玉言难道还比不上季布的千金一诺么?妾几年未见弟弟,你也狠心不让见?陛下心里从未重视过妾,奈何说话如此反复?”哭哭啼啼的叫刘邦觉得心烦又歉疚。 刘邦过几案边拍了拍她的肩,呵呵一笑安慰道,“朕,朕还确有如此说过。今日便叫你见了他就是,奈何说出拿朕与季布作比较的事?国内初定,当应节俭自律,好好劝劝你弟弟。” 未仔细思考最后一句话,光惦记着前面的了,“快些下旨呢。”管夫人高兴的起身,起得过猛,管夫人的脑袋差点将身后刘邦的牙给顶掉了,磕了刘邦的下巴,顿时疼的直叫唤。管夫人一阵慌乱,赶紧扶了刘邦坐下,要求看他的下巴处肿起来没有,刘邦一手紧紧捂着下巴,疼的含糊埋怨道,“一点没稳重样儿,好不淑女。”管夫人楞一下,便原地咯咯咯的笑起来,两手从背后环着刘邦的脖子,在他耳边亲昵的耳语一声又咯咯的笑了。刘邦忘记疼痛一般搂过管夫人,亲昵的在管夫人唇边留下一记微微疼痛的吻痕,管夫人没来得及反应,等他放开时,自己嘴边却隐隐作痛,管夫人既气又笑羞涩道,“天子还欺负人呢。”心底抹了蜜似的把脸转过一边。刘邦继续捂着下巴嘿嘿的笑着。 经过对刘邦的软磨硬泡,管夫人硬是叫刘邦答应她下诏寻找在宫外的弟弟管岫岩,上午说着这事儿,下午刘邦便下了一道诏书,张榜贴在宫外市井之地。 经过上次渭水绝提的事情,长安好久没见刘邦张榜下诏了,今日下诏,惹得城内的老百姓纷纷过来看。 “皇帝诏:管夫人惦念亲人管岫岩,管君即刻进宫。” 街上的老百姓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管夫人想亲人了,聚集起来的人群一下子又散开了,各做各的事情。在人群中霍然出现一个手拿鸟笼的阔公子,滑稽模样的打扮,头上冠子边儿插着一朵红色的花儿,挽着袖口,下边的衣角一侧挽在腰间的袋子里,嘴里叼着草杆儿,正悠闲自得的走过来。脸上竟是些市井习气,一摇一摆的走着,时而拿了嘴里的草杆儿逗逗笼中之鸟,弄得鸟儿吱吱乱叫,时而与身旁的过客们打打招呼,时而淫笑逗逗街边卖花的小姑娘。 “管爷。”路过的人恭敬之中又略带一种嘲讽之态向他打招呼,他每每都是满意的点头微笑示之。 这位就是管岫岩了,成天没事干,又不用愁吃喝,天天过着舒服的日子。 “好啊好啊,最近怎么样啊?”管岫岩扯开嘴巴乐呵的回应别人,一手拿着鸟笼,一手随意的搭在那个和他打招呼的人的肩上,露出一口大黄牙,一副十足的痞子样。 “承蒙您照顾,一日三餐吃两顿就满足了,下民不敢想第三顿。”男子话里有话的讥讽。 管岫岩起初没有反应过来,也跟着表示同意的点头,没一会儿‘嗯’的一下瞪起了双眼,弯头看着被他握在怀里的男子,顺势拍了男子脑袋一下道,“成心的是不是,讥讽我是不是?爷照顾你们是看得起你们,爷让你们吃不上饭么?告诉你,我可是当今皇帝……的管夫人……的弟弟,爷会没钱吗?你小瞧爷,一边儿去。”管岫岩说着便将男子不悦的推开去。 男子开始迎奉他,“是是是,管爷大名鼎鼎,除了钱还是钱,简直比前时的吕公子还要阔。” “你故意的,什么除了钱还是钱,拿爷和吕灵比。哎,我说今儿个怎么了,老是给爷找不高兴,告诉你,爷也有爱。”管岫岩仿佛不怎么笨,一听就听出来是讥讽他的,说着往右一看,正好看见一个乞丐穿着破烂的跪在地上乞讨着。管岫岩又转回身来,“你瞧着,爷我就是有爱心,爷就是要给他钱,爷就是比吕灵好。”说着便走到乞丐身边,将一锭金扔在乞丐身上,傲慢道,“不用谢,爷我什么都有。”话罢便哈哈大笑起来,回头再看男子时,那个和他搭话的男子早已不知踪影了。 剩下管岫岩无聊的耸耸肩撇撇嘴走了。 正走的没劲儿撩逗鸟儿的时候,前边又急匆匆的走过来一个男子,见了他就气喘吁吁的说,“管爷,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管岫岩头往后一愣,显得莫名其妙,脑子里一寻思便又笑道,“爷我不是卖给白家铺子了,酒足饭饱遛遛鸟儿,嘿,挺好。” “不是,宫里不是下诏叫你到宫里走一遭么?你不知道么?”男子急切的说。 管岫岩一听是宫里传的话下的诏,几年了也没见宫里给他传过什么话,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是不是,有些不相信似的愣在那里。 见管岫岩不动弹,那个男子赶紧给他指指方向,“那儿,你看皇榜就在前边,爷你自己看。” 管岫岩顾不得那么多了,急于想知道皇榜上对他说了什么,于是提上鸟笼子撇下男子,一步跑到皇榜前,扒拉开还未走光的人群,猛劲儿的看着几行字,只觉得纂体字儿像画画一样好看,却看不懂,没念过书不识字儿,看不明白上面写了什么。着急的便随手一抓一个头裹白巾的男子,激动地指着皇榜话不成句的说,“上上上上面说了什么,念念念念,爷赏你钱。” 裹着白巾的男子被他抓着,乖乖的朗朗念道,“皇帝诏:管夫人惦念亲人管岫岩,管君即刻进宫。” 从袖子里随便抓出几锭银子看也不看数目便甩给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皇榜,木了好一阵,慢慢的脸上的笑容泛滥起来,对着天空哈哈大笑了好一阵。 “姐姐总还没忘记我。”话罢,笑容忽然间消失了,蹙起眉来,自咐道:姐姐多年不召见我,这次究竟为什么。 管岫岩也不想那么多,提着鸟笼箭步似的回了家,换了一身干净得体的汉服,梳了梳头,带着高高的冠子,拔下冠子边儿的插花,拿着皇榜就进宫了。 由于召见管岫岩不是刘邦的想法,于是他一进宫就被太监领着直接去了临华殿。 一边走一边看着宫里的一切,左瞧右看的,宫里真是好,这么大,楼阙多而且高还华美,景色还不错,最重要的是能看见美人,这里的美人可比外边的标致多了,反正一路就是应接不暇。 没一会儿就跟着宦官来到了临华殿,多年不进宫,临华殿还是老样子,殿院里依旧种着姐姐喜爱的花儿,一点都没变。 刚进殿就看见管夫人埋头忙活着几案上的东西,一阵剪刀一阵穿针引线的。殿里没几个使唤丫头,倒是显得很安静和谐,自己立于殿门前,姐姐都没发现。 “姐姐。”管岫岩恭敬的站在殿门口轻声呼唤。 管夫人手中忙着的活计突然停止了,怔了一下,微微抬头看向殿门口的人,正是自己的弟弟,胖了不少,富贵气质增加不少。 “弟弟。”管夫人满面欣喜的唤着,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跑向管岫岩。 管岫岩不忘宫廷规矩,老远处便给跑向自己的姐姐举手深深一躬。管夫人箭步迎过去将弟弟扶起来,迎进大殿。二人在大殿里紧紧的手握着手,彼此眼中都红了眼眶,几年不见分外感到些许陌生而又十分亲切。管夫人激动的久久不放弟弟的手,嘴角动着却终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是管岫岩先起了头,问候姐姐最近几年的情况,管夫人一一笑答,彼此话叙了一番,管夫人拉管岫岩到几案边坐下。 “弟弟,这几年在宫外可好?”管夫人说着,亲自给弟弟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好,无忧也无虑。”管岫岩接过茶来端在手心暖着手,看着姐姐,心里顿时觉得温暖了好多,“姐姐好么?” 管夫人轻声‘哦’了一下,点点头。 “不知道姐姐这次找我来有什么事么?”管岫岩喝着茶,顺势而问。 管夫人收起刚才还在微笑的脸,谨慎的向大殿里的宫女宦官们一瞥,向他们挥挥手,“都下去吧,没有吩咐不准进来。” 宫女宦官们全都退下去了。刚好婵心端了点心从外面进来,瞧见管岫岩已经来了,便行了个简单的礼节,将点心放在案子上,站回管夫人身后。 管岫岩见姐姐这个阵势,心里犯着疑惑,自咐定是什么大事。抿两口茶,细心严肃地听姐姐说。 “姐姐确实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忙。”管夫人将自己的身子往管岫岩身边前倾,凑近了管岫岩小声而略显郑重的说。 管岫岩也顺势前倾着身子,“姐姐说吧。” 管夫人刚要说,被婵心在身后揪住了衣服,婵心附在她身边,小声说,“夫人,您忘记了上次皇后甩您巴掌的事了么?我们这么做太冒险了,奴婢看还是算了吧。”婵心忽然想起了前时皇后带着人来临华殿狂甩巴掌给管夫人的事,一下子着急又担心就说出来了。 听到这里,管夫人的脸上顿时没了劲儿,眼眸里一阵惶遽,凝重、沉思、阴暗,舌头不自觉地在嘴巴里搅动,顿时一丝畏惧和犹豫上了心头。 ------------ 第二章 暗流涌动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1-27 管夫人立刻脸上阴沉起来,想起了几天前皇后带着一干小宫女们来到临华殿甩她巴掌的事情。 当时皇后的眼睛像是钩子一般欲要勾掉管夫人水灵的双眸,让她不敢反抗一下,皇后丝毫不顾及刘邦的面子照着别人的面甩自己巴掌。当时真是害怕皇后那种骨子里的威严,她的眼眸里仿佛有一种被久久压抑的怒火,需要找个散发地儿,而当时自己就成了皇后怒火的散发地儿,狠狠的被皇后掌掴两巴掌,貌似皇后还不解恨。一想起当时的情景,管夫人还有些畏惧,顿时吓得有些花容失色起来。原来自己想错了,皇后不是没有残忍过,只是自己不长记心,皇后不是没有发怒过,只是自己没有当做一回事,原来皇后不是不敢动自己,只是不想动而已。 管夫人眼前浮现着当日的情景,吓得口水一遍遍的往下咽,觉得口干舌燥极了,手心里出满了冷汗。 “姐姐。”管岫岩就近姐姐看着,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好像还很惧怕,眼神里出现了不曾见过的惶恐,管岫岩不知姐姐在想什么。 管夫人这才‘哦’的一声醒过神儿来,依然略带惶恐不安看着弟弟。 “没、没什么。”管夫人低着头心不在焉胡乱地答着。 “姐姐怎么了,我也没问你什么呀。”管岫岩对她的反常表现十分惊讶,一手搭在管夫人肩上。管夫人脸色巨变,瞬间‘啊’的大叫一声慌乱恐惧的甩开管岫岩的胳膊,许是当日吕后甩巴掌的阴影滞留心间,现在惶恐之余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竟叫她误当做当日情景了。管岫岩迷惑不解的看了看婵心,婵心努着嘴无奈的摇摇头。 管夫人大喘着气儿,抚着自己的胸间,‘呼――’声往外出,仿若一只惊弓之鸟。紧咬着嘴唇,闭眼细细一沉思,紧张的握着双拳。口中老是不自觉的带着惶恐凌乱的碎碎念,“不,我不去永巷,我、我……我不能死在她手里,不……”管夫人紧紧抓着胳膊,将心底的两种想法做个激烈的斗争,将另一个想法永久性的消灭。 心底战争结束,管夫人‘噌’的挣开眼睛,眼眸中的慌乱少了许多,反倒有一种坚定性的斗争到底。坚定的与婵心对视了一眼,点点头。婵心明白她已经决定了,即使冒险也要试一试。 婵心心口仿佛被堵着,阵阵担忧和惶恐立刻油生心头,眼眸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空洞和木然。自己已经将利害关系几次说给管夫人听,奈何管夫人始终不肯听自己的话,自己永远劝不了她。站在一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端起案子上凉了的茶进里屋重新热一遍。 留下姐弟二人,大殿中静谧的很,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帮我。”管夫人说,“弟弟你在宫外不是有很多狐朋狗友么……” 话音未落,管岫岩就按下她的话,一副讨公道的样子,认真道,“姐姐错了,什么是狐朋狗友,姐姐千万不要小瞧弟弟。” 管夫人一惊讶,自己还不了解他么,可眼下正在商讨大事,也就没和他继续争辩了,只是附和着他说,“好好好,姐姐错了。” 管岫岩这才认真听着。 “你想做侯爷么?”管夫人说。 一听侯爷,管岫岩来了精神,眼神充满霞光似的看着姐姐,露着虚荣的笑容猴急的问,“姐姐有办法让我做侯爷么?”刚兴奋起来,一想皇帝的封王封侯政策,不免又有些失落起来,耷拉着眼睛嘟哝道,“算了,皇帝不会轻易的封侯。” 管夫人连忙拉起他的手说,“只要你帮姐姐成事就好了,是否封侯到时候姐姐说了算。” 将信将疑的看着眼前这个眼睛里充满计谋的姐姐,仿佛姐姐已经不再是从前单纯的小女孩儿了,见姐姐自开口说话一来一副反常之样,管岫岩自咐肯定是有重大的事情发生。管岫岩掂量着自己的能力生怕不足以帮助姐姐,于是渐渐远离了管夫人对他热切给予厚望的眼神,将双手从姐姐手里抽出来,淡问,“什么事?” “帮姐姐在宫外搜集皇后亲属犯错的证据,最好是比较严重一点的,皇帝不能够原谅的事情,一旦发现立刻报告于我。”管夫人郑重其事的随他说着,语气十分严肃,不容半点马虎的样子令管岫岩有了一些莫名的担心,不知道姐姐为什么叫他搜集皇后亲属犯错的证据,难道是和皇后有仇么?若是被皇后发现,姐姐还有的活吗? “为什么要搜集皇后亲属犯错的证据?姐姐想当皇后?”管岫岩一把抓起姐姐的手急问。觉得事态严重,不得不仔细的问清楚缘由,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换之以疑惑加担心。 “这个你别管,你只管做好就行了,事成之后不会亏待你的。”管夫人灵巧一笑,从弟弟手里抽出自己的手,不讲实话,怕他不干。 “姐姐你还怀疑弟弟对你的忠诚么?有什么是不能对我说的?难道姐姐怕事不成功,弟弟反将你供出来么?”管岫岩有些生气姐姐对他的隐瞒。 管夫人尴尬的笑笑,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弟弟,如果你相信姐姐,你就别问了好不好,姐姐没有不相信你,世上只有你是姐姐唯一的亲人了,姐姐不会不相信你。” 说话间,婵心端着茶出来,将茶放在几案上,给管夫人和管岫岩斟好茶后又去后殿加了一些好吃的点心过来放在几案上。 管岫岩一脸坚定的说,“好,弟弟帮你这次。” 管夫人这才露出笑容,提在心口的石头总算落地了,拿起几案上的点心亲自喂给对面的弟弟吃。好久姐弟俩没有这样的亲昵了,一时间管岫岩倒是被姐姐的突然喂送给怔了一小会儿,继而才露出久违的热切的笑意,张开嘴巴吃着姐姐亲自喂他的点心,笑了起来,也拿了一块点心喂给姐姐,管夫人也是一愣,继而也笑了,张嘴吃弟弟喂的点心,甚是觉得这个点心真甜。姐弟俩这样甜蜜的吃着,只见管岫岩吃了满嘴的星渣子,管夫人拿出随身带的丝绢给他擦擦嘴角,管岫岩只是弟弟受宠般的笑笑,又拿起几案上的茶水咕咚咕咚的喝起来。 姐弟欢笑间,管岫岩兀然道,“其实要说皇后亲属犯错,最近在长安城还真是有一件比较不好的事情出现在他们身上。”管岫岩吃着点心,喝着茶水含糊不清的说着这话,引得管夫人来了兴趣,瞪着明眸大眼。 “快说,什么事?”管夫人迫不及待的问。 “在街上溜达惯了,看见建成候这几天带着吕灵经常去一家小农户家里,但是没多久就出来了,不过一两天又来农户家了,依旧没待多长时间又出来了,每次进出都拿着礼品似的东西。据说是吕灵杀人了,建成候带着吕灵上门赔礼道歉,可是农户家好像不买账的样子,每次建成侯带着的东西都又完好无缺的拿出来,看来那家农户是硬要一个说法了,不巧的是,就在皇帝册封公主的当天,建成候进过宫,就是不知道他把这事儿告诉给皇后没有。弟弟敢确定皇帝不知道,不然皇帝定会处理,只是这件事长安街闹得纷纷扬扬,宫中未必听得见。怕是一些人故意封锁关于皇后家的消息。”管岫岩漫不经心的吃着说。 管夫人直点头,脸上慢慢的露出神秘诡异的笑容,随即一拍手,站起来,“好,我就是等她的把柄,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了。建成候乃富贵高傲之人,一向瞧不起下民,他不是个善于给小老百姓赔礼道歉的人,一定是他进宫后和皇后说过,皇后叫他这么做的,皇后历来高瞻远瞩,做事从头就能看到尾。”管夫人右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眼神里出现一种诡邪的神秘笑意。 “姐姐想怎么做?”管岫岩喝茶,抬头问姐姐。 管夫人看着他,却笑而不语。每逢她这样笑的时候,别人倒霉的时候就会来了。 移步到殿门口,看着长信宫的方向,黯然自笑,默默自咐:你越悲伤,我越快乐,你越生气,我越开心,甩巴掌的事迟早会还你。 管岫岩见姐姐越来越神秘,仿佛看不透似的,几年不见竟然变化这么大。自己想的跟不上姐姐想的,都快觉得不是她的弟弟了。看着姐姐的背影,她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工于心计,还有一些陌生似的,管岫岩心下顿然一惊,一股凉意侵袭后背,怔怔的木在席子上。顷刻间不知道自己帮忙姐姐是否有错。良久也看不懂姐姐,管岫岩还觉得好累,捏了捏眼角处的晴明穴,觉得这就是政治了还是宫斗了?顿时觉得还是宫外好,无忧无虑,不用发愁。啧啧嘴便又低头赏着茶的滋味,每喝一口都啧啧嘴,自咐道:皇宫的茶果然上品,唇齿留香。 将茶放在几案上,这才比较清楚地留意到,案子上放着针线东西,布料锦帛,小孩尺寸的衣服模型。管岫岩想起了自己刚进殿门的时候,就看见姐姐一个人专心致志的在摆弄着些什么,看样子这完全是小婴儿的服饰啊,莫不是…… 管岫岩伸手拿起这些布料来看了看,左右翻看着,布帛柔软光滑,手感十分好。欣喜的朝着殿门口的姐姐说,“姐姐,你、你怀孕了么?”管岫岩在长安这几年从未听说过姐姐有过小孩,听的都是姐姐如何不受宠的话,今日一见姐姐,精神不错,还鼓弄这些东西,就想到了姐姐可能怀孕了。 管夫人满面春风的走过来,轻盈盈的坐下,脸上的笑容从未停止过,抚着小腹间幸福的笑道,“你就要当舅舅了,开心么?” 管岫岩激动地拉着姐姐的手,眼眶几乎迸出泪花儿,“我真的就要当舅舅了么?姐姐,恭喜你,总算熬出头了。”管岫岩觉得这个喜讯着实让他兴奋不已,激动的脑中一片空白了。 管夫人热泪盈眶的点点头,继续抚着腹间,瞬间一种母性大发小心翼翼起来。 日落西山,晚膳时,姐弟重又相聚大吃一顿,管岫岩塞满了嘴间,一个劲儿的说宫里的东西就是比外头的好,管夫人抚其背告诉他慢慢吃,给弟弟夹了最好吃的菜。管岫岩冲姐姐笑笑,看着满桌的佳肴,边吃边道,“这么多好吃的,姐姐往常也是一个人吃么?” 管夫人憋着失落笑了笑,“快吃吧。” “嗯”,管岫岩呼啦呼啦的吃着,“在家呀,虽有那么多人侍奉我,可我觉得冷清。” “弟弟还没成亲?” 管岫岩吃饭的筷子‘唰’的停住了,塞得满嘴鼓鼓的,没多久重又继续嚼起来,明朗的眼睛顿时转为黯淡,低落道,“娶了一个……死了。”管岫岩说到此,仿见其丈夫间的真情实感,又道,“她十六岁,我们不足两个月……”管岫岩苦苦一笑,一摆手道,“不说了,吃饭。”话罢,滴答嘀嗒的眼泪落尽碟子里。 管夫人抚其背安慰,“不要难过,她是秋日的落红,注定零落成泥,等到花开,你会看见重生的她。” “嗯。”管岫岩强憋出一个字。 “皇帝说让我劝劝你,说是国内初定,当节俭自律,你怎么了?”管夫人笑说,“家里有钱不如赈济京畿落魄百姓,不管什么事,回去改掉。” 管岫岩一愣,赶紧点头。自咐皇帝知道的真多,又是一阵冷汗袭上后背。 ------------ 第三章 生死误会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1-28 在临华殿住了不过三四天的时间,除了在临华殿随便逛随便玩之外,管岫岩不曾出过临华殿以外任何地方,管夫人不允许。也没什么地方可玩的了,管岫岩又没什么可以玩的好友,便觉得很闷,于是想到出宫,在宫外自由自在的,没人管,又可以到处逛到处吃到处看美女,甚是比宫中好百倍。和姐姐说了要出宫,管夫人提前准备,为弟弟整理了出宫之后必备的物品,亲自将管岫岩送到长安西门前,身后的宫女拿着为管岫岩准备好了在宫外的银子以及一些宫内的宝贝,比如貂绒裘衣。 这是一个清晨,不算强烈而温暖的阳光,像是为他们遮上了一丝金色的织锦,脸庞一片金灿灿,照的每个人的脸那么迷人好看帅气。 管岫岩脸上笑容如同春风拂面,甚是喜欢这些宝贝。 “出宫后,弟弟应该知道怎么做吧?必要的时候扩大范围,比如赵王和鲁元公主,你明白么?”管夫人伸手从宫女手中接过为他准备好的东西,拉起弟弟的手,亲自交到他手里,还一边嘱咐着。 管岫岩接过东西,貌似很有把握轻蔑地说,“姐姐放心吧,盯人还不容易么?” 话罢,管岫岩心头忽生犹疑,急切一声,“姐姐……”一副担忧的蹙起眉头,欲语还休之样。 看着弟弟蹙眉了,管夫人以为他反悔,急问,“弟弟反悔了么?怕了么?” “没有。”管岫岩随即散开笑意,故作轻松之语,“没。” 不想叫他反悔,即使知道他害怕,管夫人也装作不知道,能帮她的人只有管岫岩了。 “保重。”管夫人拍拍他的肩。 管岫岩点点头,姐弟二人留恋的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管岫岩出宫了,看着弟弟高大的背影,管夫人心底满是复杂,这几年弟弟在宫外是好是坏,自己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次拉他下水,不知道是不是害了他,顿时有一种愧疚的感觉。 弟弟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人影里,管夫人这才回到临华殿去,带着一丝焦忧的心绪刚走进殿里还未坐下,一个不知名的小宫女慌忙跟进来禀报。 “夫人,戴青姑娘来了。” 管夫人一阵错愕,惊讶的险些跌落在地,身后的婵心手疾的扶住她。管夫人不安的自咐着,难道是她召弟弟进宫的事被皇后发现了么?皇后知道她与弟弟商议的事了么?还是另有其他呢?戴青的突然到来让管夫人顿时感到一阵心慌和紧张不安,脑子一时感到混乱,伸手揉着太阳穴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良久不安而无力道,“传吧。” 婵心也跟着着急起来,慌忙急问,“夫人,莫不是我们……” 话音未落,被管夫人一下子接过去,“应该不会的,一会儿等戴青进来后,看我眼色办事。” 婵心点头。 管夫人镇定自若的坐在几案旁,装模作样的读着上次戴青送来的《左传》和《吕氏春秋》这些竹简。婵心忽然笑了,“夫人拿反了。”管夫人一阵尴尬,仔细一瞧,还真是拿颠倒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倒不是不识字,只是太过于紧张了,心思又不在竹简上,随便拿来便撑开来装模作样了。憋不住,管夫人‘噗’的一声,没笑开口又赶紧以严肃和庄重专心待之。瞥一眼婵心,婵心憋着笑意吐吐舌头。一边读着一边喝着茶,等着戴青的到来。 不一会儿,传话的小宫女身后跟着戴青一干人等。 “戴青见过管夫人。”戴青站在管夫人几案前,低头拱手作揖。 管夫人这才抬起头来傲慢的睇了一眼戴青以及戴青身后的两个丫头,丫头手里端着陶壶,陶壶上的盖子小缝里飘出几缕热气儿,不知道戴青和皇后又要刷什么把戏。 “哦,戴青啊,怎么想起来我的临华殿了?”管夫人合起手中的《左传》木简笑盈盈的说。 戴青也面带笑意的回话,“是皇后娘娘叫奴婢来的,夫人不是怀孕了么?上次回去后由于事情太多了,竟将夫人怀孕的事情给一时忘记了。这不,得了闲儿,皇后娘娘想起来了,特意叫厨丞秘制了补胎的汤药,叫奴婢给夫人送过来,说是一定要叫奴婢看着夫人喝下去,这才能体现皇后娘娘对后宫女子的关怀。”恭敬的话语里竟表达了皇后的处处威严,令人窒息。 管夫人听到一半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吓得面容一阵白一阵黑,忽觉后背凉嗖嗖的。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口干舌燥,脑子一片空白,眼珠子不停地转了转,自咐着:她终究是知道了么?汤药,她是来鸩杀我的么?不要,我不要死。 许是杯弓蛇影,许是过度紧张,许是做贼心虚,竟将心里想的完全以行为展现出来,双手向戴青乱摆着,胡言乱语惊惧道,“不要,我不喝,别过来,别过来,我有帝裔了,你们休想让我死。”管夫人像是疯了一般往后退去,一直退到墙角,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巴摇着头,眼神中又出现了恐惧不安,竟生生的逼出了泪花,噙在眼眶里。 戴青觉得好生奇怪,皇后只是叫她来送汤药,管夫人为何这般害怕,皇后没说现在就要对付管夫人,她的这般反常表现叫戴青着实琢磨不透管夫人在想什么,只是觉得管夫人定是有了上次的教训才这样害怕的。戴青略一沉思,径直跟着管夫人到了墙角,蹲下来看着捂着嘴巴的管夫人。 看见管夫人眼里满是恐惧。 “夫人怎么了?”戴青将手放在管夫人胳膊上轻问。 “你走开,我不要死。”管夫人怒瞪着双眸依旧胡言乱语,一把甩开戴青的手,戴青差点被她甩在地上,还好身后的宫女手疾的扶住了戴青,戴青转头对宫女笑笑,站起来。 “夫人还是乖乖的喝汤吧,对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有好处。”戴青不管她的疯样子,说话间就从身后宫女手里端来汤药,半躬着身故作恭敬的递给管夫人。 婵心一步跑过来拦着,哭求戴青,“戴姑娘不要啊……” 管夫人趁着这个空挡,伸出一只手猛的将戴青手里的汤药打翻在地。 “夫人你……”戴青完全搞不明白这主仆二人在玩什么把戏,打翻皇后送的药,戴青对管夫人有些生气,怒冲冲的看着墙角处畏缩的管夫人。再看看抓着她手的婵心,婵心泪流满面一副恐惧和哀求,遂而放开戴青的手,低下头一言不语。 管夫人依旧蜷缩墙角惊恐万分的看着戴青,戴青对她没有办法,沉着脸看着管夫人。 管夫人不是怀疑汤药里有毒么,那么洒在地上肯定会发生变化的,肯定毒药会将地面腐蚀。管夫人一直惶遽的观察着地面,可是没有出现毒药的迹象,这才知道自己做贼心虚了,以至于引起这场误会,原本紧张的心开始放松下来,呼吸也慢慢转为正常了,花容失色的脸才渐渐有了放松。 “夫人以为汤药有毒?”戴青瞧着管夫人的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的汤药,便觉得她肯定是对皇后送来的汤药产生心理上的怀疑,于是疑惑着反问她。 看着戴青一直疑惑而阴冷的看着自己,越发觉得戴青的话语都有些像是带着吕后不可亵渎的威严和刚毅,越发叫管夫人更加害怕。管夫人尴尬的笑容僵持在脸上,心虚了,眼睛闪躲的看了一眼戴青,硬着头皮吞吐道,“戴、戴青啊,可能刚才是身子不舒服,所以心神有些混乱,皇后的汤药,我在这里谢谢她了。”管夫人只得四处找理由,也不知道能否骗过戴青,话罢便埋低了头,窘着脸,自己感觉理由十分牵强。 戴青‘哦’了一声,似信非信的瞧着她,从管夫人眼角无意间流露出的闪躲中,戴青觉得管夫人说谎了,但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怕,上次的教训不至于这么怕吧。 戴青重又弯腰,伸手将地上的管夫人给扶起来,“汤药已经撒了,戴青会叫人再做一碗送过来,夫人休息吧。对了,明日匈奴使臣就要启程了,多谢夫人几日来的配合,戴青告辞,夫人珍重。” 刚移三步,管夫人叫住她问,“皇后什么时候将配玺和绶带还我?” 戴青转过身来,笑意中不失嘲讽似的道,“时辰到了自会还给夫人,身外之物那么重要么?” 留下这句寒酸话,戴青走了。 管夫人白了一眼已走远的戴青,‘切’的一声不屑一顾。回身过来瞧见婵心带着人收拾着打翻的汤药,管夫人这才真后悔刚才的行为,都怪自己没搞清楚状况竟在皇后的丫头面前失态了,戴青定会将看到的说给皇后听,皇后定会笑话她。管夫人仿佛此时有些自安,也好,笑话她总比折磨她好百倍。 戴青回去果真将看到的事情说给皇后,皇后听罢轻蔑一笑,“没出息的女人,一副汤药就怕了?定是上次吸取教训,料她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吧?” 皇后对管夫人的表现很满意,认为管夫人是因为上次的事才这样。可是在管夫人觉得自己应该加紧速度‘办事’了,这么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不是她想要的,再不反抗,也许某一天真会被皇后整死。 ------------ 第四章 临行相拥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2-01 方和戴青嘲笑管夫人的狼狈,太子进来朝拜吕后。一近大殿就闻听吕后和戴青的笑声,太子刘盈进来笑问母后因何发笑,吕后清清嗓子称没事儿。叫刘盈坐下来,问了问他的学业近况,刘盈都称只是无限而生命有限是一种饱满的遗憾。吕后笑了,又问他莎铃儿公主是否还一直叫他陪着逛皇宫,太子说近日没有,未见到莎铃儿。 就要到中午了,吕后留太子在长信宫里吃了饭,便了,太子又回去了。 这些天就要启程了,莎铃儿忙着和皇帝交涉汉匈关系的其他重要事项,再也没见过皇后和太子。明日莎铃儿和钮祜儿的迎亲队伍就要正式启程了,她们俩趁着这个下午赶紧收拾了东西,也装了好多皇后给她们的宝贝东西,也有巴蜀茶和蜀锦,也有汉家的各色特产,由于她们是来迎亲的,所以她们拿不了太多的东西。 莎铃儿告诉钮祜儿叫其他的匈奴使臣们也赶紧收拾好东西,今天下午好好玩一下午,但是只准许在他们被分配的宫殿里以及他们宫殿的后花园,不许出了他们所居住的地方。 下午,皇后带着戴青又来到莎铃儿这边小坐了一些时候,和她二人聊了一些时候,遇见知音似的小公主,吕后也觉得时间过得特别的快。除去莎铃儿的公主身份,吕后赫然发觉莎铃儿就只是一个可爱纯真的小姑娘,和自己分外聊得来。没多久就看见天色渐渐地黑沉下来,吕后叫她二人一会儿去长信宫吃饭,她们二人同意的点点头。 翌日,东升的太阳逐渐西移着,慢慢的亲吻了整个长安城,亲吻了滚滚黄河,亲吻着泾水渭水。晚秋季节的风尤其是早晨的风,有些格外的冷,有些格外的清新。什么鸟儿也没有,分外觉得这长安好是安静和谐,叫人一片向往和眷恋。 长信宫里,刚刚进行完一场早宴,早宴完毕后,皇后就叫人护送莎铃儿回到了昭明殿,等待汉家皇帝皇后为和亲公主送行。 刚进到昭明殿里,紧随其后有一个窈窕的小宫女跟进来禀报说,“栾鞮公主,太子殿下驾到。” 莎铃儿脸上立刻跳出欢心喜悦而又热切的笑容,眼睛闪烁着光芒急急道,“快传呢。” 疾步来到门口迎接刘盈。 刘盈刚一进门就看见莎铃儿站在门口了,微微一怔,举手简单作揖,“公主。” 莎铃儿柔美的笑了笑,拉他到几案边坐下,伴着笑意道,“太子阿哥来这儿有事么?莎铃儿就要走了……”说到这里,栾鞮公主仿佛感到有些留恋,柔美挂着笑意的脸竟转为淡淡的感伤,眼眸紧紧瞧着刘盈颇具伤感道,“这一去千里,莎铃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到……见到汉家的人。” 听着莎铃儿的伤感之语,刘盈也有些被她带的伤感,抿抿嘴唇,笑一笑安慰道,“贤妹不必伤感,贤妹什么时候来长安,我都会出城三十里相迎。” 莎铃儿恳切的点点头,她知道刘盈会的。刘盈话罢随之而来的却面显担忧之状,两手紧紧的攥在跪坐的腿上,嘴角微动似有话说。眼睛一瞥莎铃儿,“公主……”刘盈吞吐良久,半晌道,“公主真的不会将陇安公主的事情说出来吧。” 莎铃儿原本脸上有些笑意,听罢太子所说便逐渐的消失了笑容,并着有些埋怨看着他,发誓似的郑重承诺道,“莎铃儿誓死不说破,只是太子阿哥你为何老是不相信我们匈奴人?” “不是不是,只是公主和亲事关两国,我、我不得不如此一问,如有得罪之处,公主请见谅。”刘盈赶紧摆手解释,立即像个儒生一样举双手至齐眉处作揖赔礼。 莎铃儿隔空伸手作扶之势,接着说,“阿哥不要说了,莎铃儿明白的。阿哥要知道此事只有我和钮祜儿知道,我们都不会说的。”说罢向身旁的钮祜儿示意,钮祜儿也赶紧点头,打消刘盈的疑虑。 “公主如此深明大义,我代汉家谢谢你。”刘盈看到她们死守诺言的样子更加的客套起来,丝毫不顾大汉太子的身份立刻站起来,又是对莎铃儿庄重的深深一躬。 莎铃儿连忙起身扶起他,微笑道,“你们汉家《易经》有曰:天地之大德曰生,最伟大的道德是爱护生命,这句话放诸四海而皆准。汉匈两国永结秦晋之好,此后永无战事是莎铃儿也是两国所有人民所希望的,如果能永久性消除战事,可称得上是最伟大的道德了吧?殿下以及殿下的所有子民不必担心,此后只有汉匈如亲人一般,绝不会有戈戟相见了。” 刘盈这才放心的满意的笑了,莎铃儿以及钮祜儿也笑了。 话罢,莎铃儿脸上重又有些笑意,追溯回前些天的时光中,刘盈伴着她骑马,伴着她去其他宫殿里玩耍,刘盈答应她在她的玉佩上刻上‘长相勿忘’四个字。莎铃儿回忆着这几天以来,刘盈伴着她走过的每一天,每一天都是那么的开心。 思绪也一直停留在美好的回忆里,那种眼神里只有曾经的美好,莎铃儿回忆着,呆呆的笑着。可是一想到她的国家,她仿佛眼角伴着泪花儿,失落道,“在匈奴,莎铃儿根本不会有这么快乐的时光,父王死了,都说是我王兄弑父,让我暗中杀害王兄夺回王位。可是莎铃儿很矛盾,王兄对我很好,一个统治者只要他真心为人民,真心为国家为社稷,是谁来当王有那么重要么?” 听着莎铃儿含泪叙述她的国家,刘盈也同样有着一丝感触,莎铃儿说的‘一个统治者只要他真心为人民,真心为国家为社稷,是谁来当王有那么重要么?’自己身处同样的困境,只是莎铃儿不知道而已。 刘盈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了,只是自己尽量保持着微笑,让莎铃儿在汉家最后的时光里看见那么一束光明和微笑,同时看见一种希望,对国家对自己对全天下的希望。 “公主。”刘盈不想让莎铃儿感到难过,又想起了她叫自己在送给她的玉配上刻上‘长相勿忘’四个字,今天她就要走了,刘盈低头赶紧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已经刻好的玉佩,给她递过去,道,“给。” 起初莎铃儿没有抬眼看,依旧低头继续伤感,钮祜儿扯扯她的衣角提醒她,“公主,是玉佩。” 这才抬眼望着刘盈手里的玉佩,随即脸上忧愁的笑容消失了,伴着惊喜,轻轻抬手从刘盈手里接过玉佩,拿在自己的手中欣喜的笑了。将它拿着跑到殿门口,举到阳光下反过来掉过去地看,清脆的玉色,温温润润的,在阳光的照耀下,那‘长相勿忘’四个字更显得清楚了,小纂体写的。 莎铃儿拿着玉佩左瞧右看,像个得了赏赐的小丫头似的,眼睛月儿般的弯起来,阵阵清脆之声回荡宫殿。 “真好。”莎铃儿喜爱的说,爱不释手的独自呢喃:长相勿忘……长相勿忘……长相勿忘…… 刘盈知她何意,只是他不知道如何接她的话,只得站在莎铃儿身边任由莎铃儿欢笑,自己也跟着她欢乐,因为他知道她也是个内心充满惆怅的人。 莎铃儿欢乐的将玉佩小心细致的往自己的腰间挂,刘盈眼前一亮,本有打算自己亲自给莎铃儿挂上去,可是不想叫她误会,刚要抬脚便又停下来,眼睛也恢复原时溢彩,看着莎铃儿挂上去,他也笑了。 莎铃儿柔秀的笑看刘盈,刘盈正遇上莎铃儿清澈见底的双眸,弯给她一个俊秀的笑,四目紧紧相对,纯真善良的两个少年少女。 “汉家让莎铃儿感到人间有情有爱,此行见识了汉家的礼义谦卑孝悌,也看见了汉家江山辽阔,总是不虚此行了。”莎铃儿面带笑意的说。 “事必躬亲嘛,若有机会,我想我也会如公主这般作为。”刘盈说,莎铃儿笑。 此后,是一阵寂静的沉默,空气弥散着,日光在彼此脸上倾斜,照的莎铃儿脸上又是一片灿烂。 “可以……抱抱我吗?”莎铃儿羞眄的问,视线不离刘盈的眼睛。 刘盈先是一怔,大睁着眼睛,根本没想过莎铃儿如此奔放,居然一个女子自己提出来叫刚认识没几天的太子拥抱自己。但自莎铃儿来长安的第一天就显现出她奔放不羁的性格,像极了匈奴人,刘盈也就不再觉得尴尬了,况且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再说莎铃儿和自己心灵纯净的如同见底的泉流,她的青春可爱与淡淡感伤让刘盈也有想轻轻抱一抱她,以给她鼓励安慰的想法,此番拥抱定是一个兄妹情似的拥抱。随后眼睛变得柔和起来,刘盈抬步走到莎铃儿跟前,撑开双手轻轻将她环进自己的臂膀里,双手环着莎铃儿,到底是女子,娇小的身子立刻淹没在刘盈宽大的臂膀中。莎铃儿侧倚着他坚实的胸膛,脸颊贴紧了他的胸膛,仿佛能够听见刘盈打鼓似的心跳,也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暖温包围了自己,觉得好有一种依靠感。莎铃儿婉然的笑了,沉醉了,缓缓闭上眼。两个纯情的孩子干净的拥抱了彼此,也许就是汉匈两国永久之好的见证。在莎铃儿看来,也许汉家男儿是最多情的,不像匈奴男子的奔放,汉家男儿委婉多情,注重感情与生活。 刘盈环抱着她,下巴抵着莎铃儿的头,可以闻到不同于中原女子的发香,她的身材瘦小,自己完全将她淹没在宽大的臂弯里,眼神中撇出一抹干净的笑,将她紧紧的拥抱了。 “太子阿哥,莎铃儿会在遥远的北疆祝福你一生快乐平安。”莎铃儿侧倚在怀中暗暗祝愿,“真好……” ------------ 第五章 盛行入胡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2-02 随后,刘盈离开了昭明殿去了吕后的宫里等着,作为太子,他也要象征性的送一送他的这位‘亲姐姐’刘麓。 一切都已成行,一切就绪了。皇宫卫队从未有过的庄严肃穆,齐齐站在宫廷门口执戟守卫,城楼上旌旗半卷,楼阙下送行的队伍也是赫赫生威旌旗猎猎,远行的车马停侯在宫城东南角,悠闲自在的马儿低头寻觅食物,驮的车身滚动。那九曲回肠的滚滚黄河,迸发着澎湃激昂的浪花,远远听来像一阵鼓声,又像一阵号角吹动的声音。马上她们就要出长安了。 皇帝皇后以及莎铃儿和刘盈随后又转驾未央宫前殿,那里已是百官静候,个个严面礼候,一通庄严的击缶声声入耳,一通送行式的鼓乐继而响起。随之而起的是八侑伶工浩浩汤汤高唱《诗经·周颂·有客》篇: “有客有客,亦白其马。有萋有且,敦琢其旅。有客宿宿,有客信信。言授之絷,以絷其马。薄言追之,左右绥之。既有淫威,降福孔夷……” 此诗本是写宋微子来周朝朝拜周王,周王设宴为其践行所唱的歌。微子来时骑的是白马,随行的侍臣也多是品德如玉的人,他们在周室停留多日,得到主人的周到接待,礼遇甚隆。微子临去,周王率群臣为其践行,微子朝周,必然日后受到更大的恩德,上天会降下福祉给他。以这首诗作为给刘麓和莎铃儿送行的诗,也是说明了莎铃儿带着虔诚来汉,在汉朝停留多日,受到主人的厚待,主人想再留住她,为她举行宴会作为践行。临去临去,希望上天将福祉降下给她们。众人高歌齐唱,颇有壮美之气。 歌罢,刘邦携吕后坐上高位,俯瞰殿下群臣,二人相对一笑。莎铃儿与刘盈并排站在群臣之首,刘盈领先下跪。 群臣紧跟着跪地山呼‘皇帝长乐未央千秋万世,皇后长乐未央千秋万世’,声声震天,像是要冲破屋顶。 “卿等平身。”刘邦微抬右手隔空做免礼之样,左手捋着美须髯,微笑着,平天冠上的十二排旒子一晃一晃的。 众卿起身,分站两旁,便有礼官一声传唤,“传召鲁元公主上殿。”尖细声儿扯那么老长。 殿门外的鲁元公主也就是真正的陇安公主,这才被人搀扶着徐徐的走进来,只是头上盖着一个薄薄的红纱绸,穿着鲜明华贵的纁红色汉家服饰,服饰如同雪月流光一般。虽然瞧不清楚脸庞今日之样,但是一定是慎重的打扮了一番,毕竟是代表着汉庭,虽然脸被遮着,路和人还是能够看见的,从文武官员自然分出的班道中间径直走向了刘邦吕后坐着的龙榻正下方。 举双手至齐眉处,跪地行了一个隆重的稽首大礼,祝愿道,“父皇母后长乐未央,今日鲁元特此拜别,入胡后定将赴全力协和匈奴与汉家之好。”头着地磕了一个头。 刘邦吕后亲自下殿搀扶,露出父母一般的慈爱的笑容轻轻拍拍她的手,嘱咐道,“此去千里,漠漠黄沙,父皇母后无其他可给你带的,只是多多拿了一些蜀锦和巴蜀茶以及一些前古典籍的竹简,当然也有很多的铁器,米絮酒缯等。” “谢父皇母后。” “一路保重。”刘邦吕后同时望着即将远行的陇安公主说。此时再无勾心斗角,仿佛此时他们真的就是刘麓亲生的父母亲,那种对女儿的不舍之情溢于言表,竟使得殿内众大臣潸然泪下。 陇安公主轻轻的点了两下头,没人知道她此时心中所想。 刘邦牵着刘麓的手来到莎铃儿面前,将陇安公主交接给莎铃儿,郑重其事的对莎铃儿说,“望公主好好善待阿元。” 莎铃儿看了一眼刘盈,刘盈微笑的朝她点点头,然后莎铃儿也向刘邦坚定的点点头。 吕后也走过来,礼貌的一笑,瞧了一眼莎铃儿转身却对着大殿内的群臣提高声音道,“希望栾鞮公主顾全两国之大局,千万要善待鲁元公主。”那句‘顾全两国之大局’说的比较重一点,就是暗地里提醒莎铃儿即使知道陇安公主以假乱真,但是为了两国和平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看来吕后已经知道莎铃儿了解了刘麓不是真公主了。 莎铃儿不是吃素的,当然听得出吕后这句话的意思,心底苦笑一下,她还是不相信自己,那么也没有办法,只有重新说一遍,“莎铃儿定不会叫汉家公主受半点伤害。” 吕后这才满意的露出她满意的笑容。 刘盈正对着刘麓,隔着纱绸的刘麓模糊的看着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太子弟弟。 “姐姐远行,弟弟没有别的要送姐姐,只有这个。”刘盈低头从自己的宽袍深袖里拿出一个香囊交给刘麓,“姐姐觉得打开的时候合适的话就打开看看。” 刘麓接过刘盈手中的香囊,客气道一句,“谢谢弟弟。”便将香囊放进了自己的鸳鸯袖口里。 随后,刘邦又携吕后重新坐上了龙榻,向旁边的礼官打了一个手势,礼官明白后,立即将衣袖中的帛拿出来宣,“汉庭与匈奴联亲,永结秦晋之好,汉庭允诺将九原地区借给匈奴一年之用,一年之后,匈奴即刻北迁,不得暂留,此帛即为汉匈两国对河套及九原地区的见证,望两国各自守约。” 礼官合起了帛,看刘邦眼色办事。 “朕已在上面加盖皇帝信玺,还望公主也亲自署名。”刘邦高高在上客气的对莎铃儿说。 莎铃儿往前几步走,礼官下台阶将手里的重着的两份帛撑开,指着签署名字的地方给莎铃儿,莎铃儿从腰间取下随身携带的配玺对着礼官指的地方加盖匈奴玺印。两份帛,一个留给汉家,一个莎铃儿自带入胡。 “礼毕。”礼官宣布礼毕,将一份帛交给刘邦看,刘邦又转交给吕后看,二人默契的点头。礼成之后陇安公主就要随莎铃儿出行了。 刘邦将帛交给礼官,吩咐其锁在匣子里作为日后的见证。随后,刘邦瞪圆了眼睛在大殿里巡视着一个人,就是奉春君刘敬,见他安静的躬身待在文官队列里,恭听圣命的样子,一副已经装备好的样子,刘邦面色和暖的笑了。 “刘公,此行匈奴,你准备好了么?”笑眯眯的问刘敬。 刘敬出班躬身作揖回禀,“回皇上,臣早已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起行。” “好好好。”刘邦捋着美须髯,笑呵呵的看着底下大臣,眼睛定在绛灌身上,朗朗喊道,“周将军,灌将军何在?”刘邦此时倒是有一些升帐点兵的气势,两眼紧瞧着绛灌二人。 “臣在。” “臣在。” 周勃灌婴同时出班领命,那个气势颇有一些将要出兵打仗之样,甚是威武有力。 “鲁元公主远行,朕命你们二人亲自送公主出渭水,可能担好此任?”刘邦起身威严凛凛的向绛灌下着诏令,那个英气逼人顿时显出了刘邦的王者之气。 “臣定当不辱圣命,保护公主出行。”二人齐刷刷的领命。 “好。”刘邦一手拍在几案上,眼前的旒子晃了晃,“劳烦二位将军了。” 众人皆出殿,刘邦吕后也出来和文武百官站在殿前的台阶上。 空旷的场地上,已经备好了车马,华丽一片,周勃灌婴已经翻身上马了,刘敬独自骑着马等候。莎铃儿搀着刘麓往车马那边走,双眸不经意间往未央宫偏阁一瞅,各位夫人美人停在阁道上看着这一远行的场景,都将眼睛放在莎铃儿和陇安公主身上,似巧不巧的迎上一个熟悉的目光,莎铃儿什么也没有表现,依旧搀扶着刘麓上车。 自己刚要进车里,却转身又来到台阶下,看着刘盈道,“殿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众人皆看刘盈,刘盈也不知道莎铃儿什么意思,显得有些错愕,看了看刘邦吕后,父母同意后刘盈才下了台阶。莎铃儿向着众人微笑的点点头,拉刘盈到一边,凑近他的耳畔俯身耳语一番。刘盈听后错愕一阵,随后重又恢复原时神色,未表现出什么奇怪的行为,只是弯起嘴角嘱咐莎铃儿,“保重。” 莎铃儿这才上了马车,放下帘子,他的侍卫高高喊话,“起驾远行。” 又是高亢肃穆的《诗经·周颂·有客》响起: “有客有客,亦白其马。有萋有且,敦琢其旅。有客宿宿,有客信信。言授之絷,以絷其马。薄言追之,左右绥之。既有淫威,降福孔夷……” 高亢嘹亮的送别声盖过了隆隆的车轮声。 十几辆车子缓缓的启动了,在前的是绛灌二人。远远地依旧看见莎铃儿掀着帘子目光久久的望着出来送她的所有人,最后目光落在刘盈身上,太远了,看不清她是否留下不舍的眼泪。却没看见陇安公主掀起帘子来望着她的‘父皇母后’,她的车帘子始终没有掀起过,却听着这送别诗独自落了两行热泪。 车队渐渐走远了,再也看不见了。众大臣在刘邦的令下便下朝了,三三两两的相跟着下台阶,回家的回家,逛街的逛街,去青楼的去青楼。 刘邦吕后又回到未央宫大殿,一前一后的走着。 “皇上,你根本就不应该答应将九原郡地区借给匈奴一年,九原离我们那么近,又是水草密集之地,养肥了匈奴,若是趁我们不妨进攻我朝,那该怎么办?他们定会向南扩土。”吕后焦急担忧地说,“无论怎样也不该以土地割给外国,冒顿一定会得寸进尺的。” 刘邦转回身来看着吕后,眼角出现一丝无奈,摊手道,“朕与你倒是忘记了匈奴有汉庭的降将,莎铃儿定是从他们嘴里听到一些关于阿元的事,比如‘眉心小妹’的故事。不给又怎么办?栾鞮公主不说破,钮祜儿也定会将真相说破的,钮祜儿不是个简单的女子,到时搞得全天下都知道汉皇不守诺,以假乱真,谁还敢给我刘家效力,哪个国还敢遣使来我汉朝?重要的是冒顿可能会趁此缘由攻打长安,你要知道,现在的汉庭,军事实力比不上匈奴,且大部分士兵已罢兵回乡事农。所以在她没有说破之前不如顺水推舟让她们借用一年,总好过战火连年。至于进攻我朝,匈奴不会的,他们和我们一样要休养生息,一年的时间,他们够吗?” 吕后这才醍醐灌顶似的点点头笑道,“原来陛下早已经想好一切了。” 刘邦笑一笑,伸出右手轻轻拍了拍吕后的肩,轻语道,“这几日,你也忙坏了,回内殿休息吧,朕晚上去看你。对了,头还晕么?” “没事了。”吕后弯出一抹笑容说,“臣妾回去了。” 刘邦点点头。 ------------ 第六章 新增惆怅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2-03 刘麓走了,栾鞮公主走了,汉匈和亲的事总算结束,虽依旧有些担心刘麓,但是莎铃儿说会处理好一切的。 大臣们告诉刘邦趁着匈奴迎亲队伍回乡,加紧派兵到九原郡一带边界驻防,防止冒顿的南下袭击。刘邦总笑说大臣们过于紧张了,莎铃儿守约,冒顿以什么理由南下呢?即使没有成功要来九原郡,这不能成为借口,九原郡历来属于汉朝。刘邦说自己心里有数,叫大家别担心,也就未立刻抽兵前去九原郡边界驻防。 两三天里依旧是凉风徐徐,天上的太阳好似没精打采的若隐若现在晴空里,懒散的样子。 这日,刘邦想起了去渭水视察一番,自从渭水失事以来,刘邦便隔几天就去查看渭水一带,也捎带着查看泾水之堤,以加防范,刘邦身边有萧何和陈平陪着。 这几日,鱼藻宫里风平浪静,因为芸何秀月没有向吕后传递什么重要的消息,这也使得吕后充满紧迫感的心稍稍放松了些,不仅因为戚夫人没动静,连管夫人也不敢造次了。吕后认为管夫人怕了自己,对管夫人这几日的行为还表示满意一点,总算是没有在匈奴使臣还在汉庭的时候给皇家捣乱,想必管夫人终是怕了自己。 刘盈除了每日定时在长信宫朝拜吕后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太子殿跟着叔孙太傅学习,倒也学了不少知识。业余之外,别无它处,莎铃儿也走了,一时间刘盈还感觉有些冷清得很,总觉得失去一个难得的可以共话的朋友。也时常一个人在殿内玩着投壶游戏自娱自乐一番,每每出殿仰天望去,多少有些苍凉之感。 虽然这日天气不太好,但吕后看来却晴空万里,一片难得的灿烂,总是笑意迎人。 出了长信宫,吕后站在殿外的台阶上仰头闭起眼睛,大大的呼吸一口气,感觉好清新,什么事情都解决了,没有烦恼的事,所以是很难得的轻松。 睁开眼睛,向着四周的方向望了望,像是有些小小的失落,撅了撅嘴,望着远处的一片,也不知道给去什么地方解闷儿。戚夫人那里是肯定不会去的,一年不见得去一次。管夫人又不想让她去。薄夫人那儿吕后又压根儿看不上眼,石美人赵美人两人成天泡在一块儿互相传授织锦女红的技术,就只有吕后一个人孤独的待着,心事除了和戴青说,别无他人。 “去孤星台吧。”吕后淡淡的吩咐一句。 叫退了两边随侍的宫女太监们,戴青陪着她往北边的孤星台去了。 孤星台高五丈,登顶后可俯瞰整个皇宫,刘邦也经常到这儿来,这里也有当班的宫女伺候着,也有水果点心以及清茶,专供皇族享用。 终于到了顶阁,皇宫城形渐渐地尽收眼底。吕后没有着急的坐下来饱眼福,而是径直走到一处栏杆边,手扶栏杆安静木然的望着眼下的城阙。 戴青来到吕后身边,陪着她看风景。长乐宫,未央宫,金华宫,栎阳宫,武库,以及远处的上林苑,还有远处宽敞如校场而高高隆起的紫薇台,所有所有统统看得见。 “娘娘,陇安公主和栾鞮公主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戴青转头轻轻的说。 吕后将视线转移到北方萧关的方向看着,眯起眼睛深邃道,“终究是不踏实啊,总觉得本宫做错了这件事情,总觉得日后会发生一些什么不好的事,可是究竟是什么,我又说不好。” “娘娘,既已如此,也不必太过担心,想必陇安公主会顾全大局应对一切。” 吕后也自我安慰的点点头。 转身来到几案前坐下,一手撑头斜侧在几案上,一个小宫女为她们端来了上好的茶,吕后没有喝,只是原原本本的放着,戴青把几案上的点心递给吕后,吕后也是摇摇头不想吃。 “也不知道哥哥将吕灵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进宫和我说一声。”吕后这几天忙着和亲公主的事,无心处理吕灵杀人一事,今日得了闲儿,想起这件事,前时只是匆匆的交给哥哥办理,也不知道她哥哥办好没有,千万不要出岔子才好。 戴青微微一皱眉,看看吕后,戴青也并未从丫头嘴里得知宫外的消息,吕后问此,戴青多有自责没有替吕后多注意此事。略微沉思安慰吕后道,“想必侯爷已经处理好了吧,觉得无事进宫不方便,所以没来。” 吕后心中也不知晓,听得戴青如此说,也只得当做如此,又问,“刘如意现在有太傅了么?” 戴青眼睛眯成直线转而立刻立刻明亮起来,“据说戚夫人给他找了个太傅,但是代王死活不要,就爱耍枪弄棒,戚夫人没办法,只好由着他,又为他找了个身手不错的人授他武艺。” 吕后开口轻笑,眼里透过一丝轻蔑不屑,道,“真不知道皇上怎么会喜欢他,难道真要将他培养成楚霸王第二么?这大美山河会交给一个成天只知道瞎闹的小娃娃管理么?”说完又摇头笑了,这才抓了案子上的点心咬了几口。 吃着吃着又停下了,叹一声,“忽感一种苍凉,是因为秋末冬初么?” 戴青接着,“是因为我们站得太高了。”话罢,吕后微愣了愣,继而轻笑了,“对呢,高处微寒,风景好看却不可久待,回去。” 在孤星台待了些时候,吕后又和戴青下了孤星台准备回长信宫,走在九曲回肠的阁道上,戴青紧紧跟随着吕后。一阵冷风侵袭而来,吕后打了个冷颤,忙将披风往紧裹了裹,又告诉戴青以后天越来越冷,需得多加些厚实的衣服,戴青笑着感谢吕后。 “太子身体不好,有空的时候你交代少府多做几件厚实的棉衣给太子送过去。”吕后微微侧头交代戴青切勿冷了太子。 “奴婢知道。” 二人正说笑的走着,阁道长廊尽头远远的走过来一行人,行色匆匆。乍一看是几个宫女太监,中间的一个宫女手里拿着包袱,几人不时的往左右两边警觉性的看看,好是严肃。正往这里走着,抬眼一看撞见了吕后,尤其是拿着包袱的宫女见了吕后更是吓得不知该如何走,往哪里走,脸色顿时铁青一片,满头冷汗,手头攥紧了包袱,急忙令人准备改道,连招呼也不敢打一声,匆匆就要溜走,却被伶俐的戴青上前一步叫住。 “去哪儿?见皇后大驾如何不行礼了?”戴青扳起脸孔严声训斥,教训底下人的功夫那也不是盖的,多是和吕后待在一起潜移默化了些。 宫女太监们硬着头皮赶忙返回齐齐下跪,“皇后娘娘长乐无极。”头都不敢抬起,吓得直哆嗦。 “为何步履匆匆?有事么?”吕后仔细瞧着他们,除了看见趴了一地的宫女宦官哆嗦的身子,还看见中间低头跪着的宫女手里拿着一个包袱,觉得奇怪,走到她身边,围着她打量起来,“你是谁?想逃离皇宫么?”吕后话语淡淡却不失严肃,眼睛下瞥轻蔑的问着跪在中间拿着包袱的小宫女。 小宫女浑身发颤哆嗦的很,不敢起身抬眼看吕后,更是将头埋的低低的,支支吾吾地说,“回娘娘,奴,奴婢不是想逃跑,奴婢……奴婢生孩子……不不……生生病了,皇上准、准许奴婢……养着孩,不,养着身子。”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声音越来越小,身子也越来越哆嗦,乖乖趴在地上等待吕后开口惩处。 初听之后,吕后与戴青诧异的面面相觑,宫女断断续续的话语中透露了不少的信息,生孩子?以吕后准确的第六感,她觉得宫女口中的话一定有大文章,说什么皇上准许她养着,皇帝认识她是谁么?除非皇帝宠幸过她。 立在宫女跟前儿,“皇帝如何会叫你休息了?” 宫女将头磕在地上,颤抖着道,“陛、陛下……奴婢在前殿做活时晕倒,陛下就让奴婢休息。” “她说的是真的么?如有假,本宫可不饶你们。”吕后沉着脸,透着犀利眼神问身边跪着的其他人。 跪在地上的一干人支吾的答道,“是、是。” 戴青来到拿包袱的宫女面前,弯身一下子从她手中夺过包袱,那小宫女本能性的跃身想拦而拦不住,看见吕后钩子般的眼神,也吓得不敢拦,只好面色惶恐的跪在地上任由戴青检查包袱。 在包袱里乱翻一通,翻出一些上好的玉器,玉璧玉圭什么的,还有玉壶,都是皇家上好的宝贝,戴青把这些东西给吕后看。 吕后看后,眼睛直直的盯着小宫女,她已经猜到了定是皇帝又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要不然她怎么会有这些上好的宝贝,定是皇帝下令所赐。 “你偷东西?”吕后故如此问。 小宫女惶恐的脸更加吓得铁青一片,慌忙摆手说,“不不不,奴婢不敢。” “说,这些东西怎么来的?”吕后暴怒。 “是,是……皇……”话未说完,宫女一下子抱住吕后的裙角,哭着求情,“娘娘,奴婢不敢了,求您不要杀我。”地上跪着的其他人更是将头埋得老低,继续哆嗦。 吕后戴青又是面面相觑的看着彼此,果然证实自己的猜测。 吕后微闭起眼压制着心头的怒火,顿时面露反感之色,“领她到哪里去?” “到北苑。”宫女太监齐声回答。 “戴青,把东西给她。”吕后别过身子背对着他们憋火怒说,“走。” 众人哆嗦着起身低着头。戴青又将包袱交给小宫女,小宫女赶紧接过包袱,慌忙给吕后行了个礼跟着其他人往北苑的方向去了。 ------------ 第七章 一团乱麻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2-04 吕后原本明净的心又惆怅起来,蹙着眉头思考着小宫女的话,话语里处处显示着皇帝的风流作风,她该怎么办,皇帝终是心底没有了她,居然又宠幸了一个宫女。 站在阁道上拼命憋着怒火,心中的波澜像是泛起了五米之高。 戴青过来瞧见吕后不高兴,小心道,“娘娘,皇上他……”竟然戴青都看出来这是刘邦的又一笔风流债。 吕后抬手将她的话阻拦掉,淡淡之中又带着一些冷然,“此事搁放一边,回长信宫。” “喏。”戴青搀着吕后回宫,她却根本没有想到吕后遇到这件事都可以容忍,难道后宫的战争竟将她火热的性格给磨平了吗? 入夜。 刘邦吃过晚膳又来临华殿陪着管夫人。管夫人身子不适,也不好行鱼水之欢了,只是管夫人前些天三天两头的去未央宫前殿找刘邦,闹得满朝文武都看见管夫人稍带娇气的谄媚功夫,文武大臣一些暗自笑他们,一些面带讨厌之样,怨这样的事发生在前殿,还有一些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刘邦耐不住她的纠缠,就答应她来临华殿陪她。虽是婵心觉得刘邦夜夜来这里不好,可是也劝不住管夫人,只好心怀担忧的默许她做这样的事了。 已经亥时过半了,管夫人还未睡,依旧靠着枕头想着事情,低头看了看床边熟睡的刘邦,美须髯遮住了大半个脸颊,皱纹也已经爬上来,却依旧遮不住他的英气逼人。看他呼呼大睡的样子,管夫人伸手轻轻摸了摸刘邦高高的额头,一阵温热的感觉触动心田,想起了在成皋灵台时刘邦临幸她的那一晚,也是这般寂静美好。 许是管夫人抚摸的力道过重,竟将刘邦弄醒了,扭过头来挣开朦胧的眼睛揉了揉,看见殿内依旧火光四射,看见内侧的管夫人独坐红帘幔帐中,微微的烛光照的她妖娆可人。 “怎么还不睡?干嘛呢?”刘邦用手挠挠后脑勺,顺势也坐起来将枕头竖起来靠着,将被子往上拽了拽。 “妾,睡不着。”管夫人转头蔫儿蔫儿的看着刘邦。 轻轻将她搂入怀中,环着她的肩,又把被子往她身上扯了扯,下巴抵着管夫人的额头,爱抚的说,“休息好,朕的儿子才能健康,你不睡的话,那他不是很难受么?”笑呵呵的在管夫人小腹上抚摸着。 管夫人撒娇的向他撇撇嘴,往他身上靠了靠,伸出手来环在他的脖子上,安静的享受着。 “好了,时间不早了,睡不着也要躺下来,一会儿就睡着了。”刘邦松开她的肩,为她放下枕头来,管夫人却一脸正经的看着刘邦,正言道,“皇上,臣妾最近听说了一件事,就是不知道该不该说,说了又怕惹祸上身,可是事关皇家声誉,妾好矛盾。”管夫人侧着身子一只手撑着头,娇滴滴的望着刘邦,嘟哝着。 刘邦一愣,随即笑问,“什么事?说吧,朕自会处理的。” 管夫人抿着嘴角,蹙着眉头,咬着食指,略微思考该如何说起,最后才小心翼翼的将自己在心底排演一番的话大着胆子说出来,“听说皇后的远方亲戚吕灵在长安杀人了,可是皇后娘娘将此事隐瞒下来,暗地里处理,叫吕灵亲自登门致歉,并送给他们很多钱财,可是被杀者的家属丝毫不买皇后的账,一直在长安大街上吵闹着,全长安的人都知道了,就是皇上您……不知道。”管夫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绘声绘色说着,如同自己像是经历过一般,同时看见刘邦眼神早已从原来的平和转为犀利,十分不高兴,一动不动靠在榻上直直而严肃的盯着她,以至于管夫人顿时没了底气,不敢瞧刘邦,胡乱的顺着自己的发丝。 刘邦眯起历经沧桑的一双老眼,思忖着管夫人说的事,丝毫再无任何睡意,顿了一会儿问,“你怎么知道的?” “这……臣妾……”管夫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也不敢说实话。 “管岫岩说的?”似乎刘邦知道是管岫岩说的,见她不出声儿便更加猜定一定是他,略带威严道,“后宫女子不得结识前朝大臣,高墙之隔,你如何会知道?”说的管夫人更加不知所措起来,眼睛都不知道往那个地方放,跪卧榻上只觉坐卧不安的紧紧抠起自己的手。殿内沉寂了一下,气氛闷透了,刘邦索性坐直了又道,“这几天只有管岫岩进过宫,不是他说的还能是谁?说,是也不是?”最后一句突然暴怒起来,竟将管夫人生生的吓一跳,乖乖的跪于榻上低着头不敢说半句话。刘邦就是能够收拾得了管夫人,自己一句话就能把她吓住。 管夫人很害怕发怒的刘邦,眼睛小心翼翼的睇一眼生气的他,低低的答道,“是。” “你叫他进宫就是来给你讲这些的?”刘邦依旧严声而问。 管夫人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乖乖回答,“没有,臣妾的确想念弟弟,只是无意之中弟弟说了吕灵的事,臣妾觉得吕灵有辱皇家,所以这才叫了陛下过来。” 刘邦粗粗的呼着鼻气,管夫人低头不敢看他,只是从呼气的声音中觉得刘邦有些怒。 “朕叫你劝管岫岩的言语作为,你劝了么?” 管夫人眼珠转了转,并不知道刘邦叫她劝什么,自己倒也模糊的对弟弟说过勿要再生事端,节约行事。不确定他是不是指这些,含糊其辞道,“劝了,劝他节制一点自律一些。” 刘邦继续阴着脸不悦。 “皇上,现在不是怪岫岩的时候,现在长安的人都知道吕家杀人,就看皇上您如何处理此事,也许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皇上要早作打算啊。”管夫人忽然一把上前抓着刘邦的手劝解刘邦赶快拿主意解决这件事。 刘邦一副狐疑的看着管夫人,以一副不相信的口吻讥讽道,“你居然关心皇后?” “妾不是关心皇后,妾是为皇上担心,皇上定关中的时候承诺关中父老,和他们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如今,不巧的是皇后家碰巧遇上这等不幸,妾知道皇上定会为难,顾忌皇后的面子,妾也很纠结,明白皇上一定会知道的,倒不如告诉给皇上早作准备,不然到时候来个触不及防,皇上不是很为难么?皇上要怪臣妾的话,妾无话可说。”管夫人不管刘邦此时怎样想,也不管他怎样看自己,硬着头皮说完。 刘邦继续靠着榻一言不发不做表态,两手交叉在胸前粗粗的呼着鼻气,有一些生气管夫人将这些告诉了他,顿时刘邦有一种掩耳盗铃的心态,最不想处理关于皇后的难事儿,却偏偏有人告诉他。除了生气管夫人多管闲事,还怨起一些大臣们阻塞此事不然自己知道,是惧怕皇后算账还是另有其他?偏偏将管岫岩的破事儿全都告诉给皇帝,原来吕家做的比这还过分,顿时又有些怨吕后了。刘邦阴沉着脸,心底自咐:皇后居然将这事儿瞒着朕,她想独自处理么?又是怎么处理的?会让吕灵偿命么?她,怎么不问过朕的意见呢? 摇摇头,终是想不出皇后为什么要瞒他,是怕他会将吕灵处死么?还是想让天下人知道她这个皇后厉害?可以只手遮天呢? 油灯即将耗尽,刘邦苦思无果,打个哈欠双手抹了一把脸,“睡吧,这件事朕自会处理,吕灵的事你不要到处乱说,否则到时候皇后拿你的话,朕也不好开口替你说话。”刘邦语气稍显柔和,握了握管夫人的手,没再怪管夫人多事,扶她躺好,给她拽了拽被子,在她身前的被子上轻轻拍了拍。 自己也将被子外的胳膊伸进来,背过管夫人躺着睁眼睡不着了。 “吕灵杀人你也瞒着朕,不处理此事,汉典律令还有谁会遵守?皇后这么不相信朕了么?”刘邦心里嘀咕起来,此时油灯已然耗尽,殿内一片漆黑。管夫人早已迷迷糊糊的睡去,刘邦却辗转反侧,心乱如麻竟也真正的睡不着了。 ------------ 第八章 西门逼宫(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2-05 翌日,临华殿。 刘邦昨夜心事繁重,故使得他竟至卯时才悠悠睡去,如今辰时不醒,沉睡在榻打着重重的鼾声。他的鼾声却是将管夫人早早的给吵醒了,刚刚披着衣服起了床,婵心从外边端来了洗脸水放在了架子上,准备好毛巾,伸手试了试温度,确定不烫也不凉,笑着对管夫人道,“夫人,水温刚好呢,可以洗了。”话罢,婵心出去准备叫早膳了。 管夫人一大早就耷拉着脸没个喜气样儿,坐在妆台边梳了发髻,又呆呆的愣了些时候,放下梳子去到榻边叫刘邦,“陛下,辰时了。” 刘邦继续打着鼾声儿没反应,管夫人又轻轻的拍了拍刘邦的被子,往近凑了凑,“陛下,辰时了。” “嗯。”沉睡的刘邦含糊的应一声。好一会儿才听得他打哈欠伸懒腰的声音,睁眼一瞧管夫人跪在榻边候着,刘邦叫管夫人起来说是地上凉。管夫人亲自去给他准备漱口的温水。刘邦忙穿了内衫,穿好袜套,将被子裹在身上坐在榻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一处也发愣。 “水温热,刚好呢,陛下来洗。”管夫人立在盆架边恭敬的候着。 刘邦‘嗯’了一声,撇开被子穿起最后一件衣服,束上腰带,拿起管夫人平时使用的梳子梳了梳头,整理了衣冠后来到架子边用毛巾在水里拧了拧,擦了擦脸。管夫人将案子上的温水递给刘邦漱口,刘邦一愣纳闷儿极了,今儿个管夫人怎么这么客气,笑问,“你病了么?如此客气不像你了。”仰起头漱口水便在口中呼噜一阵又吐出来。 管夫人走近他,给他整了整衣衫,打了打灰尘,一本正经道,“如此才为夫妇之道。” “呀!”刘邦惊叹一声又哆嗦一下,恍若鸡皮疙瘩掉一地,很少见她一本正经,正经起来多又不像那么回事儿,刘邦憋不住笑意故说,“以后朕才享福了呢。” 管夫人走到殿门口往外喊,“婵心,早膳好了么?还不赶紧端进来,皇上要用膳了。” “夫人,这就端进来。”婵心应声道。 ‘吱呀’,门开了,婵心和几个小宫女端着早膳进来,早膳比较清淡,多是白粥和米饼以及一些清淡的小菜,米饼是长安人最喜欢吃的早餐,用黄米面做成厚厚的一堆储存着,每个早晨只需在火上熘一熘便可,配着香喷喷的清汤吃起来更香。婵心和几个丫头小心翼翼的放在几案上,摆好了碗筷,就出去了。 刘邦坐在席子上刚动筷子忽又惦记着昨夜之事,一时吃不下去,一手支着头凝眉起来。见刘邦不太高兴,管夫人赶紧在刘邦的碟子里夹了他最爱吃的菜,笑盈盈的说,“皇上,这是您最爱吃的菜,多吃一点。” 心事重重平淡淡的应一声,目示管夫人,“你也吃,你有身孕,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话罢,为管夫人夹了清淡的素菜,又给她舀了一晚白粥,对她扯出一抹笑容,叫她好好吃着。管夫人知他还在想着昨夜的事,不安而带歉意的回之一笑,夹起素菜放进嘴里小抿着,心底噗通打鼓。 二人安安静静的吃着,刘邦边吃边想着事情,整个早膳间尽是只看见他愁容满面,眉心微锁。管夫人则是像个乖顺的小绵羊似的安静的吃着,也不敢大闹刘邦,吃的时候偶尔抬眼望一望对面的刘邦,见他不高兴,赶紧低下头一言不发安静的吃饭,期间只听到碗筷碰撞的声音。 早膳还未吃完,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太监,看样子着急麻慌的,竟也未敲门就急急的趋步过来,脸色惶恐的看着正在吃饭的刘邦和管夫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皇上,出事了。” 刘邦与管夫人对视一眼,重新看着小太监。 “什么事?”刘邦放下手中的筷子,身子转向了太监这边,右手胳膊肘倚在右腿上,着急而又威严的问。 那个太监咽咽口水,跪地慌张答道,“是建成候。现在长安好多百姓都聚集在西门前讨要说法,说是吕家逼死人了,皇后交代以重金抚平此事,可是受害家属不接受,就召集了许多百姓在西门闹事。说是皇上说过,杀人者死,他们一定要建成候和吕灵公子死,西门的王卫尉怕是顶不住百姓的推拱了,混乱一团,现在……” 话还未说完,就被刘邦一手打断了,“朕知道了,现在你手持朕的符节调动绛候的军队去西门策应,叫一人赶紧传令绛候速速到西门,朕随后就到。另外,此事不要惊动了皇后。”说着就解下腰间随身带着的符节给了小太监。 太监惶恐的接过符节,向刘邦点点头就出去了,往西门方向跑去。 刘邦闭起双目冷静镇定了一下,发现还真是不好镇定的下来。西门逼宫、吕家杀人、约法三章、汉典律令等一大窜的结点跳入刘邦脑海中,一时心乱如麻的使得脑海里顿然空白一片。长长的大叹一声儿,呢喃自语道,“果真有吕灵杀人的事。”眯起老眼又道,“这么快?” 管夫人却暗自笑了,心中自咐:我看你如何拆招,甩我巴掌,我定以数倍还给你的亲人。 “想什么呢?”管夫人遐想之中刘邦的声音像是敲了她一下,不知刘邦已经站在她身边,面色严肃的看着管夫人,见她脸上闪现过一丝狡黠的笑容,就侧脸而问。 “没、没什么。”管夫人赶紧收起脸上所有的表情,低头不语。 “在宫里好好待着,朕有要事处理,改日来看你。”刘邦交代完,就叫上身边的一个宦官赶紧去了西门。留下一桌没怎么动的饭菜,管夫人索性也不吃了,忙叫人收走。惦念起西门逼宫之事,批了件风袍刚出到宫门口被宦官拦住,说是皇帝吩咐下来不准管夫人出去。管夫人一听,心下大惊,猜到皇帝就是认为此事与自己有关,遂而又回到临华大殿。 刘邦一行人经过未央宫的时候,一个貌似很鬼祟的人躲在旁边已经掉光叶子的大树干底下,看着刘邦和身边的宦官走过去,这才出来捂着胸口大呼一口气,盯着刘邦他们远去了,这才回过头来继续着自己的方向而去了。 长安西门。 还未到西门,刘邦和身边的宦官就听见一声声的‘处死吕灵,处死建成候……’,声不绝耳的喊着。一听这喊声,倒把刘邦震得停在原地好一会儿,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百姓声声喊着处死吕灵和建成候,他们都是皇后家的人。刘邦迟疑了一下,继续走着,来到西门楼阙前,看见宫门前放着一排梐枑,王卫尉正在组织着守卫阻挡百姓的推拱,有的梐枑已经被人群冲的歪歪斜斜,就要挡不住了,忽然听到一声‘周将军到’。 此时的骚动顿时安静了许多,百姓们也不再那么闹了,还是一边反抗着守卫,一边瞧着周将军的到来,百姓们顿时三三两两的议论着,指指点点的。 周勃身后跟着数十个副将,正往这边急匆匆的赶来,随后听到一阵闷闷的脚踏声,转了弯才看见数量庞大的军队紧随周勃和数十个副将,跑步过来。 都到齐了,军队列好方形阵势,前面一排拿着戈矛,第二排拿着弩机,第三排也拿着弩机作为第二排的补充,齐刷刷的亮着家伙什对着宫外往内闯的百姓,等待周勃发号施令。 周勃穿着英勇的将军装,披着红色的袍子,来到军队面前,和西门外的百姓隔门而对喊话,“皇宫重地,大家注意言辞行为,聚众宫门已是对皇帝的大不敬,怎可随意往里闯。” 一个头裹黄巾的中年男子从人群里跳出来,朝着周勃喊亮堂堂的喊道,“我们知道周将军骁勇善战,可是吕灵逼死人,建成候又这么包庇他,皇后还想以重金抚平此事,大家说能不能放过吕家的人?”中年男子颇具气势的问着身后的百姓。 “不能,请皇帝陛下处死吕灵,处死建成候,还死者公道,否则长安的百姓一定会暴闯入宫。”百姓们齐齐跪地哭天喊地的要求处死吕灵和建成候,怪了,吕灵杀人了,为什么要处死建成候。 话了,周勃对上男子坚定而戾气十足的眼睛,那种眼神告诉周勃今日不见到皇帝,不处理此事他们就不回去。 周勃立于原地,无可奈何的扫视着跪地的百姓们,对他们的这种纠缠,他毫无办法,最后说道,“大家放心,皇上定会处理好此事,只是聚集在宫门前,总是不好吧,先请大家回去,皇上自会处理,到时候贴告示以示天下。” “皇上当年定关中的时候就对我们承诺过,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如今吕家犯事儿,我们就是要亲眼看到皇上怎样处理这件事,将它光明大白于天下,我们才不会觉得皇上出尔反尔。况且我们犯事儿的时候,县丞以及他们的侍卫莫不是对我们拳打脚踢,受尽牢狱之苦,更不用说百姓们有的是被冤枉的,现在皇家国戚犯下大错,正好看一看皇帝将他们处置后的那种大快人心。皇帝皇后本是一家,周将军别说了,我们是不会走的,还是请皇上快快到来吧,他不答应处死吕灵和建成候,我们不会走。”还是那个中年男子领头说,隔着西门朝着周勃喊话,丝毫没有一点走的意思。 周勃不知所措的粗粗的呼着鼻气,手拿腰间的佩刀,往紧握了握。 ------------ 第九章 西门逼宫(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2-06 正在周勃不知所措时,身后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雄武有力。 “朕说过的话便不会出尔反尔,大家可以放心,朕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刘邦急匆匆的走到周勃面前拍了拍他的肩,依旧秉持着一种帝王面临大事无所慌乱的稳重递给周勃一个放松和安心的眼神,然后对城门外的百姓说。 瞧见是皇帝亲临,周勃一惊失声道,“皇上……”连忙单腿下跪行礼。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身后的所有士兵也跟着周勃一起下跪,山呼,“皇上长乐未央千秋万世。”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城外的百姓们见一个隆准而龙颜的人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看见城内的周勃给他下跪,还听见周勃和所有将士山呼皇帝长乐未央,他们知道皇帝果然亲来此门了,赶紧下跪和着里面的话,山呼着,“皇帝长乐未央千秋万世。” “都起来吧。”刘邦走到周勃面前亲自扶起周勃,转身手一挥,也叫身后的将士和城外的百姓们起来。 “皇上,您说过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可是现在吕灵杀人了,我们都想知道您怎么处理这件事,还请皇上给我们这些老百姓一个说法。”还是那个头裹白巾的中年男子站出来和刘邦隔着宫门对望讲话。 刘邦继续向前走了一步,看了看左右随即拱手弯腰对着百姓深深一躬,起身又道,“朕确有说过此话,也没说不处理。就是不知道为何往年有这类事的时候不见大家如此兴师动众,现在皇后家出了此事却是迫不及待的想赶尽杀绝,难道所有的百姓们都被人买通了或者是有人暗地里唆使的么?” “这……”中年男子像是被说得哑口无言,侧回头看看身后的人群,寻觅着一个身材高大,同样穿着普通汉服的男子,这个男子递给他一个眼神,然后就走出了人群消失了。 裹着白巾的男子扭回头来继续说道,“就是我们那时太不懂得联合,冤枉了也只能忍着,任由县丞他们胡来,可是现在我们不会如此忍受,以后也不会,蒙冤的话我们就会来这儿请求皇帝拿个公道。同时我们也会注视着所有犯错的人,不巧的是皇后家刚好出了事,皇上放心,我们不是故意要针对皇后,只是吕灵犯事儿是巧合而已,那我们也绝对不会帮着姑息他,所以恳请皇上处死他和建成候,否则我们以死殉公道了。”中年男子说完看了一眼身后的百姓,他们全都给与他支持的眼神,然后一致将眼神盯向了城内的刘邦。 刘邦重重的呼着气,无奈的看着他们瞎胡闹。怎么办,不处死吕灵和建成候,城外的百姓们就要以死相逼,逼得刘邦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握紧了双手,心里愤恨的看着那些让他头疼的老百姓。 想要以军事化的行动将他们抓进大牢又行不通,到时候落得个昏君的骂名,只是他不想再欠吕后什么,他补偿她还来不及,怎么会在这关口上做出让她生气的事。只是这个局面究竟该怎样处理才是两全其美的呢?刘邦原地沉思起来,他必须既要给百姓说法又要顾及吕后。 长信宫。 吕后正吃了早膳和戴青二人又在悠闲自在的下棋,反正也没有什么事。 刚走了没几步,殿门忽然被一个小宫女慌忙的推开,身后紧跟着一个陌生的男子,着急惶恐的向着皇后这边趋来。 吕后和戴青面面相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刺客,戴青连忙护在吕后前边,吕后身子连忙往后撤了一下,抬手挡在身前。戴青壮着胆子冲着男子急急喊道,“宫闱重地,休得胡来。” 这个男子却一步跪下来,惊慌失色的看着吕后,话语中带着一些焦急和不知所措说道,“皇后娘娘不要怕,草民乃是建成候家仆,来皇宫是向娘娘报告建成候出事了。” 听得建成候出事了,吕后心下一惊立刻放下挡在身前的手,拨开身前护着她的戴青,端正坐好了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质疑而略带自我保护的语气问,“建成候好好在家,你为何说他出事了?若是你趁此机会对本宫行凶,你知道什么后果。” 吕后由原来的害怕逐渐变得刚强起来,也不再害怕眼前的男子。 “来人啊……”这就要准备叫人,却被男子的话急急的打断了,一气呵成道,“建成候此时被一干野民围困家中不得出户,紧急之中叫草民速来皇宫禀报给娘娘,叫娘娘设法救人。还有就是西门前也有野民闹事,看来是分成两拨闹事的,隔断侯爷和宫中的联系。” 吕后半信半疑的看着他,身子前倾而问,“既然你说他被围困,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此时陌生男子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一个出入宫廷的符节交给皇后,并说,“草民是从后院一个狗洞子里爬出来的,带着侯爷贴身的进宫符节就来找娘娘了,说是务必叫娘娘救他。” 吕后接过男子手中的符节,仔细一看果是哥哥的符节,心中一震,眼睛也不动了,拿着符节的手僵在空中好一会儿,干咽着口水,‘唰’的一下从席子上站起来。 “不是已经处理好此事了么?怎么还会有野民闹事?难道你们侯爷没有按照本宫的吩咐去做么?”吕后一步走到男子面前,眼睛严肃的看着他。 “本来已经处理好了,就要进宫告诉给娘娘您了,不知怎么回事,今日突然有一帮子人带着家伙就上门了,说是非叫侯爷死。”男子赶紧补充。 霎时间,整个大殿里充斥着紧张的气氛。 戴青觉得事情不妙,对吕后说,“娘娘,侯爷可能被人盯上了,那些人想死咬着这件事不放,一来想看皇帝如何做,二来想看娘娘您的笑话和您对此事的做法,他们两全其美。” “果然是两全其美,借皇上的手处死他们,一来我吕家蒙丧,二来想杀一杀本宫的锐气。”吕后拖着曳地长裙走到殿门前,手扶门框而立,自语,“究竟是谁想要害本宫?” “娘娘,我们怎么做?”戴青问。 “本宫偏不如他们意,吕灵和哥哥都不会死。”眼神中闪现过一丝杀气,将水云袖重重一甩,转回身来刚毅吩咐,“戴青,传本宫诏令立刻将西门封锁起来,此事不可以叫皇上知道了,本宫这就处理此事。” 男子眼前一亮,小趋着来到吕后面前,小声道,“皇上,好像已经知道此事了,草民刚才进宫的时候看见皇上正往西门那边赶去。” “怎么不早说,误了本宫大事。”吕后突然暴怒,还是防不胜防,想不到皇帝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草民觉得不重要就没说。”男子低低的回应。 瞅了他一眼,忿忿的说,“下去吧,先待在宫里,本宫处理好之后送你出宫。” 男子行了告退礼小趋着出去了。 “戴青,随本宫去西门。”吕后叫上戴青匆匆的往西门方向赶去,生怕事情有变化。 ------------ 第十章 西门逼宫(三)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2-07 吕后和戴青二人匆匆的赶到长安西门边儿上,没有立即出现在刘邦以及百姓面前,只是躲在靠近宫门的一处青铜鼎后头,先观看刘邦和百姓怎样处理,看看刘邦的心思到底是怎样的。自己从来都认为刘邦是期待吕家的人犯错的,现在终于犯在他手里了,他是不是要趁着吕家犯错的时候,好好打击一下吕家呢? 看着刘邦已经站在西门前与野民久久对峙却不下命令处理此事,远远的又听见野民们依旧高喊‘处死吕灵、处死建成候’,刘邦却只做安抚之势不愿多说。戴青在吕后身边说,“娘娘,皇上还是很顾及你的,不然不会不告诉您这件事,就是怕您出来后遭到这些野民的哄斥。” 吕后转头看了一眼戴青,面容上的紧张明显缓和了许多,心中自咐:我真的错怪他了么? 远处,宫门外的野民见刘邦迟迟不肯下令处死吕灵和建成候,他们群起而推拱起哄,眼看着就要把横拦在宫内的梐枑给推开了,好有一种洪水泛滥之象。这时周勃的去拦,并且朝着王卫尉下令,“快点过来,千万不要叫他们进来伤及了皇上。” 王卫尉和守卫打了个手势,叫他们和自己赶紧去帮周勃的忙,一起对抗外边的野民,顿时军民倒是真正合一了,乱作一团。 原本站在正门口的刘邦看见野民如此野蛮的往里闯,顿时吓得直往后退了去,身边一干人将他保护的水泄不通。依旧就着人头空隙扬着脖子注意着野民的情况,急的他口水直咽,右手着急的僵在空中对着野民指着,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大步大步的往后退,还一边说着,“赶快拦住他们。” 此时正与周勃和王卫尉对抗的野民们又一片一片的说话了,声声不绝于耳,“处死建成候,处死吕灵,约法三章,约法三章……”喊过一遍又一遍,似乎刘邦不下令,他们就不停止似的,一边喊着,一边向里边挤着。 “朕说过会处理好此事的,为何你们就是不相信朕呢?”被保护在众人中间的刘邦隔着宫门对外面的人喊话。 “处死他们……”丝毫不管刘邦说什么,他们起哄的声音盖过了刘邦说话的声音。 远处的躲在青铜鼎后边的吕后和戴青看的着急起来,看着野民把刘邦给逼成这样,他还是不肯下令处决哥哥和吕灵,吕后此时心中感到一丝愧疚,因为她一直以为刘邦会抓住任何可利用的机会对她吕家痛下杀手,如今是自己错了。 “看来本宫必须舍弃吕灵了。”吕后自咐,见这样的场面如此混乱,不答应他们是不行了。 眼看着野民们就要闯进来逼宫了,吕后三步化作两步的来到刘邦面前,也出现在野民们面前了,先是与刘邦默契的互相看了一眼,向刘邦点点头,似乎告诉他这件事不必惊慌,自己来处理。 刘邦扒拉开众人保护的胳膊,‘艰难’的来到吕后身边,看起来似乎很紧张吕后被他们伤及,也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神,不是告诉过别人不让皇后知道么?那么她是怎么知道的西门的事的?顿时又是一团乱麻在刘邦心中打着结,抚着她的胳膊,关切道,“你怎么来了?小心。”随后看了看宫外的野民们。 吕后给了刘邦一个安心的微笑,附上他的手拍了拍,安慰道,“一切都由臣妾处理,无论是好是坏,臣妾不会怪陛下。” 从刘邦安抚的手中走出,来到梐枑前。 “参见皇后娘娘。”周勃与其他守卫一起低头作揖参礼。 吕后挥一挥手,叫他们站立一边。自己站在野民隔着宫门的正对面,也和刘邦一样先是拱手对其深深一躬,直起身子亮堂堂的与他们说,“老远就听见西门前有众人嚷嚷,不知是为何事。”吕后故作不知而问,眼神一遍遍的扫视着宫外的野民。 “吕灵杀人,建成候包庇,皇后暗中以重金抚平此事。现在皇后娘娘您当做不知么?”还是领头的那个中年男子上前一步说。 吕后睇一眼那个男子,轻蔑的笑了笑,继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过后,道,“敢问各位前来西门闹事,真的是为了死者的冤屈而来还是想看我吕家蒙难啊?” 野民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有人出来说,“当然是觉得死者亡灵难以安息了,若是不惩戒凶手,何以示公道民心于天下?草民知道吕灵和娘娘有着亲戚关系,只是希望娘娘秉公办事。” 吕后又是轻蔑的一笑,“那么,你们想叫皇上如何做?” “处死他们。” 吕后低头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知道已经到了吕灵不得不死的地步了,野民如此纠缠,且句句点名道姓,句句都要他们死,他们就是这个目的。如果不答应,他们也是不会罢休的,且这个形式能保得住哥哥已经不错了,若是惹恼了野民,不但吕灵不会保住,就连犯有包庇罪的哥哥也保不住了。慎重的思考了一下,转头看了看立于一侧正在看着她的刘邦,刘邦面露焦急之色,一脸说不清的担忧看着她,吕后迎上野民们如饥似渴的眼神坚定的说,“好,吕灵可以死,建成候无罪。” “包庇包庇……”又是声浪传来。 吕后顿时没好脸色了,面色冷峻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愤怒的说,“够了,皇上当初与各位的约法三章里有包庇罪么?” “约法三章没有,但是萧丞相制定的《汉律》里有。” “好,按照《汉律》,那么你们不也同样有罪么?一,聚众宫门造成逼宫,试问有这样的黎民百姓么?这已是大不敬之罪,该夷三族。二,受人唆使,牵连无辜,难道你们就没有罪么?”吕后向着他们更走近一步,似要跨过梐枑与他们比较个说法。 野民们被说得舌挢不下了,互相看看彼此,又听吕后说道,“本宫知道现在建成候府有一批闹事者,巧的是西门前也有闹事者,一边的人围侯府,一边的人围皇宫,隔断建成候与宫内的联系,说不是有人唆使你们这样做,本宫不信。现在本宫给你们两个选择,一,听本宫的,吕灵一人死;二,吕灵和建成候死,你们的罪,廷尉不能不查,到时候是戍边是流放三千里之外亦或者是族诛,你们自己看着办。”话语无不尽显无路可退的逼迫,吕后被惹急了,知道不得不叫吕灵死,虽然不情愿,但是再也没有办法。 众人围在一起小声商议之外又时时警惕性的一瞥吕后,依然没个主意。看着他们依然有些犹豫不定,吕后下令想以此激将他们做第一个决定,旋即转身道,“王卫尉,将他们全部打入天牢,待廷尉问罪之后再行处置。吕灵的死诏即刻下发,周将军带兵缉拿吕灵和建成候,不得有误。” 待在一边的刘邦看吕后要抓建成候了,脸上有些着急,想阻止吕后,可是又不知道话怎样开口,对着这么多的人叫吕后袒护建成候是不可能的,只好将伸出去的手又握成拳头缩回来,看着吕后处理。 一边的王卫尉和周勃不知道吕后究竟是什么意思,真的缉拿吕灵和建成候么?二人相互看了一眼,有顾虑的停在原地,看看不知所措的刘邦,刘邦缄口不言不发命令,又看看言语威严一本正经的皇后,不知如何做才是正确的。 见他二人还不动手,又见野民稍有退后之势,从他们的脸上可以看出来他们也有些犹豫不决和担心,他们也同样看着皇后的一言一行,似乎在等皇后做决定,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着。吕后却故作恼怒,道,“还不动手,难道叫本宫亲自来做吗?”声音顿时提高了很多,周勃和王卫尉只好按着吕后的吩咐做事。周勃立刻向着卫队做个手势,一列卫队齐刷刷威武的跑步过来。 “本宫就不信你们不顾自己的生命。”吕后看着正在犹豫的野民们,心中打赌他们只会选择第一个。 果然,卫队越过梐枑正要动手,野民里有人站出来讲和,“既然皇后娘娘愿意惩戒凶手,我们接受娘娘的选择,吕灵一人死。”吕后又看看他的身后,其余的人也正有这个意思。 吕后心底笑了,她赢了,同时又输了,赢的是哥哥的性命和对自己这个赌的把握,输的是吕灵的性命。 ------------ 第十一章 鸩杀吕灵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2-09 聚在西门前闹事的野民们在得到皇后准许处死吕灵的命令之后,似乎是完成了某个承诺似的渐渐的散开来,奔往不同的方向回家了,依然嘴里念叨着些什么,懒散的远离了刘邦吕后的视线。 看到野民终于散开了,吕后闭眼轻呼一口气,眼前的麻烦总算是解除了。可是吕灵,他要死了,他不得不死,尽管不是自己所希望的,尽管自己说过不会让吕灵和哥哥死,但是野民的态度让她不得不这样做,她没有办法,能保住哥哥一命已是不易了。 心情并没有一丝好转,怔在那里看着野民散去,脸上没有一丝的快感,反而像是被打败一般。 看吕后呆在那里,刘邦走过来,将手附在她的肩上拍了拍。 吕后转头,眼里一片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刘邦。 “吕灵……真的逼死人了么?”刘邦依旧不太相信,想从吕后口中证实。 眼睛猝然间迎上刘邦质问的视线,看了看才又转移,离开他身边,转身背对着刘邦,知道已经瞒不住了,知道刘邦已经知晓了,眯起眼睛淡淡道,“是。吕族出了这样的人,妾也无奈,妾擅做主留哥哥一命是因为哥哥念吕灵是吕族中人不忍将他送廷尉法办,哥哥其实无罪,望皇上明察。皇上下旨吧,吕灵在哥哥府上。” 刘邦扭头转向吕后的背影看着,一个坚强的仿佛已经陌生了的背影,从吕灵出事到现在,吕后没有对他说起任何一个字,还有就是她怎么知道建成候府也有野民围困。她什么都不跟他说,让刘邦有些心凉,好一会儿才落寞道,“什么时候我们竟如此不信任彼此了,你不知道朕的想法,朕,也不知道你如何想了,你什么都不跟朕说。” 说完,叹一声无奈的摇摇头,经过吕后的身边向着原来的方向径自走去了。 吕后眼睛紧跟刘邦的身影,抬手想唤他,告诉他一切,可是她欲言又止了,抬在空中的手也渐垂下来,目送着刘邦离开了,只剩自己和戴青。 “娘娘……”戴青唤她。 “我也想知道我们怎么了,多想告诉你一切,可是我不能。”吕后空洞的眼神无光的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转头淡淡的说,“回宫吧。”吕后回到宫中立刻派人送回了建成候府的家仆,临走前家仆问吕后事情是怎样处理的,如何交代建成候。吕后对他撒了个谎,就说已经没事了,侯府围着的人也会渐渐散去,让他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哥哥和吕灵,实际上也是想叫吕灵不要反抗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逃不掉的,倒不如坦然受死,死后也会厚待他们家人。家仆听到好消息后立刻高兴起来,被皇后派人保护着一路回去。 刘邦回到前殿,立即召见了廷尉,颁布了处死吕灵的圣旨。廷尉刚一走,刘邦就放下手中的笔,抬手捏着额头,侧靠在龙榻上安静的想着这些天的事情,时时听到叹息声传出口中。 他在想,自己明明告诉人不要叫皇后知道西门的事,为什么自己刚到不久,皇后也到了。他在想,皇后背着他隐瞒了多少事。他在想,自己的经济政策是否得当,是否该打压像吕灵这样蛮横无礼,囤积居奇的商贾。 建成候府的家仆高高兴兴的带着好消息回家了,皇后的人见他安然到家,不进府门就客气着回宫了。家仆进门后另一个仆人迎上来与他寒暄了几句,立刻高兴的将其引入大厅。 刚好建成候和吕灵正提着心黏儿黏儿的瘫坐席子上,侧倚几案眉心紧锁,都是一言不发呆看着一处。听见进宫的人回来了,吕灵和吕释之‘唰’地一下就站起来,齐齐走向了门口。 “怎么样?皇后怎么说?”吕释之急切地问,吕灵也跟着急切起来,睁亮了双眼紧张的咽着口水等着家仆回答。 家仆咽了咽口水,喜极而泣似的说道,“没事了,皇后娘娘出面解决了,她叫吕公子先是在侯府待上一段时间,以免引起野民的再次暴?动。” 听到这个好消息,吕释之和吕灵高兴的互视一眼,两双手激动的紧紧握在一起。 “果是好消息,好,大赏。”吕释之将手握成拳头欢喜地轻捶家仆的胸膛,说是要给他大赏,因为他带来了这个好消息。 “多谢侯爷厚赏。”家仆满面笑容接受。 吕释之走到屋中央,背手身后昂首挺胸的对左右丫鬟笑洋洋的说,“吩咐下去,今日大喜,多做一些好菜。” “喏。”丫鬟们便下去告诉后边的厨房了。 吕释之吩咐家奴暂且去后堂歇着,自个儿拉吕灵坐在席子上。几案上有酒,吕释之高兴的在自己的酒觞里倒了一些,又为吕灵倒了一些,二人高兴的干杯,吕灵感慨道,“这次的事情是我引起的,差点连累叔叔,叔叔挺身解救侄儿,大恩不言谢,侄儿唯有以酒孝敬叔叔了。”说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一滴不剩。 看他心情总算是没有原先那么紧张了,吕释之也觉得欣慰,陪出一个笑容,将自己手中的酒全部倒入口中,喝完又将酒觞朝下倒到,叫吕灵看确实喝的干干净净了。 “不要这么说,本是吕姓一族,又是远方侄儿,何必说这样的话?我就说皇后她一定有办法摆平此事的,你不信。瞧,门口的野民不是散去了么?你不是没事么?”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吕灵可不敢那么大意,虽然说皇后解决了事情,但是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于是他又愁眉了。 “不要愁眉了,妹妹的办事能力我还是相信的,你是没见过她的本事。”吕释之见他依旧有了愁容,便宽慰他几句,继续倒酒给他。 吕灵只得点头接受,敬起吕释之酒来。 二人喝的酩酊大醉之时,突然门外家奴跑进来报告说朝廷来人了,随即家奴身后出现了几个脸色严肃的人,吕释之不明所以依然醉笑着。 吕灵警觉性的‘唰’的一下起身打量着进来的几个人,个个严面威目冷然相视吕释之和吕灵,吕顿时心下一沉,自感慌乱恐惧。 打头的人吕释之认识,乃是张廷尉,吕释之不明缘由,不知他此时为何来此,醉着起身与他搭话。 “张廷尉何故来此啊?”吕释之摇摇晃晃的来到张廷尉面前,醉笑着问他。 吕灵一听是张廷尉,更是心头一震,顿时感到死神在逼近自己,不管吕释之与姓张的说些什么,趁机拔腿就跑欲要逃走。 “抓住吕灵。”张廷尉顾不上建成候跟他说话,只看见吕灵拔腿就跑,于是命人将已跑出屋外的吕灵抓住了,吕灵被架着进来,眼中惶恐不安的瞧一眼吕释之,顿时无语。 吕释之一看这场面,顿时酒也醒了,愣了好久才瞪着双眼看着张廷尉他们,不解而问,“张廷尉这是什么意思?吕灵的事不是解决了么?” 张廷尉不作答话,径自从自己的宽袍深袖中掏出刘邦的圣旨来念。 “皇帝诏。”一掏圣旨高高举起,所有人赶紧跪下接旨听着。 “皇帝诏:吕灵无故逼人致死,于情于理断不能容,更有约法三章中杀人者死,其坐罪之名成也,故赐死。”张廷尉念完后合起了圣旨,交给被架着的吕灵,“还不接旨?”吕灵听罢,早已吓得疲软在地上。 地上跪着的吕释之也已被吓的不知所措,吕释之一个劲儿的也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咬着握成拳的抵在嘴边的手,眼珠子乱转。家仆不是告诉他皇后已经解决好这件事了么?怎么现在出来一个张廷尉啊,顿时有些搞不清。吕灵更是后背直冒冷汗,吓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更没有接那张死诏,惶恐的疲软于地上,豆大的汗珠冒上眉梢额头。 吕释之站起来一把抓住张廷尉的手,瞠目而问,“怎么回事?皇后不是处理好这件事了么?怎么还会有吕灵的死诏啊?你是不是搞错了,啊?”越说越激动,最后换做咬牙切齿的揪着他的衣领问。 身边的家仆和张廷尉身边的随从将建成候从张廷尉身边拉开。张廷尉整理了衣衫,将圣旨塞给地上的吕灵,又起身对建成候说,“侯爷,你最好问问皇后娘娘吧,臣只是执行皇上的旨意办事,至于其他一概不知。” 吕释之双目龇裂的看着张廷尉,又看看地上吓得魂儿去七分的吕灵,知道事已成定局。顿时心内翻江倒海般难受,平时刚强而又风风火火的大男子如今急的通红了眼眶,走到吕灵身边紧紧握着他的肩,“对不起,对不起……”一个劲儿说着对不起的话,终究还是没能保护吕灵,心情跌到谷底,胸间直冒怒火。 吕灵愣愣的将圣旨看了一遍又一遍,忽地合起圣旨,直咽口水,吓得红了眼眶,看着建成候,泪眼迷茫的祈求,“叔叔,待吕灵死后不要忘记照顾家母,记得每年给侄儿上柱温香便罢。” 建成候泪不成声的答应着,双手紧紧拉着吕灵的手,仿佛什么都不能将他们分开,两个大男人倒是哭得叫众人也跟着伤感起来。 “来人,赐酒。”张廷尉发话将鸩酒拿来,随从端来了一樽鸩酒到吕灵面前,道,“杀人者本该异端分身,皇上念你是吕族中人,特令赐酒而死,事已至此,吕公子也不要抱怨了。” 吕灵大哭一通,不情愿的接过张廷尉手中的鸩酒,看着鸩酒冰清至纯,想着却是一饮封喉,这一杯喝下去便是永久的了解人生。建成候抬手阻止他,急急的喊出,“不要……”奈何吕灵却早已闭起眼睛将斟酒灌下喉间了,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痛苦的在地上打滚,眼神间流露出的痛苦使建成候决定一定为他报仇。没过多长时间身体就不动了,眼睛合上,嘴角渗出一股血,顺势流在吕灵脖子间。 看见死去的吕灵,建成候泣不成声一步跑到吕灵身前抱着他嚎啕大哭,引得所有的丫鬟家仆全都放下手中的活站在门口观看,有的也跟着哭起来。 张廷尉看见吕灵的死状,摇头叹口气,走到建成候身边拍拍他的肩,安慰道,“逝者已矣,侯爷节哀。” 建成候依旧嚎啕大哭着不理张廷尉。 “回宫吧。”张廷尉见也不能帮忙,只是说了句安慰的话就带着随从回宫复命了。 ------------ 第十二章 兄妹争吵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2-10 屋里剩下建成候和吕灵的尸体,建成候哭成泪人一般抱着吕灵的遗体,嘴角狠狠的抽动着,眼神里冒出杀人的光芒。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劲儿的说着对不起,冰凉的眼泪落在吕灵已经冰凉的脸上。 屋里再没有别的声音,别人见建成候如此难过,也不敢进来打扰,只是又静静地各自散开去继续做事。 “来人啊,把吕贤给我带进来。”忽然建成候有些暴怒的声音荡出屋外,吕贤便是那个进宫找皇后的人,家仆听到后赶紧将休息在内侧的吕贤给抓了来。 被别人绑着搀进来的吕贤不明事情缘由,还以为建成候和他开玩笑,可是看到建成候哭过的样子,又看见地上嘴角流出鲜血的吕灵的遗体,吕贤霎时懵了,面色惶恐的看着建成候。 只见建成候钩子般的眼神欲要勾破吕贤的眼睛,放下吕灵的尸体,满脸戾气箭步向他逼来。 “侯、侯爷……”吕贤话不成句吓得直打哆嗦,脸上的肉僵着,眼中露出极度的惶恐而不敢直视吕释之,额头已经沁上涔涔汗珠。顿时感觉手脚没了知觉似的麻木着,口干舌燥,怕极了眼前的侯爷。 建成候将脸逼近吕贤,瞠目闷闷怒斥道,“你该死啊。”一手箭速伸向吕贤的脖子,吕贤下意识的闪躲,可是被家仆和建成候围个水泄不通,他无处可躲,最后惊慌极了,几乎要哭下来。 “你骗我害死了吕灵,我就说野民们怎么肯轻易地离去,怪你办事不利,吕灵侄儿已死,你下去给他陪葬吧。”建成候气急了,越掐越激动,使出最大的气力来掐他的脖子,眼睛火一般狠狠的盯着吕贤。 “皇,皇……后解决的,原以……为侯爷是个……地道的人,没想到……”吕贤被建成候掐住脖子上不来气,但是求生的希望使他断断续续的说着,希望以一种正义的恭维逃脱吕释之此时的疯狂的行为。 建成候被他生命垂危之下逼出来的话说动了,吕释之摆不开‘地道人’三个字。吕贤将吕释之摆在正义之位,若是带着正义的光环杀了吕贤,吕释之总觉得杀了君子似的难受,不仗义。吕释之的手被他这句话说的渐渐松下来,怒火并未发尽,憋着火气粗声吩咐,“消掉名字,逐出府邸!” 吕贤咳嗽的护着脖子瞥着建成候,来到建成候跟前儿拱手深深一揖,倒让建成候有些难堪起来。吕贤出门后又对着建成候深深一揖,“侯爷正义地道之人,恕吕贤之过,珍重。”话罢,便拔下头上刻有吕氏的冠子,解去吕氏府邸的衣衫,脱去吕氏府邸的靴子,孑然一身怅然而去。 吕贤此为倒真让建成候有些动容,吕贤如此也算个真男子了。 “吕灵的遗体暂时放着,本侯爷进宫一趟。”建成候走出屋门,向院内的家仆吩咐着。然后又回屋换了一身家仆的衣服,他害怕再次遇到野民,只好以一身粗布示人,躲避野民的视线,自己一个人就往皇宫那边去了。 匆匆的进了宫,尽管他穿着家仆的衣服,但是他有随身符节,而且进宫不下百次了,那些守卫也认识他,一出示符节,守宫门的人便让他进去了。 轻车熟路的直奔着长信宫。 急忙忙的进殿想叫皇后给他个说法,为什么要处死吕灵,刚进殿门就看见吕后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镂空的雕窗前,阳光洒在她有些愁容的面上,就连自己进来也不知道。 “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无极。”建成候隔着一段距离跪地给站在窗前的吕后隆重行大礼。 听见是哥哥的声音,吕后转回头茫然的看着哥哥,走向他将他扶起,拖着沉重的步伐向榻边走去,淡淡的问道,“哥哥进宫要说法来了么?”似乎吕后知道哥哥进宫的目的。 建成候一个箭步跟上去,话语中有些急促和抱怨的向吕后理论,“皇后娘娘不是有本事么?为何吕灵侄儿还会死?吕贤说皇后娘娘已经解决了此事,为什么皇帝还要下诏处死吕灵呢?”暴跳不安,瞠目而问。 吕后不慌不忙听着哥哥的话然后坐在榻上,镇静的看着哥哥,看他如此着急抱怨似的瞧着自己,质问自己。吕后歉疚的垂下眼睛,良久才抬头干脆利索道,“是本宫叫皇帝下的诏。” 听到这句话,建成候吃惊不已,又上前一步,想指责又不能指责,忍不住愤怒将双手握在胸前继而又纠结的放下,一声‘唉’叹出来。没办法对皇后发怒,但是他又忍不住内心的愤怒,面容黑沉眉心紧锁着,拼命憋着对吕后的怒火高声怒喊,“你为什么要这样啊,你为什么啊?吕灵是远方侄儿,他是咱们关东势力不可缺少的一个富贾,就算他杀了人,难道作为一个皇后你没有能力保护他么?好,你不保护也就算了,为什么唆使皇帝下死诏?” ‘啪’的一声,吕后重重的将手拍在几案上,震得案子上的竹简抖三抖,‘唰’的一下站起身来,怒视着下堂的哥哥,一手指着他,面正言辞的话语中尽显激动,“西门逼宫的时候他们,他们就站在那里逼着本宫做决定,一定要吕灵和建成候死,本宫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以平息野民的暴?乱。”越过几案,吕后便拖着曳地长裙下了台阶,走到建成候身边,双目尽裂的继续瞧着他,似倒委屈似的,“情急之下,本宫只能选择其一,就是尽量保住哥哥,你以为保住你很容易么?你什么都不知道。皇帝他已经知道吕灵的事,本宫还要怎样瞒下去?皇帝心中什么想法,你知道还是本宫知道?别无他法,只能对吕灵下发死诏,你以为本宫愿意么?” 像吐苦水似的将自己心中的委屈全部吐给建成候听,顿时心中稍感轻松许多。 建成候怔在原地,视线随着吕后而移动着,嘴巴大张着,他确实没想到事情如此复杂。 “这……”建成候一时语塞,低头不语了。 “吕灵的死是他自己造成的,谁叫他那么不懂事,逼人致死,赐鸩酒已是好结果了。”吕后尽量宽慰。 建成候粗粗的叹出一口气,沉重的‘唉’字迸出嘴边,像是霜打的茄子黏儿站一边忿忿。 吕后知他难受,停止了话语,走到他身边,稍显缓和之语说道,“事已至此,节哀吧。为他选一口上好棺木厚葬。” 建成候抑制不住难过,几乎眼泪蹦下来,扭头背着吕后点点头,“我会的。” “逝者已矣,哭有什么用,哥哥别难过了,对他家人好些,照顾在世的人才是啊,莫要叫吕灵侄儿泉下心忧。”吕后将手搭在哥哥肩上轻轻拍了拍。 建成候又是什么话也不说的点点头,时有抬手拭泪的动作。 吕后也是‘唉’的一声叹着气,道,“好好活着吧,再难也要活着。” 这时戴青从外面进来,看见里边这样的情景,和吕后对视了一眼又下去了。 “哥哥坐吧。”吕后说着坐在席子上,唤建成候来坐,他不情不愿的坐在席子上,手搭在膝盖上,气呼呼的依然不说一句话,将脸别过去,眼睛倔强的看着一处。 ------------ 第十三章 乌云见日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2-11 “戴青,上茶。”吕后知他心里不好受,不敢继续这些话题,没说什么别的话,只是朝着内屋叫着戴青上茶过来。 看着建成候板着一张脸,搭在膝盖上的手捏的咯吱作响,气呼呼的。吕后将手放在哥哥手上轻轻拍了拍。 戴青端着茶过来,跪在席子上,为吕后和建成候倒了茶,吕后递给她一个眼神,戴青又下去了。 “喝茶吧。”吕后端起茶来小抿着,建成候依旧气呼呼的默然不语。 二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心中各自此起彼伏着,殿里死一般的沉寂。吕释之此时又像是个火篓子,随便哪个不小心的宫女或者宦者不巧撞过来,就能把他燃烧起来,火气酝酿的过大就差有人来点了。 建成候突然坐起来,憋着一股气道,“娘娘闲着吧,臣告辞了。”话罢便要走。 吕后‘啪’的一声将手里的茶放在几案上,起身而对吕释之阴着脸道,“哥哥要给本宫脸色么?在怪本宫么?都跟你说了这件事情只能怪吕灵,难道你要一直这样和本宫僵持下去么?”吕释之原地不语,吕后立在殿前深邃的望起了远处,平淡淡的说,“作为皇后,本宫却是什么也没有,除了这个空虚的后位而已,仅此而已,哥哥不是最了解我的么?为什么这个时候了哥哥还要给我许多的压力?” 建成候气呼呼的脸上忽现歉意,嘴角动了动,立在原地依然没有说话。 吕后回身,“好了,不要在这儿摆脸色了,这件事情本宫定会差他个水落石出,一定叫让吕灵死的人付出更大的代价。”吕后眼神中充满了如火的恨意,嘴唇紧紧咬着,手也握成拳头,捏的咯吱咯吱作响。 建成候这才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吕后,大张着嘴巴瞪起眼睛,怔怔的问,“水落石出?” 吕后点点头,继续说,“吕灵的事不是一直悄悄处理么?如何百姓会群起而逼宫西门,声声言讨哥哥和吕灵死,况且吕灵逼死的又不是他们,若不是受人好处遭人唆使,他们不会这样做的,群聚宫门,他们知道皇帝没办法将他们全部处死。”接着说道,“他们一定不是冲着吕灵去的。” 建成候如同醍醐灌顶,一拍脑门儿,一个劲儿的点头,恍若又来了斗志上前急问,“妹妹想怎样做?” 吕后微微的捏了捏额头,露出神秘的笑容,眼睛直逼着建成候诡笑着,“哥哥解决这样的事不是很容易么?只要抓一个闹事的人严加拷问说出是受谁指使不就好了么?只是千万不要闹出人命就是。” 建成候这才乌云见日一般露出许久不见的笑脸,点点头,拱手一揖爽朗道,“娘娘保重,臣这就去办。” 吕后笑着点化,“悄悄的办。” 自从出事到现在,刘邦在吕后处理完野民的事情后没有来长信宫半步。待建成候走后,吕后并没有感到心情舒畅,她在想着刘邦心里会怎样想这件事,会怎样想自己,毕竟吕灵的事的确没有对刘邦说过半个字,以至于没有未雨绸缪,造成今天的情况。 吕后没有人相陪,一个人去了前殿,她知道此时刘邦一定在那里。 上了台阶,两边的守卫刚要给她行礼,被吕后一挥手给免礼了,示意他们不要打扰里边的皇帝,守卫重新站好直立两旁。 刚要进殿,后边上来一个人,吕后停住脚步一看是张廷尉匆匆而来,看来是来复命的。 一见吕后刚好在此,张廷尉赶紧低头欲行礼,也被吕后拦下了,吕后说,“是来告诉皇上吕灵的事吧?”面容淡然,看不出心情的好坏。张廷尉答道,“是的,娘娘,吕公子已饮鸩而死。” 吕后心下一紧,淡淡的‘嗯’了一下,又道,“好了,本宫会告诉给皇上,下去吧。”吕后朝他摆摆手,张廷尉便下去了。 前殿里伺候的宫女很少,刘邦心情不好便叫她们下去了。淡淡的日光横印在刘邦些许疲惫的脸上,印出道道半深不浅的皱纹,眼睛耷拉着盯着几案,嘴巴里呼出均匀的气息,右手支在几案上撑着头,安静的思考着事情,就连吕后进来也不知道。 走近刘邦的身旁,将手搭在刘邦宽厚的肩上,轻声唤道,“皇上。” 刘邦抬起混浊的双眼,直起身子扭头看了看旁边的吕后,眼睛紧紧盯在吕后身上不曾离开过,像是重新将吕后看一遍,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吕后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跟他说。那种眼神告诉吕后,他们两个人的确只剩下陌生,谁也不了解谁,谁也不认识谁了,刘邦盯的吕后浑身不自在极了,吕后忙把自己的视线收回来,转向别处看着,说道,“皇上,吕灵已经死了,多谢皇上留他全尸。” 刘邦渐渐收回自己的视线,轻轻的‘哦’了一声,不再言语什么。 “皇上想问臣妾什么就问吧。”吕后说。 刘邦嘴角微微动了一下,拿起了案子上的一卷竹简做起样子来看,淡然道,“没有,已经过去了。” 吕后心里更加觉得有些憋闷,刘邦不问,吕后却要自己说,“臣妾之所以不将吕灵的事告诉给皇上,是因为臣妾不想有太多的事打扰到皇上。近几天的事太繁忙,皇上刚刚去渭水查看,又要百忙之中款待好栾鞮公主,还要为陇安公主的事操心,看着皇上如此繁忙,臣妾不忍心又给皇上增添麻烦,所以擅自做主处理吕灵的事,本想着已经处理好了,没想到临阵有了变数,还是让皇上知道了,臣妾心里愧疚不安,请皇上……” 刘邦忽然起身,转头将正在说着的吕后拥在怀里。话未说完,吕后被他紧紧相拥着,脸颊贴着刘邦温暖的胸怀,顿时温暖全身,再也没有说话了,闭上眼睛享受着意外惊喜的这一刻,微微的笑了,听见刘邦胸膛一下一下的跳动着,更能感觉到他时重时轻的气息呼在自己的额头上。 刘邦吕后谁也没有说话,静静的相拥了好久…… 即使二人还不知道彼此内心真正的想法,但是依旧有一种割不断的情把他们紧紧相连,哪怕彼此间依然说着谎言,他们也会原谅彼此,不拆穿彼此,心里有着彼此,是爱还是恨亦或是怨,也许都有。 ------------ 第十四章 看望太子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2-13 对于吕灵的事,刘邦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满或不满,将全部的表情和态度埋在心底,吕后也不知道他到底对这件事是怎样看的。二人只是表现出微妙的支持和理解,其实谁也不懂谁的心。但是对刘邦来讲,吕后的实力好大,完全可以一手遮天了,吕灵出了这么大事,自己居然不知道,管岫岩的事,自己却是不想知道都难。 下午申时末,在戴青的陪同下,吕后漫无目的的在长信宫周边走着。她想出来散散步,怕一直待在宫里被闷坏了,这几天遇到的事儿太多了,她要给自己放松一下。吕灵已经死了,但是在吕后心里他不会白死,她一定要查出来是谁把吕灵的事告发了,因为吕灵的事对她来说很有可能是冲自己来的,一边走着一边双眸平视着远处,远处的山峦起伏,山峦被淡淡的灰绿色覆盖着,毫无半点生机。 忽地,在一块儿高台上停住了脚步,戴青也跟着她停下来,随着她的眼光看去,那是太子殿,高高的屋檐飞翘着,屋檐角下雕刻的走兽个个赤目神威。 “娘娘,听说太子殿下这几天一直在学习春秋战国以来的各家史篇精简,要不要去看看啊。”戴青看见吕后的眼睛一直落在太子殿上,只是安静的站立着看着,她知道吕后也好久没有去太子殿了,便建议她去看看太子,也好增进一下母子感情。 吕后扭回头来,淡淡的对她一笑,点点头。 便下了高台,戴青随她身后跟着。 太子殿离长信宫不远,应该说长信宫和太子殿都包含在长乐宫中,长乐宫分为长信宫,金华宫,长秋宫,永寿宫,麒麟殿,太子殿等。 穿过九曲回肠的小径和阁道,东边最惹眼最奢华的便是刘盈住的宫殿,宫殿外有着高大威猛的士兵执戟守卫着,面色严肃极了,一动不动的站着守卫大殿。 吕后迎着他们走过去,守卫的士兵立刻跪下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起吧。”吕后淡淡的说了一声,连看都没看他们长个什么样子,眼睛平视着前方就进去了。 院内,整洁干净,每隔几米处就有一个宫女和太监交叉站岗,安静候命,依然有秋千,练功夫的石台,见皇后来了,宫女和太监们立刻下跪,“参见皇后娘娘。” “起吧。”又是一声淡淡的说。 日光西斜了,太子殿坐北朝南,西斜的光照亮了大殿的门槛前后,将大殿里外分割成黑白世界。抬腿进去,静悄悄的不见一人,往两旁看了看,未发现太子的身影,便往里走了走,去了后堂寻他。 果是在后堂看见了他,吕后不前,站在柱子后边瞧他。此时太子正端坐在席子上,手里拿着竹简专心的读着,丝毫未发现自己的母后来了,只见他时而凝眉,时而又豁然开朗,时而又抬手捏着额头,时而又将食指咬在唇边思索着。 吕后见他如此专心习学,欣然的露出一抹笑容,戴青瞧瞧吕后又瞧瞧太子专心读竹简的样子,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欣慰,跟着吕后身旁,不多做打扰,只是静静地观看。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水善利万物而不尽,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忧……”刘盈手拿老子的《道德经》在品读,时而停下来细细品味。 就在刘盈细读《道德经》的时候,吕后身后却响起一个声音,打破了刚才的宁静,“皇后娘娘。”吕后一回头正是太子太傅叔孙通,叔孙通躬身低头作揖。 吕后微微一笑,轻轻‘哦’了一声,道,“叔孙太傅啊,这是去哪儿了?” “臣去了石渠阁,为太子殿下又选了一卷上等史籍。”叔孙通从长长的袖子里拿出了一卷竹简交给吕后看,打开一看却是《尚书》。 “《尚书》。”吕后翻开长长的竹简看着,眼前一亮,嘴角弯起弧度,淡淡的微笑着,欣赏着手里的竹简,竹简上的好东西全都反馈在吕后脸上,“果是经典,叔孙先生确是能才啊,《尚书》在明仁君治民之道,在明贤臣事君之道,很好。”又将竹简卷起来交给叔孙通拿着。 里边读着竹简的太子听到是母后来了,便放下手里的竹简,起身来到吕后面前,抬手举到齐眉处恭敬的行礼,“母后长乐无极。” 吕后将太子的手放下来,微笑着说,“盈儿免礼。” 刘盈把吕后迎进屋子里,叫屋内的宫女搬来一张席子给了吕后坐下。 戴青却没有将视线放在刘盈身上,只见屋子里四角处满是紫荆花,屋子里还有淡淡的紫荆花香,这种花儿她见过,就在那天往鱼藻宫送竹简的时候在荆倾的屋子里见过,她敏感的立刻将这两件事儿联系在一起,她不敢想那个送给荆倾紫荆花的男子就是太子么? 戴青面容僵硬,只觉得一瞬间天塌地陷了,站在那里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花儿。 “戴青也坐吧。”吕后叫身后的戴青也坐下,扭回头看见戴青却只是把视线放在那些花儿上,吕后拉了拉戴青的手,又叫,“戴青?” 戴青赶忙收回思绪来,‘哦’了一声,道,“娘娘,您怎么了?” 吕后与太子对视一笑,又将戴青的手拉着,叫她坐下,“你在看什么呢?” “哦,只是觉得太子殿下屋子里的花儿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戴青说着,便一瞥坐在席子上的太子。 太子果是脸色紧张起来,遂而又不见了紧张,换之一笑,“这种花儿哪里都有,见过也是正常的。”他丝毫不知道戴青已经在荆倾的屋子里见过,况且知道是个男子给她送的,荆倾与鱼藻宫之外的人丝毫不熟悉,她不会认识太子的,除非是太子自己换个名字哄她顽耍。 戴青无话了,也坐了下来。 “母后来儿子这里所为何事啊?”刘盈说。 吕后挤出一丝笑容,稍显疲惫的说,“没什么,只是觉得好长时间没有来盈儿这里了,今天有空就过来看看,刚才看见盈儿如此专心读史籍,真是令母后欣慰。” 刘盈笑呵呵的挠挠头,不好意思起来,说,“都是叔孙先生的功劳,每天为儿臣选择有用的史篇精简来读,不会的就问叔孙先生,倒也学了不少。” 叔孙通眼睛霎时一瞪,赶紧来前儿说,“太子殿下厚爱微臣了。” 吕后拉着太子的手,两人笑了起来。 笑声过后,吕后似有所指地说,“你一定要好好的学,将来做了帝王也可以协和百姓,治理山河了。” 刘盈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逃避了吕后的眼神,别过一处不再说话。 “好了,盈儿继续吧。”吕后见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每次碰到这种帝王之道的话题,刘盈每每要避开不语,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再说下去也是废话。吕后遂而起身准备回宫,戴青也跟着起身,叔孙通退站一边,让出行道来,躬身候着。 刘盈也站起来,想说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好恭送吕后,“母后走好,儿臣明日去看望母后。”对着吕后又是一揖。 吕后‘嗯’地点点头,走过叔孙通身边又停住了,对叔孙通说,“太子的学业有劳叔孙太傅了。” “臣之职责,娘娘放心。”叔孙通拱手弯腰。 吕后和戴青走了。 ------------ 第十五章 借酒浇愁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2-15 吕后和戴青从太子殿出来后,沿着明渠一直走,穿过永巷往北走,一路上都是充满着萧萧肃肃之意,沿路所经过的地方,宫人宦者见到吕后他们赶紧退站一边,躬身低头等吕后她们过去了,才敢抬起头来继续走着,从未听见什么闹声儿,寂静极了。 “娘娘,您还在为吕公子的事不开心么?”戴青一边走一边瞥了一眼安静走着的吕后。 吕后轻呼一口气,淡然道,“没有。” 戴青又说,“在皇宫里就是要把自己练成铜墙铁壁,这样才不会受伤害了,受伤害的只会是别人。” 吕后听着戴青的话笑了起来,对她说,“戴青厉害呢,都知道把自己练成铜墙铁壁了。如何这样说起了?” 戴青一嘟嘴,一种经历了许多沧桑似的口吻说道,“戴青知道殿下不开心全是一些人暗中作祟。殿下的不怒自威自是有目共睹的,只是一些人硬要飞蛾扑火,戴青常年在宫里,也懂了一些生存之道。”又似操着胜券笑道,“奴婢知道殿下不会叫吕灵公子枉死的。” 吕后上前将手搭在戴青手上,二人对视着笑了起来,仿佛二人才是知音,才能懂得彼此。 走着走着,远处亭台前便出现了几个人,打头的十几个宦官模样的人,宦官中间还跟着一个穿着官服头戴官帽的一个男子,五十左右的年纪,手里提着一个箱子,跟着宦官们匆匆穿过亭台往北走去。 “那不是秦太医么?宫里哪位姬妾生病了么?”吕后眯着眼,扬着脖子向前看去,定睛一看是秦太医。 “应该没有,看他们去的方向都不像是去哪个夫人美人宫里。”戴青也跟着扬起脖子寻着秦太医身影。 “传他们过来。” “喏。”戴青便离开吕后身边小趋着去追赶远行的人了。 没一会儿,宦官和秦太医都被戴青拦住叫到了吕后这里。 见了吕后,众人慌忙拱手弯腰埋低了头作揖,“娘娘长乐无极。” 吕后围着他们看了一圈,粗略的打量一番,眼睛落定秦太医,“秦太医这是去哪里啊?” 秦太医放下药箱子,重又拱手,支吾不已,“臣,臣……去北苑给一个姑娘看病。” “姑娘?北苑?”吕后又是绕着他,口里独自呢喃了一下,想起前些天那个宫女也是刚好去北苑,如此看来定是去给她看病了。吕后故作不知又问,“北苑的人怎么叫你去看,北苑住着谁?” “臣也不知道,臣还没去呢。” “皇帝吩咐的么?” “……嗯。”沉默良久才‘嗯’了一声。 “那你去吧。”吕后让开道,秦太医挎上药箱子和宦官们走了。 “娘娘……”戴青望着已走远的秦太医一干人等欲语还休。 “查她。”吕后利索干脆的指示给戴青,话罢便提了速度往长信宫去了。 吕后今日分外觉得长信宫给自己一种悲凉之感,落寞之感。拖着直裾长裙进了殿,将衣裙拽了拽,忽想起吕灵的事转身对戴青吩咐,“吕灵的后事本宫也不便出宫去办理,你代本宫去建成候府一遭,怕是现在哥哥的府上也乱作一团了。” 戴青‘嗯’了一下点点头,“奴婢知道了,还要带什么东西给侯爷么?” 吕后轻轻的摇摇头,径自往榻边坐去,“不必了,该说的都说了,东西他那里也有,只是告诉他不要再伤心难过,任何事本宫会处理。你只要去那里代本宫给吕灵上香就可以了。” 戴青便下去了,回到屋里收拾一番立刻去了建成候府。吕后一个人坐在榻边待了一些时候,从申正一直坐着一句话也不说。渐渐的天色暗昏下来,虽是酉时,可是初冬天短夜长,渐渐的,黑色笼罩了整个长安城。长信宫里静悄悄的,戌时过半,长信宫大殿里早已十分黑暗,只有靠近殿门口的两盏烛火摇摇晃晃着。吕后依然一动不动安静的坐在榻上,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像披着黑纱一般坐着,就连刚才交换值班的宫女们都不知道她们交换班的时候,吕后就坐在上面一动不动,宫女们快速的交班后边规规矩矩的立在殿中,头也不抬,竟不知道吕后就在上面坐着。外面一个巡勤的小宫女看见殿里只点着两盏烛火十分黑漆漆的,拿着火棒子进来欲要点亮其余四盏,刚吹着了火凑近油灯。 “别点。”黑昏的殿中兀然荡来吕后沉闷闷沙哑的声音,一时倒把小宫女吓一跳,还以为殿里没人,火棒子‘啪’一声掉地上。殿里刚接过班的小宫女也被吓一跳,都‘噗通’一声慌忙跪在地上。 “起来吧。”还是不见吕后身影,只传来沙哑的声音。小宫女们面面相觑,一阵受惊吓的样子,从地上起来又各自站好。 一刻过罢,吕后才从黑暗间出来殿中的几案边又坐下,殿前的光微微照在她身上,面容稍有些疲倦,眼角还有些泪光的东西。几案上放着一斝酒,吕后下令不论自己喝成怎样,宫女和宦官们都不许烦她,于是殿内的宫女宦官们也不敢上前劝勉她,只得安静的站立一处,时不时的偷瞥一眼吕后。 拿起舀子将酒咕咕的倒进酒觞里,连着喝了七爵酒,还是不醉,又连着灌了五爵。‘啪’一下,推掉了案子上的卷卷竹简,‘噗通’一声倒在案子上,已有三分醉。眼神混浊呆滞的看着手里的酒觞,又将酒觞倚在唇上,一饮而尽,未喝下去的酒顺着嘴角流下来,吕后胡乱的擦了擦嘴角流下的酒。一头埋在案子上,憋着声音痛哭起来。哭一会儿又灌了数爵酒,弄得整个大殿里飘着辛辣的酒味儿。 喝的脸蛋通红一片,直起身子摇摇晃晃的指着宫女问,“皇上……去,去哪儿了?” 众人不敢出声儿,左右相互看看,齐刷刷的摇摇头,也不管吕后看见他们摇头了没有,反正又是一声不吭的低头站着。 “本宫问你们话呢,没听见么?”见没人理会她,又醉意朦胧疲软在案子上,似带凌厉的看着一个个低着头的宫女宦官们,遂而又哈哈醉笑起来,摇摇晃晃的指了指宫女们醉意呢喃道,“你们怕我……我、我知道,我知道你对我不满意……”忽然打了个嗝,腹中的酒水上涌,吕后慌忙侧身拍着胸部做吐,干吐几下什么也没吐出来。顿见吕后疲惫的面容因腹间辛酸的酒水上涌憋得通红起来,抹了抹眼角因呕吐逼出来的泪花,继续醉笑着说,“就是……怕我。”换了个姿势,将头倚在胳膊上躺下醉笑着,“怕我……”继而捂着嘴巴憋着声音又哭起来。 月牙高照,月光照进长信宫大殿,印的殿阶清凉凉的。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衣袂飘飘因风起,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宫女宦官们见了他立刻行礼作揖,“参见辟阳侯爷。” 审食其进门就将手放在嘴边,‘嘘’了一声,告诉他们不要声张,宫女宦官们又不说话了。 审食其缓步来到吕后身边,见她醉醺醺的躺着自己的手,嘴里还碎碎念着,脸红扑扑的,时而抿抿嘴角,时而又看见嘴角弯起弧度的笑着,时而又蹙起眉头。审食其什么话也没说,在吕后的对面坐下来,收拾起了几案乱七八糟的东西,叫小宫女拿下去了,另一个小宫女赶紧递来醒酒茶放在几案上。 审食其一挥手叫小宫女下去了。 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皇后,曾经勤劳贤惠的皇后,如今怎么会这么忧伤。将手轻轻搭在吕后肩上,原本想叫她起来赶紧上床去休息一下,可是刚碰到她的肩,就被吕后的手一下子抓住,“……人世匆匆恍如一瞬,如何就这样难走?皇上,雉儿累了……”抓着审食其的手贴着脸颊,抬起醉醺醺的脸看着眼前她也分不清是谁的男子,一个劲儿的喊着‘累’。 又是一言不发,任凭吕后将自己的手拿着,审食其又朝着宫女太监们扫视了一圈,眼神似钩子一般,那些宫女太监们明白后赶紧退下去了。 殿里只剩审食其和吕后。 “起来,到榻上去休息。”审食其转手握着吕后的两只胳膊,想要将她抬起来。吕后迷迷糊糊的醉着,站都站不稳竟一个踉跄跌倒在他怀里,脸颊依偎着他的胸膛,两手环着审食其的脖子,在他怀中亲昵的蹭来蹭去。审食其不知该不该将她抱在怀中,两只手僵在空中,不敢触碰皇后的千金身子,叹一口气,直言道,“娘娘,臣审食其。” 话罢,通红着脸的吕后眼前一亮,仿佛酒醒似的‘唰’的一下从他怀里跳出来,两手揉着太阳穴,看了个仔细果是审食其。顿时通红的脸颊更加烧起来,忙整理了自己的衣衫,抹了抹嘴,退后一米远,心下直悔刚才失礼之处。低着头攥紧了双手忙乱道,“是、是你啊,你如何会来?这个时候来,不觉得不方便么?” 审食其霍然一惊,忙做拱手礼弯身道,“臣失礼了,唐突了娘娘。听了吕灵公子的事后,便没有考虑就进宫来了,未来得及思考周全。” 吕后尴尬的低头越过审食其,端起几案上的茶往嘴里倒,背着他说,“本宫知道了,回去吧,皇上他一会儿就来了。” 审食其正步过来,拱手躬身一揖,“娘娘保重,臣告辞了。” 吕后‘嗯’一声,“夜深黑暗,小心点儿。审食其便退着出了大殿。 ------------ 第十六章 早膳之前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2-17 翌日,荆倾早早的起床了,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荆倾的屋内,照射在金灿灿的铜镜上,铜镜反射回来的光又反照在屋角的紫荆花儿上。 打来了热水准备洗脸,挽起袖子泼水沾湿了脸颊,伸手拿起毛巾的一霎那又看见盆架旁边放着的紫荆花,那紫荆花正开得红艳艳,花团似火似要燃烧。那花簇直对着荆倾这边,像是那花儿就是她的随身伴侣,又像是小娃儿一样捧着红红的脸蛋向她撒娇着。拿起毛巾擦着脸就来到紫荆花盆下蹲着看起来,用手触触花骨朵儿,那花儿被她弄得弯了腰又瞬间挺立,荆倾玩得开心的笑起来。 “紫荆花……”荆倾索性将手里的毛巾放好在架子上,又蹲下来,手托着腮帮子嘟着嘴悠哉似乐的欣赏,低声呢喃呓语,“荆国百媚姝颜……君王倾……”她又低头伴笑的吟了一遍刘盈出口的一句话,貌似那句话成了二人心中的红线。 “好看的花儿。”荆倾抚着花儿笑了起来,沉醉在刘盈给她的快乐之中。 瞬间,她却皱眉了,从地上站起来,手触摸着花儿,失落般的自言自语道,“好久不见了,他还好么?” ‘咯咯咯’,门外传来一阵女子清脆的笑声。 荆倾赶忙往外一瞥,原来是好姐妹芸何秀月。 瞧她二人牵手站在门口却不进来,相互对视掩嘴而笑自己的样子,荆倾有些小小的尴尬,站在那里脸红着。一扭身露着好似埋怨的表情,撅着嘴,三步化作两步的跑到门口做害羞轻打她们的样子,“如何这样坏,站在那里也不进来,安静的看我笑话,不理你们。”转身还走,还是一副故作生气之态,被门外的芸何秀月追上来,站在荆倾对面拉起她的手,伴笑赔着理,继续取笑道,“好呢好呢,我们坏,那就让我们坏到底吧。” 芸何秀月彼此面露坏笑对视一眼,二人‘张牙舞爪’做围困之样逼过来。荆倾看她们话语有问题,现在又向她逼过来,知道她俩又要使坏了,忙着做已经惨败之样,央求之音道,“好痒呢,不敢了,好不好?” 二人又是笑着默契的对视一眼,芸何清清喉咙昂首说,“好,快告诉我们,这些花儿都是谁送你的,你看这么多,屋里四角,就连榻边前后也放着,不怕花粉过敏呀?”芸何边说边瞥一眼荆倾屋里四角的紫荆花,逗着荆倾,继而又递眼色给秀月。 秀月也挡在荆倾身前追着问,“是呢是呢,到底谁送给你的,看你这么多天了,每天回来看着花儿吟着这句什么‘君王倾’。而且啊,一头一尾正是你自己的名字,快说,哪个王公大臣送的,富贵了,勿要忘了我们。” 荆倾被逼的眉梢挤成一团,羞眄的一瞧她俩,正遇上她俩如饥似渴的目光,遂而赶紧移开视线,走开她们身边,双手搓着衣角,眼珠子转来转去急急埋怨道,“好姊妹如何逼人如此呢?尽寻我开心呢。” 二人却又噗嗤一声笑起来,一人一个胳膊缠着她,不依不饶继续打趣道,“此人必得面如冠玉,风度不凡,温文尔雅,如在世宋玉的翩翩佳公子嘞?” 荆倾听得愈发羞涩起来,慌忙挣开她俩的双手,做生气之样道,“宋玉甚样子嘞?你们又没见过的。如何只顾着表面样貌了?呀!戚夫人和代王殿下就要起来了,侍奉不周勿要找我嘞。” 一想这个,芸何秀月霎时收起笑容,正容而视彼此,齐齐道,“是嘞,忘记正事儿了,代王殿下真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儿,每次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给他端着夜壶尿尿,那么大了对着我们撒尿,一点都不害臊。”芸何埋汰起刘如意。 秀月立刻赞同的点点头,“是呢是呢,你端夜壶,我就得端痰盂叫他漱口呢。” 见芸何秀月二人说刘如意坏话说得这么起劲,荆倾故意阴下脸来打断二人,“背后说主子坏话不好,这次不揭发,下次不保准嘞。” 芸何秀月彼此吐吐舌头。 “走了。”荆倾走过梳妆台绾上最后一个钗子往门外走去。 芸何秀月又是神秘的对视一眼,朝着已经走出门外的荆倾双手扩在嘴边,大声齐齐的喊道,“荆国百媚姝颜君王倾。”喊完二人便笑了。 荆倾回过头来强装淡然,“走了,不怕罚嘞?”一步跑下台阶去,心里甜如蜜的笑了。 三个人赶紧去了鱼藻宫伺候,时间正好来得及,她们每天都要比戚夫人起早半个时辰做准备,刚到鱼藻宫就看见有的宫女比她们起得更早,已经端着水盆,八个人一排拿着擦地巾像水涌一般跪在地上,从这头齐齐擦向那头,再从那头擦向这头。虽是中冬,却衣襟冒汗,鼻尖儿上沁满了汗珠儿,真是‘薄汗轻衣透’,一刻不停的擦地,必须在戚夫人醒来之前擦好。看见别人已经开始了,荆倾她们互相点头示意也开始工作,飞奔东西。荆倾直接去戚夫人的寝宫,芸何秀月去了刘如意的寝宫。赶紧预备热水预备擦脸巾,预备痰盂,然后吩咐厨丞随后早膳开始。 荆倾端着热水来到戚夫人殿门前,附耳听里边没动静,刚要敲门,芸何秀月慌忙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慌乱对荆倾说,“不、不好了,代王不见了,寝宫的被子动过,但是却、却看不到人。”二人慌张的眉稍挤到鼻梁骨,大喘着气儿,看荆倾拿主意。 “那还不去找?”荆倾一惊,来不及瞧戚夫人的门,将热水盆放在地上,慌忙拖着衣裙下了台阶,拉着芸何秀月急急跑去。 ‘咯咯咯’的一阵笑声却从戚夫人的殿里传出来,一个女子和一个小孩儿的声音。 一听正是戚夫人和代王刘如意的声音,荆倾连忙回转身子,抬头望着声音传出来的大殿,急急的跑上台阶附耳过去听里边的动静,对芸何秀月说,“不用找了,代王殿下在戚夫人这里。” 芸何秀月被吓出一身冷汗,这才捂着胸脯大呼一口气,“看到吧?代王就是能折腾。” ------------ 第十七章 语出惊人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2-18 “哈哈……如意不要,母亲不敢了,母亲怕痒,好儿子过来母亲这里。”殿里传出戚夫人被逗得哈哈大笑的声音。 荆倾转头向芸何秀月说,“你们先去准备早膳,这儿交给我了。” 芸何秀月点头便去了。 荆倾又端起地上的热水盆,清清喉咙,轻叩三声门。“荆倾么?”戚夫人问。 “夫人,正是奴婢。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进来。” ‘吱呀’一声,推开门,端着热水径直走向了盆架的地方,戚夫人的床榻在一块屏风后头,看不到人影,却能听到戚夫人仍与刘如意嬉戏着,时有母子俩热朗朗的笑声传出来。 准备好毛巾和漱口水,“夫人。”荆倾候在屏风前轻声唤戚夫人。 一下子,眼前的屏风被戚夫人拿开了,荆倾余光一瞥戚夫人正穿着冬天的棉厚长袍,三千青丝没有梳理直垂在身后,绾着简单的发髻,一阵香气扑来。再往戚夫人床榻上一瞧,被翻红浪,代王刘如意蓬头垢面半掩着身子,懒散的撑着头,满面笑意的看着母亲和荆倾。 戚夫人又回坐榻边,继续哄着如意玩,“如意,起床了。”爱抚的说着,将他抱在怀里,把被子往如意身上拽了拽,又在如意额头上亲了一口。 刘如意斜眼一瞥旁边候着的荆倾,刘如意一笑,朝荆倾挤眉弄眼的做了个鬼脸,荆倾原地噗嗤一声笑了,同样递给刘如意一个活泼搞怪的眼神。 戚夫人拿了衣服给如意穿上,如意乖乖的任凭母亲为自己穿衣,而他自己却是悄悄和荆倾做互动,时时发出一片灿烂的笑声。 “如意昨个夜里不知怎的,一个人悄悄来我这里,也没个人在身边守着他,吓坏我了。他就是这么出其不意的吓我。”戚夫人边给如意穿衣服边说。 荆倾轻‘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芸何秀月她们说找不到代王了,也吓了一跳呢。” “这不早早起来就是怕别人担心他,一个劲儿的找他,往常的话,现在他还在自己的寝宫睡觉呢。”给他穿好衣服,抱他下床,“给他洗洗脸,梳好发髻。”戚夫人交代荆倾给如意洗脸,荆倾应了声儿,就带如意到了盆架边给他洗脸洗手。 戚夫人自己坐到了妆台边的席子上,对着铜镜也梳起发髻来,然后又描眉印唇红,对着铜镜捯饬了半天。珍儿也拿来了今天要穿的貂绒棉衣服,戚夫人起身,将厚厚的衣服裹上身,又原地转一圈,微挑眉梢自语道,“还行。” “母亲如此好看还打扮?”刘如意坐在席子上,荆倾给他梳着发髻,带上冠子,见母亲对着铜镜细细捯饬一番便笑说,“母亲是最好看的了。” 戚夫人与荆倾相视一笑,“是了?如何你也最会说呢。”如意原地咯咯咯的笑了,荆倾拿来如意的小披风给他裹上身,玉树临风颇具王者风范了,荆倾笑道,“将来代王身边也会有明媚的女子嘞。”如意笑得咯咯的钻进荆倾怀里抱着她,笑说,“如意只要荆倾嘞。”荆倾与戚夫人又是面面相觑都笑了。 芸何进来传膳了,一个个的小宫女小太监们手里端着佳肴呈上来。 如意又是一顿胡吃海喝,毫无节制,逮住什么都往嘴里塞,碰得碟子叮当作响。戚夫人每见他这样都要停下筷子,抚其背说,“慢点,如何吃饭虎狼模样?” 如意嘿嘿一笑,继续胡吃海喝做派,咣当咣当就吃光了。 饭后,戚夫人便坐在殿中哪也没去,陪着如意。 殿外正门处,有人抬来了燃香的宝鸭大鼎放进正殿门口处,那燃香化为灰烬后瞬间留下的焚香之气渺渺袅袅的被冷风吹进了大殿中,似是云山驾雾。天冷了,每个宫里都会放着香炉,鱼藻宫也不例外,在榻子边上就放着一个暖手用的香炉。 戚夫人坐在席子上,怀里抱着刘如意正在给他暖手。外边进来一个小宫女,“夫人,少府的服官来了。” “传。” 没一会儿便进来几个宦官们,个个手里举着托盘,托盘上盖着布,一个长相清秀身材高大的人站在殿中拱手一揖,“少府服官参见夫人。” 戚夫人‘嗯’了一声,继续给如意暖着手,“你们这是……” “皇后娘娘前几日吩咐少府,天儿转冷,说是给各宫的夫人美人们多做几身厚衣服,已经做好了,就赶紧送过来。”少府服官低头回禀,目视身旁的宦官们奉上已经做好的衣服。 ‘嗯’,戚夫人又是嗯了一声,示意厅下的宫女们收下,宦官们将手里的衣物一一交接给鱼藻宫的宫女们。 “皇后真是有心了,你们下去吧。”戚夫人轻挥手叫少府的人下去了。还未来得及看衣服的颜色和样式的好坏,只见殿门外来了一个许久不见的人。 “皇上长乐未央。”少府的人与刘邦擦肩过去,少府行人赶紧低头行礼。 ‘嗯’,刘邦两手背后,淡淡的‘嗯’了一句,岔开大步就进来了。 看见好久未见的父皇,如意喜得挣开戚夫人的怀抱,撒开了腿的往刘邦这里跑过来,一个猛劲儿的钻向刘邦怀里,瞪圆了黑溜溜的小眼睛撒娇的说,“如意想父皇了。” 刘邦眉梢一挑,呵呵笑起来,双手在如意幼弱的肩上拍了拍,伴笑道,“这不父皇来了么?” 弯身抱过如意来到戚夫人身边坐着,戚夫人赶紧示意身边的宫女给刘邦拿个软绵绵厚实的席子坐下来。刘邦腿上抱着刘如意,如意在他怀里揪着颔下的美须髯咯咯咯的笑,刘邦故作生气的黑下脸来唬他,如意笑的更来劲儿,挠起了刘邦的胳肢窝,痒的刘邦最后也笑起来又亲又抱,“这几日父皇不在,有没有练习功夫呀?要不要一会儿出去陪父皇耍两招啊?”笑呵呵的问如意。 如意惬意的玩弄着父皇肩边的几缕发丝,圆溜溜的黑眼珠麻溜儿一转,侧歪起小脑袋坏坏的笑着说,“有啊,儿子昨天在明渠边儿还把庶母薄娘娘家的恒弟弟给操练了一番。” “操练?”刘邦惊讶不已的叫出来,“刘恒?” 大家面面相觑,戚夫人也瞪圆了眼睛瞧着如意,不知他竟干出这样的事,自己却毫不知情,不是今日他说出来,自己完全不会知道的。荆倾和身边的芸何秀月也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口水不断地往喉咙里咽,芸何差点笑了出来,赶紧用手捂住嘴巴拼命憋回笑意。 刘邦一愣又立马呵呵笑着往紧抱了抱如意,食指指着如意有些沁着汗珠儿的鼻尖儿一点,对他说,“以后不准了,你怎么能操练恒弟弟呢?小心你薄娘娘找你算账。” 如意小嘴一撇,道,“如意和恒弟弟是闹着玩儿的,我让师傅也教他练习武艺,所以如意操练恒弟弟的时候,恒弟弟也同样操练了我。我们玩得很开心,如意和恒弟弟说长大了就做战国时赵国大将廉颇和李牧,守卫赵国。但是恒弟弟还小,不懂儿子说的话。” 又是说着一通让人转不过弯来的话,戚夫人又是惊讶的将视线移向刘邦,刘邦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亲了一口如意,捋着美须髯说,“刘恒还小,你也不大。如意知道战国史倒是挺多的嘛,不是说如意不喜欢学习么?怎也知道廉颇和李牧啊?” “母亲逼的,每天逼着儿子知道一个历史人物,不知道也不行嘞。”小嘴一歪一歪嘿嘿一笑又道,“呀!儿还知道春秋第一霸桓公小白和春秋第一相管子夷吾嘞。” 戚夫人与刘邦面面相觑,见如意活泼的样子惹人喜欢,憋不住笑意都哈哈大笑起来。 ------------ 第十八章 上林偶遇(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2-19 大家都把笑点集中在代王如意的身上,倒也增添了不少的乐趣,特别是芸何秀月这两个人,她们看见如意那么开心,皇帝和戚夫人又对他特别的好,所以看起来如意是个长在蜜罐子里的小孩儿,幸福极了。一想到自己原来在长信宫的时候,哪有可能传出这么幸福的笑声啊,太子端正温雅,每天定时朝见吕后之后,便甚少和皇后攀谈几句就走了,皇帝也很少去吕后那里,所以整个大殿就只剩下戴青陪着吕后。 想到这里,她们二人迎上彼此默契的目光,她们知道彼此心中定是在想些长信宫不好的事,笑容也就渐渐的收起了。 “陛下,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这里啊?管夫人她还好么?近日也没有去她那里,改天去瞧瞧她。”戚夫人怀抱暖炉问刘邦。 “她很好,夫人这样念她,朕高兴。”刘邦说。 戚夫人淡淡的笑了笑,又暖起手来。 刘邦又和怀中的如意说笑起来,“一会儿陪父皇去上林苑狩猎好不好?”刘邦下巴抵着如意光嫩的额头,爱抚的说。 胡子有些扎到了如意,从他的下巴处撇出脑袋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只有父皇和儿臣么?” “你想叫谁?”刘邦端正的问。 如意转着灵活的眼珠子,转而神秘的笑了,一双小手摇着刘邦的胳膊,“儿子好久未见太子哥哥,光知道太子哥哥每天在宫中学习,就怕学坏了脑子,所以叫上太子哥哥好吗?” 刘邦面露尴尬,霎时没了笑意,这才想起来自刘麓走后就没见过太子,往常告诉过太子五日一朝自己或者时间更久也行的,以前太子朝拜自己仿佛成了一种习惯似的,这好久不来朝拜倒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挺怀念的感觉。从服侍太子的宦官嘴里得知太子每日学习三个时辰,然后便练习书法,或者会去长信宫陪一会儿吕后。如意这一时说起了太子,刘邦心里顿生一种歉疚,自己的确好久没去过太子殿,从未和太子促膝而谈过,最近又遇上皇后家族之事,烦心不已,更不愿处在一种沉闷的气氛中。今儿个心情还算好就过来鱼藻宫看一看,如意刚才那么一说,倒是点醒了自己冷落了太子。一双沧桑的老眼里骤然划过一丝歉意,龇咧着嘴角挠了挠后脑勺,本不想与太子尴尬的相处,见了面也不知道说什么,不如自己和如意这般畅快,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自己和太子心底都有一个结似的,‘呃’了好一会儿,才佯装着笑意说道,“这个嘞,如意也知道哥哥在学习,那咱们就不要打扰了嘛,是不是?咱爷俩好好的拼一次,谁也不带。” 如意撅着嘴,滑溜着眼珠子咕噜咕噜的想了想,一下跳出刘邦的怀抱,背着一双小手站在刘邦的正前面,炯炯的双眼直直的盯着刘邦,神秘的小眼里翻腾出了诡秘而古怪,最后大喝一声,“好,就如意和父皇。”刘邦‘奥哟——’一声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搭在如意瘦小的肩膀上拍了拍,如意顺势拉起了刘邦往外走。 戚夫人放下暖手炉也站起来,走到刘邦身边与他对视一眼,又摸了摸正双眼眯成缝儿一般瞧着她的如意。 “天寒,陛下多穿一些衣服。”戚夫人朝荆倾打了个手势,荆倾赶忙从内殿拿来了一件黑色的绣有龙纹的黑袍子给了戚夫人,戚夫人亲自给刘邦裹在身上系住了领前的带子,拍了拍袍子上的尘土,顿时一股英俊气儿跃然脸上,戚夫人笑了。刘邦一手拉着如意一手附在戚夫人肩上拍了拍。 戚夫人送刘邦和如意出了殿门口,刘邦身边只带了几个宦官相随。院前停着一架肩舆,刘邦抱了如意上了肩舆,爷俩在肩舆上有说有笑的,时时有爽朗的笑声从裹满纱帐的肩舆里传出来,二人欢笑着款款而去。 来了上林苑,刘邦亲自抱下如意,一手拉着他,大手拉小手,如意笑嘻嘻的看着身边高大威猛的父皇。刘邦同样瞪起炯炯大眼对着如意,吐舌弄眼的给如意做鬼脸,尽是一种喜爱和此时的放纵。如意又是咯咯咯的笑起来,黑溜溜的眼睛顿时又眯成一条缝儿,笑声玲珑有致。 往前走了没两步,如意玲珑的笑声骤然停止,黑住了小脸。眼前的上林苑宽阔深邃却光秃秃的只立着树干,叶落满地,耳边只有冷风呼啸刮过,一派萧肃寂寥,荒凉之中显得更加的安静。亭子上方的纂体名字都被风蚀的快看不清了,亭内的案子上落了一层厚厚的土,一阵风刮过,尘土随风儿飘散,周围更是没个生灵气息。 “上林苑作甚这么荒凉?”如意站在叶落堆儿里。 “如意不常来就荒凉了。”刘邦笑答。如意回头歪着脑袋质疑着,刘邦确定的点头,呵呵笑了。 “牵马来,拿弓箭来。”刘邦转身大声吆喝着近处随侍的宦官。 两个宦官,一个赶紧牵马过来,一个赶紧拿着弓箭小趋过来,低头双手恭奉给刘邦。 刘邦弯腰将如意重又抱上了马,自己也踩着一个宦官的背上了马坐在如意身后,随手拿过弓箭来,一手拉着缰绳连带挽着如意的腰杆,下巴抵了抵如意的脑袋。 “走嘞,驾——”随着一声‘驾’,刘邦带着如意策马奔腾在上林苑宽敞的土地上。转了一圈看见的都是一片荒凉,骑在马背上可以随意的看见黄色的树叶从高空闲散的坠落下来,像喝醉的老翁摇摇扭扭悠闲轻盈而落。马蹄的哒哒声打破了上林苑的幽静,蹄飞溅落红,一骑掣速飞。如意耷拉个脸骑在马背上嘟着嘴一声不吭,兴趣减少一半,跑了一圈未发现任何猎取,平时野山猪常常出来,现在竟也一直都不见。 二人一匹马穿梭在诺大的上林苑中,阵阵冷凛的寒风呼啸而过,一口一口的白气呼出来向后飘去。如意抓紧父皇的手,身子也随着马匹的奔跑颠簸的一上一下,刘邦黑色的风袍灌满了寒风,向后卷起。 ‘吁——’的一声长喝,二人在一处停了下来,环看四周,只剩冬日的萧萧肃肃,尽头处的几棵灰青的松柏挺拔伫立与寒风中,像守卫邦国的卫士。 “父皇,如何一个猎物都不见?”如意扭头问刘邦,“熊罴、野马、白虎、豺狼、野羊、玄豹都跑哪里了?豪猪呢?作甚也不见豪猪嘞?” 刘邦又是龇咧着嘴角挠了挠后脑勺,‘嗯’了一阵眯起眼睛开始糊弄如意,“父皇是龙,所以那些动物见了父皇就不敢出来。” 如意嘟起嘴巴撇着眼睛便往后一甩头,“不行,不好玩,父皇把他们吓得不敢出来,还叫儿臣出来狩什么猎?父皇骗儿臣的。”在马上摇晃着身子不肯听从刘邦的糊弄之语。 刘邦仰天哈哈大笑,握着如意的小肩膀安抚道,“如意如意莫要生气,父皇定让你狩一只……”想了想,又问,“你想狩什么动物?” 如意活泼机灵的动了动眼珠子,笑嘻嘻的说,“儿臣要猎一只大虎。” 刘邦‘哟’的一声瞪大了眼睛,笑呵呵的说,“如意果然类我,大虎太危险,要不猎一只山鹰?” 如意跳出一步,急忙摆手道,“不嘞,父皇不是说天上的飞鸟都是神物么?给人民降福瑞的,父皇怎么射起祥物飞鸟嘞?” 刘邦一阵诧异,呵呵一笑尴尬的捋起美须髯来,“这你也知晓呢。” 如意‘哼哼’一声,叉着腰笑嘻嘻道,“它们去哪儿了?” “谁?”刘邦摸不着头脑,大瞪着眼。 “虎鹿狼豹羊,熊马鹤猪獾嘞。”如意不高兴,双手环起胳膊嘟着嘴巴,“要看要看哟,父皇的话一马匹就拉回来嘞。” 刘邦又是一阵诧异,摸不着头脑如意说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愣了半天‘啪——’的一拍后脑勺便接着又是‘呀——’的一声,指着如意笑道,“如意智慧叻,带你看带你看就是了。”箭步过去抱起如意亲昵的亲了亲他,如意还是黑着脸。刘邦朝宦官做个手势,宦官箭步趋来刘邦跟前弯腰候命。 “上林令传来。” “喏。”宦官趋步去唤了上林令过来。起初上林令没接到皇帝过来的旨意,就只顾忙着自己的事,当下宦官一叫说是皇帝带着代王过来,上林令赶忙放下手头工作便箭步而来。远远就看见是皇帝了,远远的拱起双手弯着腰趋步过来,躬身深深一揖,“上林令鱼子文不知陛下驾临,罪也。” 刘邦眉梢一挑,轻念“子文……子文……”呵呵一笑,打趣道,“楚国楚成王丞相若敖氏子文和你有关系么?好名字嘞。” 上林令鱼子文顿时一阵诧异,不知皇帝什么意思,模糊的摇摇头继续拱手道,“怕是、怕是无甚关系,草臣祖上春秋宋国襄公之弟子鱼后裔。” “奥呀!”刘邦眼睛一亮一阵长长的惊呼,又呵呵笑道,“祖上光辉叻,春秋霸主之弟公子鱼后裔,好好好。”又道,“原先的上林令不是你吧?” 鱼子文道,“原先的上林令病故,臣原为上林农官,职事变动调动臣为上林令。” “好呢好呢,子文定是忠于职守勤恳办事升迁如此迅速。”呵呵一笑,附手在鱼子文肩上拍了拍,“朕原先定是没怎么看到简牍上关于你的升迁调度,以后……” 话未说完,突然如意大叫一声,“虎鹿狼豹羊,熊马鹤猪獾……”如意在一旁被晾着十分不高兴,见父亲与上林令聊得投机起来把自己给忘在脑后了,一生气便使劲儿的嚎起来。 刘邦吓一跳,扭头一看如意叉着腰杆子,不高兴的立在那里盯着自己,又叫一遍,“虎鹿狼豹羊,熊马鹤猪獾……要看要看嘞。” “呃……”刘邦被如意逼得一阵尴尬,鱼子文倒是十分乖巧的低着头躲皇帝尴尬的目光,给他台阶下。刘邦一挥手叫如意别再乱叫,如意气呼呼的环起胳膊甩过头去。 “呀呀呀,忘记了。”刘邦一拍脑袋,问鱼子文,“上林苑原先的走兽去哪儿了?” 鱼子文再次躬身恭敬作答,“走兽大部分迁到浐水、潏水边,这里将修建走兽圈,完成之后会由专门的啬夫看管。陛下今年来上林苑觉得荒凉一片,落红已经零落成泥,等明年尾季之时,即使是秋冬瑟瑟天也会琼花遍地,走兽满园。” “奥呀——”刘邦高兴的笑弯了眼,连声称好,又拍拍鱼子文的肩,“好呢好呢,修建走兽圈花费多少?多的话不必着急修,关键在于天下百姓先安乐,简朴节约一点。” 鱼子文道,“分文不耗费,民间有人交不起税赋便进宫出力抵押,正是秋冬之日不误农事的。” 刘邦又是笑呵呵的连连称好,越看越喜欢鱼子文,“好呢好呢,朕放心,周边什么猎物也没了么?” “倒是有些野兔和獾子。” “好呢好呢,你下去吧。” 鱼子文便又深深一躬退着下去了。如意还甩着头不高兴的撅着嘴巴,刘邦呵呵笑着拍拍如意肩膀,“潏水、浐水远着喽,走到天黑呢,你还去么?” 如意沉闷闷一句顶回去,“天黑你叫我去给玄豹喂食了?” 刘邦‘噗嗤’一声笑起来,捏捏如意的脸笑道,“呀呀呀,气性不小哇,有獾子有野兔你还不高兴?” 如意“嗯?”的一声瞪起黑溜溜的眼睛看刘邦,惊喜问道,“有獾子和野兔?哪儿呢哪儿呢?猎猎猎,走走走。”立刻跑开去。 “过来,去哪儿呢?上马寻它。”刘邦已经立在马下朝着跑远的如意喊道,如意立刻停步回身又跑来刘邦身边,把如意抱上去,自己也利索的上了马。 又往前跑了一段路程,便觉林中异动,时有影子急速而过。刘邦警觉的竖起耳朵观察着两边动静,俯身对如意说,“一会儿教你射猎一只兔子。” “哪儿呢哪儿呢?儿要自己射。”如意说。 “吁——”又是一声长呼,便停了下来,在原地转圈的响着马蹄哒哒声,继而便没有了。刘邦‘嘘’的一声叫如意莫说话,将手里的弓箭给了如意,瞬间就拉满弓朝着两旁林子寻起方向来。突然前面异动又起,擦的荒草丛吱吱作响。刘邦握着如意的手教他拉弓瞄靶,同时尽量摈住呼吸寻着异动声音的方向,突然从草丛间蹿出一只黑灰色的獾子。 “快射。”说话间拉满弓的箭便朝着急速奔跑的獾子追去,‘唰——’一声鸣镝便刺在獾子腰部,獾子应声倒地扑腾着要起来,腰间顿时流淌一摊鲜血。 “哇嘞,中了中了。父、父皇射箭好厉害。”如意高兴的说不清话,急的下马,刘邦先下去将他抱下来,如意便迫不及待的奔过去。瞧见地上果真是一只黑灰色的獾子,獾子竖起了耳朵,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如意,口中低沉哀怨的呻吟像是哀求一般,身上瑟瑟发抖。 刘邦跟过来,“如何如何?獾子,哟,挺大挺大,拿回去给了厨丞炖肉吃。” 如意冲着刘邦‘嘿嘿’一笑,蹲下去伸手便要拿獾子,刘邦赶快阻止,拉着他的手道,“别乱动,小心反咬。” “如何带它回去?”如意问。 刘邦思忖片刻,在嘴边打了个响亮的口哨,却引来两个人的驻足观看,在他们不远处正是太子刘盈和随身侍者安舍人骑着马过来。一来上林苑就听见刘邦的口哨,往远处望去正是父亲和如意小弟。刘盈与安舍人赶快下马牵着缰绳驻足起来。看着远处父亲拉着如意射猎了一只獾子,二人高兴的合不拢嘴之样直叫刘盈羡慕,一双明眸里水波荡漾。安德录瞧见太子脸上满是欣羡,同时又有少许的失落,拉着缰绳的手暗自往紧握了握。 太子的眼神里平静淡然而无恨意,没有大恶般那种嫉妒,却有一种似是小女子间的些许羡慕,平静的看着父皇对如意弟弟百般宠爱,父亲和如意小弟的欢笑声断断续续的传来,真是欢乐的妙境。 “殿下,这……”安德录蹙眉瞧着身边正望眼皇帝和代王的太子,不知该说什么好。 刘盈扭头对安德录淡淡的安慰似的一笑,再也没说什么,再也没有其他表情。看了一会子脸扭过一边静静站立,良久又扭回来拉了拉缰绳,淡然道,“安舍人,我们走吧。” 安德录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跟着太子往回走,又扭头看了看皇帝和代王欢笑的脸庞,一声‘唉’字叹出来。 没走两三步,便听见如意一声透亮干净的叫着,“太子哥哥。”如意的叫声里包含着笑意。 刘盈故作没听见牵着马继续走,安德录暗自一瞥太子,也不回头跟着刘盈走。 “盈儿——”又是一声苍老的声音,这次是他的父皇。 太子却立刻停下脚步,暗自安慰似的露出淡淡的笑容回过身去,看见父皇牵着如意的手站在那里。如意天真无邪高兴的看着自己,刘邦眼神里却似一种只有他和太子才能彼此相通的感情看着,丝丝歉疚丝丝希冀丝丝想挽留。 弯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牵马走到刘邦身边,马递交给安德录,双手举起至齐眉处拱手作揖,“儿子参见父皇。” 刘邦越前一步扶起太子,嘴巴微动欲语还休,以男子惯有的动作锤锤太子的左肩,递以君臣父子似的一笑,太子回之。 见父皇和哥哥只见这般奇怪,如意横在中间左右看着,拽拽太子的衣角,重又露出笑面,“原来太子哥哥也来上林苑巡狩啊,我和父皇才说太子哥哥在宫中学习,不想打扰哥哥,所以就我和父皇来这儿了,真巧,遇上了你。” 刘盈给了如意一个温和的笑容,捏捏小弟的脸蛋,真是天真无邪的小弟弟,眼睛那么透亮清澈,如意拉起刘盈的手冲着刘盈笑了。刘盈笑着往紧握了握如意,继而将视线移至父皇身上。 ------------ 第十九章 上林偶遇(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2-20 这俩父子之间平添了几丝尴尬,二人友好地笑笑。正巧刚才刘邦那一声响亮的口哨声唤来了随身的宦官,他们趋步过来,刘邦将马给他们牵着,又叫他们收拾了地上为死去的獾子,叫他们退下一边候着。 “哥哥呀,如意射的獾子嘞,好不?”如意笑冲冲的看着刘盈骄傲的说。 刘盈又是一摸如意脑袋,“如意厉害,以后射獾子小心一点。” 如意顽皮的笑了,松开刘邦的右手钻进刘盈怀里,咯咯咯笑起来,刘盈又是与刘邦尴尬对视一眼,拍了拍如意的背。 “这几日忙,也没有去你那儿瞧瞧,还好吗?”刘邦挠了挠后脑勺说道。 刘盈微点头,露着一丝看似些许沉郁却又很暖人的笑,“嗯,一直在宫中随着叔孙太傅学习,也没顾得上每日去朝见父皇,儿子失礼了。” 刘邦摇摇头,“既然是学习,父皇这里不用朝见了。”暗暗一瞥儿子沉郁的面容,顿了顿道,“呃――,今天怎么有空也来上林苑?” “宫中沉闷,想出来走走。”刘盈淡然说道,便把如意从怀里拉出来交给刘邦,刘邦重又拉起如意的小手,紧紧攥着他。 刘邦往太子身上看去,瞧见他穿的不是很多,两腮也已冻得铁青一片,心下顿时很是心疼他,“天逐渐寒冷,你要多加衣服,瞧你今天穿的这么少,来,父皇的衣袍你穿上。”刘邦便松开握着如意的双手,解自己的衣袍。 刘盈赶忙上前阻拦父皇,两手竟与父皇的手错乱间握在一起,顿时又赶紧松开,各自转移尴尬的视线,虽然二人很想找个借口走掉,但是一时又找不出什么借口。 刘邦不知道自己和太子之间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何时和太子的关系生疏到了这般地步,竟与皇后一样生疏的感觉,心下一思忖便知道都是怪自己。自从接回皇后吕雉,没几次到她那里去,也不常见太子,还被戚姬攥着预备换太子。如今的太子这样对自己,只能是思忖着太子害怕做错事惹父亲不高兴从而加速换太子的步伐,太子心里如此想法便衍生到行为举止了,一刻不敢得罪父亲,从来都是恭敬敦雅。太子总是避免和父皇的见面,怕给父皇带来尴尬,其实他不在意帝位归属,在意自己父皇年老爱子的心,不想让父皇觉得自己在和如意争宠。 “父皇不必了,儿子不冷,母后已经吩咐戴青送来好几件绵厚的衣服。”刘盈两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抬于胸前又不自然的放下,在腹间攥着。 刘邦‘哦’的一声点点头,重新系好自己的衣袍,拉着如意。又道,“去、去看过你母后了?”刘邦吞吐而问。 “今早刚去看过,只是瞧见母后的眼睛浮肿,整个人失魂落魄似的没有一点活力,不知道母后怎么,问她也不说,只是叫儿子好好学习就是。”刘盈说。 刘邦登时瞠目,一丝凉风倒吸嘴里,转而面容淡淡,平静的眨了几下眼睛。他知道吕后心中所想,这几天吕家处于下风,吕灵杀了人,皇后原本想藏着掩着,但是自己知道了,皇后不得不认错,并且忍痛将吕灵赐死。作为吕族中人,皇后不愿意这样做,只是被逼无奈,只好选择让吕灵死,刘邦自己心中觉得吕后是怕自己多想,才叫自己下诏赐死吕灵的,其实自己只是怪她遇事都不和自己商量,自己一个人承受,他觉得是皇后不信任自己了。刘邦知道吕后这几个月来一直背运,遇事不顺,加上吕灵的事,所以她才会再也没有光彩艳人。但是他很倾佩的是,皇后将太子保护的很好,不让他受半点浊世的污染,吕灵的事,太子一定不晓得,不然不会不知道吕后怎么了。 刘邦将手搭在太子肩上意味深长的告诉太子,“有空多陪陪你母后,她需要你,你姐姐不在她身边,你母后只有你一个了。” 刘盈‘嗯’一声点点头,“儿子会的。”微抬眼睛谨慎的一瞥刘邦,沉默半晌,小心启口吞吐道,“父皇……有空的话也陪陪母后吧。” 刘邦又是一怔,这话叫太子说出来证明自己确实是冷落了皇后,顿生一种尴尬和深深的歉疚。原本想着这几日就去长信宫的,只是嘴上不说而已,却叫刘盈自个儿说出来,多少有些被动意味。 刘邦象征性的‘嗯’了一下,点点头。 身材娇小的如意看着哥哥和父皇二人说着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话,眉梢越来越挤在一块儿,撅着嘴巴,摇摇父皇握着自己的手,如意透亮的眼神给了刘邦慰藉。 “如意听不懂哥哥和父皇说什么,如意要和太子哥哥玩。”如意将笑脸撇给刘盈。 刘邦与太子又是互相瞧了一眼,都将目光聚在了代王身上,刘邦摸摸如意的小脑袋,笑了。 “行不行嘞,太子哥哥。”如意晃着身子嘟囔着嘴笑问刘盈。 刘盈蹲下来,双手轻握着如意的肩,对他说,“如意,哥哥今日不能陪你玩,哥哥宫中还有事,如意不是射了獾子吗?回去给你母亲瞧瞧去,她一定会说如意是个好孩子,勇敢的孩子,一定会前程似锦。” 前程似锦?刘邦心底一咯噔,猛的又将目光移至太子身上,唇中的舌头暗自舔着牙齿,他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刘盈从地上站起来,拂了拂衣角,对着如意露出一个爽朗的笑脸,不再是沉郁。如意也咯咯咯的笑了,又是一阵玲珑透亮的欢笑。 刘盈再次迎上父皇的目光,再次又垂眉低头躬身作揖,“儿臣告退。” ‘嗯’刘邦挥挥手,“去吧。安舍人照顾好太子。” “臣之职责。”安舍人也躬身作揖行礼告退。 刘盈与安德录二人牵着马走路离去了,刘邦看着太子的身影,温雅书卷之气中透着一丝丝的说不出来的怅然。 与如意待在原地好一会儿,眼睛一直瞧着太子离去,心间如五味杂陈一般复杂起来,仰天长叹一口气,牙齿紧咬,叹道,“难啊!难啊!” “难?为何难?父皇遇到难处了么?”如意兀然插一句,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刘邦,一汪水灵似的天真无邪而又清新见底。 刘邦耷拉着脑袋看看宝贝儿子,一笑置之,知道如意不懂,不和他废话。“来,儿子,去牵马。”刘邦放手如意,叫他去侍者那里牵马。 撒开脚丫子就跑,嘴里哼着谁也听不懂的小曲子,直奔着宦官们而去,从他们手里要过缰绳,只是那马都比如意还高,马看不见他只怕是要踩到他了。刘邦爱昵的笑笑,赶紧过去帮如意拿着缰绳,“还没长高,马都看不见你。” 如意听着这话哈哈大笑起来,一步窜到刘邦身上,刘邦亲昵一阵又抱起如意上了马,自己也翻身一跃上了马,依然坐在如意身后拉着缰绳。“走嘞,回去叫你母亲瞧瞧你的战果。”话罢便又一蹬马肚子,马儿小跑着往回走。 远处了,才听见被风吹来的声音。 “如意还要和父皇来上林苑狩猎,但是改在开春的时候吧。” “好哇,到时候看看如意和父皇到底谁厉害。” “如意的师傅很厉害,到时候如意一定胜父皇。” 阵阵欢快清脆的笑声传来,响彻整个上林。 ------------ 第二十章 回首往昔(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2-21 翌日,刘邦召集了群臣在前殿商议了一些事情,关于制盐权的问题尤其是齐国的制盐,大家意见不一致,弄得刘邦也心烦起来。两日前接到关东一些诸侯王递来的奏报,说是齐国的盐价霎时间涨了很多。关东的一些诸侯国国内的食盐主要依靠齐国的供应,这齐国一下子将盐价提高了不少,关东各诸侯国一下子接受不了,埋怨齐国在变相的控制盐价。几个诸侯王聚集在齐国就此事商议了十来天,齐王依然不为所动,没个结果倒惹得诸侯王们个个不畅快,悻悻而去,结果几人一拍手便决定奏报长安的皇帝做决定,解决一下此事。 刘邦将这些奏牍一拿到手,细读之后第一感觉便是齐王做错了,很为齐王担忧。但一想到曹参丞相的稳重和解决事情的能力,便又觉得此中蹊跷非常,依曹参的能力不会解决不好这些事。果然,这些诸侯王的连奏一递过来不久,紧跟着齐王也叫人递来了奏牍,详细讲明了盐价提高的原因。刘邦合上简牍笑了起来,也就是诸侯国之间的经济竞争问题罢了。便将诸侯们的奏报按下不表,默然准许齐国的盐价提高,对朝臣们称说是中央不可太过于插手地方经济,不论大臣们怎样建议刘邦说服齐国降下盐价,刘邦都是以这个为借口继续按着诸侯王的奏牍不表。 殿上,丞相萧何首先站出来建议刘邦,“陛下,齐国盐价骤然提高将会影响关东各诸侯国的经济势力,只怕会各自心生怨恨,汉中央应适当的管理和调解。” 刘邦不语。王陵出班又奏,“丞相此话非常正确,经济税赋中盐税最高,盐税的调节关系一国的经济甚至其他国的经济变动。其余如竹简、貂绒、犀角、玳瑁一类无所谓轻重的东西对于是否涨价臣觉得不足为重,盐乃必食之物,影响之深陛下应当了解,望陛下出面说服齐王降下盐价,大家和乐共处。” 刘邦还是不语,斜卧榻边面色深沉思忖着。底下大臣再也没了说辞也不语了。 “啪——”刘邦将奏牍扔在案子上起身款款而去。大臣们面面相觑也陆陆续续走掉了。 一个下午,刘邦都是窝在宣室殿里想这件事,殿里静悄悄的,竟然一直到了黄昏时分宦官进来点着了烛火,刘邦这才又疲惫而去。出来了好久一摸肚子才发现还没吃饭,饿得直叫唤,原本是去皇后宫里的,心想这个时辰皇后已然用罢膳食,便挠着额头思忖一番,去长信宫正好路过赵美人的永宁宫,正好也好久不见赵美人的刘恢,刘邦便径自先去了赵子儿的永宁宫。赵子儿好久未见皇帝上门,这一上门弄得赵子儿也慌乱不堪,得知皇帝还未用膳,忙叫来厨丞连夜又赶做了一顿宫廷大膳给刘邦吃。刘邦边吃边打量永宁宫,发现也好久未来赵美人这里了,赵子儿特意抱来了熟睡的刘恢,又故意将他弄醒叫他看父亲来了。刘邦笑呵呵的吃着,称说刘恢长大了不少,赵美人说刘恢很想念父亲,多日不见便生疏了似的不认识。刘邦尴尬的呵呵一笑,思忖赵美人也怨自己不常来了,不接话埋头吃起来。呼啦呼啦一顿饭罢,赵美人仍然抱着刘恢坐在边儿上,刘邦起身将刘恢抱在怀里,看着刘恢像打量陌生人似的看着自己,刘邦呵呵一笑,和他玩耍起来,“恢儿,叫父皇,父皇来看你了。”赵美人笑了,便去亲自铺床了,铺了两个人的被子。刘邦一瞧赵美人误会自己待在这儿了,便抱着刘恢歉意吞吐道,“别忙,朕、朕一会儿去长信宫。”赵美人忙活的手骤然停下来,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起身面向刘邦一笑,过来将刘恢抱在自己怀里,打着圆场说道,“无碍无碍,妾每日夜里都这样铺床的。”刘邦更加歉疚起来,搭在赵子儿肩上拍了拍,“夜凉,多加被子,照顾好恢儿。”赵美人背身过去沙哑一声“嗯”,便抱着刘恢坐在榻上哄刘恢重又睡觉了。刘邦转身出殿,“父、父皇——”一声稚嫩之音背后传来,刘邦一扭头,刘恢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嘴巴微张模糊不清的叫自己。赵美人一愣看着怀里抱着的刘恢,转而笑了起来,刘邦与赵美人相视而对,笑了笑不语一言便走了。 出了永宁宫刘邦独自一人走着,天际高挂着残月,懒散微淡的光硬是透过粗枝照射在石板路上。路上只听见刘邦一个人的‘哒哒’的沉重的脚步声。仰天长叹一声便将两手背后,眼睛平视着前方,沉缓沉重的走着。一路上任凭守卫的士兵们见他就躬身行礼,他只当做没瞧见一般径自而去。 没多久便到了长信宫,宫门前挂着两盏灯,暗淡的只能够照着门前的路面,盈盈绕绕的摇曳着,秋末冬初的夜里总是寂寥的,总给人怀旧之感,使人迫不及待的要往家里奔。 驻足宫门前抬眼一瞧大大的三个纂体字‘长信宫’,每次来这里总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一阵风吹来冻得刘邦瑟瑟发抖,赶紧两手环起了胳膊搓着,打个冷颤便径自进去了。 在殿外瞧见大殿里的光昏暗了许多,仿佛只点了一盏灯,那烛火独自摇晃着。刚上到台阶,伸手想敲一敲殿门,还未碰着门边儿,便听见后边传来一个莺莺之语,“皇后娘娘不在里边。” 刘邦转身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窈窕宫女。立刻走下台阶,“皇后不在里边儿?”宫女点点头。“皇后去了哪里?”“娘娘说宫中烦闷,午饭过后便独自去了栎阳宫。” “栎阳宫。”刘邦轻声叨念了几下,又问,“今晚回来么?” 宫女摇摇头,翠语道,“奴婢不知,娘娘没说。” “下去吧。”刘邦一挥手叫小宫女下去了。 在庭院里站了些时候,思忖着她怎么去了栎阳宫了,冻得发抖便又重新上了台阶,推开殿门进去了,里边儿除了一盏摇曳的烛火,空无一人,昏暗浊黑。 进到内殿,刘邦亲自点亮了四盏烛火,顿时大殿里一片通明。往里走着一瞧皇后屋内的陈设都已经有些旧了,皇后还依然用着,以前来的时候也没太注意到这些,今儿个没事正好看到了。一眼就看见了案子上的那个斝子,盛酒用的斝子,青铜颜色都变样了,她还用着。那台已经好久未用过的织机静静的停在内殿的一处角落里,那个在结婚后一直用装黍的陶壶也静静的放在角落的一个台子上。走到她的妆台前,伸手触摸着已经光滑印人的妆台,宝奁无甚光泽却干净朴素。宝奁旁边放着一个鎏金的盒子,觉得好奇,于是便打开看看,却是一个熟悉的钗子,那钗子不漂亮简直褪色的认不清原来的色彩,简简单单朴素极了。但是刘邦却将它紧紧握在手心放于胸前,那是他结婚时送给吕后唯一的一个纪念物,这么多年她还保留着,顿时心情更加有说不出的一种心痛和歉疚。 先前的一幕幕重现在刘邦眼前。 结婚时的幸福甜蜜,当晚亲自为她揭开红盖头,快乐的喝着合卺酒,亲自取下她的凤冠霞帔,给她插上这支不怎么漂亮的钗子,之后便是美好的初夜。不多月,便带着她来到沛县的高之巅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刘邦愿与吕雉相约耄耋,牵手一生。之后,他在外边奔波忙碌,她在家里贤惠守家,做饭洗衣,照顾刘太公,勤俭持家。她为他生下一双可爱的儿女,他与她都开心不已,请来了沛县中要好的邻里和上司吃酒,热闹一整天,夜晚两人才收拾罢哈哈大笑一通便疲倦的睡去。突然爆发秦末农民起义,刘邦当上沛公之前经常在外,放走刑徒,他一走了之,吕后为他下大狱,受尽百般苦楚。四年楚汉相争,他在汉中做汉王,身边美姬不断,她却和家人颠沛流离苦苦寻找汉王。他终于坐上了皇帝位,迎回了吕雉,可是身边已经有了戚夫人管夫人薄夫人等,七年未见的夫婿,终是耐不住性子寻了他人做伴侣,渐渐的感情冷淡了,陌生了,客套了,再也寻不回当年的恩爱。 刘邦依稀记得他问过吕后嫁给他幸福么?吕后没有正面给他回答,只是说人生还未走到尽头,可是这人生中间会存在许多变故,是福是祸她不知道。刘邦还记得当自己在置酒未央的时候,当着众大臣的面侧面问刘盈和如意哪个更像他,事后吕后当做不知道一般给他台阶下。要送公主入胡的时候,吕后跪下来求他不要将女儿抛入胡地,自己当时说了伤她的话,之后吕雉还帮助自己解决九原郡的事…… 这一幕幕和吕后的相处和交锋都在刘邦眼前呈现着,有过快乐有过悲伤。 刘邦沉醉的回忆着,淡淡的微笑了,双手紧握着钗子。松开手,看着手上满是回忆的钗子,刘邦想起了吕后的好,轻轻的重又放回在妆台上。 又走至角落的台子上瞧着破落的织机,那时的妻子贤惠能干,每日在家织布织纱,身上穿的无不是吕后自己织成的布料。右手抚摸着织机,以前竟是一下也没有碰过织机,总觉得那是女子的用物,今日来摸却是这般冰凉而又光滑的感觉,它能织出各色花样的布匹,佩服织机的同时更加佩服会织布的女子。 “她还保留着原来的东西。”刘邦摸着织机呢喃起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身后传来吕后淡然的声音,“皇上……” 刘邦立刻转身看见吕后身单衣薄的站在门口,那冷飕飕的凉风直直的向她吹来,将她的发丝吹个凌乱,眼神疲惫,面容稍显淡淡的忧伤。‘啊欠——’,吕后冻得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刘邦立刻走过去挽着她的胳膊,把门闭住。又拉起她的手,冰凉的很,然后刘邦赶紧解下自己身披的黑色衣袍给吕后搭在肩上,吕后挤出一抹带着愁容的笑。 “这么冷的天儿,不在宫里待着,出去也不知道加些衣服,入冬很久了,还穿这么少,老是叫朕担心。”刘邦给她搭上衣服,握了握她的肩,拿起她的一双手搓着,为她的手哈气,给她温暖。 听着刘邦关怀的语言,那是她很久未听到的;看到刘邦爱护自己的身子,那是她许久没有感受到的。心底顿时一阵暖流涌遍全身,仿佛又看到了原来的夫婿,眼中只有她一个,她很享受这样的他。“陛下怎么来了?出了什么事?”吕后享受刘邦的关怀之余,猛然抬头急忙一问。吕后已经不习惯刘邦无事来此,今夜不打招呼的来,以为他又遇到什么难事。 刘邦继续为她搓着手,笑道,“无甚大事,就是想过来了。” ‘哦’了一声,又沉默了很久。“陛下到榻上坐着吧,臣妾不冷了。”吕后从刘邦温暖宽厚的手中抽出来,叫他到榻边坐。 殿外宫人端来热茶放在案子上,原是宫女倒茶,吕后一挥手便叫宫人下去了,亲自倒了一杯茶给了刘邦,接过后暖在手中未喝。吕后来到妆台前坐下,眼睛无意间看见妆台上那个不起眼儿的钗子,嘴角动了动,转身瞧了瞧榻边的刘邦,她知道他动过这根钗子,也拿起钗子看了看,又放进盒子里。 ------------ 第二十一章 回首往昔(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2-22 刘邦坐在榻上眼睛四处打探着屋子里,稍抿一口热茶。吕后安静的拆开发髻,卸下头上的装饰,卸下耳环,顿时一头乌发垂于双肩如同瀑布一样。 “去了栎阳宫,太上皇还好吗?”刘邦一声话语打破沉默。 “嗯,太上皇一切还好,栎阳宫里有他在沛县的邻居,时常与太上皇玩六博、投壶、斗鸡游戏,太上皇很开心,感谢陛下为他迁来当年沛县的人。只是人老了,昭灵夫人去的又早,想必太上皇内心也感到很寂寞。”吕后一边梳头一边说。 将茶放在案子上,两手撑在榻上,两脚散漫的抖动着,又说,“老人家那里,朕确是该去看看了。” 披着三千秀发来到刘邦身边坐着,吕后一手搭在刘邦的手上,弯起一抹笑容,看的刘邦心里也温暖起来,吕后再也没有往日的刚戾之气转而温婉贤淑。“吕灵之事已然过去,朕不会追究,只是以后遇到事情希望你可以和朕说,难道你不相信朕了吗?”刘邦正色而问。 吕后‘嗯’一声点头,“臣妾会的。”便将头倒在刘邦肩上。 刘邦握着吕后的手暗示道,“刚才,朕想起了多年前,那个时候的自己年轻无畏敢闯,从沛公成为汉王,再则成为皇帝,中间杀戮太多,踩着无数人的生命终于登上最高峰。如今俯瞰苍生,心底处有一些苍凉,他们的父兄子弟铸就了朕今日的辉煌,朕希望日后不再有任何杀戮,无论是政治上或者后宫之中,朕都不希望看到,天下归一,就要好好过日子,兴兵太盛不好,杀戮太多不好。” 吕后笑了笑,两重意思。第一,刘邦确实不希望有太多的杀戮,自己从一个草民到九五之尊的过程中间有太多的杀戮,造成天下苍生不宁,战火硝烟弥漫,心里多少有些愧意;第二,暗示吕后不要追究吕灵的事,刘邦了解吕后为人必定追究吕灵为何人所害。刘邦自己都放下了,她为什么不放下,要知道吕灵犯的错足以处死,有什么资格追究到底是怎样的原因致使吕灵死亡。 “其实你我都不想有太多的杀戮。”吕后起身坚定的看着刘邦的眼睛,知道他此话何意,他话里有话的暗示,吕后便也话里有话的回答。只是这样说,却不给他明确的答案,因为她不确定自己以后会不会因为任何事杀戮别人,与其许下做不到的承诺,不如避开话题不去承诺。 二人心中各有所想的相互对视了一会儿,各自低头转而为笑了。 “陛下今晚在这儿睡吗?”吕后起身去铺床,背着刘邦问。 刘邦点点头,笑道,“夜已深,朕还能去哪?”也起身腾开地方让吕后铺好床榻。 在吕后身后瞧着眼前这个原本就很贤惠的妻子,刘邦久久的打量着她,铺床的本事还是那么利索,根本不用什么宫女伺候,甚至比那些宫女们铺的还要舒服,只是好久不来,也不知道在这儿睡是什么样的感觉。侧头一瞧吕后铺的床榻,却是两条被子各自分开,刘邦翘起嘴巴,微挑眉梢呵呵的笑了。走上前去,从后头将吕后环进自己的胸怀,满是美须髯的脸颊抵着吕后的右肩,丝丝能够听到刘邦呼哧呼哧的大喘着气儿,香肩散发着的花瓣气息使得刘邦有些沉醉在女人的香气中。被刘邦紧紧环住胳膊,使得吕后动弹不得,只得静静的站立着让刘邦从身后抱着,脸上也出现了许久未见的甜蜜。 “渭堤,陛下去看过了,修复的还好么?不会再出什么大问题了吧?”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找一些东西来说,吕后将头侧倚向刘邦的头问。刘邦用下巴抵了抵她的肩,张嘴道,“陈平献计,萧何拟旨,灌婴和周勃实施,分工明确,又有百姓相助,自是不用朕发愁,只是隔些时候就得去查看一番,朕要让百姓知道朕也是勤查水利也是关心国计民生的,萧何有时也去渭堤查看,张苍陪着他,朕瞧见他们了。” 吕后点头,‘哦’了一声,“萧丞相一心只为百姓,贤者贤相。” 刘邦不太高兴,立刻接话道,“治理天下有能者而用之,不止需要贤者这一类,那些无名氏常常会发挥更大的优势。”刘邦顶回去,不想萧何的名声这么高,连皇后也为他说好,本来当初让绛灌监工,就是支开萧何与百姓之间的友好关系。 吕后知他何意便笑了笑,又说,“这几日听说齐国已经将盐业基本垄断,听说其他国不得不高价购买齐国的盐粒,齐国这样做会不会引起其他国的憎恨?假如日后齐国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别国不会伸出援手,《管子?牧民》篇有曰:惟有能者备患于无形也,故祸不萌。陛下还是将齐国的制盐权收归汉庭中央为好。” 刘邦轻呼一口气,微闭起眼睛丝毫不担心,因为齐国的制盐本就是他背后准许的。吕后不是不知道刘邦想叫齐国强大起来,只是刘邦未意识到这里存在隐患,只怕为了盐价而引起东方诸侯之战。刘邦眉梢微动,不紧不慢的说,“齐国之地近海就地产盐,此乃春秋以来齐地固有的经济资本。只是价格比原来提了三成而已,皇后不知其燕国抬高鹿茸的价格,长沙国抬高竹片制简的价格,淮南国提高生鱼价格,各国都有打算,只是各国需要的不同而已。制盐也不是只有齐国有这个特权,巴蜀汉中地区有井盐,赵国有池盐,别国不想绕远路,齐国近,他们又不想出价,只能上书汉庭中央与朕裁夺,朕给他压着,况且汉庭不插手地方的经济事务由来己久。皇后放心,这只是王国之间的经济政策。” 吕后了解处理政事是刘邦的强项,他说的头头是道,吕后一时间被他说服了,诚服的点点头,又说,“河套和九原郡距离长安近,陛下遣兵驻守……” 话未说完,刘邦一步走到吕后面前,轻叩吕后的嘴唇,又笑呵呵的拉着她的双手说,“没玩没了的国事嘞,皇后难道要和朕说一夜国政大事么?仿佛每次来,皇后与朕说的都是国事,朕今日特意来此,皇后不想和朕共享这一夜吗?” 吕后羞眄的笑了,钻进刘邦的怀里依偎着,刘邦笑呵呵的拍了拍吕后的肩。瞥一眼窗外的天,听得宫内敲响了三更之钟,刘邦牵着吕后的手到了榻上坐着。入夜的安宁正是欢愉之际,二人双眸紧扣彼此,仿佛二人眼神之间已容不下第三个人。吕后低头羞眄的笑了。刘邦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为她解衣,一处一处慢慢的解开,吕后始终紧咬嘴唇不看刘邦,扭头一边,任凭他把身上的衣襟一一卸去。慢慢的倒下,欲要叩上吕后的唇,却被吕后一手拦断,递给刘邦一个眼色,叫他看床边未遮盖的纱绸。刘邦呵呵一笑懂她意思,伸手扒拉下纱绸,顿时芙蓉帐暖安度冬宵。 看着身下这个饱经风霜的妻子,刘邦放下一切与她的任何别扭,将厚厚的唇紧紧贴上了吕后的唇,瞬间二人的心又仿佛顿时融化掉,紧紧交缠在一起,欢快之语重现,翻云覆雨之情重演。 “父皇……有空的话要多陪陪母后。”刘盈的话响在耳畔。 ------------ 第二十二章 解决隐患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2-23 翌日,刘邦草草的在长信宫里吃了早膳,便去未央宫前殿处理朝政。 待他进到大殿,群臣已经拿着笏板在等候他,看大臣们尤其是丞相眉心紧锁的样子,仿佛今天又有什么事,刘邦匆匆的扫视着殿内群臣的面容,双手背后便疾步上了龙榻。 群臣跪地山呼,“皇上长乐未央千秋万世。” “起。”宦官在边儿上一抬手,召唤群臣起来奏事儿。 “皇上,臣有事要奏。”丞相萧何第一个出班奏道。 刘邦点点头,手一抬叫他说话。 萧何弓着老腰启禀道,“昨日亥时,臣接到一个消息,雁门郡郡守于三日前清晨寅时过世,郡守之位空缺。原本雁门郡守应由代国王添置,无奈代王殿下未至就国,还请皇上裁夺,不知皇上是否有安置雁门郡的合适人选。” 刘邦轻声‘哦’了一下,眼睛一瞥萧何,坐在龙榻上的屁股动了动,一手微微捏着下颚,小眯着眼睛,思忖了一番正色道,“这个事,雁门郡守去的有些突然,朕怎么可能知道他这个时候离世呢?至于雁门郡守,朕思考两日再说吧。雁门居北地,与代郡毗邻,西有云中郡,这三个郡乃是北边的屏障,非能者不能任也。” 萧何看了一眼刘邦低头默然不语,站立原地。群臣异动,小有议论之声。 刘邦双手举至空中做安抚之状,群臣安静下来。刘邦微挑眉梢,见萧何原地不语便道,“丞相难道有合适的人选么?快些说来。” 萧何微微一揖,往左右群臣间看了看又道,“倒是有两个人,一个广平侯薛欧,一个清阳侯王吸。此二人皆是曾经跟随陛下出征讨伐大秦和项籍的大将,后又陆续跟随陛下伐韩王信等,雁门郡位居北边,时有匈奴侵袭,选一武将镇守雁门,臣认为可行。” 刘邦听萧何说的话感觉有些道理,无意识的点头认可萧何的话,雁门确是与匈奴时刻纠缠,匈奴常常骚扰雁门和云中郡,非武将不能任选也。但是又细细一想,觉得颇为欠妥,武将的性格难免有些暴躁而缺乏智谋,非有用的长久之策,便又无意识的摇起头来,殿下大臣颇为迷糊,不解皇帝到底何意。。右手来在太阳穴边画圈圈儿,眉毛挤在一块儿,忽然眼前一亮,脸上迸出喜色,思忖一番后端正了身子,清清喉咙道,“丞相说的不无道理,只是治郡治国不能独选武将或者文相,二者并存才是长治久安,丞相说呢?” 萧何一听醍醐灌顶,一双老眼顿时明亮起来,弓腰作揖称道,“陛下所言甚是。” 至于当事人薛欧和王吸两个人是否愿意,他们倒是没有表现出来,二人面容平静的当班站着,听着丞相和皇帝的讨论,时不时的一瞥皇帝和丞相,嘴角稍稍微动,欲言又止。 “薛将军和王吸将军都是将才,不分高下,只是雁门郡守只有一个人,朕如何分派好?”刘邦瞧瞧王吸又瞧瞧薛欧,一直在他二人之间徘徊不定,面露难色纠结起来,倒不是真的纠结,只是派谁都不好。两个人都是汉庭中央的将领,一时遣派到地方,又是与胡人相邻的雁门郡,任谁也不愿去。刘邦不愿直接说出将领的名字,只好做出为难之样叫他二人决定,便将右手又搭在额前,露着两条缝儿偷瞄着王吸与薛欧二人。 王吸与薛欧二人互相转脸一瞥彼此,又同时抬眼往上一瞥正在为难的刘邦。 雁门和汉庭中央,他们心里当然会选择在中央做高官,谁也不愿意去极北之地,况且那是与匈奴接近的地方,时时会遇到匈奴的侵袭,时时不得安生。 刘邦陷入两难,大臣们也不好说什么便低头不语。 殿里霎时间没了声音,‘啪嗒’一声鞋踏音打破了沉寂,众人一瞧王吸却一步出班,直板挺身打躬作揖正色自荐道,“皇上,臣愿意去雁门。” 刘邦‘啊?’的一声大张着嘴巴,忙将手放下仔细看着王吸,刘邦脸上瞬间一喜转而化为平静,抬手在空中又缩回来,面带微笑捋髯说道,“好好好,君侯真是朕的良臣,朕就将你的食邑增至四千八百户,如何?” 王吸一愣后又赶紧跪地谢恩,“臣谢皇上。” 刘邦喜呵呵的点着头,似乎很满意王吸的决定,挥挥宽袍衣袖叫王吸回班站着。王吸站回了原班位置,又超上前方的薛欧瞧了一眼,薛欧也正对他微笑着点点头,似乎一种将军又似君子间的淡淡一笑,大丈夫不问苦楚,不问困境,大丈夫在乎兄弟情君臣义,王吸对薛欧回之淡然微笑,二人间的笑容干净而君子。 群臣皆投来祝福的目光,朝着王吸远远拱手一揖,王吸又是笑着回之。上座的刘邦却又顿时喜意皱起眉心,在众大臣们对王吸的恭维之语中微咬手指,沉面思考了一瞬,坐正了身子抬高声音接着道,“雁门郡守下属着郡丞,朕不问原先的郡丞是否办事得当,在他之上设一个右郡丞,以右为大。朕考虑再三,管夫人的胞弟管岫岩颇能胜任,不要小瞧管岫岩只会吃喝的本事,他也有你们未发现的本领,管岫岩就任右郡丞,归属王吸范畴。卿等无意见吧?”刘邦刚才的心中所想反馈为此时的行为语言,貌似已经安排好一切,头脑反应颇快,今天报上来的事情,瞬间就能办理,脑子转得极快,最主要的是他把管岫岩给映现在思想里,先不考虑外臣,优先考虑妻党势力和自家的人。雁门早在战国时期属于赵国,赵国当时分属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两个体势,南边的都城邯郸很难控制以北的代郡以及雁门云中郡,常常祸乱四起。雁门郡就属于北边的游牧文明,远离长安不好控制,又极近匈奴。刘邦生怕王吸又像是第二个韩王信,即使知道王吸生性朴厚也不得不加一重防备,于是只好派一个身边值得信任的人和王吸一块儿前去雁门。脑海中迅速的筛选着可用之人,一个灵光,就想到了前几天进过宫的管岫岩,他是管夫人的弟弟,最重要的不是叫他真的去做郡丞,只是派去监督雁门的一切,也是为管岫岩好,远离汉庭的某些危险。 群臣初听是管岫岩便惊诧的大张着嘴巴,急的与左右同言此人只是长安街上的混混而已,如何担当雁门郡丞一职,又不敢高声直言,憋得每个人都是脸通红,瞧见皇帝颇带暗示性的眼神而又一副不可更改之势便不得不妥协山呼,“皇上圣明,臣等无异议。”群臣们低头附和着刘邦,山呼过后皆明白皇帝用人策略逐渐改变,顿时一种蓦然心痛,以前任用亲人朋友虽也凭着他自己的喜好,但也能任用燕王绾这样有过战功的人。如今管岫岩不过是长安街头的阔公子一个,无甚战功无甚能力却胜任雁门郡丞。丞相萧何觉得不妥,上前一步欲辩,刚举起宽袍大袖中的两手兀然瞧见皇帝双眼直盯盯的看着自己,萧何便又退回班默然站着。看到大臣们毫无意见了,刘邦又是哈哈大笑着,高兴的一脚撩起蹬在眼前放满竹简的几案上,抓起案子上的果子撂进嘴里嚼着,丝毫不顾君王形象。大臣们又面面相觑各自低头不语。殿下一片安静使得刘邦笑容即止,忙将脚放下来,为他的不良行为笑着做解释,“老毛病犯了,卿等无需抬头看,在老家……在沛县时常常这样放在几案上,卿等无需见怪,朕会改的。” 大臣们也没管管他是什么样,并非不了解皇帝的流氓痞气,当了几年皇帝,粗俗不堪的老毛病几乎没改过,照样爱骂人就骂人,管你是王侯将相亦或是皇后妃嫔,开心的时候确是将自己的缺点暴露无遗。 大臣们啧啧嘴角,不对他的话发表任何意见,低头继续站着。王陵清清喉咙出班奏道,“皇上,臣也有事要奏。”又将群臣的目光聚集起来。 刘邦侧倚在龙榻上,打个哈欠,双手做洗脸似的一擦,抖擞了精神重又坐好,笑呵呵的看着王陵问,“君侯何事?” 王陵先是一躬便面露担忧道,“匈奴已与大汉结亲,只是准许匈奴定居九原一年的事,臣怕有隐患,是否应该分兵驻守九原郡,毕竟长安离河套与九原近,匈奴的疆土越来越向南,长此下去,非良策啊。” 萧何出来附议,“臣也有此看法,王公所言非假,陛下需得拿一对策。”众臣皆随萧何附议王陵。刘邦一搓鼻子沉思不语,面上褶子又挤在一起,额上的纹条加深许多,片刻有余便起身双手背后来回在台阶上走动,最后站在台阶最边缘,似有主意对王陵笑道,“这个朕自有打算,待刘敬回来再说。君侯关心国事的美意令朕感动。” 王陵忙起手作揖,“臣愧不敢受,望陛下斟酌。” 刘邦笑了笑,点点头。深呼一口气,越过群臣看了看殿外的日头已经那么高照了,有心思预备下朝又不好意思直说。挠了挠后脑勺便将视线移向别的群臣问,“卿等还有事启奏么?” 大臣们互为身边的同僚看看,缄口不言摇摇头,没了奏事。 刘邦欣喜之余却又扯着嘴角上到了右腮,眼睛在巡视着一个人。自进殿后,此人一直低头沉思且眉心紧锁,猜不出思考什么,刘邦最后将视线落在他身上轻笑了笑。下了台阶径自走到他身边,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一拍,笑了笑说道,“朕不见君侯上奏过任何事,为何?每次遇到难题时,君侯这才出来献计,君侯果真把自己当做是子房第二了吗?”刘邦说笑着在他肩上拍了拍。 大家都将目光转至此人身上,周勃灌婴等也转身翘首观看。原来是曲逆候陈平,陈平正表情淡然的低着头思忖事情,一双手拱在宽袍深袖里不出来,眼睛的余光瞥着身边的刘邦,一身黑色的帝王汉服,厚厚的黑色靴子在眼前晃来晃去。 赶紧闭眼运了一下神,才抬头正色回奏刘邦,“臣……还真有一事要奏。” 刘邦瞪圆了眼睛瞬间又弯起了眼睛一笑,呵呵两声,“哦?你说,朕从未听你说奏事呢。” 陈平期期艾艾起来,退后一步弓腰正色道,“就是、就是齐国制盐的事。” 刘邦一愣,重又笑道,“这个朕知道,也准许了。” 刘邦话罢,陈平立刻接话急忙道,“不论齐国处于何因涨盐价都是不妥。臣认为不可太放纵齐国,物禁大盛,盛极则衰。齐国乃关东最大国,此时国力正盛,其余封国莫有与之相比者,是以制盐得利,也是陛下恩准。但齐国以高价卖出盐粒,定会惹来别国的憎恨,保不准一些国暗中联合抵?制齐国,楚国赵国荆国虽不会对齐国施压,但是梁国燕国长沙国淮南国呢?他们会不会私下联合打压齐国,甚至楚国或者赵国呢?臣听说长沙国与淮南国在齐国提高盐价三成之后,也把自己国内的物价提了三成以上,出售给齐国的东西全部提价,对内却依然原价出售,就是以此遏制齐国的发展,但是长沙国和淮南国却是暗中以原价卖给对方,看来别国提价只是针对齐国的盐价而言的。那么,齐国虽盛极一时,却顶不住别国的联合遏制,到时候除了几个兄弟宗亲国以外,别国不会帮助齐国。况且,臣还听说,此次齐国盐价的提升,是齐王后出的主意……”陈平滔滔说了一大堆,说的刘邦原本微笑的面容瞬间转为严肃和担忧,一手举起打断他的话,离开陈平身边,重又返回龙榻上,默然不语思考起来。 “不是说淮南国长沙国先涨价,齐国才涨的么?”刘邦锁着眉心思考着,“怎么齐王后也卷进来?这个曹参如何搞的?” 陈平退回原班站着。刘邦坐在龙榻上苦思冥想起来,殿下的大臣们又是一种似嫉妒非羡慕的眼神看着陈平。 刘邦打起了含糊道,“君侯说的在理,朕确是该好好处理齐国的事。” ------------ 第二十三章 精心安排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1-12-25 随后刘邦挥手叫大臣们纷纷散了朝,独留陈平和萧何二人在未央宫前殿里。 坐在龙榻上,刘邦一手轻揉着太阳穴,一手闲适的搭在膝盖上,眉心紧锁,两眼发愣似的盯着几案上上奏的竹简,看了会儿,叹了声便看向前方安安静静站着的萧何和陈平,二人低头恭候在那里。 “咳咳――”刘邦一声干咳便道,“陈公认为错在齐国?” 陈平立刻上前一步躬身道,“臣确有耳闻齐国提价在先。” “你来。”刘邦坐直了身子叫陈平上前,把案子上齐国的奏牍递给陈平,“你瞧瞧齐国的奏牍。” ‘哗――’一声翻开奏牍,跃然奏牍之上几行字:臣国提盐价实为无奈之举,淮南长沙私下售物给对方以低价,奈何臣国买他国之物,钱币却高出三成之多,倍感无由,提高盐价出售他国以利互利,望准之,齐臣,肥。 ‘唰――’一声,陈平又合上奏牍,眼皮子眨了几下便没了下音。萧何上前接过陈平手中的奏牍,看后也倍感迷糊,又将奏牍放在案子上。 殿里无声。“东方诸侯到底作甚呢?”刘邦不悦的敲了敲案子,扭过一边。 萧何瞪一眼陈平,陈平不理,只是埋头苦思,赫然眼前一亮便又道,“这其中缘由怕是不好清楚的。臣倒是有点看法,不知是不是这样。” 刘邦挥手叫他说,“快些说来听。” “置酒未央的时候淮南王曾说过近年来渔业收成不好,雨水少以致竹简之产甚少,淮南国的丝织业不比其他国发达,丝织业的盛产主要集中黄河流域的几个产地,锦绣襄邑、罗绮朝歌、绵圹房子、缣总清河,南方的丝织业主要盛产于蜀地。淮南国内无有可供卖出国的物品且要出价购买蜀地的丝织品,盐物不足需从齐国购买,国库不甚充足,这是淮南国之况;长沙国丝织业发达,水稻充足,盛产竹子、楠木、犀角、玳瑁物品,缺失的玉石、宝马、毡裘、野麻等物可从梁国赵国购买,鱼盐需从齐国赵国购买,这是长沙国之况;梁国麻丝业较优,铜铁漆陶较优,缺失的玳瑁、楠木、犀角等物可从长沙国购买,盐物需从齐国赵国购买,此为梁国之况。以上诸侯国并非国内不能产盐,只是不比齐赵两国的盐粒精细。年前的雨水少,致使各诸侯国物品生产比之往年少很多,经济不增反减,盐业却无甚影响,尤其是齐国的近地产盐。淮南长沙梁国为灾害国,私下里协议售给彼国价钱全部降低,减少彼此国内的经济负担,灾害对齐国无有影响,所以淮南等国出售给齐国的东西价钱不变。齐国得知消息怒发冲冠,怒斥淮南等国不诚恳,臣晓得曹参丞相劝阻过齐王照价购买他国之物,齐王后却百般称说诸侯们欺骗齐国,齐国从长沙国购买的楠木比淮南国从长沙国购买的楠木价钱高出三成,所以齐国一怒之下将盐价提高,大体应该是这样。”陈平将心中所分析的齐国盐价提高之因一字不落讲给刘邦,滔滔不绝,颇具道理。 刘邦听得不由得连连点头,面色缓和,听到结尾便哈哈大笑起来,一拍案子道,“陈公果是分析的有理,大概是这样吧。丞相说呢?”笑呵呵的问萧何。萧何听完陈平所说,心中早已认可了陈平之说,便也上前一步拱手称道,“曲逆候所言有理。” “哈哈――”两声长笑,对陈平道,“齐国的事就请君侯亲自前往一趟,至于将制盐权收归汉庭那是不可能的,朕一会儿会亲自手写一份诏书,你去比其他人去更合适。从前你就是朕的军师,屡屡献计,口上功夫了得,此去齐国望君侯指导一下齐王,千万告诫他切不可再次鲁莽行事,万事要与曹丞相商议之后再做决定。”刘邦早已在心下思来想去的觉得此去齐国的人选非陈平莫属,也只有让他亲自前去齐国才能将刘邦心里想说的话完完全全的叫齐王明白。 陈平先是一愣,没想到这事儿还需要亲自跑一趟齐国去交代,愣了愣神儿便赶紧上前一步,躬身作揖听刘邦吩咐。眼睛上瞥刘邦一眼,瞧见他正拿了笔扒拉开一卷丝帛要写诏书,凝眉正气,器宇轩昂。陈平又小心一问,“此去齐国必先路过梁国,皇上的意思要不要顺道去梁国看一下?”将身子躬的更弯了,等待刘邦的回答。 正在执笔的手突然停住,看了看手下的丝帛,满嘴搅动的想了想,迎上陈平恭候的目光,忽然笑了,指着陈平道,“知朕者陈公也。君侯自己拿主意吧,朕知道君侯什么都会为朕做好的。” 给了陈平一个不咸不淡的答案,陈平淡淡一笑便躬身退回至原地。 待刘邦写完诏书后,将丝帛上最后一行字的下方盖上铸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的玺印。小心翼翼的卷起来,起身亲手交给陈平,再三叮嘱,“君侯一切小心,朕等着你的喜归。” 陈平双手郑重的接过刘邦手里的诏书,将它藏好在自己宽敞的衣袖里,对刘邦点点头坚定道,“臣定不负圣命。” “好。”刘邦将手搭在陈平的肩上拍了拍,以示对他的信任和期待。 交代完陈平有关齐国的事,刘邦将目光停在了萧何的身上,萧何与他年岁相当,也是满脸饱经沧桑的胡子,眼角处爬上了皱纹,双手紧紧的互搭着,躬身低头站立。 刘邦越过陈平停在萧何的身边,“萧丞相,关于雁门郡守的事,就有劳你亲自做安排,王吸什么时候走,带什么不带什么,以及一些文牒任状什么的,丞相就亲自安排。只是雁门居于北边,若是什么时候遭到匈奴突然袭击那就不好了,王吸将军不是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吗?那就留到长安一个,别到时候王将军没了后嗣,朕不能做这样的事。至于管岫岩,朕还未召他入宫,估计他是不能和王吸将军一道同行了,他还要见过他的姐姐才行,姐弟一别不知何时再见面,当然他们也不是不回来,等任期满了之后朕会叫他们回归长安的。” 刘邦已经将一切做好了严密的打算,说的这么多,环环相扣着。嘴里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其实萧何与陈平都听出来是什么意思。萧何将头埋得更低,拱手恭敬的道一声,“臣遵旨。” 萧何知道刘邦是在拿他做挡箭牌,什么雁门郡居于北边,什么把王吸将军的孩子留在长安一个,他这是怕王吸也像韩王信和臧荼一样脱离汉庭中央,在北部悄悄造他的反,所以将王吸的孩子留在长安一个,就是要让王吸觉得在长安还有顾虑,那么他就不会行反叛之事了。管岫岩这个人,虽说萧何不知道刘邦究竟是怎样想的,但是他知道刘邦这样做一定有他的想法,不会平白无故的把一个外姓人调去雁门做郡守。 其实刘邦早已猜到几天前聚众宫门闹皇后的事一定是管岫岩唆使的,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这样做,戚夫人在宫外没什么亲戚了,唯一的爹爹也已经死了;赵美人也一样,是个孤儿,父母早亡;薄夫人在刘邦眼里也是个贤惠的小妾,从不耍这些陷害皇后和别人的诡计,她早已将自己与后宫隔离了,从不介入这些事;石美人的弟弟是万石君石奋,石奋谦逊守礼恭敬有嘉,按理说她是不会这样的。剩下的就只有管夫人,刚好几天前管夫人求过他召弟弟进宫,当初自己就不同意,是管夫人耍混之后才同意管岫岩进宫的。管岫岩一进宫,后又离开,就出了吕灵的事,不是管岫岩搞的还会是谁。管夫人和管岫岩怎样不对,也是自己应该保护的人,了解皇后必不肯罢休所以想将管岫岩送走。 刘邦说的话,就是想让自己做坏人,萧何知道刘邦想叫自己去把王吸将军的孩子留下一个来。刘邦当朝的时候不说,那是他会做人,不在朝臣面前说,而后单独留下萧何和陈平,话里有话的暗示着萧何,萧何并非笨人,当然知道刘邦什么用意。 话罢,内殿里一个小宦官给刘邦端来了一些点心,恭敬的放在几案上。见自己已经安排好一切,刘邦心情不错,指指几案上的东西叫萧何和陈平也来吃,“厨丞做的东西不错,丞相和陈公也来尝尝。”话罢便抓起一块点心来吃,吃完还舔舔手指,貌似真的很好吃,残留的点心颗粒沾满了嘴角,舌头一舔又立刻干净了。 萧何和陈平双双低头作揖谦让不吃,“臣实不敢受此恩典。” 刘邦笑呵呵的看着他们二人,继续吃起来。萧何与陈平二人低头相互一瞥彼此,撇撇嘴,又各自低头不语看着地面听皇帝吧唧着嘴巴。“若无甚事,丞相和陈公可以回去了。”刘邦憋着满嘴说道。“臣等告退。”萧何陈平双双对着刘邦深深一躬便退出了前殿。外头日阳高照,分外暖和,二人相跟着走在百米长的台阶上面色各异的走下台阶。 “仿佛,我不该推介王吸将军前去补雁门这个空缺的,皇帝如此不信任别人,王将军家里就只有这么两个孩子,又没了媳妇,叫王将军如何接受?况且那个管岫岩是个什么人物,听说整天在长安大街上溜达,大字儿不识一个,又有些痞气,怎堪当任郡丞?”说到这里,萧何两手一摊叹了一声气,又想起楚汉争霸时,为了打消刘邦的担忧,萧何把自家子弟全部充入刘邦军营中做人质,这是刘邦不相信他的表现,亦是刘邦怕他得民望的表现。萧何无奈的摇摇头,意味深长的继续说,“也许皇帝从未相信过别人,也包括你我。” 萧何转过头来,意味深长的看着陈平。陈平眉梢微挑,表情淡然无关紧要的样子,倒是没有这么消极和抱怨,嘴角一扬说道,“丞相所说不无道理,只是希望丞相看开一些,就算不是王吸将军,也会有其他人去雁门的。至于皇帝质王将军孩子于长安,那只是历来君王的一个巩固帝国巩固政权的手段,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有前车之鉴,不是吗?”说到此处呵呵一笑又道,“况且咱们的皇帝不是昏君,却是更加明白得很,哪个帝王都不想做个人人唾骂的皇帝,只好将脏水由别人代劳。咱们的皇帝在政治上的英明不逊色于前古任何一位帝王,只是孰是孰非孰贤孰明,后人自有定论。至于信任与否,某觉得不太重要,能够游刃有余的处理臣与君关系便是大智慧的了。” 萧何听了微张嘴巴,怔在原地看着陈平,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陈平却是神秘的笑了笑便甩开宽袍大袖大步流星的下台阶去。 “陈公倒是有一套自己的生存原则嘞。”萧何这才明白过来陈平的话,确是与陈平历来的行为作风相似,信任与否不重要,皇帝与臣子根本就是在耍手段,那就看谁最会钻空挡,谁最会处事。 ------------ 第二十四章 姐弟绸缪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1-28 待萧何陈平走后,刘邦让人拟了一份诏书,传诏管岫岩明日到未央宫前殿见自己,派人将这诏书又贴出去,贴在长安大街最热闹的地方。将政事处理好之后,刘邦心系太上皇,自己的确好久没有去太上皇那里,说什么以孝治天下,作为皇帝却连着好几天好几月都未去栎阳宫看望太上皇。于是命人告知了所有后宫的夫人美人们,今晚就不去她们那里,会在栎阳宫过夜,于是身边带着几个宦官随行着去了太上皇那里。 翌日,管岫岩当做若无其事的进宫觐见了刘邦。 刘邦将昨日众大臣商议过的事告诉了他,管岫岩当即一头发黑,脸色凝重起来,想不到才过几天自己就要被皇帝扔到极北之地去了,还是与匈奴几乎接壤的雁门,那里时时会遭到匈奴的‘光顾’,难道前时的进宫是自己恶运的开始吗?还未帮姐姐达成事情,难道自己做的事被皇帝还是皇后知道了吗?要是知道了,姐姐天天陪着皇帝,皇帝的一言一行,还有他的心事,姐姐会一丁点儿的看不出来吗?怎么好好的就要被皇帝调到雁门去呢?原本管岫岩想要开口问一问皇帝将他调到雁门的原因,可是刘邦一副严面高高在上,且是事情已成定局,毫无商议的意思,他更了解刘邦火起来不仅是骂人那么轻了,管岫岩微张的嘴终是严密的闭上了。 看着管岫岩不怎么开心,刘邦只是下了台阶,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不曾开口说什么话,管岫岩沉着面低头不语。刘邦知道和他说再多也无用,更是为了他生命考虑,只是让他到雁门几年而已,几年后他就会回来长安和姐姐团聚。 “就要走了,不去看看你姐姐吗?”刘邦坐在榻上手拿一卷竹简装模作样的问管岫岩。 这才回过神儿来,‘哦’了一声儿,缓缓的抬手作揖,行了个礼,“那么,臣告辞了。” 刘邦点点头。 去临华殿的路上,丝毫没了心情看看两边高耸的阙楼或者花池,只是仿佛漫无目的似的走着,眼睛也耷拉着。两旁的行人纷纷给他行礼,他只当没瞧见似的’腾腾腾‘的往前走,心里总是想不通皇帝怎么会忽然将他放到雁门那种地方。他就要离开长安了,长安是他的安乐窝,不愁吃穿,无忧无虑,这便是他这一生的愿望。仰望天空觉得长安的天是那么的蓝格茵茵,空气是那么清新迷人,一想到马上远离长安便又愁得心烦起来。一路总是唉声叹气的,哪哪都不对他的意,这侯爷的影子一点没见着,自个儿都要挪窝了,心想真是不能碰上皇宫的任何事,皇宫真像是个瘟疫源头。 带着满怀的疑惑和埋怨来到姐姐宫中,刚巧管夫人兴致大好的在摆弄着一些冬日的花儿,满面春风十分喜人,想是前几日皇后又遇到不幸的事,反而使管夫人开心不已之缘故,她就是要给皇后不得安生,那么自己才会安生。 管岫岩沉着脸面进来,倒是陪着管夫人的婵心先发现他进来,远远道一句,“岫岩公子。” 正在摆弄花儿的管夫人霎时间停止手中的活儿,‘唰――’的回头看见果是弟弟立于大殿中心,阴沉着脸耷拉着脑袋很不高兴。管夫人先是一惊,这么会儿,弟弟为何会出现在宫中,皇后那边的事还未了结,他怎么敢进宫来,若是被皇后发觉事情全拜管岫岩所赐,那么弟弟岂不是没了活路?疾步走近他身边,无任何喜色,沉着冷静的问道,“弟弟,为何在此?”想了一下,又问,“事情被发现了?” 管岫岩沉默不语,抬眼瞧了姐姐一眼,叹口气,转立于另一边。管夫人跟过去,对于弟弟的不语,管夫人忍不住着急起来,总以为是皇后的事情出了问题,所以弟弟才来找她商量。一把拉起弟弟的手,语中带着焦急而问,“到底什么事?” 管岫岩嘴角微动,迎上迫切要答案的姐姐的目光,冷不丁儿的问一句,“姐姐难道真不知道吗?” 被说了个懵,管夫人更是瞪大了眼睛,一副无辜不知何事的样子摇摇头。 “刚刚皇上召见了我。” “召见你?”管夫人似乎不相信,刘邦平白无辜的召见一个非官职的百姓干什么,莫不是有什么关于他的事?沉吟了一下,又急问,“为何?” 管岫岩来到殿中几案边坐下,一手放在几案上,一手把玩着几案上精致的蓝田白玉雕玉蟾,也是一副糊涂之样说道,“皇帝说三日后让我到雁门去做郡丞,与王吸将军一前一后出发。” 管夫人坐在管岫岩正面,听着弟弟说的话脸上直冒冷汗,眼珠子不停闲的紧张转着,口水直往喉咙里咽,手不听使唤的想拿起几案上的茶来喝,不料手触碰到的却是砚台,端起了茶往嘴里送,才发现茶已经凉了。回了回神儿,恼火的唤婵心再去泡茶,刚才的反常表现全是吓的。 “侯爷没当成,弟弟我也要挪窝了,且是极北之地。”管岫岩故作不甘愿之语说道。 管夫人却凝眉沉思起来,根本没听见弟弟此时说了什么,绷着脸挠挠额头抓抓脑后,继续入迷似的沉思。 听见姐姐好久未搭话,管岫岩这才瞧见姐姐的魂不守舍。“姐姐――”管岫岩轻唤管夫人,且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管夫人这才不安的醒过神儿来,花容尴尬一笑看着弟弟,兀然一句,“你作甚?” 管岫岩一愣,接着又道,“姐姐每日陪着皇帝,难道姐姐对皇帝一点都不知晓吗?为何没有前兆的就将弟弟召进宫来?”管岫岩将手搭在姐姐手上,发现姐姐的手已经凉透了,惊呼,“姐姐的手如何这般冰凉?” 管夫人无关紧要的一笑立刻将手抽回去,起身站着叹口气,眼珠里没了亮光似显无奈说,“姐姐从不过问他的政事,就是问了,皇帝也不会和姐姐说,且责姐姐干政。” 管岫岩‘啊?’的一声泄了气,稍显不安与惶恐,稍带几丝埋怨和不愿,起身来到姐姐面前,惶恐的追问,“姐姐难道忍心要弟弟去雁门吗?姐姐知道雁门距离匈奴极近吗?姐姐知道雁门常被匈奴的铁蹄‘光顾’吗?姐姐想让弟弟惶惶不可终日吗?弟弟一去数年,连姐姐的孩子也见不上一面。” 管夫人舔了舔嘴唇,明眸里顿生慌乱,一丝不知如何的表情,沉了沉心中的惶恐和不安才自我安慰道,“也许,皇帝这样做有他的道理,他英明于政治。况且,不是还有王吸将军么?他会照顾你的。” 管岫岩一把甩开胳膊,高声道,“屁话,皇帝不知道我斗大的字儿不识一个吗?带兵我又不会,基于什么想法,他要将我送到雁门?姐姐,关于皇后的事还未成功,就这样放弃吗?弟弟走了,谁还会帮你成事呢?什么侯爷的爵位,弟弟不要了,求姐姐和皇帝说说,不要让我到雁门去,弟弟宁愿无忧无虑的活在长安。”又拉着管夫人的胳膊央求着。 被弟弟说的又是不知如何启口,没主意的只得干张嘴,说不出话来,真把她难住了。皇帝亲自下的诏,自己不是吕后,怎么可能有机会为弟弟扳回这局?且前几日皇帝对自己和弟弟已是不满意,如今又要为了弟弟的事去求皇帝收回成命,这不是找骂么?她当然知道雁门苦,不如长安潇洒快活,只是她也如弟弟一样不知刘邦为何突然做这样的决定。倒是不想让弟弟远离她,才是她真正的想法。如今弟弟这样恳求她,正好与自己意思一样,且暗中收集皇后家属犯错的事情非他莫属,看来无论如何弟弟是不能去雁门郡上任的。 管夫人反拉起管岫岩的手拍了拍,安抚道,“弟弟你先休息,姐姐会和皇帝讲明白的。” “当真会讲?”管岫岩不信。 “并无虚言。”管夫人承诺。 管岫岩这才像是得到一个承诺似的,放松的呼了一口气,将姐姐拥在怀里,管夫人却是满脸的为难之样。 ------------ 第二十五章 寻找刘邦(上)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1-29 待管岫岩走后没多久,刘邦便心下一咯噔立刻反悔刚才之意。恼得双手‘啪’的一拍,悔得直摇头踱起步来。心想刚才既然叫管岫岩去看他姐姐,那么定会将让他去雁门的事告诉给他姐姐,且会让他姐姐来向刘邦求情,刘邦觉得管夫人一定会来找自己。她一定会来的,就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刘邦成天听她念叨着,感到很烦,如今她定会为了弟弟的事又来烦他,假若告诉实情又怕她没脑子的怨恨起皇后来,刘邦不得不想个办法来躲避她。想着管夫人就是怕皇后一个人,自己若是去了皇后那里,那么她再怎么胡闹也不敢去长信宫瞎闹。于是吃了晚膳就早早的去了长信宫。 皇后也是刚刚用膳完毕,刚回到自己的寝宫,将外身的宽厚风袍解下,一看殿里冷冷清清的便嘴里念叨一句,“戴青怎么还不回来?”往常自己做什么事都有戴青陪着,就连铺床也是戴青帮着弄,如今叫戴青去建成候府走一趟,代自己为吕灵上柱香,怎么她走的没影儿了? 两床被子安静的窝在榻角里,吕后吹灭两盏烛火,刚铺好了床卸下发簪,坐在榻边预备解衣睡觉,忽听得外边一个小宫女轻叩门扉,透着薄窗莺莺道,“娘娘,皇上来了。” 听刘邦来了,吕后心下一喜,喜悦之情跃上眉梢,从榻上站起来鞋都没穿便急着就往门外走,还不到门口的一半,门‘吱呀’一声开了,顿时灌进来一股冷风,迎面刮得吕后满头乌发飘飞,倒是一时间飘逸的很。刘邦披着黑色风袍进来,背后一股风吹得他也打个冷颤,急忙关好门,冻得又连打两个喷嚏,搓着手取暖。看见皇后有往外走的意思,刘邦边卸风袍边说,“皇后要出去吗?” 接过刘邦手里卸下的风袍,挂在旁边的架子上,笑道,“没有,听说皇上要来,起身欲要迎接,陛下就进来了。吃过饭了吗?” 刘邦点点头便径自往里边走,坐在了刚刚铺好床铺的榻上,榻边吕后刚坐过还有些暖和,刘邦便将手放在吕后刚才坐着的位置,朝吕后笑了笑。吕后亦笑了,转身去了内屋取来一个暖手的炉子给了刘邦暖着,刘邦笑着接过暖在手里。一会儿就没了声儿,眼睛发愣一般紧紧盯着一处不语,呼着粗气。 见他如此模样,吕后也坐到了榻边,拉起刘邦的一只手攥在胸口,“陛下为何蹙眉了?遇到难事了?” 刘邦轻‘哦’一下,活泛了眼珠子赶紧说,“没有,连日来处理政事,许是累了。” 吕后信服的点点头,给他捏着胳膊和肩膀处。 刘邦扬起脖子往左右瞧瞧,瞅了大半天才问,“这两日怎么不见戴青陪着你,她去哪里了?” 吕后‘呃’了一下,没想到皇帝突然问到了戴青,知道戴青去了建成候府处理吕灵的事,这几日为了吕灵的事,帝后闹得不是很愉快,想要避免关于吕灵的话题,可一时没想出来好借口,只得攥紧了刘邦的手,小心谨慎的瞧着刘邦的脸色期期艾艾起来,“她、她、她去了哥哥府中帮臣妾给吕灵上香,陛下……生气么?” 刘邦先是一愣便呵呵一笑,放下暖手炉子,反将她的手握在怀里,知道皇后不愿多提及吕灵,以免自己心里多想,于是笑说,“该是去上香,朕怎会怪呢?朕未和吕灵有过交道,不知其人如何,只是既已身死,便无需太过悲痛。人啊,都要落叶归根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吕后心怀愧疚心怀感激的对刘邦笑了笑,看了看窗户的方向,外面正敲响了三更的钟鼓,对刘邦道,“时间不早了,睡吧。” ‘嗯’,刘邦放开握着吕后的手,脱掉靴子就上床睡去了。吕后嘟嘟嘴,也上床睡去了,二人各自背对着彼此,谁也没有立刻睡去,都是大睁着眼,各自想着事情,吹灭了蜡烛,甚是安静极了。 管夫人倒是为了弟弟的事很上心,再细细想了一遍弟弟的话,又思忖了一番雁门郡的形势便觉得弟弟果真不能赴任雁门。在自己宫中和弟弟用过膳后,弟弟去了后堂休息,管夫人则坐立不安等了好久也没等到刘邦的身影,想着刘邦是不会来了。弟弟只有三日的时间便要远走雁门郡,若是三日都见不到刘邦岂不是坏了弟弟的事?管夫人不敢麻痹大意,立即决定去找刘邦,想着刘邦应该会在戚夫人的鱼藻宫,便带着婵心直奔着鱼藻宫去了。管夫人以前也常来鱼藻宫,那些宫女们见了她便也没拦着,就让她随便闯入鱼藻宫内殿,找到了戚夫人的住处,却发现只有戚夫人一个人。 看见管夫人大晚上的忽然驾临,倒是戚夫人来了兴趣,兴冲冲的走下大殿刚要开口,管夫人却目光凶凶的急问,“皇上呢?皇上没来这里吗?” 戚夫人摇摇头,极具讽刺道,“这几日皇上不是一直在夫人那里吗?怎么,夫人烦走陛下了吗?” 就不愿听戚夫人不咸不淡讽刺人的话,管夫人白了她一眼,努努嘴角,一甩鸳鸯绣便转身走掉。刚要走出大殿口,忽然停住脚步一把回过头来,一本正经的朝戚夫人说,“我为你除掉了吕灵。”话罢便不回头的走了。 剩下戚夫人愣在那里,吕灵?戚夫人幽居深宫,不知道管夫人已经行动了,且把吕灵给弄死了。皇帝也未和她说起过这事,管夫人这么一说,顿时叫戚夫人摸不着头脑,细细一想来,戚夫人‘哗――’一声笑了,又立刻止住笑脸,往两旁谨慎的瞅一眼。索性这是深夜,没有丫头在旁边伺候,要是听到管夫人这样说,谁能知道今夜的事不会泄露出去。戚夫人想到这里,竟怪管夫人口无遮拦,有些后怕。 以为刘邦是受不了管夫人的纠缠和唠叨,才离开临华殿,那他为什么不来自己宫中呢?戚夫人终是不知晓缘由,对于管夫人说的‘我为你除掉了吕灵’,她得好好琢磨琢磨,想着管夫人办事挺利索的,挺狠的,硬是将吕家一员扳倒了。只是自己从未听说吕后有什么不对劲的,没听说吕后出宫为吕灵上香,也没听说吕后大哭,长信宫里如往常安静,似乎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反而听说吕后常到明渠边静坐,也去栎阳宫看望太上皇。想着吕后遇事如此冷静,又想着月前荆倾说的皇后遇袭却封锁消息自己处理的事,终是不明白皇后心中所想,皇后到底怎样打算。为何远亲侄儿死了,她当做从没发生过一样处理掉,不闹也不查,想着这些,戚夫人直冒冷汗,感觉皇后果不是一般人的承受能力。 看见管夫人心事匆匆的样子,却也不像是二人闹过别扭的,最终是不知他们怎么了,索性不去管他二人之事,戚夫人便轻松的睡去了。 管夫人见皇帝不在戚夫人这里,出来后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边走边想皇帝可能去的地方。这么晚了,皇帝一定会在哪个女人的宫里就寝,就是不知道今晚他会去哪里,平时皇帝不是在自己这里就是在鱼藻宫,如今却见他并不在鱼藻宫,那他会去了哪里?管夫人心中无非就是那么几处地方,皇后那里?赵美人那里?还是石美人那里,或者薄夫人那里?就算皇帝平时不太喜欢往薄夫人那里跑,为了找到皇帝她也要试试看,于是便先去了薄夫人那里,好容易几个月来一次薄夫人的金华宫,刚进宫门口,就看见薄夫人的寝殿里一片漆黑,甚是安静,门口只有四个宫女值班,那些宫女却也是个个有瞌睡之意,背靠着墙壁摇摇晃晃的打着迷糊,就连管夫人来了都没瞧见。 等管夫人都走到面前儿站一会儿了,她们才一个机灵似的醒过神来,忙下跪行礼,“参见夫人。” 管夫人不理她们的话,上前小声询问,“皇上今晚来过这儿吗?” 宫女们彼此相互瞧瞧,嘟哝着嘴巴摇着头,带着些许埋怨道,“皇上大半年都未来我们夫人这里,定是把夫人给忘了。” 管夫人却是面露疑惑且带着一丝的失落‘哦’了一声点点头,她倒是希望皇帝在这里,那么也就不用再去找了,原本自己想着皇帝会认为自己想不到他来到几乎半年不见一次面的夫人这里,没想到他不在这里。皇帝这么干,明显是不想让自己找到他,既然不在失宠的这里,也不在受宠的那里,那他到底会去哪里呢? 管夫人没了主意抿抿嘴巴,看着风中受冻的宫女,又看看已经吹灯很久了的薄夫人房间,想起刚才宫女们的话,想着薄夫人确是比自己委屈,皇帝确是好久未来金华宫。轻叹一声,也不想打扰薄夫人了,拍了拍一个小宫女的肩柔和嘱咐道,“好好照顾薄夫人。” 宫女们点点头,她们不仅好久未见皇帝,也好久未见管夫人来金华宫,原先她和薄夫人可是好朋友,今晚管夫人突然到来,倒是让她们有了一些时间去慢慢想来此的原因。 看着冷清的金华宫,管夫人只得在心底为薄夫人而叹:女兮女兮,守候良人;子兮子兮,今朝焉在?唉声叹气的又和婵心走了。 在里边儿躺着的薄夫人却是将刚才管夫人与宫女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薄夫人并未睡下,薄夫人不是不想念皇帝,只是皇帝的心里是真的没自己,打自己回到关中后比皇后的日子还要难过,皇帝从未来过这里一次,但是薄夫人不是个爱争的女子,也瞧见皇后和戚夫人的争斗,总有一天她们会斗败一方,成为真正统领后宫的佼佼者。薄夫人不是皇后,她没那么大的妒心,没那么大的好强心,只是个安于生活,祈愿一生静好的女子。 听着管夫人嘱咐宫女照顾好自己,听着管夫人的步伐渐渐远去,薄夫人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安睡了。 ------------ 第二十六章 寻找刘邦(下)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1-30 从薄夫人那里出来,管夫人甚是有些恼火。婵心跟着她跑了鱼藻宫又跑了金华宫,想着她便要就此回去,没成想管夫人又向赵美人宫殿的方向而去。婵心不明白管夫人为何如此急切的找皇帝,管夫人却是脚步利索的行如带风一个劲儿的往那里奔,丝毫没有回去的意思。 婵心赶紧跟上去,秋末冬初的夜间最是寒冷,婵心脸蛋冻得通红,每呼吸一次都会看见白气从嘴边往后飘去,只觉得凉飕飕的寒风穿透衣衫灌进来,整个躯体一片冰凉,走不多久就搓搓胳膊取暖。见管夫人一声不吭疾步走着,婵心搓着双手打着冷颤问,“夫人,岫岩公子的事,明日也可以向皇上说,如何大半夜里顶着寒风找他?宫里这么大,一个个找下去岂不是到了明早么?” 管夫人铁着脸坚定道,“不能,我与皇帝说这事儿本就有干政之嫌,想必皇帝知道我会找他说这事,他才会躲着不见我。他有时间躲,我没时间找他,等到弟弟去了雁门的时候,他也就不用躲了,我也就不用找他了。只是那时候什么事情都已晚,所以我必须尽快找到他。不然,他会一直躲到弟弟上任才会见我。” “既然夫人这么说,我倒觉得皇上一定去了皇后那里。”婵心继续搓手说道。 管夫人一听这话,脚底‘唰――’的一下停住了,默然思忖婵心的话,想来果是有些道理的。皇帝想去一个管夫人害怕的地方,那便是皇后的寝宫。转身看了一眼婵心,恍然大悟般眯起眼睛碎念一句,“他这样躲我。”立刻又高声一句,“去长信宫。” 立刻甩起宽袍大袖回转身子向着吕后所住的长信宫而去。婵心一听管夫人要去皇后寝宫找皇帝,顿时把她吓一跳,身上的汗毛都要起来似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原地发愣。婵心对管夫人说皇帝在长信宫,只是说出事实也是叫她知道就好,暗示她这是皇帝故意躲她才回去皇后那里的,没成想她还去皇后寝宫找,顿时有些惊慌失措起来。心神不安的竟也忘记什么是寒冷了,豆大汗珠儿唰啦啦往下流,待她想着如何劝解管夫人的时候,管夫人已经走了好远,被风吹起的风袍隐约飞动。 赶紧追上去,顾不得主仆礼仪,跳在官夫人面前拦着,一把拽住管夫人的衣襟惊慌失措忙道,“夫人不能去。” 本来就讨厌婵心刚才对自己的态度,她这样着急忙慌略带威胁性的要求自己,便也顾不上婵心的无礼,顿时面容一沉眼神犀利愤怒的直逼着婵心。 婵心这才恍然大悟的觉察到自己的无礼在先,忙歉疚的放开拽着官夫人的手,管夫人顺势抖抖自己的衣衫,清了清喉咙,白了婵心一眼微怒道,“以后注意分寸!” 婵心歉意的给管夫人低头弯腰赔礼,“夫人,刚才的无礼婵心不是有意的。” 管夫人睇一眼满是愧疚的婵心,急切的往长信宫的方向瞧一眼,意不在追究婵心的过错,着急道,“此刻不说这个,速陪我到长乐宫。” 话罢又急匆匆走掉,婵心口水一咽壮着胆子又手疾抢到管夫人面前,两手一张拦着她面带慌张坚定道,“夫人三思,长信宫是皇后之宫,本来皇后就不满夫人和戚夫人霸着皇上,如今又明目张胆的去长信宫找皇上,皇后会更加怨恨您的,夫人请三思。” 婵心说的不无道理,管夫人心下顿时一咯噔,有些后怕起来,张着的嘴巴里白气若现,眼神里重新被惶恐占着。她的确害怕皇后,要不是婵心拦着,怕她又要冒冒失失的犯错误。 管夫人抿紧了嘴巴,白气全部从她的鼻子里呼出,顿时两条眉毛如同挤在了一块儿,都怪自己被这件事给紧张糊涂了,眼眸百无聊赖的往远处看着。在夜晚远处的宫灯之下安安静静站着的只有值班的士兵,偶有巡逻皇宫的巡兵走过便再无其他,一切萧萧肃肃的。想着哪怕自己去了长信宫,皇后和皇帝也睡下,想着自己若是进了长信宫,也不一定能见到皇帝,皇后的下人们也不会为自己向皇帝通报。平日里皇帝去的最多的地儿就是临华殿和鱼藻宫,她们当然也帮着自己的主子吕后气不过,长信宫的人是帮着皇后的,皇帝好不容易来一次,岂能叫一个微不足道的夫人占了皇后的便宜,岂能叫一个夫人就把皇帝从皇后的寝宫里叫走。不管怎么说,去长信宫是肯定见不到皇帝的,且会碰一鼻子灰。 管夫人摸摸额头的冷汗,看了看婵心,语气柔和道,“都怪我急糊涂,既然夜已深,我们便回去。” 管夫人才不得不和婵心回去临华殿。和衣而眠,仿觉被子都是凉的,一晚上也睡不着,辗转反侧的想着明日怎么和皇帝开口。翻来覆去的辗转到了卯正,外边还是伸手不见五指,从屋内就听见外边呼呼的刮了一晚上,管夫人再也无了睡意,从榻上跳下来重新穿好外身的衣服,随便的梳了梳头,披着一件不怎么厚实的风袍,拿了宫灯便独自出去了。 天际送走了最后一抹黑暗,迎来第一缕黎明的光亮,依旧还是有些朦胧的照着长安城,嵌着凉凉的风。天渐渐的大亮起来,日头娇羞一般躲在东方的角落里朦胧起自己。吕后又如往常一样早早的起了床,刘邦还如往常一样继续赖着床铺呼噜呼噜的鼾声四起。小心的从榻上越过刘邦下了榻,披着简单的衣衫先梳好了发髻,回头看着榻上熟睡的皇帝,吕后发起了愣头。继而到殿外让宫人吩咐厨丞紧着好吃的做了来。 紧跟着便是一个宫人端了热水进来放在架子上又要窈窕的出去了。吕后静坐榻边发愣似的瞧着皇帝,一动不动。“啊――”伴着一声长长的打哈欠声,刘邦盖着的被子被蹬开,又亮出一条腿在外边。吕后笑了笑,又给他盖好继续愣着看他。没一会儿刘邦伸着懒腰伴着哈欠声从美梦中醒来,一睁眼便看见吕后坐在床榻边守着他。 刘邦一手搭在吕后手上笑道,“你又早起了。”吕后回之微笑,“辰正嘞,陛下洗漱吧。”刘邦‘嗯’一声便毫不留恋床榻的温暖,一咕噜子起来,披了单衣下榻去洗脸,洗脸正中便有人端来早膳,早膳依旧清淡简单。 本来昨日来皇后这里实非情愿,是想躲管夫人的唠叨。既已天明,也到了上朝的时候,于是刘邦吃完饭擦擦嘴巴,嘱咐了吕后几句便走。刚到殿门口,被吕后叫住,转身停在那里,吕后拿着他的风袍过来,轻轻的搭在他的身上系好带子,伴着暖心的微笑道,“天凉,皇上要注意身子。” 刘邦对她的这种关心和爱护感觉重新回到了微时的日子,沉醉了好一会儿,心中却总是闪念歉疚。好久才面带笑意,握着吕后的手道,“你也要注意身子,朕国事繁忙,有时对你照顾不周,莫要生朕的气啊。” 吕后‘嗯’了一声,笑着点点头。说话间隙一个模样一般的小宫女手捧着一个直筒子似的毛茸茸的东西过来,规规矩矩的躬身候在吕后身边。刘邦瞧了一眼,不知道是何物,眼睛疑惑的盯着吕后看。 吕后笑着将手从刘邦的手中抽出,拿起小宫女手里的东西,展开来,原来是一个直筒子暖手用的双通手套。如今天凉了,已是冬天,这个双通暖手套吕后早已经织好了,只是一直没机会给他,现在他在这里,刚好有机会亲自为他戴上。 刘邦一看顿时明白过来,原来皇后背后里为他做了那么许多,自己一丁点儿的不知道。这个双通暖手套织的那么细致,玄黑色的,周边纹着纹理好看的龙图腾,那龙图腾看起来真似活物一般样,严肃之中却也显着一丝可爱之气。瞧着这手套,刘邦对着吕后会心的笑了,撑出一只手,吕后亲自为他戴上,然后另一只手也放进去,一时间感觉甚是暖和极了。 笑盈盈的说,“皇后有心了。”刘邦看着双手上的暖手套,又将暖手套抬起捂着嘴巴,看看暖不暖和,笑呵呵的看着吕后。 看着他如此喜欢,吕后便也觉得高兴,又为他整了整有些斜着的风袍,又拍拍衣服上的尘埃,说道,“早就织好了,只是没机会给陛下,看到陛下真心喜欢,臣妾觉得欣慰,愿它能在寒冷中为陛下御寒。” 刘邦笑着点点头,便带着身边的几个宦官径自出长信宫。 ------------ 第二十七章 眷眷情深(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1-31 刘邦一干人等直奔着长信宫门出去,欲要到未央宫前殿处理朝政。刚撂脚跨过宫门槛,却看见管夫人一个人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刘邦不想见她,忙把跨过门槛的一只脚收回来,径自又往殿内而去,他知道管夫人找他何事。 刚转身疾走一步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话语,仿佛气若游丝的感觉,“陛下……”之后便没了声音。刘邦想着管夫人定是用了苦肉计引他出去,脸上不屑的一笑,带着暖手套接着往吕后的屋子里而去。摇头反感碎念一句,“唯女子与小人……不,唯女子难养也”。预备今日铁定不见管夫人,想着她会回去,便没把她放在心上,急匆匆走去吕后宫中。 未走几步,接着又听见一声尖锐急促略带惊慌失措的唤声,“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原本又以为管夫人耍花招引自己出去,可他一听这声音不太像是演出来的,又一想管夫人定是为了弟弟的事,怕自己不见她,于是就来跪着求见他,希望他看在自己跪求他的份儿上见自己,听自己说话,且她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这么冷的天跪在地上怕是对孩子不利的。一想到这里,刘邦眼睛一亮,嘴巴一张,立即停下脚步,风电速度般的转身跑出长信宫门槛。看见管夫人蜷缩的倒在地上,脸色一片惨白,跪于地上的婵心使劲的摇着她的身子,喊着她的名字,“哗——”的一声婵心便大哭起来,被管夫人的举动吓哭了,惊慌失措的不知该怎么办。 看见刘邦傻愣在门槛处,婵心抬起泪眼迷蒙的脸,伴着恐慌朝着刘邦唤道,“皇上,夫人她……”被吓得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刘邦铁青着脸不知所措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与婵心的眼神交接而过,一个疾步冲到管夫人身边双膝跪地,忙脱掉手里吕后刚给他带上的暖手套,不经意的乱扔在地上,一手抱着脖后扶起地上昏厥的管夫人。身上已经凉透,看着面颊苍白嘴唇发白,身上冻得冰掉了的管夫人,刘邦一个劲儿的大声疾呼,“夫人,夫人醒醒!”转而摇着她的双肩,恨不得以最大的声音震得她醒过来,管夫人却软绵绵的倒在他的怀里没有半点醒来的意思,反被刘邦抖得身子左右摇晃着。 刘邦此时也慌了神儿,一个劲儿的叫着,一个劲儿的摇着管夫人的身子。婵心看着刘邦,一边梨花带雨的哭泣,一边擦着眼泪道,“昨夜夫人就想来找陛下,只是被奴婢劝了回去,想着夫人神情不对,所以今早便早早起床侍奉管夫人,却发现夫人不在屋子里,且夫人的被子凉了好久,没有一丝温度。想着夫人定是天儿不亮就来此地跪着了,奴婢赶紧来此,发现果是如此,夫人就怕皇上不肯见她,所以夫人才会来此跪求。” 听着这些,原来自己的狠心却是伤害了管夫人,想着等管岫岩去了雁门,才肯见管夫人,不料平时看起来咋咋呼呼的管夫人也有如此执着刚烈的一面,竟冒着寒风肯来长信宫门外等他。 急骂一句,“傻婆娘。”刘邦抱着浑身已冷的管夫人,摸着她冰冷的脸亲昵而又怜惜的又道,“朕不见你自是有原因,怎料你如此刚烈执着。” 此时,不知是谁通知了吕后,吕后也身披一件纁红色风袍匆忙忙的出来宫门外。瞧见刘邦抱着地上昏厥的管夫人,吕后不知他俩发生何事,急忙下台阶,行如带风的来到刘邦跟前,却不经意瞧见地上不远处躺着刚给刘邦带上的双通暖手套,吕后心底偶有一丝小失落,他竟如此不爱惜自己亲手为他做的东西。 先不去管手套的事,忙蹲下来与刘邦慌乱的眼神对视了一下,又伸手摸摸管夫人的额头和手臂,已经冰凉的几乎没温度了,吕后赶紧说,“管夫人身子凉,皇上赶紧把她抬回到长信宫。”又转头急忙吩咐身边的宫女,“赶紧传太医过来。” “不用,她最害怕长乐宫,朕要把她抱回临华殿,皇后赶紧回去吧。”刘邦一语拦断了吕后的话,将地上的管夫人抱起在怀中,吩咐了两边的宦官赶紧传太医到临华殿,淡淡的看了看吕后转身便就走。 吕后道,“等等。” 刘邦抱着管夫人停住,吕后急忙走到他俩面前解下自己的风袍,搭在了昏迷在刘邦怀中的管夫人的身上。刘邦对皇后心怀感激的点点头,便飞快的将管夫人抱回临华殿,婵心也跟着行了告退礼,随着刘邦急急而去。 看着刘邦抱着管夫人远去的背影,吕后多希望昏厥的是自己,自己若是像管夫人这般昏厥,他会如此心疼自己吗?想起了前时自己疲惫交加以致于昏厥的时候,守候在自己身边的是哥哥和戴青啊。 望着夫婿奔向了别人的宫中,吕后怎能不难过,只怕这样的难过次数多了也就麻木了,再次遇到时,心底也就不会再有波澜。瞧着刘邦一行人没了踪影才转身回去,却见地上静静躺着那个绣着龙图腾的双通暖手套,叹了口气,吕后弯身将它捡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尘,握在心口。无言之中酝酿着此起彼伏的怨愤,拿着暖手套回到屋中,将它丢弃在偏殿里一个不起眼的犄角旮旯里,再也不想找到它,再也不想为他耗费心力,只要后宫的女人存在,她与他就没有真正的感情可言,被分享的感情,不是她想要的,与人共用一个丈夫亦非她所愿。 看着淡淡的光亮照射着空洞的大殿,本应是高兴的一日,吕后却注定含怨度过这一天。“嫁与你到底是福还是祸?”吕后无精打采的坐在席子上,一手撑着头呢喃着,“需要用一辈子去考量么?” 临华殿。 婵心抢先跑回殿中,铺好了床榻,随后刘邦抱着管夫人进来,将她放在榻上,为她盖了双层棉被,怕她冷着,又摸了摸管夫人的额头,却已经高烧起来,烫得如炉火。 “太医死哪儿去了,怎么还不来?”刘邦握着管夫人的手急切的往殿门外瞧,心中甚是焦急,将管夫人的手握着,竟不知何时将她的手腕握出一条指痕。 ------------ 第二十八章 眷眷情深(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2-01 管夫人的突然昏厥使得临华殿上上下下乱了起来,个个紧张的服侍着,尤其刘邦在这里,他们不敢怠慢,有什么干什么,端热水的,煮姜汤的,燃暖火炉的,准备厚棉被的,递东西的,在门口张望太医影踪的,个个脸上焦急着。 刘邦紧张着管夫人的身体,好好的怎么会昏厥呢?难道是跪在地上时间太长了,致使她昏厥了么?将管夫人的手放进被子里暖着,起来走至门前看了看又走回至床边瞧瞧昏厥中的管夫人,管夫人仿佛睡着了一般,没甚感觉,没甚表情,脸色一片苍白。 “在长信宫跪了多长时间?怎么皇后宫里的人没人禀报呢?”刘邦蹙着眉头思索起来。方在捏着额角思索着,殿门前出现一个人头,畏畏缩缩探头探脑的往里边瞥着,刚瞥到刘邦,未来得及躲刘邦的视线,早被刘邦发现了他的存在,忙缩回头来欲要开溜,却被眼明的刘邦一下子叫住,“进来!”声音中带着一丝严肃和深沉的怒气。 不敢不进,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进来,从进门至大殿中的刘邦身边,此人皆是低着头,不敢看刘邦一眼,怕刘邦骂他,骂还是轻的,就怕刘邦怪罪于他。弓着身子一声不吭的哆嗦着,慢腾腾的移步到刘邦所在的榻前停住。 “皇上长乐……”一声细若蝇吟,双手举起超过眉间,宽袍大袖遮住了他惶恐的视线,躬身恭敬的行礼。 话未说完,便听刘邦高声暴怒,“说!朕叫你去雁门的事,你是不是告诉你姐姐了?你那么没脑子吗?不去也得去!”刘邦黑面斥声而问,吓得此人连连打颤,险些站不住软在地上。原来此人正是管岫岩,听说刘邦抱着姐姐回来,还听说姐姐是昏厥了,心下一阵紧张就赶来看看姐姐,不料姐姐真的昏厥不醒,且正面碰到发怒的刘邦。 管岫岩终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低着头,眼珠子乱转,心下一阵慌乱,顿时感觉口干舌燥,不知怎么回答才是对的。也许觉得自己说什么刘邦都会很生气,于是干脆不说话,一个劲儿的抿紧了嘴角,支着架势叫刘邦数落,双手不自觉的抠着地面,污渍都进指甲缝儿了,心头像极了热锅上的蚂蚁难受。 瞧他不说话,一副唯唯诺诺无能担当之样,刘邦甚是恼火,一下子火气全上了头顶,伴着愤怒起身一脚踹倒了地上跪着的管岫岩,管岫岩不敢叫唤一动不动趴在地上。刘邦震怒,呼着沉重的气息,大殿里谁也不敢动全部低头,都被刘邦的震怒吓怕了,越来越没了声儿。唯听刘邦嗔怒中的脚步声儿,顿时大殿里的气氛凝固了。被踹在地上的管岫岩不敢起来,也不敢说话,唯唯诺诺怕极了刘邦的作态惶恐着,倒在地上听由刘邦的发落。 “出去!”刘邦一声短促的怒斥,地上的管岫岩连滚带爬便狼狈的出去了。 与管岫岩碰面进来的是秦太医,也不敢用太多的时间去看狼狈慌张的管岫岩,二人只是擦肩而过,管岫岩忙着走掉了,秦太医只是顺势一瞧他的狼狈样便径自进来。先向刘邦行了个礼,刘邦‘嗯’了一声,让开榻边,秦太医背着药箱子过来,看着脸色苍白的管夫人,赶紧拿出一个长条形的软垫子放在榻上。身边一个个子矮小的丫头将管夫人的一只手搁在软垫子上由秦太医把脉,秦太医始终眉心紧锁,看太医这副模样,刘邦也紧张起来,忙问,“她怎么样?孩子没事吧?” 秦太医闭目继续把脉,又隔了一会儿才罢,丫头又将管夫人的手放回被子里。秦太医站起来对刘邦拱手一揖,“管夫人体内甚寒,听说管夫人跪地一个时辰,地上寒气侵入母体,对胎儿极为不好。但是陛下不要担心,夫人与孩子不会有事的,臣开一副药,定叫夫人醒来,臣定会还陛下一个活蹦乱跳的夫人。” 听到这话,刘邦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长舒一口气,点点头。秦太医便在案子上拿了笔墨开了一些药方,叫婵心和他一块儿去太医院拿药。 刘邦哈哈自己的手,才想起把吕后给自己的暖手套扔在地上了,顿时又是一阵复杂,生怕吕后误会,窘迫的‘哎哟’一声便一拍后脑勺自语道,“欠考虑。”坐在榻边拿起管夫人一只手搓着为她取暖,自语道:你们会没事的。 自管夫人昏厥到现在已经好长时间了,原本想着要去未央宫前殿上朝,没成想管夫人突然病了。刘邦往外一瞧日光,问侍奉的宦官此时几何?宦官说已近巳时初。刘邦又是窘迫的‘哎哟’一声,想起了萧何今日会有事禀奏,于是起身叫来了临华殿门外的一个小太监,嘱咐道,“代朕去一趟未央宫前殿,看看萧丞相和众大臣有何事启奏,把奏书拿到临华殿来,不要与他们搭除此以外的任何话,只管拿奏书,这是朕的符节,速去速回。”话罢便解下了随身带的符节给了小太监,小太监领命后跑着去了前殿。 小太监刚走,戚夫人便迎面走进来,身后跟着荆倾。一看戚夫人进来,众宫女低头行礼莺莺道,“参见戚夫人。” 刘邦转脸一瞧是戚姬,先是一惊便笑问,“夫人今日是来看管夫人的吗?” 戚夫人却没听到似的将视线一直落在榻上的管夫人身上,疾步走到榻边看着脸色苍白不省人事的管夫人,赶紧摸摸她的脸颊,冰凉一片,将管夫人的被子往上拽了拽,这才看着刘邦道,“臣妾进殿门就听说管夫人晕厥,怎么回事,要紧吗?管夫人发生什么事情了?昨日她去过臣妾那里,以为只是她与陛下吵架,就没当回事,管夫人确是因此而病的吗?” 刘邦噜噜嘴,看着榻上的管夫人,其中内因不想叫太多人知晓便说,“一切怪朕,夫人先回去,这几日朕会守着她,夫人不必挂心。” 听出刘邦有些赶她走的意思,管夫人且又是病着,今日本不是来看她的,是与她商量事情的,只是一进门就看见宫女宦官们忙前忙后,又听见她们说什么管夫人跪在长信宫门前一个时辰就晕厥,戚夫人想看个究竟,这才进来看了看管夫人。既然刘邦在这里,他会照顾好她的,自己留在这儿没多大用处,于是又和荆倾向刘邦行了个礼就回宫了。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去前殿的小太监已经回来了,抱了一大堆的木简踉跄着进来放在殿内的几案上,又将符节还给刘邦便出去候命了。 ------------ 第二十九章 恍然明白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2-02 见着管夫人还未醒来,刘邦吩咐两旁的宫女看好她,径自走至几案边坐在席子上,看着一大摞的竹简奏疏,他一手撑着头翻阅开来看着每一篇竹简奏疏。 翻开一卷便是,“长安郊边土地荒废已久,臣请求陛下将废弃土地分给周边百姓垦种。”刘邦读着,嘴角一扬笑了笑,觉得没问题且又对百姓好,于是大笔一挥准奏,将其合起放在一边。 又拿起一篇来读,“自泾渭水渠、郑国渠之外,别无其他渠流,百姓引水灌溉甚难,臣请在一些关键水流旁修建新的引渠灌溉的渠道。”刘邦满意的点点头,又是大笔一挥准奏,又将其合起来放在一边。 拿起另一篇来读,“今,天不降甘霖,苗少水不生,众无税贡汉庭,臣请陛下改十税一继续为十五税一。”刘邦嘴角又一扬笑了笑,本来他就没有废弃十五税一的政策,前几年打仗支撑不起军费的开销才将税收化为十税一,如今有人要他继续推行十五税一,那么也就顺势而为的将此项政策推行下去,毫不思索的准奏了。 连着读了三篇奏疏,刘邦放下笔,活动活动手腕,唏嘘一口气,又转回头看了看尚未醒来的管夫人,继续批阅奏章,抓起案子上现有的果子吭哧吭哧的吃起来。想着今日连读三篇都是关于国计民生的,觉得国家确是走上运营道路了,如今大臣们纷纷献计献策的使得大汉国越来越强,且大臣们都已农业为本。“天下之本在农啊。”活泛起笑意带出一句诚心赞肯的话,又拿起一篇奏疏看,瞧见是萧何的,刘邦对他的奏疏甚是高度看重的,将头低下去仔细地看着,原来是关于王吸将军的,上面道,“王吸将军带女埕于今早离京赴雁门,子梁留于长安,梁请入庭韂宫。” 刘邦仰头闭眼思考了一会子,才将头摆正,小眯着眼睛思索,如今王吸已经去了雁门,儿子留在长安,也就不怕他做什么会如韩王信和臧荼之类的事。原本将王吸子王梁留在长安,供他吃穿用度便可,只要他不离长安就成,如今他想要韂宫,也好,就让他待在宫里,也好看着他。于是拿笔在萧何奏疏的后边写了一句‘准奏,为尉,韂宫’。满意的将其合起来,放在自己右边。 随后又看了一些奏疏,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刘邦对此有的准奏,有的压着不给处理,一大堆的竹简,没两下便叫刘邦唰啦啦的看完了,想着那些朝臣们还在前殿等着,于是又叫刚才的小太监去帮他把这些竹简给拿给那些大臣们,小太监加了几个帮手拿着竹简又去了前殿给大臣发放奏疏。 时辰已经过去好久了,刘邦起身展展腰,托着腰部活泛了几下身子。起身走向管夫人的榻边,握着她的手,弄了弄她额前的发丝,眼神里满是爱怜。看着她还不醒甚是着急起来,正憋足了劲儿的欲要发火骂人,手里握着管夫人的手指忽然动了动,刘邦惊喜的赶紧俯下身去叫着,“夫人,夫人,快醒醒。” 打了个手势叫小宫女们赶紧准备热水,把准备好的姜汤端来双手捧至头顶,等着刘邦发话。又轻轻唤着管夫人,“夫人,是朕,醒来。”指示性的的往紧握了握管夫人的手,希望她听得到自己的声音。管夫人还真是有些动了,脸上密布难受的表情,不自觉地从刘邦手中将手抽出来,捏捏自己的额头,缓缓睁眼觉得眼前一切东西都好模糊,用劲儿的看了看眼前正看她的人。那人面色紧张中带着一丝喜悦,终于看清了是皇帝,想起了自己卯正就出去长信宫跪着的事,直到刘邦吃了早膳出来,自己没来得及与他说话就晕厥过去了,如今自己是在临华殿吗?是他把自己抱回来的吗? 管夫人睁着迷离的眼睛看看眼前的人,使劲儿的晃晃头细细一看果是刘邦,他正爱怜疼惜的看着自己,又看着榻边站着那么多的宫女宦者。管夫人赶紧起身欲要行礼,还未真正直起身来就被被刘邦强按下去,并听他道,“夫人躺着,你病了,不宜行礼。”话罢便转身接过身边小宫女端着的姜汤,怕她烫着,又用嘴吹吹一勺一勺喂给她喝,柔和道,“快喝姜汤,夫人跪地寒气侵身,对孩子不好,来。”便将一勺姜汤喂给半躺半靠着枕垫的管夫人。 面色苍白无力的管夫人看着此时的刘邦真像一个关怀备至呵护佳人的好丈夫,管夫人觉得难能可贵,也觉得受宠若惊,他没有这样对过自己,是担心自己还是肚子里的孩子?含泪看了刘邦便张嘴喝下去,刘邦高兴的笑了,停下来为她擦擦嘴角,又舀一勺姜汤喂给她,她照样喝下去了。管夫人看着自己的肚子,又用手摸着腹部孩子的位置,却泣数行。 刘邦见她醒来一句话也不说,没甚好看的表情也就罢了,且看起来竟有些由忧郁和安静,此时又哭泣,对自己也不睬,往常她早闹开了,往常见着自己,她早就一下子扑到自己怀里撒娇了,今儿个是怎么了,难道跪了一早上,跪的开明起来了么? 管夫人泪眼朦胧起来,今早的事忽现眼前,自己天儿不亮就去了长信宫跪着,长信宫门前半个人影都没有直挺挺的关闭着,直到天刚明的时候已经辰时三刻,长信宫门开启。值班的宫女和宦官才陆续的出来,看见了自己跪着,不仅没有上前劝起反而遭来冷眼旁观,过自己身边时时听到她们不客气的冷‘哼’声,还有一些更不客气的话如‘不知礼数,连皇后的宫殿也敢来’‘看皇后怎么收拾她’‘愿意跪就跪着’。 原本自己想离开,可是一想既然已经跪了这么久,怎可放弃离开呢?皇帝本就不想看到自己,自己若是不做出点自伤的事,他怎么会对自己上心呢?于是决定跪着,接受一切污言秽语。可是如果不是他躲着不见自己,自己又怎可能会去皇后的地盘上献丑呢?管夫人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眸,委屈而埋怨的看着刘邦好一会儿,刘邦被盯的浑身不自在朝她笑了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是否哪儿脏了,才听到,“陛下是故意躲臣妾的么?” 刘邦一愣便‘噗嗤’一声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笑着将她搂入怀中说着好话,“没有,怎会如此想?朕去哪个宫不是很正常么?没来你这儿,你就怨朕了?” 管夫人挣脱刘邦的怀抱,在榻上便跪向刘邦,顿首伏榻道,“即是如此,请求陛下赦免岫岩弟弟,不要将他抛入雁门。” 刘邦闻言立即起身站立,脸上完全没了刚才的喜悦,严面瞧着管夫人一会子,她埋首伏在榻上等待刘邦的回应。刘邦宽袍大袖一挥双手背后,转身与她背对而立高声正色道,“朕已决定,你不要再说了。” “请陛下赦免岫岩弟弟。”管夫人依旧跪着伏榻,“雁门近胡,时时遭受匈奴的侵袭,弟弟他不是当郡丞的料,且不识字,无为,请陛下准奏。” 知道她非要自己准奏,可是他这也是为了管岫岩着想,一开金口,怎可随意收回圣命?不想她烦扰,只好故作黑面继续严肃呵斥,“女子干政,当为何罪?” 管夫人一下子直起身来,眼睛瞪着刘邦道,“女子干政不止臣妾一个,皇后不也干了么?皇后为公主,臣妾为弟弟,有何错?” “你……”刘邦激得说不上话,黑面转身食指着她道,“已成定局,要朕如何向群臣交代?”“就说弟弟突然抱病,不宜上任。”管夫人忙接道。 “不行!”刘邦铁定的高声一呵斥拂袖而立,沉面看着前方一处,昂了昂头咬牙坚定道,“他去定了。” 管夫人一时没了办法软在榻上,忽然看见榻头放着一把锋利的卷稍刀,便手疾的拿过来架在自己脖子上,恨恨的说,“弟弟不能去,皇上不答应,臣妾只好出此下策了,妾非皇后,不能叫陛下回转心意,只求来世承欢陛下。”话罢便要抹脖子。刘邦一瞧她此为急的瞪圆了眼睛一下子冲到榻前,摁住她的胳膊抢下手中的刀,斥责道,“你疯了?”刘邦将刀扔出殿外,‘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管夫人被甩在一边痛哭着,不理刘邦。刘邦也真正的发了怒火,咬牙切齿道,“管岫岩唆使野民聚众西门逼死吕灵,你认为皇后饶得了他么?不要告诉朕这不是他干的,就算皇后看在朕的面子上不拿他,那么其他吕氏族人呢?吕灵做的珠宝业遍及长安和关东地区,关系复杂,竖党甚众,你以为吕灵死了就没事了么?如今,让他到雁门避祸难道错了吗?”刘邦瞪着眼睛,吹着胡子斥责管夫人的不懂事,气的拳头都握起来了,又道一句,“没用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给他做郡丞朕已经很违心了,不长脑子的东西,居然要你来求朕,他不顾性命的话,那就不要去雁门了。” 一席话说得管夫人怔在那里,原来刘邦早已查清楚一切,任何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是压着不说而已。管夫人才恍然大悟般彻底软在榻上,只是自己太笨了,愣了好久也将刘邦的话思忖了好久,才惭愧的看着刘邦,自语念叨,“原来臣妾错了。”说着便赶紧下地跪在地上,双手伏地磕头,“妾谢陛下周全弟弟,臣妾愿领罪。” 刘邦此时也没了气,走至身边扶她到榻上,淡淡中仍有一丝关怀爱怜道,“你身子微恙,不要管这些事,政治上的事都由朕来。” 管夫人点点头便靠在他怀里。 ------------ 第三十章 重归于好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2-03 对于刘邦为什么故意躲着管夫人的事总算弄清楚了,原来他心里一直是为管夫人的弟弟考虑,他知道皇后这边肯定会为吕灵的死查个水落石出的。刘邦已经调查清楚吕灵,虽然汉初奉行的是重农抑商的政策,但是仍旧有很多的人为了更多的利益去经商,也许在他们心底做官不是第一位的,有钱才是王道,金钱是走在世间唯一可以通行于任何渠道的途径。吕灵就是这么一个人,所以生意做得很大,关东关中地区都有他的地盘和范围,许多的王侯国都会买他的珠宝玉器,他手里的玉器可比供奉给汉宫以及王庭的玉器可要好很多,都是难得一见的上品。只不过吕灵走了背运,从关东回来后就遇见一桩大事,那便是他起了歹心,想要强抢民女做侍妾,事情不成功,反送了自己的性命。 刘邦知道皇后的为人,虽然表面上与自己达成共识,不再追究此事,但是背地里绝对会弄清楚是谁将吕灵逼到了绝路,把他吕家族人逼上绝路的,那么那个人也要死,且会死的很难看。不巧,这个人就是唆使野民聚众西门的管岫岩,而刘邦自己此时正宠爱着他的姐姐,且已经怀有身孕,他怎么可能看着管岫岩走到死胡同里不管呢?如今叫他去雁门正是将他调出长安避祸,或许皇后也就不会追究了。说起刘邦的此番用意,管夫人一时没想过来,倒是绕了个大圈子才逼得刘邦不得不将实话说出。那么,高皇帝刘邦确是够繁忙的,心里想着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他也要暗地里处理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也许这样才能够避免可能发生的斗争和尴尬。朝堂上精心巩固自己的皇权,后宫中又不得不调节好各宫势力,做到相对平衡避免冲突事件。 对于刘邦这样的处理,管夫人听后暗暗咬牙,原来刘邦什么都想到了,原来他早就怀疑弟弟了,那么在她看来自己的丈夫对政治对人心是多么的敏感。管夫人顿时是什么也明白了。 刘邦正抱着管夫人,刚巧婵心也拿回药且已熬好端进来,刚进殿门就看见管夫人已经醒了,婵心喜得连忙将药端在管夫人面前,喜道,“夫人终于醒了,夫人以后莫要再吓婵心了,如果不是皇上抱回夫人,婵心真是不知该怎么办。” 说着便将手里端着的药往前撑,管夫人与身边的刘邦对视一眼,刘邦对她笑了笑,端起药亲自喂给她,还如喂姜汤时那样细心体贴,管夫人这次是真实的看见了,看见刘邦果是亲自喂自己药,一举一动,并且吹着碗里的药水,生怕烫着自己的样子。管夫人欣慰的抿抿嘴角,瞪圆了眼睛对刘邦撒娇,“刚才喝了姜汤,现在又要喝药吗?不喝嘞。”话罢便将逐渐泛红的脸颊娇娇的撇过一边。 刘邦舀舀药汤吹了吹,停了半会儿,一手端药,一手将管夫人的脸颊掰过来对着自己,故作生气的说,“必须喝,姜汤怎么能当药使唤呢?” 管夫人对他撇撇嘴‘噗嗤’一声对刘邦笑了,此时倒是显得可爱极了,犹如十八岁的少女让人怜爱,充满着少女的稚嫩和纯真以及丝丝可爱,完全不见了那种病怏怏的作态,脸颊逐渐的红润起来,少女般纯真的眼神此时没有任何污秽,像是没有经历过任何世事那么清澈温润,让已经将近花甲的刘邦对她真是不知所措般的疼惜了,在刘邦眼前,仿佛是一个他想要保护疼爱的空灵女子。 将脖子凑近了刘邦这边大张着嘴巴,刘邦满意的笑了,将药喂给她如父亲口吻道,“生病了就要吃药。”又将一勺药喂给她,又说,“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不能跪在地上,知道吗?以后朕做什么决定,你都无需过问,知道吗?” 管夫人喝着药,点点头,眼睛灵动的看看喂药的刘邦,他也像个哄小孩子的父母一样训着自己告诫着自己哄着自己,好是可爱便不由得出声笑了,刘邦笑着白了一眼管夫人。管夫人趁着此时刘邦的好兴致道,“陛下,如果有一天,臣妾做了错事,很大的错事,您会原谅臣妾保护臣妾吗?” 刘邦搅药的手停住了,眼睛不经意的动了一下,心想着难道她不甘心吗?难道她没有将自己的话放进心里吗?难道她还有着搅动后宫的心吗?为何要问这样的话?假若只是试探自己,那么该如何回答?假若真如自己猜的一样,那么又该如何回答? 管夫人瞧他又蹙眉了,知道自己不该问这样的问题,于是挑挑眉梢,鼓鼓嘴巴,身子泄气一般矮半截坐着榻上,也不指望刘邦回答什么。 “朕喜欢楚庄樊姬和晋文齐姜那样的女子,后宫的人最好不要犯错。”顿了一会儿,才不动声色转移话题。或许楚庄樊姬和晋文齐姜只是个借口,好堵住管夫人的嘴巴而已,对于她问的自己确实不能给予肯定的答案。犯错,那就要看犯的有多大,是不是能够包的住,是不是值得原谅,纵使自己愿意原谅,会不会再次出现西门逼宫的事,逼得自己做决定,逼得自己处死一些犯了大错的妃子。可是在他心里,他多想说“朕会保护你原谅你”,可是要是说了,那不就是一定程度上对她的纵容么? 管夫人对他的话摸不着头脑便咬着嘴唇轻松随意的点点头,“知道了。” 刘邦将手里端着的药全部喂完了,将空碗交给婵心,对管夫人说,“你先休息,身子刚有缓和。你个傻婆娘,敢把孩子给弄掉了,朕可不饶你。”说笑着便扶她躺下盖好被子窝好角,然后坐在榻前道,“你什么时候就在长信宫跪着了?朕怎么没听到长信宫宫人的禀报?”刘邦一手托着榻前,前倾着身子问。 管夫人眼珠子乱转起来,鼓鼓嘴巴,实在不想纠缠太多的事,不想和皇后有任何不好的事情,于是张嘴道,“臣妾不让她们禀报。”“嗯?”刘邦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看着管夫人,反问,“你不让?为何不让?”“哎呀,不让就是不让嘛。”管夫人将两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挽着刘邦的手撒娇道,“陛下不要问了,好不好?已经过去了,千万别误会了皇后。” 刘邦又被她弄笑了,伸手捏捏她的脸颊。 ------------ 第三十一章 水落石出(上)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2-05 管夫人终于同意弟弟去雁门郡赴任了,这一日她心情大好。把皇帝对自己说的全都告诉给弟弟,这会儿管岫岩才明白过来,皇后一干人在始终关注着自己,原来皇帝心里还是有姐姐的,那么此次去雁门,自己也就放心了。 刘邦担心她的身体,所以也就没有离开临华殿,倒是在临华殿里悠闲自在起来,和管夫人一同欢乐,就连原本很生气管岫岩,到了中午,管夫人却要求皇帝和弟弟一起陪自己吃饭,刘邦看在管夫人的面子上,就不再那么计较管岫岩的不识抬举和愚蠢了。倒是管岫岩却更加的怕了刘邦,饭桌上不敢大声说话,不敢无礼,时时事事恭维着刘邦,让着刘邦。 后天他就要走了,所以午膳之后,管夫人便叫了几个宫女们去帮忙弟弟收拾好随行的东西,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够再相见,看着弟弟离自己远去的背影,仿佛看见了日后过黄河北上的那种亲人分离的惜别之意,甚是感到一丝丝的凄凉和不舍。 自从刘邦抱着管夫人毫不回头的去了临华殿,吕后便也跟着心底难受起来,自不是为管夫人,而是为刘邦,随便把自己辛苦织好的暖手套放置地上不顾,自己的东西,他从不会放在心上。一个人待在诺大的长信宫好不孤独,平时有戴青陪伴,如今戴青去了建成候府却一直没有回来,不知发生何事了,在吕后心里,戴青从没有这样过,难不成被哥哥看上强留于侯府之中,若真是这样,吕后可是不能饶过哥哥。 中午的时候,太子过来朝拜了吕后,瞧见母后一个人在殿中却不见戴青何去也,便问了吕后,吕后现编了一个借口搪塞过去,她不想让儿子知道太多,包括吕灵的事。太子终也没有怀疑,只是自己见母后的时候常有戴青陪伴,一中午不见倒觉得奇怪,便在长信宫陪伴了吕后几个时辰,吕后每每问及他的学业,问及一些先前古人的轶事,太子常常能够以自己独到的见解讲与吕后听。吕后听之,心中欣慰的笑开,觉得儿子积累了越来越多的知识,知道张良为自己推介的人不错,叔孙通确有太傅之资。不觉中已是下午了,还是吕后先开口,说自己习惯了一个人,叫太子回去继续学习,太子便行了告退礼回去了。 大约酉时许,吕后方在殿中独自煮着温酒喝着,一个小宫女匆匆进殿来报,“娘娘,戴青姑娘回来了,在殿外求见,另外和戴青一起求见的还有建成候和辟阳侯。” 送至唇边的酒立即停下了,眼前猛地一亮,闪现出红光烂烂,忙起身整理了自己的衣服,然后面带急切的微笑,显得迫不及待道,“快传。”没一会儿戴青、建成候和辟阳侯三人齐齐的进了大殿,顿首行礼,“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吕后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意,走到三人面前亲自将他们一一扶起,眼睛与他们三人目光相视着踱了一遍。本想着戴青一个人回来,没成想哥哥和辟阳侯也来了,辟阳侯怎么会和哥哥他们在一起呢?保留着疑惑让他们坐席,立刻有宫女上前倒茶水,戴青不敢坐,吕后拉她坐下,戴青充满感激的看看吕后,感激而笑。 “吕灵的后事办好了吧?”吕后和颜而问。 大家点点头,辟阳侯神色显得不是太放松,只是面带淡然的点点头,这个细节吕后捕捉到了,建成候却是喜笑颜开,继而喝了茶。吕后问戴青,“仅仅为本宫上香,为何如此久才回来,过程复杂吗?” 戴青此时却将目光看看对坐的建成候和辟阳侯,在他们身上游移着,咬着嘴唇不说话。吕后见她如此,却疑惑起来,不免好奇和疑惑的同样顺着戴青的眼睛看看对坐的哥哥和辟阳侯,笑问审食其,“君侯怎和哥哥一起来了?”吕后不解审食其为何和建成候一起进宫。 审食其眼睛一抬,正好迎上吕后疑惑的眼神,‘哦’了一下便拱手一躬欲要说话,“臣……”话到半截被建成候抢下话,笑呵呵的对吕后道,“妹妹不知,此次处理吕灵的事亏辟阳侯不能成也。” 听哥哥横插一句,吕后便更加糊涂起来,双眸间满是疑惑看着哥哥。只听哥哥又说,“辟阳侯乃吕族恩人,臣不知如何之时,幸好有辟阳侯爷的帮忙才能成事啊。” “哥哥说重点。”吕后嫌他老说不到重点上,自己又那么急切,于是催他说重点。 “娘娘不是要臣背后彻查是谁将吕灵逼死的吗?这个时候,戴青姑娘出宫为吕灵上香,想必青姑娘看出臣的不知所措,便出计说与辟阳侯联手,说不定会有不错的效果。就在臣要派人去请侯爷的时候,侯爷自己上门说要与臣共同解决此事,所以现在,什么事情都已经浮出水面了。”建成候乐呵呵的说着,就像民间说书的老先生似的滔滔不绝,仿佛炫耀自己的功德,等着皇后妹妹的夸赞。 吕后来不及夸他,一副不相信的表情看看身边坐着的戴青,原来戴青也成长了如此许多,原来真正的军师是戴青,她竟可以为人出谋划策了。吕后喜悦的表面也徒增一丝担忧,戴青这样做,最最根本的就是想帮助太子巩固储君之位,也要借力打击所有陷害太子的人,只是她这样为太子谋划的原因是她喜欢太子,所以不遗余力的巩固吕家巩固吕雉的后位,以赢得皇后对她的赞赏,将来若是太子登基,也许皇后会念先前功绩让自己做太子妃,抑或是侧妃也可以,只要和太子在一起。但在吕后看来,太子妃以及以后的皇后之位未必会给最忠心的戴青,她小小年纪已然比自己还有心机,做了太子妃抑或是后来的皇后,那不是又有一个自己吗?皇后的妻党势力再加上一些朝臣的势力,绝不比自己的家族势力小,不管戴青有无此心,吕后却不得不防,不得不担忧。 虽然未曾给戴青下达帮助哥哥的命令,但从此事看出戴青绝对是个高智慧的人。被皇后看的浑身不自在的戴青不知自己是否犯了什么错,再看看对面同样疑惑起来的建成候和辟阳侯,又瞧瞧此时眼神反常的皇后,觉得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敌意继而却又陌生的眼神似的。戴青一时有些不知所谓,便小心而问,“娘娘,是否戴青做错了什么?” 吕后这才移开目光,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倒把戴青搞得糊涂了,一脸惶恐和莫名其妙。皇后抚其背说,“戴青真乃本宫最好的丫头,即日起,戴青拜为长信宫的大长秋,青印紫绶,掌长信宫诸事。” 戴青愕然,忙起身跪地推脱不肯要这个职务,耐不住皇后和旁边两位重量级大人物的劝说,这才惶恐而又兴奋的接受了。众人看着惶恐接受官职的戴青呵呵笑了,小姑娘拼到皇后宫里的大长秋实属不易,但是他们确实对戴青比较赏识。 ------------ 第三十二章 水落石出(中)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2-06 大家方在喜悦着戴青拜为长信宫的大长秋,对坐的建成候也朝着戴青笑了起来,端茶来喝,眼睛却盯着戴青投以欣赏的目光,嘴角始终上扬着,放下茶水对戴青说,“青姑娘冰雪聪明,是不是到了找婆家的时候了?嫁到吕家如何?” 戴青顿时没了笑意愕然间抬头,正好被建成候笑眯眯的眼睛紧逼着,戴青赶紧移开建成候视线沉面不语,扭向一边,知道吕后会为她说话。 旁边坐着的辟阳侯被建成候这话引得一愣,抬眼一瞥对坐的吕后,瞧她什么反应。只见吕后眼睛犀利的迎上哥哥此时有些痞笑诡邪的眼睛,建成候不巧的被吕后的眼神紧逼着,与吕后目光相视,她的目光有一种让人害怕的感觉,阴鸷嗔怒,遂而赶紧收起笑容,一副怕妹妹却又不甘心的表情,喃喃嘴,继续埋头端起茶水喝。 “哥哥,吕录今年也到弱冠之年了吧?”皮笑肉不笑阴沉埋怨的问哥哥。弱冠之年,便是男子二十岁的冠礼之年,意思是说侄儿都快二十了,戴青也才十四五,你若是想娶她不觉得年龄差的也太大了么? 建成候不敢看吕后的眼睛,脸上的肉僵着尴尬的呵呵笑笑,眼睛都不知该看向哪里,最后与身边的辟阳侯尴尬的对视一眼,还赶紧躲闪开,知道妹妹在怪他。一摸后脑勺龇咧着嘴良久才道,“已经行了冠礼了。” 吕后故作眉梢一挑轻‘哦’一声又道,“吕录都这么大了,懂得一些东西了吧。哥哥千万要做好榜样啊。”建成候尴尬的呵呵一笑点点头,忙将手里的温茶猛的灌进嘴里喝掉。吕后这才不屑的笑了,自己的哥哥还不了解吗?戴青长的又漂亮且聪明伶俐,谁见了不喜欢? 辟阳侯看着这对兄妹,见面没几句就要闹别扭,倒是习惯了,哥哥爱胡闹,吕后又要向母亲似的把持着他,教训着他。看着建成候像个犯错的小孩儿似的,辟阳侯坐在一边笑了,刚巧遇上吕后淡然的面孔,与她相视而对,挑挑眉梢又移开了,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袖。 吕后面带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戴青也仿佛如释重负,长嘘一口气,放心了许多,偷偷地一瞥对面的建成候,他正如犯错的孩子一样低头不语,鼓弄着衣角,戴青看他这样也偷偷的笑了。想起了哥哥说一切都水落石出了,吕后的面容再次阴沉下来,眉心紧锁前倾着身子问哥哥,“刚才哥哥说一切水落石出了,那么查出是谁干的吗?” 说到此,建成候又像来了兴趣,笑容再次布满脸庞,抬起头也前倾着身子,瞅了瞅大殿四周确定没有可疑的人,这才端端正正一字一句的说,“是管夫人的弟弟管岫岩。” 吕后眼前猛然一亮,心想怎么会是她,自己怎么也没想到是她呀。原以为自己去了临华殿给了管夫人教训了,原想着她会安生的生活,不再搅动波澜。原以为是戚夫人,可是怎么不是呢?眼睛不由得眨了几下,咬着嘴唇呢喃道,“怎么会是她?不是戚夫人吗?”吕后将信将疑又道,“哥哥查清楚了么?” 建成候肯定的点点头,一本正经起来还颇有些男子气概道,“青姑娘在侯府这么久,就是帮助我们查找这个人,我与辟阳侯套了好几个计才查清楚的。问了七个被我们抓起来的人,有的认识那个人,有的不认识,不认识的就让他们画他的像,认识的,但是他们不说的,我有的是办法,逼着他们,说是管爷。然后把画下来的像一对,还真是他,长安城里的管爷不就是管岫岩吗?”说着,建成候便从自己腰间拿出一个丝帛,展开来正是管岫岩的画像,粗眉方脸倒是英俊的很。 吕后接过一看冷笑一声,一把将画合起,咬牙切齿黑下脸来,眼眸里顿时燃起熊熊的火焰,手指捏的咯吱作响,咬牙自咐,“你真是找死。” 看见妹妹如此恼怒,建成候趁着机会赶紧说,“既然知道是他,那么他离死也就不远了,听说皇帝将他调任雁门郡丞,那么后日便是下手的绝好机会,妹妹放心,哥哥定然办好这件事,为吕灵侄儿雪恨。” 眼看吕后果真生气,且眼神中已经有了杀机,辟阳侯也以为火候到了,也跟着说,“殿下,我们该行动了。”戴青也赞成的点点头。大家认为皇后定会和他们一样,做好杀戮管岫岩的准备,所以个个精神抖擞,像极了等候出征的猛士。 不知怎的,吕后的眼神突然间没有那么冷峻和充满杀机,逐渐代之冷静和迷茫。她要顾及很多,顾及刘邦对她的忍耐,顾及他的面子和感受,顾及自己的面子和威信,杀了管岫岩是她很想做的,恨不得将他姐弟二人五马分尸。但是这样一做的话,招致朝臣以及百姓的反感,认为这个皇后无德无容人雅量,更会使得原本不怎么受宠的自己越来越远离刘邦的视线。 吕后起身走至殿内赤柱旁,微眯着眼睛,大家的视线随着她移动着,同时不解的相互看看,不知吕后怎样想。忽然一个念头闪现吕后脑海,吕后想起刘邦曾暗示过自己‘兴兵太甚不好,杀戮太多不好’,刘邦不希望有太多的杀戮,自己也模糊的对刘邦说过‘其实你我都不希望有太多的杀戮’。 思忖良久终于压下怒火道,“皇帝说杀戮太多,不好。逝者已矣,我们无需执着太多,管岫岩自有人收拾,哥哥且放过他这次吧。”建成候原本兴奋的笑容猝然不见,换之不相信和埋怨。辟阳侯和戴青也不敢相信,好不容易查清楚了,难道就这么放弃? 建成候起身,三步化作两步走至妹妹身边,双手从后握着妹妹的肩,语中带着愤怒埋怨道,“妹妹违背许下的誓言,不是说好要给吕灵雪恨的么?妹妹这个皇后是怎么当的,越来越不堪,就连亲人死了都不敢报仇了吗?你怕了那些女人了吗?”建成候反应激烈,竟把吕后生生弄疼了,可是吕后知道哥哥的愤怒,只好微闭着眼睛忍着。 良久,才侧过脸对身后的哥哥略带歉意的说,“本宫说了,皇帝他不喜欢有太多的杀戮。本宫也不喜欢。” ‘哈哈哈――’,建成候一阵讽刺的笑,放开握着吕后肩膀的双手,狂笑了一阵,嗓门儿开大了说,“皇帝?不喜欢杀戮?多么讽刺啊,皇帝运用杀戮才得以开国,才得以登基称帝,妹妹才有了这尊贵的后位,现在他居然说不喜欢杀戮?” “那又怎么样?以前的杀戮是不得已,今日明明可以止戈为武,为什么不执行呢?”吕后一个转身逼问哥哥,双眸俱裂似的布满红血丝。建成候真是不想与她说了,知道她决心已定,埋怨的狠狠的瞥了她一眼,再不说话,忿忿的坐在席子上生着闷气。 戴青看看辟阳侯,辟阳侯起身冷静的走至吕后前,对着吕后拱手一揖语速平静缓和道,“殿下,自古杀戮不可少,杀戮是巩固皇权巩固地位巩固一切的非常手段,皇权的路子必定是由杀戮和鲜血铺垫过来的。如今,面临管夫人的嚣张,你不得不以非常手段惩治她了。若有过失,臣,愿为殿下承担。”话罢便又撑起宽袍大袖深深一躬,希望她考虑。 ------------ 第三十三章 水落石出(下)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2-07 听着审食其的话,吕后觉得不是没有道理,杀戮确是能够杀一儆百,树立威信,但是也给自己留下话柄,留下‘悍妇’之名。再者刘邦非常不希望后宫有任何的不合,自己是后宫之主,哪怕是表面上也得为他遮着内宫的丑恶。 吕后思索不定眼神中划过一丝淡然柔和,眯细着眼睛望着殿内一处不语。 见吕后不答,建成候知道她又动摇了,一口口的‘唉’字从嘴角冒出来,气愤的将憋得通红,忿忿的将右手拍在右腿上,左手抓起几案上的点心胡乱塞进嘴巴里,咬的卡嗞作响,仿佛点心成了他泄气的对象,点心碎末掉了一地。戴青看建成候和辟阳侯说服不动吕后,本想着上前去劝,最终觉得自己的话没分量便不说。 倒是辟阳侯审食其跟着又说,“前些日子,匈奴迎亲队还在长安时,皇帝陛下下旨传召了管岫岩,说是管夫人想见他。他出宫之后不久就发生了西门逼宫事件,他给予那些野民丰厚的报酬,不然那些野民怎会为他做事?目的就是要逼死吕灵公子,更准确地说是要逼皇后娘娘,将吕氏族人一个个赶尽杀绝。刚刚好,吕灵公子犯事就成了他们疯狂进攻的对象,怕是皇帝也将此事背后里调查的一清二楚,不想娘娘与管夫人闹得水火不容,所以趁着雁门郡守死去的时候,便将管岫岩借势送去雁门躲避。” 审食其将自己和建成候这些天以来悄悄调查清楚的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一个字儿不落,自己也不愿多劝皇后,只是将事情的经过真实道来,如何打算还得由皇后自己看着办,是报仇还是止戈为武就看皇后此时怎样想。 被审食其说的再次愤怒起来,心中熊熊的烈火已经点燃,原来这件事情还牵扯着皇帝本人,管岫岩就是皇帝召进宫的,后日管岫岩去雁门就是躲避吕家的人的,皇帝这样打算可真算是为她管夫人好了。可是可怜的吕灵已经含恨死去,家中老母虽守着万贯家财,可是白发送黑发人,心里的痛可谓锥心刺骨,恨不得跟随儿子赴黄泉了。原本以为皇帝当时不处罚自己偷偷处理吕灵事件是为自己好,实是给自己一个尴尬的台阶下,日后皇帝怎样处理关于吕灵的事,皇后都为难极了。因为当日吕灵事件发生时,皇帝给了自己某种程度上的安慰,那就是不追究一切,仿佛是说日后皇帝处理有关皇后或者其他尴尬事情的时候,皇后都没了理由插手。仿佛这是一场交易,是二人心中自然认为的交易,现在他又想要周全管夫人的弟弟,作为皇后本该感恩知足,不过问皇帝处理一切的事情,但是想不到自己和皇帝这一切像是个交易。当初自己瞒着皇帝关于吕灵的事,现在皇帝又要瞒着自己关于管岫岩的事。 想到这里,吕后觉得可笑至极,一股愁闷的苦笑沉闷的发出来。淡然平静地说,“他瞒着本宫,就如本宫当初瞒着他。”扭头问,“管岫岩什么时候走?” “就在后日,原本是与王吸将军一同前去的,王吸将军走得比他早。”审食其说。 吕后微点点头,自咐: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跪在长信宫门前。 在一旁生着闷气儿的建成候带着火气边吃点心边喝茶边听着吕后和审食其说的话,还一边瞥两眼吕后和审食其的神情,注意着吕后的说话语气,是平和还是愤怒亦或是无关紧要的淡然,看出吕后此时来了怒气,建成侯又想抓住机会劝吕后趁机杀掉管岫岩为吕灵报仇,于是甩掉手里的点心,抹抹嘴巴立即起身也走到吕后身边。憋着一股愤怒和不平拱手简单的朝吕后作了个揖,便指着审食其对吕后道,“侯爷已经将事情的全部经过道了道,管夫人姐弟狼子野心,打击一切与皇后有关的人,目的无非就是要架空皇后。如今,妹妹再不出手也许就没机会了,雁门一去多年,等他再回来时,已经不好再下手,妹妹三思。”建成候不苟言笑,一板一眼为皇后分析,希望她能下决心剪除管岫岩。 旁边的审食其颇为赞同建成候的说法,屡屡点头支持。 吕后不语踱步三圈思忖,立于大殿宝鼎旁大叹一口气,“本宫绝对容不下管夫人和管岫岩,只是时机不好,皇帝他知道管夫人和本宫有着宿怨,如果管岫岩遭到不测,皇帝一定猜的到是本宫指使的,勿要急躁再等时机。” 管岫岩的问题弄得吕后进退两难,她心里绝对不容许管岫岩多活一天,无奈如果管岫岩死亡,皇帝必暗暗生恨远离自己。建成候是个急脾气的人,哪管那么多大道理,哪等的了那么长时间,两次劝说不成功更是愤怒的憋红了脸也不敢骂吕后半句,脚下一跺脚‘唉’字往出冒。狠狠的白一眼吕后便忿忿的拂袖而去,戴青立即起身赶紧上前拦着,审食其也快步将他拉住,抚其背劝道,“一切皆听娘娘的,娘娘的话不无道理,管岫岩有的是时间收拾,侯爷无须如此恼怒,坏了侯爷与娘娘的兄妹情谊。” 建成候一把将审食其的手甩开,咬牙切齿怒目而视审食其和站立大鼎旁边的吕后,不甘心的点点头憋着火咬牙高声道,“好,臣尊您之意。”话音未落之间便怒怒的拂袖而去,连一声告辞的话都没有。 戴青看着建成候怒怒离去,努努嘴角,知道他报仇心切,戴青自己心里也是极赞成建成候的。吕后看着哥哥远去的背影,追步到殿门口倚着殿门,轻声呢喃,“本宫日后定给哥哥满意的结果。” ------------ 第三十四章 小叙衷肠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2-09 眼瞧着天色渐暗,管岫岩是生是死基本有了决定。建成候已走了半个时辰,辟阳侯行了告退礼准备退殿,吕后嘱咐他不可轻举妄动,叫审食其劝解自己的哥哥,万不可叫哥哥鲁莽行事,审食其答应后便退了殿。 待哥哥和审食其走后,原本就很冷清的长信宫显得更加冷清,恍若被隔离出去的冷宫一般,没个人气儿。好在戴青总算回来了,吕后面前也有个可以说话的人。 红轮西坠,夜色暗下来。 戴青便去后殿叫厨丞们做一些好东西给吕后,近些天近几个月,吕后遭遇了太多太多,压在心底没胃口,往往总是吃很少就不吃了,叫人将晚膳端了下去,拉戴青坐下来详问她关于出宫后代自己上香以及哥哥近两天的事。戴青都一一作答,吕后颇为满意。无人可以值得等候便去榻上躺着,眼睛虽闭着却未能入眠。戴青给吕后盖好被子窝好被角,瞧着吕后面露倦容便知她心里装着太多难事,戴青恨不能为她承担一些,愧疚怜惜无奈的摇摇头。 夜,影婆娑,人无眠。 吕后所居的长信宫早已熄灯,刘邦依旧待在临华殿里陪着管夫人。管夫人很是开心,虽然自己的身子已无大碍,但是她却口中直喊身子虚弱,不让刘邦离她半步,刘邦笑着答应。 翌日,吕后吃过早膳,便在自己的宫中闲坐着,说是闲坐,其实心底脑子里想着满是管岫岩和管夫人的事,自己怎么也想不到陷害吕灵的居然是管夫人。吕后原想着自己先前甩过管夫人两巴掌,她会严于律己,恪守后宫规矩,没成想她这么野心勃勃,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居然动自己以及身边的人。一个戚夫人,吕后已经焦头烂额,现在又多出一个管夫人,吕后觉得真是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不知如何应对,不知从何下手给自己防护。 太阳模糊着脸盘渐渐升起,天却越来越冷,时时刮来一阵冷风,‘呼呼’的卷起地上的黄叶飘飞在空中,打得脸生疼。太子这些天每日留在太子殿专心攻克学业,倒也学了不少的东西,太子仁孝,刘邦准许他五日一朝自己,太子照做。但是太子却会是每日一朝吕后,吕后倒也不厌其烦,她喜欢看着儿子在自己面前乖乖静静,她喜欢听到儿子的声音。每日来,吕后都会问太子一些东西,瞧瞧他是否真的学到了很多,太子把自己学到的全都告诉给吕后,吕后听得满意的点头。 今日,太子刘盈又是早早的准时来朝拜了吕后,还带了一些吕后喜欢吃的点心,吕后笑着叫宫女们接过,直夸太子懂事了。在一旁伺候的戴青也是希望太子多来长信宫,不仅是为了让太子多来看看吕后,也为自己能见到太子就好,太子每次来,戴青都很开心,从来都是笑眯眯的端茶倒水,没有一次黑面。这些,吕后和太子看在眼里,也能感觉得到。 听着吕后夸赞太子仁孝懂事,戴青也插嘴,说吕后真是有福气,有这么一个仁孝的儿子。吕后每每到此话,心中的烦心事才会逐渐散去,脸上重又现出久违的笑容,霎儿那么亲切,抚着儿子的肩拍拍笑了,太子也笑了。吕后越觉得太子有帝王之相,便笑呵呵的随便问他,“叔孙太傅乃儒学大宗,可有教诲你如何治民?” 太子面露微笑,对吕后拱手一揖便滔滔道,“叔孙太傅给儿臣看《管子治民》,桓公曾问管仲如何治民。管仲答曰,质信极忠,言以有礼。泽命不渝,信也;非其所欲,勿施于人,仁也;坚中外正,严也;质信以让,礼也。信也者,民信之;忠也者,民怀之;严也者,民畏之;礼也者,民美之。治以道德为上,行以仁义为本,如此便是治民之道。” 吕后拊掌而笑,“仁义与道德乃儒家的王道精髓。这个叔孙通到底还是以儒家为基。”颇为满意的点头又道,“安邦之君最该具哪种品质?” 太子无所思虑便出口而道,“臣闻‘高下在心,川泽纳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国君含垢,天之道也’。一国之君必懂如何包容一切,学会包容便知如何宽惠爱民,宽惠爱民便是富国之基。如此国君应具包容之品质。” 吕后又是拊掌而笑,“好好好,大汉基业后继有人。”戴青高兴的忙说,“太子真厉害喽,堪比三王。”刘盈尴尬一笑举茶而喝。 “礼乐射御书数如此六艺大有精髓,太子勉之。”吕后笑说。太子‘嗯’的点头。 在吕后宫中坐了些时候,太子便告辞回去,吕后亲自送出殿门外,看着儿子穿的那么少,阵阵冷风吹得太子的衣袂飘飘。吕后忙叫住他,疾步走到儿子身边,为他系好风袍的带子,拍拍风袍上占着的灰尘嘱咐,“多穿点儿,护好身子,若是学累了,歇一歇没有关系。”又拊手在太子手上道,“有空去瞧瞧你皇爷爷。” 太子点头答应,退后三步郑重的给吕后拱手一揖便和等候在殿外的安德录又回到太子殿。每次送太子走,看着太子的背影,吕后都会觉得有些怅然,她想不通,这么好的太子,为什么皇帝不喜欢却偏偏喜欢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刘如意? 在宫里闲的也无事,心念哥哥在宫外千万沉住气。装着心事过日子,时间总是过得那么慢,觉得闷闷的,没个人说话,吕后便吩咐戴青去叫薄姬过来陪自己说说话。 话说薄姬隐忍,在金华宫里过的如同隐居了似的,若不是什么重大的宫廷盛宴,若不是皇帝或者其他姬妾叫自己前去赴会,薄姬可能会一直待在自己的宫中,不出户一步。就算有时赵美人和管夫人叫自己去玩儿,薄姬都会婉言谢绝继续待在宫里,不管管夫人和赵美人叫自己是好意还是其他什么。 自上次的栾鞮公主来了,皇帝叫自己赴了一次盛宴之后,薄姬便一直待在自己的金华宫,没有出宫半步,待在宫中看看吕后差戴青送来的《吕氏春秋》《左传》等,或者就是唱唱上古的歌曲,比如《蒹葭》《月出》以解闷儿。虽是有一个乖巧聪慧的儿子,但是刘邦仿佛并不怎么喜欢,对儿子的喜欢不及刘如意的一半,薄姬倒也不争论这个,倒不如就此安静的在金华宫度过余生,身边好在有一个儿子疼爱,倒也甘心了。只是在深夜里,摸摸枕边冰凉凉的,心中冷涩苦楚,皇帝心里没她,终年见不上一面,就连儿子长这么大,皇帝都没有好好抱过他一次,每次儿子问她为什么父皇不来看他,薄姬都扭头泣下,转而红着眼眶,带着沙哑之音骗儿子说是父皇国事繁忙没有时间。这个时候,小小的刘恒总会是懂事的点点头,拉住母亲的手,炯炯有神黑黑的小眼睛是那么的清澈,是那么的没有经历过世事沧桑,薄姬看着懂事的儿子,总会把他环进自己怀里,下巴抵着他的额头,偷偷的落下两行热泪。 闻皇后召见,薄姬很快的就跟着戴青辗转到了长信宫。刚进殿便弯着腰子趋步而来,见了吕后立刻恭敬的行大礼,双手举至齐眉处躬身低头曰,“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吕后方坐于席子上,手里百无聊赖的做着织锦活计,说是织锦,其实哪有心情做,也是无奈极了,随便找来一个活儿打发时间而已。吕后‘嗯’了一声儿,戴青便扶起薄姬,按吕后之意,薄姬坐在了吕后下座,不敢与吕后比肩而坐,坐下来安安静静的等候吕后的问话,吕后不说话,薄姬绝不敢先开口,恭敬的样子使得吕后很喜欢。 “本宫烦闷,无人可以了解本宫难处,如今只想与你说说话。”吕后遂而放下手中的活计对下座的薄姬笑说。薄姬听后把身子弯的更低了,一副恭敬顺从之样仔细的听吕后说。瞧她这个样子,吕后就喜欢这样听话的女人,牢牢掌控在自己之下,岂不更好。 “放松,只是与本宫说说话,再无其他。”瞧她有些紧张起来,吕后便说,“好久不见,近日可好?” 薄姬不敢直视吕后忙说,“如旧,还好,有劳娘娘挂心了。”吕后淡然的点头,对她来说只是两个不受宠的女人说着闲话来换内心的平衡。吕后微笑道,“本宫倒是不常走动金华宫,这些天也未见恒儿,他可好?可有学习东西?” “刘恒尚小,臣妾不想剥夺他的童年且让他玩着,大一些便要他识东西了。”薄姬依旧不敢抬眼,恭恭敬敬的低头答着。吕后微楞一下,眉梢微挑,动动嘴角,薄姬倒是会教育孩子,也很赞赏薄姬,更喜欢她的态度。 期间有宫女上来加点心加茶水,也有宫女搬来香炉,顿时长信宫内殿香雾烟飘。 “此生预备如何过?皇帝他就不要指望了。”吕后端起茶水小抿一口,又放下在几案上,戴青拿来了暖手炉子给吕后。 听到这话,仿佛说到了薄姬的痛处,猛然一抬眼正好迎上吕后等候的目光,相视而对之中,吕后从她的面容上仿佛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眼神早已空洞无光。薄姬难掩忧伤和无奈,深吸一口气坚决道,“臣妾从未有指望皇帝的心,有刘恒足矣,清心寡欲也随庄子逍遥游。” 吕后满意的呵呵笑了,“好一个也随庄子逍遥游,旷达怡然。”话罢吕后给戴青使了个眼色,戴青便去后殿取了一些葛布和一个做工精致的青铜双魑香炉给了薄姬,说葛布是去年诸侯王进贡的,是越族地区最上乘的布料,也是宫廷中最上乘的布料。薄姬受宠若惊跪地稽首称不敢领受,吕后强使之接受,薄姬推让不了才叫身边的傅儿接下了。 吕后笑呵呵的对薄姬说,“在后宫姬妾中,本宫最喜欢你。” 薄姬一听吕后这话顿时心底一咯噔,很是为自己刚才的话捏一把汗,此时对她来说还好皇帝没有宠爱她。吕后说这话的意思非常明白,为什么单独喜欢薄姬,那是因为薄姬从来不受皇帝的宠爱,若是薄姬也像今日的管夫人,吕后不会说这样的话。一语点醒梦中人,对薄姬来说,吕后这话仿佛是将她点醒了,不敢再祈望皇帝能够多多关心自己,在后宫中得到皇帝的爱便成了中矢之地。直到今日,薄姬才明白自己一直处在安全线上,虽没有丈夫,但是生命得以保障。背后冒出一身冷汗唏嘘不已,战战兢兢稽首道,“受娘娘之宠,臣妾死不恨矣。” 吕后满意而笑。 二人在殿内说了些时候,吕后这才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不觉中日光西斜了,照的大殿一片通明灿烂,仿佛人的心也变得灿烂起来。薄姬起身告辞,临走,吕后叫戴青给薄姬家的刘恒带上一点儿好吃的,薄姬感激领受,吕后附手薄姬嘱咐她常带刘恒来长信宫玩,薄姬一一答应。 ------------ 第三十五章 心情沉重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2-10 翌日,临华殿里早早的热闹了起来,管岫岩今日赴任雁门。昨儿个夜里管夫人便吩咐了宫女宦官们赶制一些绵厚的衣服给弟弟带上,另外还吩咐厨丞们多做一些好吃的东西,带上到路上吃,怕弟弟到了雁门连一口长安的东西也吃不上。 吃了早膳,管岫岩与姐姐一行人到了东门前,东门外已经有一批即将陪他出发的人在等候,逆风飞扬着赫赫旌旗,被风刮得呼呼乱响,大家站在寒风之中,却不能阻止他们临行的威严。“呜――”,两旁的城楼上传来高亢凌厉的号角声,是守城的护卫吹响了启程的号角,催促着管岫岩赶紧出发。 与姐姐比肩而站,今日的管岫岩显得无比的精神,发髻梳的高高的,方字脸庞上此时已经看不出往日的惶恐和不情愿。拉着姐姐的手,依依不舍嘱咐着姐姐,“阿姐,此次赴雁门,一别多年,弟弟不在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 管夫人早已热泪两行,不舍的哭泣起来,答应着弟弟的话。管岫岩为姐姐拭去泪水,不想让姐姐难过,故而长舒一口气强颜微笑安慰道,“阿姐莫哭,只当到雁门学习骑马技术,几年后便回来。” 对于弟弟的安慰话,管夫人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听,一个劲儿的哭,虽知道弟弟去雁门是避祸,虽知道弟弟会回来,但依旧满怀不舍,双手紧紧拉着弟弟的手不肯松开。婵心上前拍拍管夫人的背,说了一些安慰的话,管夫人才将弟弟的手松开。 东方的日光渐渐照过来,照的管夫人脸上通红,周围一片灿烂。管岫岩将姐姐拥在怀里,紧紧抱着,好多年没有这样抱着姐姐了,今日抱起姐姐,殊不知姐姐的身躯如此弱小,的确需要皇帝的胸怀去依靠,只是希望皇帝不要辜负姐姐才好。 “东方的红日升起了。”管岫岩抱着姐姐道。 管夫人依着弟弟的胸膛,殊不知弟弟的胸怀依旧如此温暖,两行热泪沾湿管岫岩的衣裳。倒是临行管夫人却说不出一句话,昨夜想了好多与弟弟要说的话,还希望着千万别哭,哪知道送人离别的感情是那么的难受,今日尽是哭泣了,生生把要说的话全都忘在肚子里。 良久,才将姐姐重新看起,早已哭得梨花带雨,管岫岩又得为她拭泪,抚其背说着一些安慰的话。 “呜――”,起行的高亢号角再次吹响,那号角声声都在催促着管岫岩快快起行。 往城楼上看了看吹响号角的侍卫,朝他们做个暂停的手势,回身看着姐姐未显怀的肚子,面容多了一丝的遗憾,“只是等不得阿姐的孩子出生了。”尴尬的笑一笑,又说,“好在我会回来,只是到时候阿姐的孩子会不识得他的舅舅。” 哭得嘴角都有些抽动的管夫人,眼神坚定的看着弟弟哽咽道,“孩子永远认得舅舅,姐姐和孩子等你回来。” 管岫岩重重的‘嗯’了一声,摸摸腰间瞧瞧领口处寻什么似的在自己身上乱找起来。管夫人看的不知所措,不知弟弟干什么。管岫岩终是什么也找不到,显出失落的神情,恰着腰思忖一番,忽然眼前一亮猛拍自己后脑勺,伸手利索的将绾发髻的一个玉笄放在姐姐手心,管夫人疑惑的蹙起眉头看着弟弟,“这……” “未来得及做什么好东西给外甥,如今我急远行,只好留这个给阿姐的孩子,希望阿姐勿要嫌弃。”管岫岩笑呵呵的说。 看着手里的玉笄,一根碧玉色的长簪子,剔透温润。管夫人将它小心的装入宽大的袖袍之中,再次抬头时管岫岩已经利索的翻身上马,列入马队,身边护卫个个英武,打头的侍卫手里的旌旗半卷迎风呼啸,好有一派将士出征的情形。管岫岩未必是好将军,却是难得的好弟弟。 “保重,勿念。”管岫岩说罢,便将手中的缰绳一拉,引马而去。 “保重。”她的‘保重’二字仿佛千斤重,刚一出口便落在地上没了声响。 “驾――”,马队出发,逆风而去。马蹄声声,马后尘土飞扬,他们渐行渐远。管夫人依旧站在城门口张望着弟弟远去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人影,直到听不到马蹄声,才收回留恋寻找的目光,面露一丝伤感回城。未走几步,管夫人‘唰――’的一个转身仿佛想起什么事,看着远处弟弟驰去的方向,口中暗自呢喃,“平安归家,否则阿姐不会原谅自己。” 这是最想对弟弟说的话,可惜弟弟却听不到,只希望冷风将话传达给弟弟,只希望夜里高挂的明月捎去自己对弟弟的挂念。送走了弟弟,管夫人心里淡淡感伤淡淡安慰。 回到临华殿,刘邦此时已经走了。刚走进内殿,婵心扶着管夫人坐到榻上,担心管夫人的身体还没好利索,婵心便让她躺下来,抖开被子给她盖上,然后窝好角。一个丫鬟端着熬好的汤药送过来,看着管夫人已经躺下,便交给婵心处理,对婵心说这是皇帝临走前特别吩咐的,说是叫看着管夫人喝下,自己才能离开。婵心笑了笑,挥手叫丫鬟下去了,走到榻边问了管夫人要不要喝药,管夫人说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再喝药反而对孩子不好,于是便将药放在几案上,陪着管夫人说会子话。说累了,管夫人也差不多睡下了,婵心这才起身端着已经凉半截儿的药离开大殿。 关好门刚转身,眼前出现一个熟悉的人物。婵心面容平淡的行了素礼,“参见戚夫人。” “管夫人在吗?”戚夫人刚上台阶两步便看见婵心端着药下台阶,便趁势而问。 平时婵心就不喜欢戚夫人,婵心比管夫人聪明得多,看出戚夫人的用意,她是想利用管夫人帮她自己达到目的。可是管夫人自己却不知道,即使知道也不生气,继续为戚姬效力,本不想管夫人和戚姬搅在一块儿。婵心便淡淡的说,“夫人身子微恙,已经睡去,戚夫人有事的话,择日吧。” 话罢便行了告退礼下去了。瞧着这个丫头忠心耿耿,老实憨厚的样子,戚姬倒是很欣赏她,看出婵心不太喜欢和自己多说,想一想是为她的主子,也没责怪。 “傻人傻福,管夫人的丫头不比我的荆倾差。”戚姬眯细着眼睛看着离去的婵心说。荆倾一愣笑了笑,“极心无二虑。” ------------ 第三十六章 关中盗贼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2-13 管岫岩方走不过两日,刘邦登高望远皇城阙外,却瞧见尽头处一片毫无生机之气。行走于内城之中安静的立于枯树之下,仔细听听城外,也没听见街上人们的吆喝声儿,加上已是入冬时节,看哪儿哪儿都是万物具灰,不见一点绿意,一切显得死气沉沉。宫内无事,刘邦回到宣室殿吩咐谒者,召见丞相等几位大臣。 下午,丞相萧何,绛候周勃,颍阴侯灌婴,以及安国侯王陵奉诏入宣室殿。几人脸上愁容密布,萧何与其他人规矩的站在下方,刘邦蹙着眉坐在榻上,一手捏着额头画着圈看着殿下的人。殿中除了这主要的几个人物,还站立着长安城的县令以及一个职位是三老的上了年纪的老头,他们也是奉诏入宫,比萧何他们还早来一步,已等候在宣室殿。看到真实的皇帝隆准而龙颜,果是有帝王之相,紧张的直打哆嗦。 对于长安县令以及三老的到来,萧何与其他几位同僚都没想到,今日见到皇帝把下边的官吏也召进宫来,心想皇帝是要问他们最近长安的大小事情了,觉得皇帝果真办实事,心底觉得皇帝英明。 对于两个不同阶级的官吏,刘邦首先给他们作了介绍,他们对彼此拱手深深一躬。互相认识之后刘邦也说明了此次将他们召进宫的原因是想听听下边官吏反映的长安真实情况,看他们对于关中最近发生的重大事情是如何做的。萧何他们深明此意,打心底佩服。 刘邦坐于榻上,手一挥,叫大家各抒关中这几日之见,不论大小事皆可上报。 长安县令见到皇帝便想着出彩一把,上前一步拱手作揖朗朗道,“皇上,最近关中地区盗贼猖獗,屡屡危害乡里,百姓不堪忍受,屡有搬迁之户逃往巴蜀或关东,天子脚下如此猖狂,况权不能制地者岂不甚乎?”又说,“臣已经做了防备,仍然不止,如何?” 刘邦一声不吭呼着粗气沉着脸冷眼瞧了萧何他们,又略微的在长安县令和三老身上停了停,上下嘴唇纠结的抿到一起。 “皇上,不止偷盗这么简单,强占民女,更甚时则放火杀人……”县令旁边的三老继续说,未说完便心下一亮猛然后退一步站回原地,不明皇帝脾性,更瞧见皇帝蹙眉黑面便不敢多说。 刘邦瞅一眼三老又不吭声侧倚在榻边眯细起眼睛一副沉思。萧何身边的周勃又出班奏道,“对于严重的盗掘之事,臣还听说,最近秦始皇陵屡遭被盗,虽是陛下称帝以来,下诏看守秦始皇陵,但是皇陵内部的金银玉器一直是盗贼之所欲,所以他们对于律法却是冒着生命无视。”话罢脸周勃也是小心谨慎的看了一眼上座的刘邦。 刘邦黑沉着脸火气将脸憋得通红,脸上满是反感愤怒之容,手捏的咯吱作响重重的锤在面前的几案上,震得案子上的竹简抖三抖,大声斥责一句,“竖子!敢欺朕之苍民,不使之伏法,朕何以谢民?”斥声震天,吹胡子瞪眼,包括萧何在内的高级官吏都不敢言语,恭敬的站立一边,躬身低头。 刘邦含怒一手指着萧何忿然说,“丞相,对此,你的律令中该当如何?” 萧何闻言忙上前一步,拱手一揖,“对于盗掘一刑,罚罪有轻有重,轻者司寇戍边,重者或弃市或腰斩。” “斩斩斩,不斩何为?”萧何话音刚落,刘邦便接着话柄不歇气儿的挥着手说,听不得有人给他捣乱,一听便觉得心烦来气。急着挥手要萧何照做,对那些盗贼们统统处以斩刑,不论他们盗掘的轻重。 萧何心底斟酌面露难色,转头看了看王陵,周勃以及灌婴他们。王陵立刻明白了,与萧何对视一眼便上前一步,拱手作揖,“皇上三思,海内久经战火,人口仅于战国以来十之二三,锐减之甚。关中又是大都,人口却不及关东,北部又临匈奴,人口不足之余,更无戍边之守卫,陛下称帝以来,已经鼓励农耕,不误农事农时,鼓励婚育以增人口之数,对于犯小错者,陛下时时能够宽怀包容,以言语惩戒,民便不敢有所犯。如今盗贼四起是为大错,同样需要陛下宽怀明察,我朝尚在修养时,开国后又秉持轻刑慎罚,盗掘之因,陛下未查清,怎可随便下诏斩杀黎民。” “盗就是盗,何来缘由?”刘邦大吼一句,一手捶翻了几案上摞着的几卷竹简,身边的宫女宦官忙来整理,被正在生气的刘邦愤怒的一手推开,吼道,“起开。”宫女宦官们便恭敬小心的退后待命了。 殿里顿时沉默而尴尬,有的有话此时也不敢说,怕被皇帝骂;有的确实没办法干着急,没见过此场面的长安县令和三老被皇帝的脾气彻底吓怕了,再也不敢多说一句。以往从未进过宫,不了解皇帝的脾气,如今总算见识了,真为自己刚才的话感到后怕,是不是就因为自己说了这些话,皇帝才这样发怒的,同时感到在皇帝身边做事的这些高级官吏们真是辛苦。县令和三老不约而同的瞥一眼前边站着的丞相,丞相弓着身子一副恭敬之样立于皇帝的怒吼之下,心里颇为佩服老丞相的定力。大殿中沉寂了良久,刘邦生闷气,大臣们不敢言语。 “君侯既说有缘由,缘由为何?为朕解说。”刘邦话语中夹杂着愤怒,平淡而又怨愤的叫王陵说。 王陵出班,没怎么思考便小心翼翼的拱手一揖,“一为生活窘困,二为身后之利。” “前者可原谅,后者不可原谅。”刘邦说。 “臣听说一些关内侯得到陛下在汉五年给予他们食邑后,便追求奢侈与同僚比着剥削食邑范围内的百姓,还有一些货殖富贾们大量低价购买百姓农田,百姓不得不自卖为奴,却终归无法忍受他们的剥削,才走上盗掘之路。他们不想贫穷被人欺,于是以偷盗富家或者诸侯王陵之墓换取金银玉器以备身后之用。臣认为他们性本善导其路必能回归正途,臣认为他们不该杀。”王陵说。 萧何周勃他们听之在理,原地彼此点头示意。 刘邦犯了难,那些关内侯全部是他楚汉战争之中的直属将兵,刘邦很恩宠他们,规定‘七大夫以上者皆令食邑’‘赐不为吏及宦皇帝者,关内侯以上比二千石’等惠利政策。只是利令智昏,利益使得他们私心膨胀巧取豪夺百姓。货殖们历来都不是统治者所喜好的,他们好利多诈而巧法令,以金兼并农田膨胀自己的私利。刘邦既心痛又生气,叹息道,“压迫百姓的关内侯曾经皆为朕的属兵,恩宠他们给予他们食邑,今日所为令朕心痛。”底下大臣皆是唏嘘不已。刘邦觉得王陵的话在理,思忖良久计上心头直起腰杆子道,“既是这样,那么前时有人上奏说要在渭水泾水之边修筑几条渠道,以灌溉来年的农田,想法子抓到偷盗之人叫他们去修,以资补助每月二金。不修者,也可戍边,如长城之边定居者,且大肆养马者免除徭役十年,且每月三金。再不奉旨者,尽数修筑咸阳原的长陵,每月俸三金,准两日假。还不奉旨者……”刘邦眼神与众人眼睛相对良久,才吐出一个字,“斩!” 刘邦话罢,萧何便带头上前拱手一揖,众人齐齐高声赞道,“皇上圣明。” 刘邦不屑一顾的邪笑起来,轻松的靠在榻上‘哼’了一声,自傲道,“到底是凡夫俗子,岂能难倒帝者乎?”又说,“对于秦皇陵,绛灌二位将军多派人看守,不得有人随便进入;对于原六国先辈祖陵,也多加派人守卫,对于守卫者,每月俸二金,免徭役。对于近几日屡遭偷盗之户者,萧丞相酌情处理,或免徭役二年或免赋税二年,对于已经搬迁巴蜀或关东者,不必召回且按形势便罢,尽可能的将其编入当地之户。至于货殖之人要适当的压制且允许他们正常贸易活动。至于骄横的关内侯,务必使他们交出自卖为奴的百姓,不然去爵位徙西蜀。” 众人躬身作揖,山呼万岁。 ------------ 第三十七章 长陵之行(上)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2-15 刘邦笑呵呵的做虚扶之样叫大家起身,眯笑着落在萧何身上道,“盗贼一事还需丞相处理,以百姓为本寻个好法子平衡关内侯、富商大贾和百姓的利益,保证明年的农田里看到笑容满面的农夫,保证关中夜里少狗吠之音。” 萧何领命便行了告退礼礼出去了。刘邦又与长安县令和三老说了会子话,问他们家住哪里还有何人、家中是否有存粮过冬、一年收入如何、以什么为收入、所在郡县郡令郡丞办事如何、所在地民风如何、当地祭祀等等诸事。县令和三老怕了皇帝的脾气,也怕说了惹到一些官大的人,遂而七分真实三分谎的回答了皇帝的问话,刘邦听不出遗漏便叫宦官拿来几锭金给了长安令和三老,他们推脱不敢接受,宦官说皇帝赏赐不可不要,他们才欣喜的捂在宽袍大袖中跪在地上磕了个头便也告辞出去了。 灌婴瞧着三老拿了金子的高兴样儿笑道,“这就叫孔仲尼常说的‘富贵而以其道得之’了?” 王陵周勃面面相觑笑着打趣灌婴道,“灌将军也如司马穰苴那样‘文能附众武能威敌’了,呵呵。”殿上刘邦先捋髯哈哈大笑起来,指着灌婴道,“是了是了,君侯果如田穰苴文武皆具。” 平时刚强直爽的灌婴此时也脸红起来,低着头摸着后脖子嘿嘿一笑道,“臣如何敢与先贤兵家司马穰苴作比?” 周勃嘿嘿一笑,继续打趣,“呀!不比田穰苴可比淮阴……”话未罢心下一亮便立即停住,‘啪――’的一声轻扇自己一个嘴巴,瞥一眼榻上的刘邦,低头朝王陵吐了个舌头。刘邦呵呵一笑接话道,“是了是了。”笑容即止,殿内又恢复了安静。刘邦坐于榻上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搁置在几案上玩弄着和蓝田玉做成的玉蟾。‘哐当――’一声跌在案子上,无了兴趣玩耍便起身甩了甩宽袍大袖走至殿门外,两手背后瞧着远处的山峦灰蒙蒙的一片,殿外的凉风迎面吹来萧肃顿显。王陵周勃灌婴跟过来随着刘邦的视线望去,正是渭北的咸阳原方向。 “半年没去长陵,也该去看看了。”刘邦瞧着远处转身对身边的王陵和周勃灌婴说,“现在可行么?”王陵周勃灌婴拱手一揖威武高声道,“臣等随时侍驾。”刘邦笑呵呵的挥手叫他们去安排。 皇帝要过渭水去咸阳原,周勃灌婴暂时作为他的护卫,传了宦官赶紧告诉给腾公夏侯婴预备銮驾,即刻出行。在夏侯婴预备之初,刘邦又特意传召了先前刘如意的太傅陆贾以及高起和尚在京师的连襟儿樊哙,他们接诏后慌忙放下手中的事情,匆忙忙的赶来前殿和皇帝会和。 大臣们拥着刘邦上了车驾,原本大家都准备了自家的牛车和皇帝一道同行,但是刘邦想与他们一路上说说话解解闷儿,所以特意取消了他们的专用牛车,允许他们君臣公用一个车驾,夏侯婴驾之。大臣们纷纷受宠若惊又敢不从命,‘半推半就’的坐上了皇帝的专车,他们之间好些人没有和皇帝共坐过,除了樊哙曾经做过他的参乘之外,别人不习惯之余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不太大的车驾里挤满了人,个个挨着彼此弓着腰沉默不言,鼻气此起彼伏的响起。末座的樊哙却只顾拉着帘子往外瞧,呵呵的笑着说秋末冬初霎是寂寥,落红满地枯树满山人也没了劲头。其余大臣皆称是便再不多言。刘邦看出他们的紧张和不习惯,呵呵一笑捋着美须髯道,“莫要紧张,朕不过是与众贤臣同游,古之贤臣哪有怕其君者?且心腹宽敞,敞怀共话即可。”将手抚在身旁坐着的王陵背上拍了拍。 “遵旨。”众人拱手听命。 刘邦笑了笑,掀起帘子眺望远方,车驾已穿行在广袤无垠的渭川平原上,平原中模糊的一片枯黄,寒风吹过恍若波澜此起彼伏,远处大浪滔滔的渭水哗啦啦的响彻平原。刘邦微笑着点头称好,车驾路过之处莫不是肥沃之田沃野千里。入冬了,田里看似无饱粒之粟,却是来年丰收之大景。车轮辄过,无边之田漫入刘邦眼帘,心想着长安的百姓总算是有田了,觉得欣慰转身笑说,“百姓得田地,朕无愧于心了。” 王陵第一个蹦出来说,“陛下错了,这不是百姓的田地,这是附近的官僚和富商大贾兼并的农民的田地,农民附属于他们,得到的田地极少。” 刘邦脸上霎时变了表情,黑着脸怔怔的看着几个大臣,目光不相信的在几个大臣身上游移,几位大臣们对此却是点点头。“朕已下诏开放了故秦之苑囿园池给予京师百姓改以耕种,他们安敢欺朕,安敢夺取百姓生命之田?”刘邦高声一吼吹胡子瞪眼,众人顿时缄默不言。 刘邦一手抓住身边王陵的胳膊,目现怒火坚定嘱咐道,“回宫后,君侯找到萧丞相让他处理这件事,既是地主官僚兼并农田,为何无人上奏朝廷,若不是朕今日出行,怎知有这事?公等实不负责任尔。” 别的大臣无敢多言,唯有连襟儿樊哙拱手作个揖,敞开嘴巴声若洪钟滔滔不绝的禀报着,“皇上,此等事世世不能杜绝,且有官有民官民共存,等级不同便会永久存在此等不平之事,可减少却杜绝不止。此前丞相已发榜告诫官僚地主速把农田还与百姓,但也只是形式上交还,实则百姓依旧依附于地主阶层。” 刘邦听得完全黑了脸面,龙颜大怒道,“此等竖子!想必那些成为盗贼的农人就是被他们逼迫的。”长呼一口气轻捶眉心处沉淀一下情绪良久才道,“惟利尔不能绝也。公等且怀有百姓,朕稍感欣慰,只是还需下诏发榜以朕之名索回兼并之田,且列下单契田款,官民互不欠。若不归还者彻查之后,必有重罚,他们即使不能全数归还,也得让百姓每年有所富余。不然何来赋税?汉五年,念他们伐秦灭楚有功,朕已下诏特令其等食邑,何敢再索民田。” 在一旁安静不语的陆贾听得皇帝话音刚落便直起身子坚定的对皇帝说,“皇上圣贤,孔子曾说‘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皇上有心索回兼并之田,其意本正。陛下又乃人主,发号令于天下孰敢不从?臣以为发榜索田,且要官民列单契田款,以让百姓真正得其田实乃必要。” 大家听得陆贾所说在理,赞成着点头。刘邦也微微有了笑容,目光温和的投向陆贾这边,笑着说,“陆公好才华,朕不明白当初如意为何要决心辞掉你,陆公真乃孔子追随者,句句离不开孔孟之道,且要说的是句句在理,朕有陆公在,必然无忧。”笑呵呵的看了看几位大臣们,他们也跟着皇帝哈哈笑了起来,拱手称赞陆贾的口才与智慧,陆贾几次三番推脱不敢授受皇帝之赞美,但是心底却也开心。 刘邦果真认为陆贾是个大才,呵呵笑道,“陆公乃贤才,朕当以重金厚待,陆公智慧学识不输太子太傅叔孙通。” 陆贾更是受宠若惊,连连低头作揖推脱道,“不敢不敢,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臣出言乃分内职责,实不敢受领重金。叔孙先生博士也,学识渊博,融贯古今,臣比之甚差。” 刘邦又捋髯大笑了,众人也跟着笑着称赞陆贾的智慧。刘邦笑说,“刚刚才说陆公句句不离孔孟,果然是嘞。不过好一个‘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望众公记着这句话,且上心才好。” 众人皆曰‘奉旨’。刘邦想不到出行还能解决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十分觉得应该多出来走动了解民情。大家在车上陪着皇帝说话,大部分是皇帝说什么,众人跟着附和一下,他笑大家也笑。 车驾又行了一段路程。刘邦又道,“自登基以来,朕接连下诏鼓励农民生产,且要各阶层官吏勿夺农时,但是现在看来效果不大,却是为何?” 王陵又说,“秦末起义加之四年楚汉战争,劳民伤财,陛下接的是满目疮痍的烂摊子,想要恢复经济仅一两年是做不到的,人口又锐减,各种矛盾频繁出现,加之平定一些诸侯王的叛乱,征兵之余又造成扰民。” 王陵的话大概刺耳使得刘邦面显不悦之情,随意的捏了捏额头,鼓了鼓嘴巴不语。见皇帝脸上又没了笑意,陆贾又说,“好在陛下怀有贤德之心堪比西周文王。尽可能的遵循黄老无为而治,下诏进民爵,下诏修渠道,下诏持十五税一,下诏开放山川林泽给予百姓垦种,更有汉七年的‘民产子,复勿事二年’等等如此惠民之策,非陛下不能行也。只是成就成于悠然岁月间,休养生息不在朝夕在于相对长久。” 听得陆贾的话,刘邦却感到一丝欣慰,他的话总那么委婉不像王陵那么直,惹得刘邦不愿听,脸上重又有了笑容,赞成的点点头。 见大家各抒己见的说着,一旁从未说过话的周勃显得惭愧起来,摸摸后脑勺羞愧道,“臣有愧,不为陛下出言,心如蚁爬难受。臣愚钝,每在各位说完,臣才能觉得事情当如此。” ‘噗嗤――’一声大家都笑了,身边的王陵陆贾各自出轻拳捶其肩笑道,“绛候乃大将,镇守或讨伐,我等均不如君。” 刘邦听了也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连连称说绛候憨厚敦重。就连赶车的夏侯婴听着也笑了。顿时车内外都笑成一片,仿若不存在君臣只有朋友。 ‘驾――’尖锐刺耳的一声鞭响抽在马背,夏侯婴驾车缓缓驶向长陵。 ------------ 第三十八章 长陵之行(中)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2-17 长陵离长乐宫和未央宫不算远,过了渭水再走半个时辰就到了。车驾慢悠悠的走了一程,车里刘邦带头哼着家乡沛县的歌儿,“红日落兮鸠雀儿回,高山静兮猿声吠,囱烟起兮小儿欢,明花嘻兮待尔归……”樊哙周勃等人也都跟着哼唱起来,陆贾灌婴不是沛县人不会唱,听皇帝他们唱的歌高亢而富情愫,陆贾灌婴拊掌称赞。‘驾――’的一声,赶车的夏侯婴往里说道,“过渭水嘞。”刘邦掀起帘子一瞧,美丽清澈的渭水哗哗的流着,车子行过渭水石桥,顿时桥面迎来一股凉风,刘邦又放下帘子打个冷颤,搓着双手咬牙道,“果真冷了。”又走个大约二里地已模糊的瞧见长陵;已然可以看到高耸的咸阳原顶部突兀着;已然可以感觉到修建长陵的工人们低头躬身分工明确的做活,彼此之间不语,只为自己的工作不出差错就好;已然可以看到工人们每日每夜忙进忙出疲惫的身影;已然看到长陵的人面无表情弓着腰子低头做工的沉闷场面;已然可以想象到他们辛劳背后那些在家等待丈夫或者儿子的女人和老父老母们。 车子行到了长陵口,前方是个不太陡的山坡路途崎岖不好走,夏侯婴掀起帘子告诉了里边的刘邦,刘邦准许在这儿下车。夏侯婴跳下了车驾,掀开帘子等待他们下车。王陵周勃他们先下立于车子左右恭候刘邦,大家都下去了刘邦才从自己的銮驾里缓步出来,刚探出头就仰起细看着长陵周边的一切,将手搭在额前看了看咸阳原的上空,一片澄明一片湛蓝,冷冽的寒风里夹杂着清新。刘邦捋髯呵呵的笑了笑,然后在夏侯婴高起等人的搀扶下下了车驾。 拽拽身上的玄黑色且领口绣着飞跃的腾龙纹理的风袍,突兀的说一句,“真是个好地方。”转身眯细着眼睛看了看身后的远处,正是与长陵正对着的未央宫,霎然间长安城都尽收刘邦眼底,偶有丝丝炊烟飘然升空;偶见枯树杈上乌鸦秃鹫‘哇――’的叫着扑棱几下翅膀又钻回巢中;偶有树叶被风吹的萧萧而下。再看看东部,正是关东广袤地区,仿佛越过黄河越过函谷关,仿佛看见了关东所有人都在对着自己朝拜。 刘邦指向了眼睛看去的方向对身边众臣们说,“这个地方选的甚好,风景极佳且对看未央长乐二宫,对看整个京师长安。”颇为喜欢自己的说辞,又邪笑道,“还可以俯视关东六国,你们说这个地方不佳么?” 众人皆拱手弯腰曰‘甚好’。刘邦这才真正喜悦的仰天大笑了,捋着美须髯笑眼眯眯的往长陵那边走去,左右两边由王陵周勃陪着,身后跟着高起陆贾樊哙灌婴,六个人依然按着文左武右的在朝顺序走着。一路上说说笑笑,说一说最近的状况,说一说长安转为兴盛的喜悦,笑一笑微时各自的好笑之事。诸如樊哙怎样屠狗,卖的狗肉缺斤少两,惹来沛县众乡绅豪杰以及一些老百姓的反感厌恶。记得有一次由于少了几两肉,一干人追的樊哙满街跑,最后还是多给了几两肉息事宁人,被警告再如此的话,就把他和他的媳妇儿儿子赶出沛县。诸如周勃织的席子刚用没三天就散架了,别人寻来算账,周勃已经逃之夭夭,几天后回来,没想到一些人还堵在门前不肯罢休,周勃只得好言好语的赔礼道歉,众人才在喋喋不休的骂声中逐渐散去。几个人说笑着当年的糗事笑红了脸。 走过黄色的沙丘,走过崎岖的小路,走过看似无主的废弃农田,终于近距离看到了长陵。早有人探得皇帝已经来到长陵,于是刘邦一出现,大家‘呼呼啦啦’赶紧停下手中忙碌的活计,无论老少纷纷疾步趋来跪在他的脚下行稽首之礼,皆曰,“皇帝陛下长乐未央千秋万世。”黑压压跪了满地,山呼滔滔一片。 刘邦疾步走到他们前边做搀扶之状,“诸位快快平身。”看着眼前这些为自己修建长陵的乡农们,刘邦想起了微时的自己,自己年轻时去骊山服徭役的时候像极了此时的他们。看着他们身上沾满灰渍的破烂衣服,入冬很久了,他们身上依然衣着单薄,穿着草鞋冻破了双脚,他们个个脸上显露出许久没有休息过的疲惫之样,即使是一些少年也显出一副老气横秋之状满脸泥土。有些上了年纪的老者脸上布满了沟壑纵横的皱纹,几条皱纹之下那双失去光泽和希望的空洞之中略微木然的眼神,那被日光晒得黝黑而发绿的皮肤,让刘邦此时有了一种强烈的挫败感,他的子民并未真正得到过甜蜜。 刘邦将目光停留在眼前两个老者身上,看着他们的衣衫褴褛头发蓬乱胡子拉碴,长满茧子的双手,嘴唇处有丝丝冻裂干涸的痕迹。他们正谨慎胆小却又显得茫然的看着眼前从未见过的皇帝,他身着玄黑色风袍,头上冠着鎏金笄子,留着美须髯,一副隆准而龙颜的高贵模样,正是这一排帝王相,这俩老者不敢轻易和他攀谈,紧张在原地彼此互相惶恐的看看,两条细如枯枝的老腿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一步。 刘邦一阵歉疚,往前一步将自己的双手伸出,对他二人道,“恭请二位长者分别摊出一只手。” 俩老者不知所措中沧桑的老眼里浮起惶恐战战兢兢的伸出自己的一只手,小心的看着皇帝要干什么,心想着是不是自己犯错了皇帝要责罚。长陵的老少们茫然的看着皇帝与老者,刘邦身边的大臣们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诧异的面面相觑看着皇帝如何做。 刘邦怔怔的看了一会儿,心中的歉疚跃然脸上,一把将他二人的手握住遂而觉得钻心窝的冰凉,忙将他们的手暖在左右胸膛。长陵老少皆哗然皇帝的作为,惊讶的大张起嘴巴互看彼此。跟随刘邦的大臣们亦是摸不着头脑,樊哙更是以为皇帝此举不妥,担心有作乱者趁机发难准备上前制止,陆贾拉住樊哙制止摇头示意。两位老者受宠若惊一般吓得大惊失色‘啊呀――’的一声叫出来,慌忙之中从刘邦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不安的跪下惶恐祈求,“草民有所冒犯圣上,愿领罪。” 看着地上受惊的两位老人,在场的高级统治者都感到一种心底的悲凉。刘邦微微叹气,躬身扶起地上的两个老者,附手其胳膊,“二位长者今年春秋如何?” “年六十六。” “年六十四。” 两个人怯懦的弓着老腰如实禀报自己的年龄,生怕刚才的举止得罪皇帝便不敢抬头。 刘邦‘嗯’的点点头,看了看左右大臣们,解下自己的风袍给其中一位看起来身体最差的老者披上,那老者忙推脱称不敢领受,死都不肯接受,怎奈刘邦的一声轻斥,他倒是乖乖的穿上了,感激涕零之余道一声,“圣上果真心怀天下百姓,草民拜谢了。”话罢便要感激的下跪,被刘邦的扶起。 看着皇帝如此礼遇长者,其余修建长陵的老少们甚是为皇帝的言行举止感动,竟默默而泣起来,有人眼眶红着眼泪未掉下来,没有见过皇帝如此亲民以至于今日见到了很是感动,如同遇见了百年不遇的明主。长陵老少们都把目光聚集在刘邦身上,大家不由得都往前走了一步,对皇帝满怀希冀翘首而盼,刘邦自是感到大家对他的热切期待。 ------------ 第三十九章 长陵之行(下)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2-18 刘邦看着人群里一个较为年轻的小伙子问,“你年龄几何?” 年轻小伙朴素的目光迎上皇帝威严有神的眼睛,略显稚嫩的小声答道,“草民年十五。”小伙紧紧抿起嘴巴唇紧张的看着皇帝,手指不停的抓着裤缝儿。 刘邦又问,“何因来修建长陵?”“家中窘困,老父去世多年,老母寒疾在身,蓬荜之家无能缴纳赋税便主动来长陵抵税。”小伙说罢眼眶泛红起来低下头。刘邦悲怜的长呼一口气,拍拍小伙的肩膀做安慰。将宽袍大袖甩在背后朝着大家问道,“诸位修建长陵多长时间了?” 答曰,“一年半”、“三年”、“自陛下登基第二年就来了。”诸声不一。 刘邦又问,“家住何方?家中可有父母兄姊?” 答曰,“家住河内郡沁水县”、“河南郡中牟县”、“上党郡长子县”、“家中独有白发苍苍的老母”、“有双亲和幼弟”等等之音,都是家庭条件不好而出来服徭役的穷苦百姓。 刘邦默然良久,又道,“家中田地多少?一岁收成如何?” 众人皆缄口低头不言。 问了一通,刘邦心底已经波涛四起面露愧疚,前走一步举起老筋暴起的双手左右一搭低着头对着眼前的修陵人深深一躬。大家受宠若惊赶紧以礼还之和皇帝相对而躬。刘邦起身依旧做虚扶之样叫大家赶紧起来,说道,“诸位听朕说,你们很快就会得到原有的田地,丞相会处理好此事。除刑犯之外年不越二十三者,年逾五十六者,今日可以交接岗职回家;家中独亲者亦或是家中唯一梁柱之才者,今日交接岗职回家;家离长安远者,岁末从未归家者今日交接岗职回家。凡有爵位者且年岁五十六以上者、没有爵位年岁六十以上者皆赐王杖、免老。凡参与过修建长陵的免徭役三年,愿意留下来的免徭役六年,且岁岁赐米赐酒。”赐杖制度是汉初对持杖老人所采取的一种赋税政策。免除老人的赋税差役负担,持王杖者均得官吏的尊重,任何人不得打骂持杖老人。免除持杖老人的市税,允许持杖老人经商而不收取赋税。持杖老人的生活待遇比照六百石的官吏,犯罪者可从轻处理。免老制度是对达到年龄标准的编户齐民采取的一种免除徭役的制度,有爵位的免老者年龄方要达到五十六岁,无爵位的免老者年龄需达到六十岁。赐米赐酒制度本是对年逾九十或更高年岁的老者采取的一种优惠政策,修长陵的老者最大也不过七十岁,刘邦便迫不及待的赐米赐酒最主要的还是想要留住修陵人。 刘邦身边的几位随行重臣不约而同的点头称颂他的正确言行。皇帝话音刚落,众人便高兴的欢呼起来,原先的那个年轻小伙最是高兴一步蹦起来,手舞足蹈的欢呼皇帝圣明。“哎哟――”刘邦被年轻小伙不小心碰了一下退出几步远,险些跌倒,身边大臣们赶紧接着刘邦,怒视小伙不知礼数,樊哙更是拽过小伙叫他向刘邦磕头谢罪。那小伙这才觉得自己过于兴奋不小心用手推了一下皇帝,当时没注意是谁竟不知就是皇帝。小伙吓得魂魄出去七分哆嗦而跪,未跪下去刘邦呵呵一笑扶起了他,笑意迎人的挥挥手称无碍。 大家继续彼此而对原地欢呼雀跃,个个脸上洋溢起久违的笑容,朴实无华而又纯粹自然,仿佛是遇到春风拂面,清泉润心田,冬日暖阳高照一般,十分感激皇帝的金口玉言。 看着大家如夏花一样笑开了,刘邦心底真正高兴起来,面容上却保持着一贯的帝王作风只是捋髯随大家淡淡而笑。大臣们也佩服起皇帝来,陪伴皇帝如此多年倒也知道他能做出利国利民的事,丝毫不需要多少考虑便轻松的解决了所有事。 “皇上圣贤,如今又赢取了天下民心。”高起高兴之余一步跨到皇帝面前拱手称赞刘邦。 刘邦笑呵呵的转身对他微点头示意拍了拍他的背。 陆贾是儒家思想的追随者,儒家思想最核心最需要提倡的就是实行‘仁政’,看到皇帝所作所为皆符合儒家思想,便也上前拱手称赞道,“皇上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亲亲而仁民,赢得天下心。” 刘邦早已习惯了陆贾略带儒家之语称赞自己,虽没读过多少圣贤书,可也知道‘不忍人之心’乃是儒家的一种同情仁爱之心。听得陆贾如此夸赞自己,刘邦遂而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刘邦仰天长笑之余,大家却是不约而同的跪了一地,山呼,“皇帝陛下万岁,恭愿天朝国运昌隆,恭祝皇帝陛下龙体康健。” 刘邦微笑着蹲下一些做虚扶之样叫大家平身,几个大臣见势忙扶了一下前面的几个长者,长者拱着沧桑的双手连连说着谢谢。 大家拥着刘邦听他说教,刘邦说既已下令,他们就不必在这儿,现在即可收拾东西回去,大家感激之余对刘邦再拜稽首,“我等贱民至死不背陛下。陛下和皇后的恩德,我等贱民没齿难忘。” 刘邦楞了一下,心底自咐,怎么和皇后扯上关系。但没多想就笑着点头挥手叫大家各自离去。一些符合刘邦下令条件的人放下手中的活儿收拾东西逐渐离去了,走了好远还留恋感激的回头朝刘邦再次躬身做个揖,感谢给予他们甜蜜之路的皇帝。刘邦挥手叫他们远去,一帮衣衫褴褛精神矍铄的老少们这才相跟着回去。 剩下一些刑犯之人和一些愿意留下来的人恋恋不舍中重又恢复了刚才的活计,逐个儿的离开皇帝干活去了。看到众人皆离去,有人犯了愁,樊哙首先站出来,一脸担忧说,“陛下怀德众人皆知,如今人去多半,如何修建长陵?” 其实大家都有这个想法,刘邦倒是没怎么多想这些,听樊哙如此一说便‘嚯――’的一愣猛拍自己额头,一时犯了难敛起笑容挠了挠脖子,前走三步一手恰着腰子思忖一阵,不足半盏茶的功夫便眼前一亮咧嘴一笑回身神秘道,“明日下诏关东诸郡县狱讼案中犯五刑之人送到咸阳原修建长陵,不是还有那些盗贼么?”一手拍在樊哙后背笑问,“屠子,现在明白了吗?” 樊哙一听乐了,皇帝好久不叫自己屠子,这一叫起来樊哙甚是感到亲切了些,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嘿嘿一笑憨厚道,“还是邦哥高明。” 樊哙居然卖弄起自己与皇帝的关系,连皇帝称呼都不叫了,改叫原先的‘邦哥’。刘邦乍一听有些摸不着头脑,微楞一下便哈哈笑了起来,撂起一脚轻踹在樊哙屁股上笑骂道,“你个屠子真会找缝儿。” 王陵陆贾之辈皆被这俩人给逗乐了。在长陵口待了些时间便往里走去。转了几个偏寝往北继续走了没多久,有人突兀的喊了一声,“那不是皇后的肩舆吗?” 闻得此声刘邦笑脸收起,恰着腰扬高脖子眯眼一看,举着红罗伞盖的人坐在土堆上左右观望,旁边安静停着一架红漆黑幔帐的肩舆。心底自咐皇后何时也来了长陵,莫名的捏了捏下巴尖儿前走几步往里探头探脑看着。 “皇上,也许皇后娘娘在里边。”周勃说。 刘邦拽住一个干活的年轻人问,“这……皇后来了么?” 年轻人低头道,“就在里边督促着。” ‘哦’了一声,挥挥手叫年轻人下去。看着肩舆刘邦纳闷儿起来,不知道吕后什么时候来的,朝走了不远的年轻人追问一句,“什么时候来的?” 走了不远的年轻人赶紧回头说,“不过半个时辰,但是常常都会来的。” ------------ 第四十章 长陵之行后续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2-19 自己已经半年多都没来了,平时也不去长信宫,也就不知道吕后每日在忙些什么。今儿个看来吕后闲的没事干的时候就会来长陵看着。看来这皇后确实当的称职,看来皇后真是不同于别的女人,别人只知在宫里吃饱穿暖就好,可是皇后却不闲,倒显男儿之风。想起微时在家的时候,家里的一切全是老婆吕后说了算,自己奔波在外,回家后即使有什么不同意见也没资格和吕后较真儿,吕后管着自己。当了皇帝之后,虽然吕后不那么敢管自己,自己也不怎么怕吕后,可是在一些政治性的事情上,自己还是不如她做得好,她对不同的事情有诸多的看法见解,这是吕后与别人区别最大的一处。刘邦这一来,长陵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一路走来的寝殿墙壁上已经画好了绘制图形的区域,工程更是稳固进行。 随行人帮着观察长陵内的一切,看看这儿摸摸那儿,指挥指挥这里叮嘱叮嘱那里,留刘邦一个人待在原地好一会儿。刘邦随心的转在周围看着忙进忙出的留下来修建长陵的年轻人,时而动容的动动嘴角,径自一人往里边去寻吕后。 随行大臣们瞧见皇帝往里边走去,对着那些修建长陵的人嘱咐了些便也赶紧跟随皇帝进去了。周勃樊哙两个武将一左一右时刻护卫在皇帝身边,一些路过的担着碎石的修陵人也只敢远远地停下来躬身低头,等候皇帝过去才敢直起身子继续走,而周勃樊哙也是边走边看十分警觉的负责皇帝的安全,不让任何人皇帝身。 所走的正是长陵内的寝殿,也就是正殿,正殿有前室中室后室,两侧被许多的小耳殿相连,仿佛未央宫的缩小样式。正殿耳殿处处都有工人在忙碌,担石块挖泥土铁器碰的叮当直响,秋末冬初他们后背却流出涔涔汗水浸透衣襟。刘邦步向前走去,不多远便听见前方中室后室间传来吕后的声音。他们便踏着中室后室之间的哺道过去。 “把这里凿开,这里不能没有室仓。”吕后面容严肃指挥着中室里那些凿石夯土的人,连连摇头啧嘴又说,“前面的寝殿顶部要绘制天象全图,包括日月星辰千数颗,室内夯土地上全部雕刻绵延弯曲的江河湖海地理图,还有那个后室。”往后室的方向走了几步,指着后室说,“后室中后部雕刻腾龙浮雕,和前室中室一样。还有自入口处至后室部分的墙壁上全部绘制麒麟、鸟兽、飞禽、山水图,知道了么?” 众人皆曰‘喏’。看着长陵不尽如人意,吕后便立于原地指挥起来,生怕他们忘记了哪一道程序,即便叮嘱完,吕后依然眉心紧锁,丝毫没有笑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刚转身便瞧见刘邦一行人立于她眼前,吕后愕然愣了一下,感觉刘邦的到来很突然,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吕后越过刘邦的视线看了看陆贾王陵樊哙等人,众人皆拱手弯腰给吕后作揖。自己常来不曾瞧见刘邦,起初就问过这里管事的,才知道皇帝大多时候都是不来的,要么半年一年,要么就是更长时间才会来。他也不担心也不急躁,反正自己不驾崩,他们是绝对不能修完长陵的,所以也就没当回事,总觉得自己的时间还很多,什么时候想看长陵了就过来看看,看也是一两眼,皇帝陵的修建,别人不会偷懒儿,一经发现质量问题,逮住就是族诛之罪,所以大家都是专心小心的干活,从来不会出什么大错。 吕后行礼,“皇上长乐未央。”戴青也赶紧随着吕后行礼。 刘邦微笑的疾步过去扶起吕后,一手搭在吕后的肩膀问道,“你怎么来这儿了?听说常来,何必呢?这儿有管事儿的。” 吕后笑了笑转过脸对刘邦说,“反正也是无事,不如为皇上尽点心意,又怕他们做不好忘记一些重要的程序,所以就会过来瞧瞧,陛下不会责怪吧?” 刘邦‘呵呵’一笑,昂了昂头道,“你就是这么闲不住,常常为朕考虑,朕心领了。” “为皇上也为我自己,皇上愿意和臣妾葬在一起么?”吕后淡然起面容。 刘邦一愣眉梢微挑挠了挠额头,不同意也不行,自古就是夫妻合葬制,其余的嫔妃想都别想,她们只能陪葬。刘邦没想到吕后问起这个了,尴尬一笑蜻蜓点水的晃了晃头,夫妻二人默契的笑了,吕后附手在刘邦胳膊上。 随行大臣们看见皇帝皇后在此你侬我侬,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各自将脸朝向不同的方向故作随意的看着,尴尬的将嘴巴里的舌头卷在一起,偶尔碰上左右两边的同行人员的目光,眼神一对,鼓着腮帮子睁圆了眼睛示意一下又都各自将视线移向不同的方向。樊哙最受不了这个,看着曾经的邦哥和皇后嫂子对着这么多大臣们说着甜言蜜语,再也看不到那个曾经气势如虹豪放不羁的邦哥,头皮发麻浑身打了激灵。 故意看了他俩一眼,刘邦吕后只顾说着话未看见樊哙在一旁给他们狠劲儿的示意。樊哙见自己的招数不行,着急的抓耳挠腮,忽然眼前一亮‘嘶——’的尖锐一声又故作潇洒的吹起了口哨。大家被樊哙的这一举动吸引过来,刘邦吕后也将视线转移至樊哙身上,见他悠闲自得的吹着口哨,眼睛还时不时的像是贼偷一样瞧一下自己和吕后,刘邦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捋着美须髯哈哈笑起来,从旁边的土坯墙上掰下一块土块扔到樊哙身上笑骂,“屠子作甚呢?变相谏言呀?”遂而将搂着吕后肩膀的一只手放下来与她比肩而站。吕后看了看刘邦此举又看看樊哙,遂而也对着刘邦笑了笑,看着樊哙道,“樊将军难道对阿嬃(吕后妹妹吕嬃)不这样么?大丈夫何以惧示与女子好?扭捏之态不丈夫也。” 樊哙本来就不会舌辩,吕后又这么说,皇帝倒是说着玩笑话,自己并不惧怕,原本感觉扭捏的樊哙这才没头没脑的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道,“邦哥和皇后……说的樊哙无言了都。” 刘邦敛起笑容一本正经故作生气道,“屠子大胆,言语冒犯朕该当何罪?”其余大臣都知道刘邦是和樊哙开玩笑,都清清喉咙陪着刘邦演戏,也敛起笑容故作严肃,一副怕皇帝的样子恭敬的立在一边不语。 樊哙一愣顿时没了笑容,一瞧皇帝一派严肃,搞不清皇帝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又看看皇帝身边的人皆面色惶恐之样。樊哙心里犯起迷糊的又摸摸后脑勺,怎么说得好好的就变了脸色?尴尬住了脸庞怔在那里,僵僵的看着皇帝,脸上也不敢出现笑容,愣半天才道,“臣……臣不该叫皇上为邦哥,臣知错领罪。”说着便赶紧单膝跪地领罪。 刘邦和其余人‘噗嗤’一声笑喷了,指着樊哙笑道,“叫都叫了,还领甚罪?你想受罚的话,邦哥就罚你今晚搂着吕嬃睡觉,不许放手。” “这……臣不会,为难臣了,还是请皇上降罪吧。”地上的樊哙还当真,眉头皱在一起看了看刘邦,赶紧拱手叫刘邦降罪于他。刘邦继续故意阴着脸,随行众人包括吕后戴青在内所有人都憋不住笑起来。 “樊将军如此憨厚可爱,樊夫人真是有福了。”陆贾笑着说。 樊哙琢磨起陆贾的话,一个机灵‘呀——’的一声恍然大悟似的抬眼一瞥高大的皇帝和一干正笑弯眼睛的众人,这才觉得上当被玩弄了,有些小恼怒的从地上站起来,忿忿站于一边,小声嘟囔埋怨,“皇上怎可玩弄哙?皇上叫哙为屠子,我道皇上乐意哙叫邦哥呢。”两手环着胳膊不与众人语,吕后过去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无需生气,“将军乃国柱,此等事不必上心。” 听着樊哙小声嘀咕之语,知道是埋怨话,大家都被樊哙这个可爱劲儿给逗乐了。平时不苟言笑的高起也跟着文静的乐了,一来笑樊哙还是以邦哥唤着刘邦,二来樊哙憨厚的样子确实好笑。刘邦更是笑得眼里逼出了泪水,忙用衣角擦了擦眼角继续笑着。 ------------ 第一章 回宫之后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2-21 随行的人大多走开去查看陵寝其他地方,刘邦拉吕后到一处坐下来,从她嘴里得知了曾吩咐宫里的有关管事儿,每到节日的时候比如上元节,派人到长陵给这些修陵人带一些好吃的好穿的,也准许他们每月可以回家休息三天。和自己给他们的恩惠差不多,只不过自己的恩惠是叫他们有些人彻底回家,而皇后则是以恩惠鼓励这些人,其实结果都一样,都换来了百姓对统治者的忠心和感激,这就是他们想要的,显然自己和皇后都做到了。刘邦心底还是微微的感到了一丝成就感。半柱香的时间,樊哙等人又回到刘邦身边,刘邦叫大家跟着再往旁边的长陵邑看看,众人陪着刘邦简单的参观了长陵和长陵邑又随着皇帝皇后出来,又在旁边不远处的功臣陪葬陵里待了些时候,期间不断有管事儿的亲自伺候着刘邦一干人等,时时的叫人赶紧送来一些茶水和点心,被刘邦笑着拒绝,说还是不要太过于惊动大家。看着管事儿的如此敬业,刘邦心情大好赏赐管事儿的人五十金,管事儿的得赏后受宠若惊般又是弓腰又是下跪。眼看天儿就要黑了下来,樊哙建议赶紧回去,刘邦被几个大臣迎上车驾。 吕后送刘邦上车后,也往自己的肩舆那边走去,刚转过身迈出三步就被刘邦叫住,“皇后也随朕同行吧。” 吕后转身笑了笑,又看看还在车驾旁边未上车的众大臣,知道他们是和皇帝一同乘车来的。于是婉言谢绝道,“皇上和大臣待在一起是应该的,臣妾有肩舆,谢陛下。” 刘邦掀着帘子瞧着吕后上车,众大臣见皇帝对皇后情谊笃深的样子也不好主动上车,便随着皇帝的目光目送着吕后。待刘邦快放帘子时立即一愣,正瞧见众人眼睛一直在皇后身上却不上车,嘿嘿一笑问道,“诸位还不上车,瞧甚呢?” ‘哦’的一声,众人才陆陆续续的进了车驾里,依旧是皇帝坐中间。‘驾——’随着夏侯婴短促铿锵的一声之后便是响亮的一鞭子抽在空中示意马儿快走。车驾徐徐前行,后边吕后的肩舆也已经起步,紧跟在刘邦车驾的后头,乍一看好有一副夫唱妇随的架势。 刘邦和坐在车帘口的王陵换个位置,掀起帘子看了看后边皇后的肩舆,不知所谓的摇摇头,又放下帘子眯细起眼睛,双手环着胳膊闭目微倚着车驾栏杆。众臣皆缄默不言随着车子摇摇晃晃竟也有些瞌睡。 已到宫门口,刘邦早已在车上睡着了,身上披着樊哙的外衣。众人皆下了车唯有樊哙等在车上,轻声唤了唤刘邦。刘邦无意识‘嗯?’的一声才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伸个懒腰又啧啧嘴,身上的衣服滑落在地,刘邦从身后拽过来一瞧,又见樊哙身上单薄了许多,颇为动容的将衣服还给樊哙,一本正经道,“屠子,好兄弟。”‘啪——’的一声拍在樊哙背上,樊哙摸着后脑勺嘿嘿的笑了。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看,天已经完全黑了。走到车口处蹲在那里,两手伸进宽袍大袖里看了看大家,最后将目光停在王陵身上说,“君侯勿忘今日官僚地主兼并农田之事,明日和萧何丞相着手处理,最大限度的减小农民和官僚地主们的矛盾。既然无法改变农民依附官僚地主之现实,那就酌情处理,尽量权衡双方利益,不要引起日后潜在的矛盾就好。” 王陵躬身举手作揖,“臣谨遵圣意。” 又对高起说,“对于传召关东囚徒修建长陵的事,本也应该交给萧何丞相,但是近几日丞相要处理极多的事物,君侯就代丞相分担一些吧。朕会拟旨,明日你到宣室殿领旨发榜即可。”又招手陆贾近前,将手搭在他肩上,对王陵和陆贾俩人说,“索回百姓农田颇有难度,知道抢占农田的人对此事不会有好心态,君侯要好好为他们梳理思想,日后朕给他们进爵位。若是君侯一个人难以处理,陆公乃大智慧之人,好口才人士,定要帮帮高卿。”手离肩,拍了拍陆贾的背。 王陵和陆贾对视一眼,双双郑重的拱手一躬赫赫威武道,“臣谨遵圣意。” 刘邦满意的点点头,呵呵一笑下了车驾。大臣们纷纷向皇帝行了礼便各自奔往不同的方向回家了。樊哙穿上衣服也行了礼将告退,刚走两步,刘邦口里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樊哙立马站住赶紧回头,刚张嘴问何事却见皇帝双手环着胳膊一脸痞笑道,“屠子,别忘了。” 樊哙蹙起眉头挠着耳后根咬起牙关认真的思忖起皇帝的话,涔涔汗水渗出额角也没想出皇帝的话何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似的,疾步去到刘邦身边摸着头疑惑又诧异的问,“皇上何意?要哙别忘记什么?” 刘邦不语且呵呵的笑了一阵,捋着美须髯,笑弯的眼睛尽量往大睁了睁,‘咳咳——’两声长清了清喉咙,拉过樊哙一手扩在樊哙耳边,痞笑着悄声儿说,“怎么这么笨呢?你要受罚呀,一定要搂着吕嬃睡觉,不许放手。” 樊哙一听,眼睛立刻瞪大瞪圆,嘴巴大张,干咽几口口水怔怔的看着正一脸淫笑的刘邦。怔了好一会儿,赶紧退后一步拱手作揖,尽量借着宽袍大袖挡着已经憋红的脸期期艾艾道,“这……臣,臣,臣遵旨。”脑子里想了好一会儿,皇帝还真把这事儿上心了?如何就要回家了还不忘在长陵时戏弄自己的话?樊哙不知道皇帝心里如何想的,管这事儿如何这么上心,就是不搂着吕嬃睡觉,皇帝是能知道还是怎的。既然皇帝对这事儿上心,樊哙心下思忖好半天便顺其话答应下来,不然刘邦还会玩弄他再说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话,樊哙自己都听得刺耳,莫不是每天晚上皇帝也是搂着戚夫人或者管夫人或者皇后睡觉?就算如此,何必要说出来?这样的话从皇帝口中说出来,不觉得不符合帝王身份么?樊哙此时觉得曾经的邦哥换做当今的皇帝,如何就是改不了当初市井之气呢? 樊哙嘴上答应了刘邦无聊的要求,脑子里老想皇帝的话居然忘记行礼告退,前走两步忽然又想起似的立即停住脚步回身对着皇帝深深一躬便又走了。刘邦瞧着樊哙连连摇头连连叹气且不停的拍自己的后脑勺,看着连襟儿樊哙这个憨态可掬之样,便一步蹦上车驾再也不顾忌形象,笑的人仰马翻连连捶打车邦子,引得前面的四匹马长声嘶叫起来。‘哈哈哈——’指着远走的樊哙想说什么却竟笑得软在车驾里捂着肚子,眼泪都被樊哙的憨样逼出来。一旁驾车的夏侯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皇上,樊哙将军真是憨厚呀,您逗他,他都不知道。”夏侯婴边笑边说。 刘邦继续捂肚子笑着,看着渐行渐远摇头晃脑的樊哙道,“你道他真要按朕说的做呀?没事儿逗逗他也挺好玩。”夏侯婴笑着摇摇头。 后边乘着肩舆的吕后也进了宫门,刚巧看见皇帝的车驾停在宫门口,还以为是在等自己,便吩咐下去将肩舆停在皇帝车驾边。刚靠近就听见皇帝一个人在车驾里哈哈大笑着,吕后下了肩舆被戴青迎着走到车驾旁,笑问,“皇上是在等臣妾么?” 刘邦见吕后忽然出现便是一愣,竟把皇后忘记了,车驾走得快肩舆走得慢,自己比皇后快,就停在宫门口叫大臣下了车却不是故意等在宫门口的,被皇后这么一问,刘邦霎时停住笑容,略正儿八经点头敷衍道,“呃,是的。朕吃完晚膳后,需得召见几个大臣到宣室殿商议一些事情,所以……”刘邦话语戛然而止,斜瞥一眼吕后,言外之意就是不去长信宫了。 吕后一笑了之,知他这是借口,他倒是个晚上召大臣商议国事的君主?倒也不揭穿他,便顺势装作相信的笑说,“皇上国事为重,保重圣体,臣妾回去了。” 刘邦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嘱咐吕后,“天冷,夜里多加被子。”又吩咐戴青,“戴青照顾好皇后。”戴青点头。 吕后稍作素礼便告退回去了。 “走吧。”刘邦一挥手叫夏侯婴赶车回宫。 ------------ 第二章 阑珊岁月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2-23 翌日,天儿刚亮,王陵陆贾惦念刘邦交代他的任务,就是和萧丞相处理官僚地主兼并农田一事,二人不敢懈怠吃过早饭就直奔着萧何所在的丞相府邸而去。高起也早早的来到了宣室殿领诏书。刘邦早已命人写好了诏书,又拿起旁边的玉玺盖上玺印,然后交给高起。 高起受了命,刘邦又特意嘱咐了他几句便行了告退礼出去了。刘邦大舒一口气,提笔在竹简上兴致勃勃的写一句陆贾《新语?无为篇》里的‘道莫大于无为’,歪着脖子默然欣赏良久不太喜欢自己的书法便摇摇头将笔放在砚盘里。坐在席子上随手抓来一根细尖儿的小棒儿剔剔牙缝,刚吃了早膳,估计东西挤进牙缝儿了。罢了又眯起眼睛,右手支着脑袋做小憩之样。 ‘咚咚咚――’的从外边儿跑进来一个瘦弱弱的宦官,看见刘邦在小憩便不好打扰又往外走去,但回走没几步又停下来蹙起眉细细一思忖,碎步上了台阶躬身停在刘邦前方轻声儿禀报,“皇上,太子殿下过来朝见您了,传么?” 刘邦睁开眼,看了一下宦官,心下嘀咕开了,自己已经准许太子可以不朝见自己,怎么他就那么听话非得来?甚是平添那么一丝丝的小埋怨,自己也是不太想见到太子的,因为没话说还尴尬。嘴角微动了动,直起身子咬着牙后根挠了挠后脑勺,平淡的交代,“就说朕在和几位大臣商议国事,叫太子回去吧。” 宦官小心一瞥刘邦,继续躬身待在原地,没立刻出去回绝太子,因为太子不来朝见皇帝已经半个月了,只是刘邦自己觉得时间过得快,仿佛能天天看见太子。宦官将身子躬的更弯了大着胆子说,“太子殿下已有半月时间没有朝见皇上了,想必太子也是孝义所使,觉得半月不来心怀愧疚,陛下果真不见么?” “半月了么?”刘邦反问,‘哦’一声挥手交代,“岁月如梭呀。那,那就请太子进来吧。” “诺。”宦官领命出去请太子。太子刘盈跟着宦官来到了前殿,刘邦正坐在榻上装模作样的拿了卷《尚书》来读。刘盈离刘邦三米远即止步拱手对着刘邦深深一躬,“儿臣参见父皇,父皇长乐未央。”太子高亢洪亮的声音若回声荡漾在宽敞的宣室殿。 刘邦‘嗯’了一声起身站起来,走到太子身边,伸出双手拍了拍太子的双肩,越发觉得太子清瘦儒雅起来。刘盈依旧面容清秀如山淡雅的看了看自己的父皇,微低头恭敬的立在那里。 “几天不见,盈儿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刘邦呵呵一笑闲的没话说,和太子对看了好久也尴尬了好久,实在找不到有什么好说的,于是只好扯闲话。 太子不知道怎样回答,想回答却不知说什么好,想好了话却又觉得时间过去那么长,再说就是尴尬了。顿了好一会儿,终是只见嘴角不停地动却不见话从口中出,遂而面容僵硬的对着父皇一笑便低头不语了。 殿内就这二人,一时间谁也不说话,倒是将全部的气氛都给凝结了,彼此呼气声听得清清楚楚。刘邦坐回榻上清咳两声又拿起《尚书》来看以便躲开尴尬场面。太子环视大殿,高高的龙榻,高高的台阶,台阶两旁威严的麒麟雕,直挺的柱子,新鲜的冬花,青灰的地板,还有一个正在读竹简的君王,再加一个看起来像极了的外人。 看着这一切,太子却平添一种儿童时的回忆,忆起小时候的家乡沛县,自己和姐姐一块儿玩耍,白天随着母亲去地做活,晚上回来等着母亲做饭,还等着父亲回来给自己和姐姐带一些街上的小玩具,结果自家烟囱里炊烟四起是母亲做好了饭,父亲也正好回来,如约带回来好一些的玩意儿,都是自己没见过的,可把自己和姐姐高兴坏了,抢着玩。母亲故作埋怨,说父亲不该这么宠着自己和姐姐,可是父亲却一把将自己抱起来放在怀里,亲了又亲还说,“我就是要给盈儿买,盈儿是我爱儿,四十好几也算是老来得子,我就是要宠着盈儿,你奈我何?”记得父亲是笑着对母亲说的。母亲也笑了,知道他宠儿子。那个时候刘盈就是这样过来的,小时候的岁月里满是甜蜜,满是享受不完的父爱,可是当父亲一起兵,再到登基做皇帝,这一下子就是七八年,七八年时间不见父亲。再见时,父亲早已不是原来的泗水亭长了,身边已经美人不断,儿子不缺,自己和母亲完全被遗忘在角落。有了弟弟们,本该高兴,可是刘盈高兴之余不免感伤,父亲还是违背当初与母亲的誓言另娶美人,使得自己和母亲难以再见到曾经宠着他的父亲,也使得母亲的性格大变,身上的善良体贴温柔已经逐渐被冷酷仇恨取代。自己原本活泼开朗,现在也变得寡言少语。 刘盈的回忆便在这里骤然而止,放眼眼前,不由自主的苦笑了笑,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在父皇的未央宫宣室殿。原本装作读竹简的刘邦听见太子凭空而笑,且看他的神情却是苦笑,刘邦蹙着眉头,竹简半遮着脸瞥着太子,不知太子此笑为何? “盈儿……所为何笑啊?”刘邦半遮着脸探问。 ‘哦’,刘盈这才缓过神来,赶忙抬手捏捏眉心,实际是把眼角的泪擦去了,弯出一抹牵强的笑道,“儿子想起了当年,和姐姐一块儿玩耍,和母亲一块儿下地,和父亲一块儿赶集,和爷爷一块儿斗蛐蛐儿,和叔叔伯伯一块儿聊天。从前的生活和谐宁静若葛天氏之民。”刘盈的眼泪竟又不自主的掉下来,对从前的生活向往极了,极想回到过去也知道不能成实。 被太子这么一说,刘邦竟也有些动容,眼角也有湿湿的,趁着别人不注意赶紧擦去,大叹一口气,将竹简散放在几案上,看着殿下的太子起身走过去,拉着他的手拍了拍意味深长也当做是自我安慰似的说,“重在当下吧。男儿何必老是回味往昔,从前的只当做是美好的回忆即可。” 其实,刘邦心里也是很怀念当初和吕后以及太子公主在一起的日子,可是又能怎么样,已经回不去了,况且他也不想回去了,当皇帝有什么不好,要什么有什么,只是需要承受的太多太多,装载的也太多太多,但是他愿意。某种程度上,刘邦还是会愿意去想这段美好的时光,毕竟那是他人生真正的开始,毕竟那是他和吕后荣辱与共的岁月,他怎么会不去想这段时光,只是即使想,别人未必知道。 ------------ 第三章 惊耗传来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2-24 刘邦想起了太子的学业,问道,“最近太子有在学习么?” 太子‘嗯’了一声点点头,微笑起来,“每日都和叔孙太傅学习,觉得真如老子所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叔孙先生真是极好的太傅。”仿佛说起学习这方面,太子却是饶有兴致的,立刻表情开始明朗起来,果然不是刚才的淡淡伤感。 刘邦知道他这几日就待在太子殿学习,除了每日朝见皇后。便也笑着满意的点点头,拉过太子和自己一起往外走着,抚着太子背道,“那就好好学吧。”立在殿门外的台阶上又问,“你母后常去看你么?” 太子嘴巴稍微一撇,摇摇头。 刘邦脸上却见喜色,微微一笑,很快这个笑意就不见了,转而安慰太子,“不要怪她,后宫之事繁多,忙不过来,她心里有你。”太子笑着点头。 其实,刘邦这一问主要是想问皇后常去太子殿是做什么,是单纯的去看太子学习还是趁机笼络一位大臣叔孙通作为太子的护翼。但是没想到皇后并未常去太子殿,这倒是让刘邦放心了好多,就怕皇后背着自己和朝中大臣勾结,秘密护卫太子,秘密加强太子的羽翼,那么刘如意就危险了。刘邦知道自己和皇后只是面和,但是都猜不透彼此心中真实的想法,仿佛二人看彼此永远隔着一层纱。 父子俩也没什么话可说,二人各自沉默了些时候,巳时太子便行了礼走了。 刘邦独自待在外边台阶上好一会儿,望着上天一片苍蓝,感觉心中无比宽阔起来,又往殿里走去。关于昨日的官僚地主兼并农田和关中盗贼一事,以及调动关东囚犯修建长陵一事,他都清楚明白的交代下去,并且分工明确,这几件事都是大事,交给的都是他信得过的大臣去办,并且相信一定会处理的很好。他从未怀疑过萧丞相处理这些事情的能力,也从未怀疑过王陵高起陆贾之辈的能力,想着自己坐镇一方便能很好的处理这些事,刘邦感到自己颇是有魄力的便呵呵的笑了。刚踏入殿门,后脚还未进去,便听见后边传来一个气喘吁吁且让人感到慌乱紧张的声音,“皇上……” 刘邦转身一看,正是一个头戴宦官帽子并且满头大汗的宦官急忙忙的跑来,神色慌张不安的样子叫刘邦未及思忖便也神色担忧的踏出另一只脚,急忙跑到台阶前弓着腰迫不及待的指着宦官问,“快说何事?” 小宦官跑近台阶气喘吁吁,来不及咽下口中的唾沫,嘴唇紧张的干巴巴,眼睛惶恐的瞪着,特意的往两边瞅了瞅,似乎示意皇帝这里说话不方便。刘邦明白他的意思,便一挥手叫其他人下去了,着急的下了两步台阶急切的问,“到底何事?” 宦官又咽咽口水,浑身颤着眼睛躲闪的看着皇帝,颤巍巍的说,“几日前去雁门的人……遇难了。”最后的三个字几乎没了声儿,将腰子弯的更低。 “什么?”刘邦一声大吼愕然惊诧在那里,两眼发直嘴巴大张,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凝神思忖了一番总觉得不太可能。‘咚咚咚――’的疾步下了台阶飞走至至宦官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口,目光欲裂的看着宦官追问,“管岫岩呢?有多少人活着?谁进京来报的?人呢?” 宦官被刘邦的动作和表情吓怕,哆嗦的连连说道,“是管公子遇难后,当地郡丞和一个老农进京拿着死者的文牒任书来的,上面写着管公子的名字……” “带他来见朕。”宦官未说完,刘邦便龙颜大怒起来打断了他的话,忿忿的将宦官甩开几步远,宦官赶紧连滚带爬的去叫老农和郡丞了,刘邦双手背后气呼呼的就进了殿内等着。在殿内转来转去,又是挠头又是咬指甲又是满面愁容又是连连叹气,又是带着骂人的话,“你是女人么?如何这么薄命?祖上到底做了多少坏事,阴德不修才让你如此遭劫么?”越想越生气竟‘啪’的一声一拳头捶在案子上。 刘邦坐立不安,感觉神经一下子被打乱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使劲儿的揉了揉太阳穴才算镇定下来,怎么会这样?自己千方百计好不容易隔开皇后与管夫人之间潜在的纠纷,暗暗送管岫岩到雁门躲避皇后一族人对他可能形成的迫害,没想到他还是失算了,没想到皇后的人可以在路上也可以动手,自己光想着她不敢在长安动手,确实是少想一步。等刘邦想明白过来,悔恨的在自己脑门上响亮的一拍,跺脚愤怒道,“失算至此啊。” 刘邦此想法一出,此话一出又立刻眼前一亮,遇难就代表管岫岩遭到了皇后的毒手吗?如果真是遭遇不幸呢?如何能没查清之前轻易下结论?他的确是紧张了,在他看来,在他潜意识里只要管岫岩一出事,那么不用说肯定是皇后或者皇后的人干的,这是他对她的直觉,但是他希望这次不是。一时间,这两个说法一直萦绕着他的脑神经,既觉得是皇后做的又千方百计说服自己不是她做的,不知究竟哪个想法?正确,在他第六感中,他觉得不会好,烦愁的两只手捂起脸来。 管岫岩遇难,管夫人怎么办?她还怀着孩子,一旦知道唯一的弟弟死了,那么她会不受到影响么?她会认为是皇后么?会去找她理论么?两个女人本来就争风吃醋,这么一来,他的后宫岂不是要乱套了么?岂不是永无宁日了么?刘邦不敢想这些后怕的事情,火气怒在喉间粗粗的努一声憋红了脸。 半盏茶功夫,宦官身后跟着一个四十来岁模样的中年男子,一身灰黑色的汉服穿着较为得体,头上冠着简单的弁子,看来是郡丞,郡丞身边是一个五六十岁模样,穿着简朴头戴白羊肚手巾,面色发紫且嘴角稍微干裂的老农。 宦官领着老农和郡丞趋步到了殿内,那郡丞和老农没见过皇帝,瞅一眼宦官行礼的样也跟着学起来,对着皇帝拱手作揖再拜稽首,也顺着念,“草民参见皇上,皇上长乐未央。” 刘邦粗略的打量了一下他们,挥手屏退了殿内所有人,包括刚才的宦官,临走前特意交代那个宦官,关于管岫岩他们遇难的事一个字都不能提,泄露出去,斩!那宦官晓得轻重,遵命出去了。 刘邦从案子边起身急匆匆的走近郡丞和老农跟前儿,抓着他俩的手腕依旧不相信的问他们,“你们进京来报说管岫岩他们遇难了?” 那老农肯定的点点头,便从自己腰间掏出小心别着的一卷黄色丝帛交给刘邦,刘邦认得这个黄色丝帛,这正是当天亲自交给管岫岩去雁门的调任诏令,一见黄色丝帛刘邦便信了管岫岩必死无疑,心里如大石块堵着久久怔在郡丞和老农眼前看着手里的丝帛,阴沉着脸半句话也没有。 ------------ 第四章 管君遭难(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2-29 刘邦双手几乎哆嗦的将丝帛诏书揉成褶皱,口水直往喉间咽下去,眼角起了半丝抽搐。那老农看着皇帝那张随时都可能喷火的脸,也被吓得直哆嗦起来,站立原地低着头,不敢看面前的皇帝一眼。郡丞也是小心翼翼的瞥一眼皇帝,时不时的和身边的老农低头对视一眼,不知皇帝何意。 刘邦阴沉着脸问郡丞,“你们如何知道他们遇难了的,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难?” 郡丞上前一步禀报,“回皇上,是臣身边的老者发现的。”说着就把身边的老农拉过前来给皇帝交代。老农被郡丞推到皇帝前儿,顿时脑袋一片空白不知所措起来,匆忙‘呃’了一声迎上皇帝威严的龙目,连忙拱手弯腰如实禀报,“草民家住上党郡,背靠黔寿岭,以下山卖柴火为生,不日前草民砍完柴刚要下山去卖,却看见唯一通向山外的路被乱石堵住,乱石之下竟是数不清的男性尸身,草民顿时口干舌燥,甚是惊惧,无奈下山只这一条路,只好冒着胆子上前一看,被压在石头下的人全部……面目全非。”小心的一瞥刘邦,刘邦阴沉的脸,眼中的怒火像要随时将人焚灭一般,两耳处仿若可以看见咬牙关的动了动,一声不吭。 原来…… 管岫岩当日辞别了姐姐之后便萧萧班马鸣的出了宫门,紧接着一路过了黄河。随身护送他的士兵们想着赶紧将他送到雁门之后就回来复命,谁知道管岫岩过了黄河进了上党郡地区,就停住不前。手下的士兵问他不走的原因,他却说自汉二年汉三年到过关东地区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常常是在长安大街上闲逛,逛的连每家每户的厕所在哪个方向,每家每户的田宅有多少都了解的一清二楚,吃遍了长安城内所有馆子的菜,玩遍了长安城内所有的地方,也见多了长安的美女。如今来到这北边的上党地区,上党城内的风俗民情令管岫岩神往,小吃遍地,美人更是比长安城中的好看的多,不仅好看而且有的甚是有性格,小野蛮之中又带着一些柔媚,在上党城内住了几天之后,管岫岩便把自己到雁门上任的事情完全的忘在了脑后,成天的逛街市吃小吃。 虽是身边的一些看得清事情原委的士兵劝解他赶紧离开赴雁门,但是管岫岩哪里肯听,他本来就不想去雁门,自己已经出了长安,那么既然可以在赴任的路上做文章,倒不如顺势的玩几天,索性皇帝和姐姐也不知道,自己玩过之后也会去雁门,只是时间不需要那么紧而已。对于下属的提议管岫岩豪不放在心上,继续我行我素的叫上一批和自己有着相同兴趣的士兵逛街逛青楼,说说笑笑的买了好多上党土特产,金子也大把大把的往外送,甚是给上党地区的经济繁华做出了不朽的贡献,把上党的街道搞得热闹非凡,两日时间就叫上党地区人口最集中的元兴街所有的人们都认识了自己。 每日玩得很晚才回到住所,继续和自己忠实的属下推杯过盏欢乐良宵,叫上一大批上党地区最出名的歌舞伎来到府邸献歌献舞,和一帮同样是只看今宵不问明辰的上党纨绔子弟赏歌阅舞,低眉浅笑在美姬石榴裙下,自己的住所完全成了他们这些花花公子哥儿集会之地。一些士兵看了管岫岩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很是为他担心,担心他这样做败坏自己的名声,也坏了管夫人的名声,更是为皇帝抹黑。几个人打算上书皇帝把管岫岩这些天的行为告诉给他,但是被另外几个人制止,说是管岫岩是管夫人弟弟,如今管夫人得宠,管岫岩又是皇帝钦点去雁门做郡丞的人,如果把他的事上书皇帝,那么日后自己的日子不会好过。基于这么一说,也就没有将他在上党的荒唐事情告诉给皇帝,且是看着管岫岩他们日日欢乐夜夜笙歌,听着他们推杯过盏,浅词低语放浪不羁,云雾缭绕的瞎闹着,几个有头脑的副将却是干着急起来。 一日清晨,管岫岩刚想起来要与几个上党名流一起赴会于清池园。穿着一番便起身出门,刚到大门口迎面走来一个儒生模样的人,带着儒帽穿着古朴的儒服,头上冠着草弁十分朴素,儒生见了他便隔了老远就对着管岫岩做了一个长揖。管岫岩不识他,不知眼前的儒生意欲何为,疑惑地看着儒生,刚启口,“先生……”话未罢,那儒生便将管岫岩拉过一处悄悄与他讲了几句话,管岫岩的脸色立即由喜悦逐渐沉下来,严肃而又惶遽的看了看儒生,惶恐之样之余忙对着眼前儒生模样的男子深深躬身低头作了个长揖。儒生微点头忙把他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背然后离开了管岫岩的住所。 送走儒生,管岫岩视线并未离去怔在原地。身后的仆人连叫了几声儿管岫岩都没有反应,只好上前叫了叫他,问他还去不去清池园赴会,管岫岩却一反常态起来,反问赴会清池园干什么?家仆一愣结舌不已,管秀岩立即吩咐手下的人于今日晚上亥时启程速速奔赴雁门,仆人们不知主人到底发生何事,心中疑惑,怎么反倒是亥时这么晚才走?心中糊涂却还是照着吩咐了下去。 见管岫岩迟迟不去清池园,倒是那些名流寻了来问情况。管岫岩统统将他们拒之门外,一律不见,大家只好悻悻的各奔东西,嘴里嘟喃着管岫岩真不是个可以交的朋友。夜色逐渐暗下来,临走之前,特地叫仆人们将自己在上党地区买的所有东西全部分发给元兴街的居民,只是勿要告诉他们自己要走的事情。 一连几个时辰,大家都忙着收拾细软启程奔赴雁门的事情,众人皆缄默不言的转备好一切,彼此心中分外疑惑,不知管岫岩怎么了,往常叫他走,他都未必肯走,现在见了一个儒生就如此着急一刻不停的赴任。只有管岫岩一个人满脸担忧着急的指挥着车鸾,时而两手背后仰天大叹。 很快便到了戌末,大家草草的吃了晚饭,聚在一起等了些时候,亥时便准时出发往外走,特意摘掉马铃引马而去。 ------------ 第五章 管君遭难(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3-03 点点夜色里一条玉龙缓缓移动,渐有几盏灯火灭去。冷风不断袭来,众人皆是小声的与身旁的同伴说着话解闷儿。管岫岩独自骑着马一声不吭警觉的观察着周围,一路上只闻哒哒的马蹄声。 刚行至上党郡边缘的黔寿岭已近子时,正是应该熟睡的时辰,管岫岩他们却是马不停蹄的赶路。走在最前头的管岫岩时时抬头警觉的查看两旁高耸的山岭,行军在崎岖的山路上,望着冷峻嶙峋的山岭却感觉顿时一股刺骨般的竦肃之意,一股瘆人的凉意袭上后背不禁叫人打个寒颤。 马上的管岫岩眉心紧锁,一副庄严肃穆的警觉性,也吩咐身后的众人打起精神。大家的目光不断的游移在两旁的山岭间,越发的感觉这黔寿岭寒气逼人,安静得很,山腰间兀然传来几声猿叫,更叫人不由得浑身打个冷颤目不转睛的盯着两旁的山峰,紧张的咽起口水。 期间尽是深沉的马蹄声。又往前走了不多久,身后一人忽然惊得指着山峰大叫起来,“山上有人——”马也跟着长‘嘶’一声退后两步。两旁的山峰印在黑色中,山谷的上空突然响起一阵‘扑棱’声儿,林间眠睡的鸟惊飞起来盘旋在山谷上空。引得众人惊慌的往山上看去,马队慌乱之中也换了阵型,几十匹马齐声长嘶,一群人被刚才那突如其来的喊声吓怕了,个个面具惶悚,举着火把看见彼此脸上都是一片惶恐。 “怎么回事?” “不知道。” “山上有人?” “是谁呀?” “是山上坟墓里的鬼魂么?” “这儿离首阳山不远,听说当年伯夷、叔齐就饿死在首阳山,是他们的魂魄么?” …… 众人立即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军心顿失个个惊慌,流言四起,马蹄倒退几步。 “大家不要惊慌,谁再散布谣言,斩无赦!”一个貌似有身份的大将手执钢刀骑着高头大马冲着慌乱的人群喊道,顿时队伍里逐渐安静下来。那大将叫了八个人随自己骑马来到管岫岩身边,与他对视一眼,在马上简单的一拱手说,“管公子无须担心,我们会护送你安全到达雁门。”八个人立即护卫在管岫岩四周严密保护。 管岫岩深沉而依赖的点点头。随后众人又恢复了安静,个个心里仍旧是装着一丝丝疑惑和担心,不敢掉以轻心,都提高了警觉性将腰间佩刀紧握手中戒备着。火把举得更多更亮,大将吩咐众人赶紧前进,把管岫岩安置在八个彪形大汉中间保护着。 大家依旧望着嶙峋的山峰和怪竦的石林,循序前进,屏住呼吸聆听周围的一切,看着前面已快到黔寿岭尽头,就要出岭了,大家这才逐渐的放松了心绪,队伍中间也逐渐多了话语,大家原先惊慌的面容也逐渐被放松取代。 大将将手中的酒袋给了管岫岩,“公子,前面就要出岭了,喝些酒暖暖身子,是我家乡自酿的酒。”管岫岩微微一笑,对他感谢的点点头,接过酒袋便立即豪饮了一把,又将酒袋给了大将,问道,“将军哪里人?” “长安人。” “家里有谁?” “老母和妻子,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今年三岁。”说着大将脸上被喜悦和幸福围绕着。 “哦。”管岫岩又点点头,大将把酒袋给了另一个士兵,就骑马飞奔前方巡逻了。 仿若已经可以看见山岭口处传来的暗光,大将大呵一声要求快速前进出岭,山顶却猛的一声‘轰隆’,像是冬日里的响雷一般,震得人心慌。大家又是像受了惊的马慌乱一片,又是大将骑马飞奔过来,朝着大家喊,“莫要惊慌,不过是一声雷。” 大家怎能不知道冬日怎么会有雷声阵阵?继续惊慌着,马匹围转在一起,众人抬头往两边的岭头看去,顿时觉得树影朦胧中有人影闪现,并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人影,也许是杯弓蛇影,众人心里感觉定有不好的事情出现,个个顿时口干舌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的全军戒备起来,个个都将腰间的佩刀取出,五个弓箭手也都拉满弓戒备着。 管岫岩此时却没有了恐惧,眼神里透出了些许的坦然从容和空洞,不惊不惧,似有一种置生死于外的豁达,似乎对于这一列的怪事晓得发生了什么。大将骑马过来,瞧他如此面容,以为他生气,又道,“公子莫怕。” 管岫岩却是木头似的表情,一动不动停在原地望着两旁的山岭,自言自语道:再也看不到早晨的太阳了。大家乱成一锅粥,管岫岩却骑着马出了八个彪形大汉的保护圈,将马掉个头立于众人对面,低着头微动嘴角一脸从容的愧疚,众人不知他究竟要干什么,都疑惑地看着他。 管岫岩抬起头看着大家,与大家的眼神一一交汇,皆是默然无声的相互看着。忽然,管岫岩引马掉头,朝着两旁的山岭大喊,“留下我,放了他们,那件事情由我承担。”管岫岩明白自己劫数难逃便从容起来,刚和那个大将聊天明白他们的苦处,家中亦有依靠和等待他们的人,不想因自己而牵连他们。 山头一阵狂风暴起,刮得枯枝作响,林间鸟儿重又惊飞,却是无人回应。俄顷,又恢复了平静,像是只是刮了一阵怪异的风,再无其他。 众人不解,围身过来疑惑的问管岫岩,“公子在说什么?”管岫岩与众眼神相视,抿抿嘴角不答话,只是又将视线转向了山头,却并未发现任何动静,顿时怀疑自己错了么? 大家对他的举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围着他的人逐渐散去。管岫岩也觉得奇怪,难道不是她的人么?还是对那瞬间充满竦意的山头疑惑不解。 “好了好了,该上路了。”大将吩咐着,众人重又整装前进,依然议论纷纷。 ‘轰隆轰隆——’持续不断的声音越来越大,且越来越离他们近了,刹那间,那声音伴着一阵石头的滚落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来,一阵巨大的山崩声响彻山谷山顶。顿时乱石崩云般从两旁山头滚落下来,惊得众人又顿时慌了手脚举着刀剑惊慌失措的做自卫,这次是真的惶恐了,人声、马鸣声、风吹枯枝声,霎时间乱得天昏地暗。 大家一瞪马肚子赶紧找空地儿躲避,却躲不过乱石在黑夜间的乱撞,他们不知道山岭的出口正是一个口袋形状,他们正处在口袋的出口,但是出口之上已经布满了取命的幽灵,这些石头正是这些幽灵的杰作。 管岫岩骑着马被大将和八个彪形大汉护送着一路往山岭出口处跑,身后的众人已经死的死伤的伤,再也无力管未来的雁门郡丞,哀嚎声、求救声阵阵传来。 看着身后的士兵死伤惨重,管岫岩面露愧疚,但不得不顾及自己的生命往前跑却泪如雨下,知道这些人是为了自己,是自己连累了他们。心中默默祈愿,若是能够逃出生天,定要为死去的人厚葬。管岫岩确定了山头上制造事故的人受命与谁,但是这次事故本身就是冲着管岫岩,怎么可能让他逃出去?大将带着他往前奔的时候,前面的山头亦是有山崩地裂的声音传来,将前面的路完全堵断。被围困在中间的管岫岩和大将停住了,大将惶恐的看了看两旁随时都可能崩塌的山峰,又故作放松的看了看身边的管岫岩,再也说不出鼓励他的话,显然是害怕了,拽着缰绳的右手不停地哆嗦起来。 管岫岩将自己的马与他离近,抚着他的背说,“将军,一会儿你就快跑,赶紧回长安告诉皇帝这件事,吕氏族人不允我生存,我终究看不到天明了,对于所有兄弟的死,我有愧。”眼神笃定的又对大将说,“我只想平凡无忧的当长安街的管爷,进宫那一步我选错了。” 大将欲言又止的看着他,不知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对管岫岩的话更是摸不着头脑。只是面带疑惑的看着他,不等他理清头绪,管岫岩引马往前一步又冲着山头道,“我会自刎于此,望你放过我身边的这位兄弟。”趁着大将不防备,迅速的揪出大将腰间的佩剑立刻抹脖子自刎于马上,顿时鲜血溅红了马背,溅红了身边大将的的衣服,大将目瞪口呆,愣在原地,身旁呼啸过一阵冷风。 山上依旧没有动静,想起管岫岩说的话叫自己快跑回长安,大将赶紧策马离去,跑了不远便听见身后一身鸣镝传来,‘嗖——’的一下穿过大将的胸膛,一箭穿心从马上摔下来,呜呼哀哉。 远远的一阵马蹄声传来,似是十来人骑着马往这边过来,转了弯便见十来个人手中举着火把策马向管岫岩自刎的地方过来,下马来到大将和管岫岩的身边,举起通明的火把照着死去的二人,众人蒙着面看着中间最有威信的一个人,这人一身夜行服,往前一步走,拿过身边手下手中的火把照在已经死了的管岫岩和大将身上,冷酷淡然却又咬牙切齿的说,“以命还命天经地义。”抬起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微闭眼深呼一口气,接着便有人递来一坛酒给了他,他将满坛酒洒向地面,“为你报仇了,瞑目吧。” 停了一会儿便带着人纵马离去,留下一山间的尸骨被冷风侵蚀着,似是控诉人性的残忍,似是为这些枉死的冤魂鸣冤。 ------------ 第六章 季连灵骨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3-08 翌日,初升的太阳照样映红了东边的天际,一片绯红似是豆蔻的少女脸颊。然而毕竟是冬季,再耀眼的阳光也抵不住凛冽袭人心窝的嗖嗖凉风。上党郡的黔寿岭显得更加的刺骨惶悚,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息。 天儿刚擦亮,一个满身背负着柴火的老农正要下山去卖,好换取今日的口粮,嘴里哼着深山人才会唱的歌儿,看来好兴致,一个人自乐着。刚要出山岭,却远远的望见山头的出口处被山上滑落下来的乱石堵死了,那些乱石毫无规则的挡在路中央。老农此时兴致全无,也不唱曲儿了,疾步走到山头处望着这些乱石,小心的行走在乱石里,泄气起来,恼怒的长舒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背运嘞,昨儿个才把柴火弄好,今天就……”失望透顶的耸了耸背上的柴火。 他要把这些柴火弄下山去,不然这些天就没东西吃,于是费力的想要背着这些柴火过山,刚抬腿却觉得脚下踩着什么东西软绵绵的,老农觉得奇怪便弯身一看,却是一双人手,登时把老农吓了一大跳,‘啊――’一声的跳起来,背上的柴火‘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脸色霎时变得极其苍白,手捂着胸口倒吸凉气,转眼望望两边的山头,无甚动静除了呼啸的山风,顿时觉得周边的空气里血腥味十足。 老农大着胆子搬开了压在双手上的石头,慢慢的一个血肉模糊的尸身出现了,更加使得老农惶恐起来,吓得跌坐在地再也不敢往下看,往两边大肆叫着救命,山里无人回应却回荡着老农惊慌失措的回声。老农环视一周山谷便疾步跑向了山下,一口气儿也不停歇的跑到上党郡郡守的厅堂里,把自己的所见一字不落的告诉给了上党郡守任敖。任敖与刘邦是同乡,刘邦初起兵时躲避官祸,使得吕后代其下狱,遭受狱卒侮辱,任敖与刘邦吕后皆善便打了狱卒为吕后撑腰,于是狱中卒吏皆不敢再动吕后。此后跟随刘邦南征北伐,汉五年秋跟随刘邦平叛燕王臧荼后被任命为上党守,治理上党郡。任敖听后赶紧集结了府内二三十人拿着铁锹铲子什么的跟着老农去了黔寿岭。 来到岭头,山岭处满地乱石,任敖赶紧叫人搬开了这些碎石,惊讶之中更加惊悚的发现碎石之下竟然埋着三四十个男子的尸身,他们全身都血淋淋,横七竖八样子惊悚的躺在碎石里。郡守摸摸其中几人的肢体,有的骨骼已经被碎石压断,有的人的脸已经被碎石压的变了形状,郡守看着这些寂静躺在碎石之下的亡灵死的如此之惨,不禁唏嘘一声,不禁自身打颤,为他们的死亡感到困惑,为他们的死状感到残忍。 任敖默哀着,和任敖同行的人看后也深感震撼,无不是感到惋惜和可怜。任敖吩咐手下将他们的尸身全部搬出放在空旷之地,数一数竟然有三十三个人,瞧他们身上穿的铠甲便觉得这些人反同凡响。任敖一个一个的看着他们的尸体,吩咐下人搜一搜他们身上有什么以作身份证明的东西,还告诫手下千万别再次伤了他们,一定要轻要稳。他必须在很短的时间内得知这些人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再则就是查看这些人死因为何,是山崩么?不然这些碎石怎么来的。 忽然一个手下大喊起来,“郡守大人,你看。”手里举着一个丝帛状的东西叫郡守看。任敖赶忙过来,仆人指了指身边躺着的人,任敖不忍多看便接过丝帛翻开一瞧,眼睛顿时一亮,原来这就是皇帝交给管岫岩的奔赴雁门上任的调度书。里面清楚写着管岫岩的名字,以及只有皇帝才能有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字的玉玺印,任敖连忙合起丝帛,眨巴着眼睛思忖起来。蹲下来细细查看男性尸身,脖子处有一道致命的刀痕,脖间的鲜血已经干涸凝固住了,想是流了一夜,所以上衣全部被一片残忍的红色包住了。任敖觉得此人定是在山崩之前自刎或者被杀的,但是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要他死,心里自咐,难道他就是管岫岩? 不经意的转移视线,见管岫岩身边不远处是一个武将似的男子,颇为魁梧,腰间佩剑,头冠铜盔,此时却不见了将军的风采,一箭穿心使他静静的躺在冰冷的地上,并不见腰间刀鞘里的刀哪里去了。 在管岫岩身下郡守发现了一把鲜红的刀,吻合脖间的刀痕,将大将腰间的刀鞘解下,将手里的刀插进去刚好吻合,看来刀鞘和刀本是一体。任敖终究想不通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大将腰间的刀怎么会在管岫岩身下,且脖间的刀痕为什么和大将刀鞘里的刀吻合,管岫岩是自杀还是被杀。任敖起身一手拿刀鞘一手拿丝帛锁眉思考,众人继续寻找线索,终究是未发现其他线索。 正当他思考着,一个其貌不扬的幕僚过来对他说,“郡守能否让草臣看一下丝帛?” 任敖‘哦’的一声略似明白的将手里的丝帛交给这个幕僚,幕僚打开一看,眼睛微合,嘴角微动,一副解密似的模样又将丝帛转还给了任敖。见幕僚一副淡然,任敖着急的问,“灵骨先生发现了什么?”此幕僚名叫季连灵骨,一直在上党郡守这里做幕僚,闻得老农来报,郡守特地叫了他随自己前来以随时给予意见或者建议。 季连灵骨蹲下来仔细观看着管岫岩脖间的刀痕,才又站起来对任敖说,“此人是管岫岩,正是如今皇帝宠爱的管夫人的胞弟。”瞧季连灵骨说得如此肯定,任敖也证实了自己原先的猜测,他果然是管岫岩。任敖便点点头依旧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要他继续说下去。 季连灵骨拉郡守到了一个空旷地儿,对他说,“此人肤色白嫩,并无受过大苦难,应该生活不错。草臣早在长安闲游时就常常听得长安集市上有一个管爷,说他的姐姐是皇帝的姬妾,皇帝得天下之后不封管爷任何爵位,但是却给他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足以尽此一生。现在他身上的丝帛正是说明了他的身份且有皇帝的玺印,只是现在最重要的是管岫岩遇到什么事,是山崩至死还是谋杀以及郡守大人接下来如何处理,管岫岩死在上党郡范围,郡守大人可要好好处理此事,考虑好怎样向皇帝上报此事。” 任敖一愣,瞪着眼睛望着灵骨,“上报皇帝?” “管岫岩是皇帝的小舅哥,郡守大人不得不上报,且是派嘴严的人先去长安见皇帝,然后要出金买上好的棺木装殓他们等待皇帝的旨意。”灵骨说。 任敖微合着眼睛,手指搓着下巴在原地转了转,似有疑虑的问,“管岫岩死在我的辖区内,皇帝会降罪于我么?” 季连灵骨摇摇头,“大人此刻最要紧的是应该怎样告诉皇帝,不然等到事过多天之后依皇帝的脾气怨你不及时上报,将郡守大人族诛也有可能。” 任敖历来知道皇帝的脾气,灵骨先生如此一说,他便被吓得连声称好。当即吩咐老农和郡丞去长安上报,自己和季连灵骨立刻回去派了人去棺材店订做了三十三口上好的棺木将他们全部入殓等候皇帝的旨意。 老农和郡丞立刻辞别了任敖,来到长安见了皇帝,将自己的所见全部告诉给了刘邦。 ------------ 第七章 再次争吵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3-09 老农将自己在黔寿岭的所见一字不落的讲给刘邦听。坐于席子上的刘邦一声不吭的捏着眉心,一双苍茫的老眼里顿现反感与怒火,嘴角稍有些许的抽搐却终不发出一言。‘呼――’的大呼一口气倏尔站起来,走到台阶边缘隆准而龙颜之时更加多了些许的深沉,看着殿下的老农和郡丞,“可以看出死于何因么?”刘邦拉黑脸问。 郡丞不太清楚整件事情便拽了拽老农,老农眼珠子一咕噜上前一步,拱着老手弯腰作揖道,“草民看来像是山崩又像是谋杀,确有碎石滑落堵住出路,但是管公子脖间却又有刀痕,所以草民不敢确定。” 刘邦仰头闭目思忖一下,“他们的尸身还在上党郡吗?” 郡丞疾步上前拱手道,“郡守大人已经定做上好棺木将他们全部入殓,等候陛下旨意。” 刘邦对于郡守的所作所为颇有一丝的满意,点了点头。郡丞又问,“不知陛下的意思叫他们的尸身运往何处?” 刘邦沉着脸思忖半晌,叹气道,“就厚葬于上党,找个风水极佳之地厚葬。”又吩咐谒者,“带他们去后殿领三百金。” 老农和郡丞赶忙跪地谢恩,行了告退礼便弓着身子跟着谒者退出去,笃步刚跨门槛又被刘邦唤住,“来时对谁说过这事儿?” 老农和郡丞又退回殿内弓着腰子对皇帝摇摇头,说是一出事直接由谒者领着来皇宫见了皇帝,期间只是跟在宦官身后小趋着走,至于旁边经过什么人有什么楼阁亭子,他们却是不记得的,即使碰到人,自己又不认识便低头一路进了殿,且也懂得郡守就是看他们两个人嘴巴严实才叫他们来的,除了皇帝知道外怕是没人知道了。 刘邦听得稍松一口气照样吩咐他们依旧守口如瓶,不准将此事说出去,老者和郡丞皆称不敢,刘邦便挥手叫他们下去。 一个人坐在大殿里,不断西斜的阳光透过镂空的雕窗照耀在额角沟壑纵深的刘邦脸上,这阳光不知将他惆怅严肃的面庞照耀过多少次,每一次都是不一样的惆怅,每一次似比以前更加的深沉。软着身子斜卧榻上,半晌之中尽连连叹息数十下。两手横揣宽大的袖袍里思忖老农的话,管岫岩到底死于何因,是山崩还是谋杀?他第一感觉便是谋杀,脑中立刻跳出吕后的身影,依他现在和吕后的关系、依吕后和管夫人的关系来看,只要管岫岩一出事,便想到一定是皇后家族的人做的,似乎刘邦的脑海中除了吕后没有其他人选。胡思乱想着皇后唆使他人谋杀管岫岩的种种可能,一想到皇后的杀伐决断和对自己的不在意,刘邦显得不寒而栗,立即坐正了身子,眼珠子稍显不安的转了转,背后直冒冷汗,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敢做出谋杀他人的事情,且关联着后宫之中的人。双手托在脑后闭目不愿去想象,哪知一闭眼便想到了吕后坚韧刚毅的样子。脑海中闪现一丝想法,希望管岫岩是由于山崩而死,刘邦不愿此事关联吕后,但一想到老农说管岫岩脖间有刀痕,最后这点希望也被现实打破了。 夫妻快二十年,刘邦深知皇后秉性,她由纯洁善良到冷酷刚毅。对于吕灵的事,皇后一族不会不追究,自己拿不住他们把柄就不能惩治他们家族的人,恰恰皇后一族就做到这一点,做事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痕迹,即使心底认为是皇后一族做的,没有证据亦不能奈何他们。刘邦烦的紧紧捂起脸,将满腔的怒火全都憋在脸上呼在双手之中,刘邦依稀记得暗示过吕后杀戮太多不好,她竟无视自己的话将管岫岩暗杀于上党。越想越气愤,刘邦一手重重的拍在几案上,震得几案上堆摞的简牍散落下来。起来披上黑袍风衣,身后跟着几个宦官就直奔着长信宫而去。 长信宫的人看着皇帝面布乌云步履匆匆,吓得不敢说话一味的退后躬身低头站立着。三两步便上了台阶‘啪――’的一声一把推开长信宫门,吕后正和戴青对弈,看见皇帝来了,吕后赶紧起身小趋至刘邦身前行素礼,“皇上长乐未央。” ‘哼――’一声粗粗的音儿甩给跪在地上的吕后。吕后自刘邦进殿后就看见他脸色不好看,心下正寻味着便听得皇帝一声毫不客气的‘哼’一声,吕后莫名其妙的望着径自走向几案边的皇帝。见刘邦黑着脸独自坐在了几案上却一声不吭,也没叫自己起身,吕后就当他是忘记了,干脆自己起来,递一个眼神给戴青,戴青赶紧去了后边泡茶。 吕后又吩咐了几个宦官将殿内的炉子烧旺一些,便又挥手叫他们带上门下去了。回身一瞧皇帝依旧黑着脸喘着重气一声不吭,吕后原地思忖片刻立即想到定是政事上又遇到麻烦,笑了笑便走到几案边与皇帝相视而对坐下,亲自斟茶一杯给刘邦问道,“听说丞相他们正着手处理官僚地主兼并农田和关中盗贼一事,难道他们处理的不好给皇上添麻烦了吗?” 刘邦冷如刀子的眼神盯着吕后半晌却不开口,吕后越发不自在,不知所措的看了看戴青,又将目光迎上了刘邦的眼睛,刚张口便听刘邦道,“管岫岩死了。”刘邦憋着怒火咬牙冷峻的盯着吕后。 吕后一愣瞪圆了眼睛,与皇帝久久相视而对,愤懑与委屈、痛心与反感全部堆在瘦小的脸上,心中立刻明白皇帝来找自己兴师问罪。一股气憋在胸口,吕后连喝三杯茶驱使自己平静。良久,吕后压抑着怒火故作吃惊道,“他不是去雁门了么?如何会死呢?” 刘邦眼睛始终不离吕后,像是钩子一般死死盯着她,“朕说过杀戮太多不好,朕暗示过你不会追究过去的一切,也就不会追究吕灵逼死人的事情,原本想着你会明白朕的意思,想着你不会再追究管岫岩,可是你……” 吕后听着越来越是皇帝指责她的意思,他这是在说管岫岩的死和自己有关,可是这几日皇帝也见到自己去栎阳宫朝拜太上皇,去长陵督促修建陵寝,去明渠散步,并无时间去杀管岫岩。几乎抑制不住怒火反盯着皇帝强作冷静的反问,“你怀疑我?” “朕没有理由不怀疑你。”刘邦拂袖冷冷一句。 吕后‘唰――’的一下站起来,脸几乎抽搐却又无奈的沉默了半晌,满眼愤怒的看着皇帝挑高声音道,“臣妾这几日的行踪皇上不是不知道,我怎么会害他,知道管岫岩一出事皇上就会立刻想到臣妾,所以臣妾抱着希望管岫岩安全上任的心默默祈祷,可他还是遇害了,臣妾心有不甘。”又冒着胆子毫不客气的对着刘邦的面也重重拂袖愤愤然一句,“你如何能证明我杀了他。” 刘邦‘啪――’的一拍案子也站起来,怒责,“你放肆!”一手指着她的面反问,“你不会,其他吕族的人也不会么?” 霎时,吕后彻底怔住了,自己虽然毫无动管岫岩的心,但是她不能保证哥哥私下里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一时被刘邦说的愣在那里哑口无言。 “好好管管你们家的人,国戚也不容如此放肆。若是再次遇到这样的事,直接去爵号流放极北之地。”又说,“管夫人怀有身孕,希望你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她。” 刘邦‘咚咚咚’的下了殿黑着脸出了长信宫。 ------------ 第八章 各自烦忧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3-10 吕后一时怔在原地,好久没有回过神儿来。戴青上前叫叫了她,“娘娘,皇上的意思……” 吕后回过神来,咬牙道,“不错,他就是那个意思。”吕后不解管岫岩如何就死了,如何偏偏在他赴任雁门的路上死了,自己本与管夫人她们不和,皇帝不是不知道,怪不得管岫岩一出事,皇帝就黑着脸来质问她,哪怕自己并没有做那样的事,但是先入为主的偏念始终在皇宫每个人的思想中逐渐生根发芽,仿佛管岫岩的生死关联着吕后。‘唉――’的一声长叹,在长信宫内踱步思忖,脑海中拼接着这几日在管岫岩身上可能发生的一切事情。自己当初明明告诉哥哥切勿鲁莽行事,也叫辟阳侯在私下里盯着哥哥,若是哥哥私自行动,那么辟阳侯不会不进宫向她奏报的,所以她面对刘邦的时候才敢毫不犹豫的说管岫岩的死与自己无关。刘邦却说即使与自己无关,那么就能确定与其他吕族的人无关么?这又明显在说哥哥他们。想一想前日事情却又给了吕后当头一棒,她眼前霍然一亮惊诧无言,才想起前日巳时多一点的时候,就差人出宫召哥哥进宫一趟,结果被告知建成候府的奴仆出门禀报说建成候有病在身不宜进宫,回绝了自己的旨意。当时吕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以为哥哥真的病了,还专门又派人拿着宫里的一些上好的补材给哥哥送去,还说自己出宫不便望哥哥见谅,现在看来倒是自己瞎操心了。 根据哥哥的古怪行为,又想想管岫岩,再回忆皇帝的话,吕后确信管岫岩的死与哥哥有关,看来他不是病了,他是怕来见自己,他是怕自己发现他的虚心行为后狠狠的责怪他,所以装作生病拒绝进宫见自己。 吕后微眯起眼睛,她把一切都想通了,哥哥不满管岫岩逼死吕灵,虽然自己劝说哥哥暂且别动管岫岩,哥哥也满口答应了,但是在管岫岩赴任的道路上,哥哥还是不想失去这次解决掉他的机会,于是先下手为强了。之后哥哥怕自己发现,躲在屋中不进宫见自己,日后有人发现了管岫岩之死,结果便直接导致了皇帝来长信宫质问自己这件事。吕后大叹一口气,竟想不到哥哥如此冲动,胸中立刻一团火似的直往喉间冒压抑不住怒火便重重的锤在殿门上,“哥哥沉不住气呀。” 戴青问,“要把侯爷召进宫详问么?” “不必了,定是哥哥无疑。”吕后眯细起眼睛说,“前日召他,他怕我发现他的事所以他不来,今日再去,说明我已经知道了,他更不敢来。” 戴青又问,“娘娘不是叫辟阳侯留意建成候吗?怎么辟阳侯没发现建成候要行动么?” 吕后拉戴青出到殿外,站在台阶上的二人被轻微的凉风吹拂,身后的风袍卷在空中肆意纷飞,宫院里一片清净,墙角的梅花已然稍见苞蕾,在刺骨冷风中傲然的向世人显示自己的铮铮傲骨和冷艳芬芳,吕后憧憬的望着角落里那几棵梅树不禁失声呢喃一句,“梅花最是花中淡然君子了,不争不闹清净淡薄。”苦笑一声便抬头看了看明净的天空,天空湛蓝而又广袤,无声的显示自己的宽容和雍雅。戴青扶吕后下台阶径自走到角落里的梅树旁,吕后拨弄着未开放的苞蕾对戴青道,“审食其这个人……”话止,吕后笑了一下又说,“凡是为吕家好的事,他义无反顾。再者,本来他也对管岫岩不存在好感,哥哥要做他,审食其当然支持,只是碍于本宫说下手时机不好,他即使也劝哥哥,但我相信他会反被哥哥劝服的。” 戴青微挑眉梢极其小心谨慎的瞥一眼吕后,倒是想起了审食其以往的种种行为,听说在楚汉争霸天下的时候,吕后与他被关在楚营,是他一直照顾着吕后,外界小有言论说是审食其和吕后怎样怎样,但是这话未传到皇帝刘邦的耳朵里,怕是吕后对此话也小有耳闻的。近一年,戴青也多次见辟阳侯来长信宫说事,每次与吕后眼神之间都有一些捉摸不透的东西。戴青小心的奉承一句,“辟阳侯爷……对娘娘真好,他……” 话未罢就被吕后一个阴冷如钩的眼神逼退了,戴青忙惶恐的躬身认错,“奴婢知错。” 吕后‘啪――’的一声折下一支苞蕾梅花轻打在戴青眉心,白了她一眼拿着梅花回殿,冷不丁儿的扭头一句,“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话,万不可乱说。” 戴青明白何意,立即将头压得更低跟着吕后进殿。 刘邦离开长信宫,心里装着怒火不知该往哪里发泄,木屐踩着光溜的石子路笃笃的响着,觉得自己一时不好面对难缠的管夫人,她不知道弟弟死了,若是知道了会怎样?会去找皇后理论一番还是几天几夜不吃东西不睡觉,傻傻的倚在床头就如得了失心疯似的折磨她自己也折磨肚子里的孩子?对于管夫人知道真相后的举动,刘邦不敢想,一路走一路皱着眉头一路背着手一路惆怅的摇着头,还好管岫岩死去的事情暂时只有自己和皇后知道,他相信皇后这次绝不敢造次,但是他不知道这件事情还能够瞒多久,只是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回到前殿就吩咐下去,若有人进宫奏报事情,先问清楚关于什么事情然后才准许进宫,若是管岫岩的事,则派五六个人一路护送直奔前殿;若是其他事情,则放心的由他一个人进来就行了,目的就是防止管岫岩死去的消息被半路泄露出去。 在前殿闷坐了一下午,渐有头疼,不止管岫岩的事情,近日出现很多的事情,查看长陵遇到官僚大地主兼并农田,到了长陵又遣散一大批太老太少又几年没回过家的人。虽然这些事情交给丞相和几个大臣们去处理,但是刘邦知道这件事情会遇阻,让几个大臣去触动大官僚们的利益,一定不会成功,官僚地主一定会拼死保护自己的利益,有时候还会联合在一起对抗朝廷。刘邦也知道一些农民确实很苦,没有自由的土地,他必须强制行动,派出和百姓打得火热的萧何处理一切事务,旁人只是适当性的帮助萧何一把,百姓虽然念萧何是贤相,但是以他为代表的官吏会受到官僚地主阶级的反感。 刘邦有意识无意识的将萧何推在了某个阶级中的目标把手上,萧何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是他要做的事,且他的原则就是要为百姓做事,然后小心的护自己周全,他也明白此时的刘邦离不开自己,大汉初定,国家运行离不开他这个治国能手。 红轮西坠之后便很快的入夜了,前殿里一片漆黑,几个宫人举着火棒子进来点灯,刘邦却不让点挥手叫他们下去了。月光透过镂空的雕窗照射进来好是宁静幽雅,一个人独自坐在席子上一声不吭动也不动,直到宦官前来传膳,他这才起身称说不想吃便打发宦官下去了。拿了风袍走到殿门前往左右两个方向看了看,往鱼藻宫的方向去了。 ------------ 第九章 贤相萧何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3-12 对于管岫岩莫名死亡的事情,刘邦表面上不愿去多做研究,他知道这件事和吕后脱不了关系,即使不是她自己动手,也是她手下的亲信们,比如她的哥哥和侄子们做的。这件事根本用不着查究,刘邦早已根据老农和郡丞的话知道真相。 翌日,刘邦放不下管岫岩死的消息会传进皇宫内,他早早的在前殿亲手写下诏书,派了两个宦官将这两份诏书立刻送到上党郡,交代郡守任敖关于管岫岩的事情就地处理就好,千万将消息堵住,不能让消息过了黄河。宦官接到诏书匆匆启程策马东去。即使这样,刘邦也还是心内起了愧疚,对女子,他是较关怀的,毕竟管夫人现在身怀帝裔,千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情,于是只好对她进行一些物质上的补偿,突然之间赏赐给管夫人好些东西,管夫人对这突如其来的赏赐应接不暇,心内欢喜皇帝果是对自己上心,十分欢喜的一一笑纳并不问缘由。 两个宦官刚离开不过半盏茶功夫,有小宦官进来奏报说去匈奴结亲的奉春君刘敬马上就要归朝了,已经进入汉朝边境线,浩浩荡荡的一行人马奔着长安风尘仆仆的归来。 刘邦先是一愣便又改为面色平淡的点了点头,更具体地说应该面带一丝隐忧,终究是回来了,不知道刘敬究竟从匈奴带回什么消息,刘麓的身份有没有被发现,莎铃儿公主回到匈奴还会像在汉庭一样为汉庭说话么?终究匈奴人野蛮骄横不守信诺,即使莎铃儿曾亲口答应他好生款待刘麓,但是不知怎的,刘邦始终心内不安,还有就是对于九原郡地区,冒顿单于是怎样答复的,他的群臣又是什么反应。刘邦思忖着脸色便凝重起来,挥一挥手叫宦官下去了。 能和自己谈天下事的大臣们全都有事在外,陈平一去齐国杳无音信,不知道他在齐国处理的究竟怎样了。丞相萧何忙着处理关中盗贼一事,高起王陵陆贾他们帮着萧何处理官僚地主兼并农田的事情,但是在刘邦看来,效果不会很大,本来这些大臣们就属于官僚地主,他们怎么会很好的处理这件事呢。而且萧何会和高起王陵他们撞上,因为他们处理的事情属于前后事,也可以说是一件事情,萧何处理关中盗贼的事必须和官僚地主兼并农田联系起来,且高起王陵他们不善于处理百姓生活之间的事,往常楚汉争霸时,巴蜀汉中地区和关中一带全部归属萧何留守处理,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全都做得很好,深得百姓之心,今日要他们来做本属丞相的这些事情,还真不是得心应手,压力大,三个人也是相互讨论一番再实行。再说连襟儿樊哙,天生大老粗,常常是人未到声先到,常常最直爽的就是他了。但是要说和他谈论大事,不说他无大勇,只是一些事情不能说到点上,拿不出解决事情的好办法,其他都还好说。 一时间,刘邦觉得皇宫里冷清了许多,不是说后妃们不再争风吃醋了,而是觉得大臣们都不在自己身边,他忽然想起了打天下的时候,兄弟们风生水起气势如虹的为自己争霸天下,个个豪情万丈的南征北战,他们万古枯而使自己功成就。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缓缓照进了坐北朝南的前殿,依旧照的刘邦脸上沟壑纵深起来,眼前冠子上的旒子一晃一晃的,仿佛读懂了他的心思,稍斜倚在榻上,一手撑着额头想着这些事情。 忽向两边伺候的宦官打个手势,说要去宫外看看丞相他们,说起来皇帝也不是第一次去宫外了,往常也无甚危险,且有近侍的武官保护皇帝。一个宦官马上去传汝阴侯夏侯婴准备车马,一个宦官赶紧去找来了巡视京师治安的樊哙和预备去陇西郡查看百姓民情的灌婴,好让他们保护皇帝的安全。 吩咐了宫女宦官,今日就不在宫里用膳,今日一天会在宫外的民家吃,也看看百姓的生活到底如何了。刘邦便在樊哙灌婴他们的簇拥下上了马车,樊哙灌婴翻身上马前面引路。走近长安大街,所见到的人越来越少,时时见小股百姓相跟着往前边跑去,跟随皇帝来的人觉得蹊跷,忙差宦官揪一个人过来一问才知道丞相萧何就在前面不远处张贴圣榜,处理关于关中盗贼一事。 刘邦不许人打搅萧何和百姓们,只叫了樊哙和灌婴跟随自己前去看看,夏侯婴等一干人停在原地等候他们即可。前面是个闹市,是往常长安街最热闹的地段,当然官家发布皇榜文书也要选在这里,这样百姓们就可以直截了当的知道天子敕命了。一路走来看见身边不断有百姓跑过自己身边往前面的闹市而去,仿佛百姓并不识自己,偶有几个年轻人急忙忙的跑去却不小心撞着了自己,身边的樊哙最是心急反感,居然敢拱撞当今天子,当即怒发冲冠就要拔刀,误撞皇帝的人不知刘邦的身份,只是看到他们一派官家的气势足以吓怕他们,连连点头赔着不是,说着好话。刘邦也不愿樊哙鲁莽生事坏了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形象,樊屠子拔刀一瞬间又被刘邦一只手给有力的堵了回去,还放走了误撞了自己的人,只是不动声色的继续往前。绕过一个不起眼的小杂摊,远远的瞄见台子上站着的萧何,百姓们都围聚在萧何身边听他讲话,刘邦又不前,驻足观看萧何。 “……对于近日关中多数户民家中被盗,皇帝陛下已手敕诏书,做出了解决之法。对于大家的补偿,皇帝陛下不敢忘记,所以家中遭盗的一律免徭役二年,对于已经搬迁至巴蜀关东者,我们不会召回,且选择安身之所继续生活,将他们的户籍编排,重新编户齐民……”萧何耐心的给大家解释着,像极了上古贤人周公旦的惟惠爱民。 远在一处观看萧何的刘邦对此嘴巴稍动,萧何确是处理百姓能事的贤相,樊哙嘿嘿一笑道,“老萧,不,丞相颇像周公旦嘞。”刘邦盯着樊哙半晌不言。 灌婴见势立刻接话,“因为皇上像武王。”刘邦脸色渐转喜悦,‘嘘’一声叫他俩别说话。 “萧丞相,对于我们的恩泽,皇帝陛下已经作出处理,不知怎样惩处那些可恨的盗贼。”一个衣着不算华丽头戴白巾的年轻人闯过人群,伸着脖子挑高嗓门压过其他乱七八糟的声音问萧何。 “皇帝陛下有令,一则修筑引水渠;一则戍边;一则修筑咸阳原的长陵。如不遵循以上任一,则斩无赦。”大家一片欢愉,称赞此法绝妙。萧何稍稍安抚又说,“此条皇榜不仅对于大家,希望大家能以此传开,越广越好,我相信那些盗贼也能看得到。到时候如还未得结果,且盗窃更甚,皇帝陛下会做出更好的决策,大家无须担心,此一为警示一为宣告,朝廷会处理好,对于已经抓捕的盗贼,我们即将处理,如是严重者且无悔改之意者,即日在此处以斩刑。”萧何眼神坚定,充满底气的说着,代表着皇帝将皇帝的想法告知于百姓,顿时百姓拥护声滔滔震天,个个欢欣鼓舞。 萧何趁着大家高兴,又说,“我朝发布的关于盗贼榜,绝不是吓唬恫吓,希望他们可以回归农田。我们即将处理好日前一些官僚地主兼并农田之事,所以一些被逼入盗的人可以安然回家事农,永绝盗途,朝中会给与惠利。对于一些专职盗贼,一旦被抓捕,则惩罚更严重。” 大家又是举手欢呼起来,“皇帝万岁……” 远处悄然观看的刘邦也对萧何心底下倾佩起来,不想打扰他,也为了不引起麻烦就没出现在萧何和百姓面前,在众人声浪欢呼中默默转身离去,此地不需要他,丞相已经做得很好,传达旨意甚好,百姓臣服归属。 樊哙和灌婴就在一旁,看见丞相如此如此,也了解皇帝为何转身离去,皇帝放心萧何处理此事,他对萧何是佩服信任的,自然没自己什么事儿。刘邦嘴中吹起口哨拂袖背后款款而去。 ------------ 第十章 话外之感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3-18 见着萧何如此爱民,刘邦见识了,他从来不怀疑萧何治理国家的能力,看到他这么忠诚而又坚决的维护他的刘姓王朝,把国家治理的越来越好,丞相与百姓们打得火热,让身为帝王的刘邦心里始终存在一丝隐忧,除此之外便是羡慕嫉妒。刘邦实在知道自己与民协作的能力还差那么一些。临走还那么兴致勃勃的嘱咐宫人不要准备膳食,还说要在百姓家吃,看见大家皆在忙活着,也不好去打扰,于是只得带着灌婴樊哙他们回宫去。 一路走着说着,樊哙对刘邦说起了代国边境的事,他说在十月置酒未央的时候回来后就再也没有去代国,只有陈郗在那里负责,不知道陈郗将军是不是能够应付得了。自自己走后,不知道匈奴铁蹄是否来骚扰过,汉匈联姻后也许不敢立即侵袭汉边,河南的白羊和楼烦国臣服于匈奴,匈奴很有可能指使他们扰乱汉边,匈奴一向是不守信的。陈郗也没有派人来长安禀报代国边境的事,但樊哙知道赵代地区不安定,百姓的安抚也没做到最好,加上匈奴楼烦的时常侵袭掠民使得代地百姓处于惶恐之中,常在农时不能安心的下田耕作,秋收时亦不能安心的收谷粟。一些人放牧牛羊也不敢到草地肥美的远处去,以前常常不自主的跟着牛羊跑就被匈奴或者楼烦人抓去杳无音信。没看刘邦什么表情,倒见樊哙一脸忧愁,蹙着眉头一声不吭了。 刘邦看起来并不怎么为此事烦心,抚其背呵呵一笑道,“屠子勿忧,代国无妨,陈郗乃朕之心腹,具统帅之才,随朕南征北伐百余战,深知其人之才华。至于匈奴,应该不会骚扰代边境,我朝已与他结为姻亲,再怎么蛮横,也不会刚结亲就冒犯我朝。河南的白羊和楼烦看匈奴办事,绝不敢轻举妄动。陈郗将军一个人在代地应该可以应付的来,屠子暂且留在关内,静观其变。且代国西边的雁门郡郡守是王吸将军,陈郗可以与他相互照应。” 樊哙听刘邦一番话,心里才稍稍的轻松了一些,腰间负剑伴随刘邦身右。 刘邦笑罢却也蹙起眉头,双手拱进宽袍大袖中大叹一口气。想来在为管岫岩的事情烦忧,他死了,雁门郡是否需要再送去一个郡丞,刘邦且在考虑之中。管岫岩死的事情,除了自己和皇后两个人知道,其余关中所有人都未听过此事。良久才显出不经意的试探着问,“呃――,管岫岩去雁门的事,二位有何看法?”首先转向身边的灌婴,灌婴沉着思忖一番便一本正经的说道,“臣说实话,实在不看好管岫岩。” 刘邦一怔,眼睛一亮看了看灌婴便呵呵一笑叫他说完。樊哙也说,“臣与他并不熟识不太了解他,愿闻侯爷细说。” “他无真才实学且生活极尽奢华,不谙百姓穷苦之事,即使到了雁门,臣认为他也不会处理好雁门一郡的事务,且要给王吸将军增添不少的麻烦。以他的性格,臣怕他会集结党羽架空王吸将军,不是说他本性怀而是他不够智慧,怕有小人谗言了他,怕他偏听佞臣之说,从此坐霸一方。”灌婴说。 刘邦却苦笑一声领先快走一步,留下一句让樊哙和灌婴匪夷所思的话,“他要是能为非作歹就好了。”灌婴和樊哙听罢,面面相觑,不知皇帝说此话何意。灌婴以为自己说错话,追上前小心谨慎的拱手而问,“皇上,是不是臣说错话了?” 刘邦哑然的皱起了眉头,只怕漏了口角,忙说,“不是,灌婴将军此话不假,呵呵。”说完便一笑了之又领先一步往前走去。 灌婴又是和樊哙茫然迷惑的对视一眼,樊哙拍了两下脑门儿对着灌婴嘿嘿一笑道,“将军勿要看樊哙,哙猜不明白邦哥。”灌婴干咽口水僵僵一笑便罢。 皇宫临近,刘邦远远撇开灌婴和樊哙拉了一个宦官疾走,问了宦官后宫姬妾们最近如何,宦官只说皇后母仪天下,后宫一平如镜和谐。又问临华殿管夫人在做甚,宦官称说管夫人常去赵美人那里坐坐,回宫后便做起小孩儿衣服。刘邦‘嗯了一声吩咐宦官去叫夏侯婴赶车过来回宫,樊哙灌婴随刘邦而坐。想起灌婴即将去陇西巡视民情,刘邦便说自己要去亲自察访一番,就定在明日,叫夏侯婴今夜将马匹喂足,叫樊哙灌婴明日候在未央宫。话刚罢,樊哙便闭口不言面有难色,刘邦一拍他的胳膊问他心底究竟何事,樊哙才说家中小儿已病多日不见好,心中十分担心。刘邦这才蹙眉‘哦’一声,抚其背安慰,“君侯无忧,回宫后朕遣太医出宫为樊伉瞧瞧。”樊哙一个大男子,此时却也如妇女般眼睛红起来谢了刘邦。 车驾在未央宫前停住,刘邦叫夏侯婴将车马拉回去好好洗刷一番。稍停半晌便往鱼藻宫而去。刚走没几步,发现樊哙和灌婴依然跟着自己,刘邦呵呵一笑便挥手示意他们下去,自己是要去内宫不是去前殿处理政务。领悟刘邦的意思,灌婴和樊哙立感冒昧的拱手赔罪后便行了告退礼下去了。 挥手叫来两个宦官传宋太医出宫到舞阳侯府邸为樊伉瞧病,便拂袖身后去了鱼藻宫,刚进鱼藻宫便觉得今天分外冷清,进了大殿发现除了几个丫鬟和太监之外,丝毫不见戚夫人和儿子刘如意,也不见荆倾,只见芸何秀月在忙着为她做织锦。珍儿刚从内殿出来,手里捧着陶器沏的茶,袅袅的茶香直扑鼻间,甚是醇香留醉。看见刘邦来了,将茶放在案子上,连忙行了礼。刘邦一挥手,瞧着几案上的茶便自先闭目享受般深吸一口,呵呵问道,“发乎于神农,闻于鲁周公。是审食基带回来的巴蜀茶么?” 珍儿看刘邦眼神一直盯着几案上的茶水,忙答曰,“是的,皇后娘娘前几日送来一些巴蜀茶,说是很好喝,戚夫人说先给泡上,回来后再喝。皇上要喝么?珍儿给您倒茶。” 刘邦点点头,走过去坐在一个席子上,随手抓起案子上的一卷竹简浏览,边看边说,“夫人去哪儿了?如意呢?”珍儿边倒茶边说,“戚夫人去临华殿看望管夫人,代王殿下……”说到此处却不说了,双手将茶恭敬的端在几案上,“皇上喝茶。” “不会又去操练刘恒了吧?”刘邦一手拿着简牍,一手端起茶来喝。见珍儿不好说下去,知道如意又不好好听话,定是听得戚夫人去了临华殿,趁着这个功夫赶紧去外边耍了。 珍儿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赶紧憋住笑意涨红了脸低头答道,“代王又叫了几个宫女和宦官去了明渠边玩耍,奴婢怕戚夫人回来后发现他又不在殿里待着学习,奴婢请求陪着他,但是代王不肯带奴婢,还说再敢跟从就罚奴婢的俸禄,还要奴婢……”珍儿一瞥刘邦埋下头羞红了脸小声嘀咕,“还要奴婢光着膀子在鱼藻宫溜一圈儿。”早已红到了耳根后,越来越没了声音。 一旁织锦的秀月和芸何倒是忍不住了,‘噗嗤’一声差点将针扎到自己的手,捂着嘴巴拼命憋回笑意。二人互看一眼将头一埋又继续干活。 刘邦倒是显得从容,这样的话从刘如意嘴里说出来半点不奇怪,只是呵呵一笑继续喝茶。 “唯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漠虚静以恬愉兮,澹无为而自得。”刘邦将手里的竹简浑然一读,眼前一亮呵呵笑起来,“夫人如何读上屈原的东西?朕道她只会《诗经》嘞。”将竹简放在案子上,放眼宫院外面,颇为喜欢宁静的秋色,看着落红纷飞楼阙庄严,两手又伸进深袖里斜倚案上沉醉起此刻的宁静。 ------------ 第十一章 婉拒刘敬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3-22 翌日,刘邦在鱼藻宫用了膳。 这几日,刘邦看见也听见萧何王陵高起他们一直在忙着处理官僚地主兼并农田之事,至今还未接到任何受挫的诏书,看来萧何王陵陆贾他们定是在一起商量了对策,讨论出了如何对待这些楚汉战争之中隐退下来的军士,他们逐渐发展起来成为关内以及关东的大官僚,这是汉初政权一种必然的形式和结构组成。物竞天择的规律也会促成这种结构布局,只是他们的行事规则有所触犯百姓的利益。 宦官进来说是灌婴夏侯婴等已经候在未央宫殿前。临走,刘邦高心的叫来了如意,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前去陇西看看。如意年岁尚小耍性太大,顽皮的拒绝了刘邦,说是一会儿叫薄娘娘家的恒弟弟一块儿去永宁宫看刘恢弟弟。刘邦见他孩子天性犹存,没有强带如意,只是告诫他不要再欺负刘恒,说起刘恒,刘邦面露愧色,好久未见他的恒儿,也不知道这几个月他和他的母亲过得怎样,停留在愧疚里。戚夫人手拿风袍从后边走来为他轻轻搭在肩上,与他对视一笑,刘邦将手搭在戚夫人手上拍了拍,嘱咐几句照看如意的话便走了。 一行人随侍在刘邦左右出了宫门径自往未央宫而去,夏侯婴已经备好车驾静候,灌婴也已经安排了数十个彪形副将高坐马背列于车驾两旁随时护卫皇帝安全。“呜——”楼阙上士兵吹响了号角。‘驾——’的一声刚罢便是响亮的一声马鞭抽在空中,夏侯婴驾车走东门而去。已经出了二十里地,忽听车驾后边传来一个宦官踏马奔驰呼叫‘皇上’的声音。灌婴勒住缰绳望远一瞧是个小宦官慌忙忙的骑马过来。灌婴追上车驾请示了刘邦,夏侯婴便停了车。那宦官气喘吁吁的追上来赶紧下了马,趋步到刘邦的车驾旁隔着帘子拱手对皇帝说刘敬已经回来了,此时正预备进未央宫朝拜。刘邦一听是刘敬,立即掀起帘子问了宦官刘敬的脸色怎样,可曾说过什么可曾焦急不安。宦官不知皇帝问刘敬脸色的原因,也没太注意他的脸色怎样,思忖一番便说刘敬不露声色,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刘邦‘哦’了一声,眼看前面再有十里地就是陇西郡了,心里立刻权衡一番便对宦官吩咐,叫刘敬先回去,等他回来后再召他进宫,宦官领了命又策马回去。 灌婴不解刘邦为何问刘敬的脸色,刘邦笑了笑解释了其中的奥妙。说是如果刘敬脸色不好,那么自己必须回去,也许匈奴这边出事了;如果脸色平淡,那么也许刘敬处理的还差强人意,匈奴的事情不会紧急,且刘敬比较看重汉庭与匈奴国的结亲和两国的日后关系,如果刘敬看出匈奴国的倪端,那么必然会谏言,但是宦官并没有说刘敬交代了什么话,且刘敬属于谏臣一类,但是他只是让宦官请报皇帝自己回来了,无甚其他。所以刘邦猜他的事情可以缓做,于是才决定先去陇西查看民情。 灌婴听得在理,甚为佩服皇帝的智谋,坐于马上拱手一句,“陛下夐明也。”刘邦呵呵笑了,挥手叫夏侯婴继续赶车。 太子宫。 皇帝准许太子每五日一朝自己。这几日,太子除了朝拜皇后,就是在自己的宫内跟着叔孙通学习礼乐射御书数。叔孙通常说老子说过的那句‘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用以告诫太子学识无穷尽,太子深明此意。手拿简牍,太子坐在席子上专心的读着。叔孙通也被赐予席子与太子对坐,也拿着简牍陪侍太子。 殿内宝鸭炉鼎弥漫着袅袅香雾,叔孙通聚精会神的读着简牍,读到精彩之处便情不自禁的读出几句分析其中溢彩之处。刘盈点头附和称是,没一会儿便将手里的简牍放下来,挠了挠头皮,继而坐正了身子对着对面的叔孙通躬身一揖,叔孙通赶忙放下简牍亦慨然拱手恭敬的回之。刘盈问道,“先生几日所教皆为几位古之君主仁政教化,施仁于百姓。古来皆以上农为本,以有禹稷躬稼而有天下。” 叔孙通点头,“然也。” “今之实况而非往昔,如今关内初离战火,百姓并未真正安于家国,大小情况不一,如何才能尽快使之恢复,使之繁荣欣欣。” 叔孙通毫无思索便张口就道,“孟子曰,天下之本在国,在农业,在百姓。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即让百姓有田地,便能使之绑缚于土地不迁徙不变业。如今,皇上萧丞相他们致力于百姓的农田产业,最大限度的让百姓有恒产。且初离战火,必须有时间休养生息,皇上近些年一直秉承此志,农时不扰百姓,过田不踩根苗,可谓真正的黄老无为。且因循自然顺应万物的恢复不在朝夕,在于相对的长久。”说到此处,叔孙通笑了笑又道,“还是要行德爱人,以王道率天下民。” 太子刘盈听得称赞的点点头,尤其那句‘顺应万物的恢复不在朝夕在于相对长久’仿佛很熟悉,好像谁说过。沉吟一番‘行德爱人,以王道率天下民’,心中卓然倾佩叔孙通的学识,话锋一转又问,“先生纯正儒家大宗,对道可有看法?” 叔孙通简单对他作揖,推脱不敢当此儒家大宗称号,略作沉思半晌躬身道,“道乃万物本源,至精而不可为形不可为名,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至贵而莫知其原莫知其始莫知其终,而万物以为终。秦相邦吕不韦著有《吕氏春秋》,归精气于太一,太一又称之为道。关于真正的道,殿下需得询问留侯子房,他对于此说精通,臣比之不及逊筹多多。”对于道,也许叔孙通知道一些。但是道对于众人又过于太抽象和强大,以至于自己也说不清他究竟是什么东西,也许他自己感觉要想真正弄清楚什么是道,太子的确要问一问留侯。留侯这几年避居于家静居行气,修炼辟谷功,欲与赤松子神游。留侯对道的追求扬名在外,以至于每次论道,别人都自动甘拜下风,称己不是留侯,说不出精髓。叔孙通如此说,刘盈只得做罢,心内却对留侯更加的仰慕起来,颇有立刻见到留侯的冲动。 说的正是起劲,一个宫人禀报说是奉春君刘敬求见太子。叔孙通与太子刘盈不约而同彼此对视一眼,见有大臣上门求见,刘盈甚是感觉突兀和新鲜,大臣私见太子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听说刘敬这几日回来,可为何不去见皇帝却来见自己,刘盈心中甚是疑惑,却也想问问关于陇安公主下嫁匈奴的事,立即起身欲吩咐宫人让他进来。 听见刘敬回来且还是要见太子,叔孙通立刻警觉起来,先不管他来此目的,赶紧起身一步来到太子面前拦住,神色郑重坚决摇手道,“不可见他。” 刘盈不解,疑惑起来。 “北上匈奴多天,回来不去见皇帝先见太子,于情于理说不通,且叫皇上听了去对太子不好,勿见。”叔孙通抓着太子的手劝说。叔孙通本来心向太子,不赞成皇帝对代王的过度宠爱,威胁太子地位,一旦易储,动摇天下根本,这不是叔孙通想看到的,所以能帮着太子就尽量帮着他不在皇帝眼前出错。刘盈顿感大悟般张圆了嘴‘哦’一声连连点头称是,立即吩咐了宦官回禀刘敬称说自己身体微恙,改日再见无妨。 原来刘敬从匈奴回来换了身行头便急匆匆的进殿面见皇帝,在前殿等了好长时候,宦官回禀称说皇帝继续巡狩陇西郡,且叫自己回去,随后再召入宫。当即刘敬便转身出宫,方到半截一摸怀里揣着的东西,想着既然进宫见不到皇帝,不妨先将此物交给太子也好,此物本也就是有人托他交给太子的,谁料太子宫中有一个如此高明的老师,结果又是遭到婉言谢绝。刘敬心下里突起一阵自嘲之笑,没想自己回来见不到皇帝也遭到太子的碰壁。细细一想自己来太子殿确有不妥之处,未见皇帝先见太子十分不好,尤其是皇帝本想借着理由废太子,听到太子私见大臣皇帝必然不高兴。看到太子拒绝了自己,刘敬心中没有怒意却着实倾佩太子做事的条理,太子的婉言谢绝保证了两个人的清白关系,刘敬笑了笑对着太子殿深深一躬便逍遥而去。 ------------ 第十二章 巡狩陇西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3-25 刘邦吩咐了宦官叫刘敬先回去,择日奉诏进宫,然后便在灌婴的陪同下去了陇西郡。陇西郡距离长安甚远,辖区八个县,分别是狄道、上邽、襄武、冀县、下辨、临洮、西县、狟道,主治狄道。狄道自西南至东北由秦长城贯穿而过,是汉初乃至整个封建社会时段中重要的军事重镇,长城西起的开始,更是匈奴人认为最薄弱最易攻伐的地方。因此,汉高祖刘邦在夺得天下以后,立即在这里设立了军事治所,让武将镇守这里。 汉五年,刘邦登基之后迁都长安,曾与留侯张良到过陇西郡巡视。当时留侯望着一脉山峦柔秀起伏的陇西郡颇为震撼,地域开阔,山川雄壮,景色迷人,沃土盈盈,渭水流经全境。人民剽悍却灵巧,一直以来孕育的陇西文化厚重而深沉,当地的彩瓷彩陶更是关中富家大族必要的器具。越是往西就越会觉得民风剽悍,虽是近几年一直在和长安边区极力融合,但是民风存来已久。自先秦时起,直至孝公时期商君变法之后,更是民风狂悍尚利,一直有延续却不断减弱。 一路上,刘邦的车驾几经多个破落的村落,村落里最尊贵的家族祭祀之地都已破败不成形,除了少数有田地的自耕农和富家豪族其余人家皆是夯土墙壁,荒草盖顶,远远的见到一些人身着粗布素衣,头裹羊肚白巾,灰头土脸满目沧桑,路上时有见到这样的贫穷百姓,或者夫妻或者农夫身后拉着垂髫小儿亦或是老汉与小孙子相依为命的背着背篓从地里归来,像是打量珍宝玉器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皇帝的车驾,历经世事的大人慌忙一拉小儿催促快走,小儿才留恋却依旧不失兴趣的被迫拉回家。刘邦明白自秦末农民起义至楚汉战争八年时间,造成天下土地荒芜,人口锐减,经济萧条,国家财力空虚,眼前路过的小村庄的凋敝之象,正是当时战后人民生活的真实写照。 拉起帘子往两旁的道路看着,过往的行人不知道车里坐的是谁,一些人只是充满疑惑的眼神看看身边过往的车驾,然后还是鄙夷而疑惑的不声不响的走了,怕是心里知道准是个做大官的吧,但是不知道是皇帝,也就没有停下来行大礼。这些,刘邦心底也免了,原本就是来查看民情的,要是别人知道自己来,那么还有什么效果。 但是刘邦却见一些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个所谓的街摊边,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洗的发白,摊前摆着些旧式的褪了色的彩陶,希冀富人看得上眼买回去。个个都是饱经沧桑的脸庞,眼眸里只剩下空洞和风霜,仿佛生活的艰难将他们打磨的不知何为欢乐,脸上麻木冰冷,丝毫不见笑意。偶见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身后背着嗷嗷待哺的婴孩,瘦弱的手拉着一头皮包骨头黄瘦黄瘦的耕牛,迈着艰难的步子往自个儿的村庄缓缓走去,留下佝偻而沧桑的背影,甚是叫刘邦看了心怀歉意,大叹一口气放下帘子。 走不多久,听见前方传来低沉的几乎断掉的声音,‘可怜可怜吧,好人’,断断续续的传来。 刘邦方在车驾里闭目歇息,听见声音,问赶车的夏侯婴是谁在喊,夏侯婴说是一对乞丐母子,正蜷缩在路边祈求路人给点吃的。 刘邦又拉起帘子未看清路人的身影,骑着高头大马的灌婴腰间佩剑过来,弯身问刘邦,“越是往前越会碰到这样的人,当年郦商将军治陇西的时候遇到的情况比此更甚。皇上,我们要救济么?” 刘邦摆摆手叫灌婴退一点,看清了那对乞丐母子,靠着枯树,头发蓬乱几乎看不见脸,一身灰白色衣服一副袖子都烂的只剩一半,小儿无精打采睁着麻木的眼睛倒在母亲怀里一动不动。刘邦看的脸上又泛起歉疚,不由得点点头,目光深邃而凝重,“治标不治本啊,先给他们吧。” 灌婴向身边的副将打个手势,副将便骑着马来到灌婴身边给了一袋金子。灌婴引马而到乞丐母子身边,亲自下马将手里的十锭金给了乞丐母子,母子收到金子感觉像是神仙降临,忙给灌婴磕头,灌婴扶起他们且叫他们先回家去,然后重新翻身上马回到刘邦车驾边随行。 在乞丐母子的不断感谢中,刘邦的车驾继续起行。虽然秦始皇的时候由咸阳至全国都修建了直道和驰道,但是仿佛去陇西郡的这条道路特别的难走,又是上高山又是下陡坡又是过河水又是穿草地,甚是把刘邦颠簸的很。 一路上,刘邦所见所闻所思所感,心中波澜起伏表情严肃至极,很久没有巡狩陇西,一来却未发现留侯当年说的陇西是个沃土肥田之地,也未见甚彩陶加工厂,觉得陇西郡和自己心中所期待的差别很远。干脆将帘子系起,胳膊肘倚着车栏,托着腮帮子看着沿路的村庄, 忽然想起了唐山夫人作的《房中祠乐》有云:“……大海荡荡水所归,高贤愉愉民所怀。大山崔,百卉殖。民何贵?贵有德。”于是,脱口而出这句话,“大海荡荡水所归,高贤愉愉民所怀。大山崔,百卉殖。民何贵?贵有德。安其所,乐于产。乐于产,世继绪……” 跟随刘邦车驾而行的灌婴和夏侯婴都听见了刘邦的话,灌婴和夏侯婴并肩而驱,相互对视一眼,二人心中明白皇帝的话引用的是当年才女唐山夫人的《房中祠乐》的第六第七段,简要意思就是水归大海,民附有德。想着皇帝念这些话,难道以为自己行的德政还不够多么?得天下后,为了迅速的恢复发展经济,皇帝已经做了很大的努力,实行了一些列的政策,比如下诏军队复员归农,招抚流亡,比如降低税赋为十五税一,比如汉七年的‘民产子,复务事二年’下令免放奴婢,抑制商人扰乱市场等等,总的来说就是要重本抑末。 灌婴拉着马缰绳,将马行走的速度减慢,在刘邦的车驾旁边跟着,稍躬身道,“水归大海,民附有德,皇上已经做到了。” 刘邦抬头一愣,搓搓鼻子看了看两旁沿途,完全不在意灌婴的话,不自信的笑问,“是么?” “是的。”灌婴说,“当初天下凶凶,百姓观势而待,不敢轻易依附。陛下称帝,实行恩惠,军队复员归农,招抚流亡,免放奴婢,抑制商人,为了天下百姓的休养生息,与匈奴结亲等等,陛下这一切皆是德政,天下莫有不从者。收归天下人心,怎可不说是水归大海,民附有德?” 刘邦听得舒畅起来,未感觉自己竟做了那么多恢复生产施行德政的事情,笑夸灌婴果是文能附众武能为敌。赶车的夏侯婴也时时半扭着头附和灌婴,“灌婴将军所说甚好,天下百姓就该依附陛下。”说来,刘邦的德政也算是尽致了。 行了一路,总算是到了陇西郡的政治军事文化经济中心——狄道。狄道,确是和沿路所见村庄不一样,人口集中,房屋虽大多也是夯土夯筑,但是看起来比沿途看的破落村庄要好得多,干净得多,是个重镇,所以驻扎着很多的士兵。沿路来倒是见了许多的陶器作坊,但是看起来好像很长时间都不用了,这让刘邦颇为很奇怪。 到了地儿刚下车,迎面就小趋过来一干人,不等刘邦看清楚是什么人,他们就立刻行礼下跪曰,“皇帝陛下长乐未央千秋万世,不知皇帝驾临,臣之罪也。” 领头的是个年轻的武将,身边跟着一个文邹邹的五十来岁的老者,二人并肩而跪。 刘邦先是一愣,与身旁的灌婴和夏侯婴疑惑的看了看,手指挠了挠嘴角,小眯着眼,一手叉着腰歪着头,居高临下的问,“你们怎么知道朕来了?” 年轻将军与身边的老者吓得紧张的相互对视一眼,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狄道乃重镇当然要派人在郡县界点上站岗放哨,当今能够坐看起来比较华丽的车驾除了皇帝还有谁,即使认不出皇帝的车驾却也认得常为皇帝赶车的夏侯婴,一些士兵在楚汉战争时常见夏侯婴。 “这……”年轻将军一时支吾起来。 见他答不上来,刘邦也没有心强要问他答案,只是好奇而已,自己没有向外传达过今日来陇西,遂而拉起了地上的将军和老者,也叫其他人起身。细细一看是小李将军,此小李乃是秦时李崇后代,留守陇西遗继祖辈之业。看到年少有为的小李将军,刘邦脸上布着欣慰的笑意,两手英雄气兄弟义气般的捶了捶小李将军的肩膀,笑道,“小李将军别来无恙,治陇西难么?民风如何?经济如何?” 小李将军退后一步拱手一揖,低头威武道,“民风依然逐渐由剽悍转为淳朴,仍需要时间而已。百姓致力于生产,经济逐渐恢复燎原,但遇到天灾仍是会无颗粒之收。最近几个月彩陶发展不好,附近的马家窑、石岭下、半山、马厂这几个制陶作坊已经停坊数月。且今年收成不好,遇上大干旱,虽然九月份有几场雨,但是已远远过了农稼的时期。” 刘邦听着微微点头,这些应该是刘邦能够想象得到的,沿路的所见已经可以看出来。小李将军请刘邦进内庭说话,外面风大冷凛。 ------------ 第十三章 狄道见闻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3-26 在陇西狄道留了一两日,两日来一直都是小李将军和灌婴陪着刘邦。 上午查看狄道附近的几个县邑,查看这里的彩陶作坊、缫丝作坊、农田范围以及风俗民情。走进几家生活极为困难的小户农舍里,农舍没有像样的门扉,荒草盖顶,虽也是夯土夯筑而成,但是看起来一种即将倒塌之势,屋内家徒四壁,什么像样的摆设都没有,一张破烂的席子就是门扉,没有梁柱支撑,墙上挂着一个旧的褪色的陇西地区特色的帽子,墙角陈列着灰黄色的织机,什么灶台床榻连成一体,床榻上被灶台的灰弄得脏兮兮的,简直不能住人,榻上一角放着一些卖不出去的履鞋和席子,灶台上的碟子也有破角,墙角处的一个二尺之高的缸里麦子已经所剩无几。出了屋,破落的小院里的东南角上插着几株花架,西南角堆着一个鸡窝。 所见的这些都是狄道附近几个县邑共有的特征。当然,那里的人们不认识皇帝,但是认识小李将军,小李将军每日都要巡查诸县邑,当然他的面貌是众人最熟悉的了。看见小李将军对身边看起来颇有王者风范的长者尽显尊尊之意,又听见小李将军唤他皇上,众人这才诚惶诚恐的赶紧下跪行礼。刘邦扶起他们,和他们嘘寒问暖,问他们今年的收成,他们一一作答,称今年雨水不足,粮食不是大丰收,且就是皇帝已经把税赋降低到十五税一,他们有的也还是交不起税赋,且家中上有老下有小,中间靠山又病倒,以致于生活再也没有起色,浑浑噩噩的过。 刘邦面露愧疚的无言以对,沉默半晌,看见众人堆里几个肤色暗黄的小孩子浑身上下沾满泥土,总角发髻疏疏散散的系着,害羞一般躲在大人身后偷窥着刘邦及其身边的灌婴。孩子们眼神中充满了清纯童真和无邪,黑溜溜的眼珠一眨一眨的盯着刘邦,转而便纯真的对刘邦笑了,露出一排掉了门牙的泛黄的牙齿。刘邦越看他们的眼神越发现他们的眼中迸射出的希望与纯净,以至于他不敢再看,作为皇帝不能给他们好生活,心里有愧。 刘邦方拉起一个老者的手细问家中境况,老者面如雨下竟泣不能言,刘邦便安慰的在老者手上拍了拍。“乡老们让让――”沧桑而沙哑的声音从人群里传进刘邦耳朵,仰头寻找声音来源,一个年约六旬的老妇人手里端着一碗稀饭从人群中间摸排进来,大家不约而同齐齐为她让路。老妇人蹒跚的走近刘邦身边,打满茧子且皮包骨的沧桑双手颤巍巍的捧给皇帝吃,虔诚的要跪下老腿行礼,被刘邦一下子拦住,刘邦握着她的肩,看着老妇人双手给他捧起的稀羹,心内泛起波澜嘴角有些动容,眼睛跃向老妇身后的众人,众人皆明亮起眼睛看他的举动。 “吃吧,吾家寒微望皇上勿要见嫌。”老妇人却是像抚慰儿子般慈爱的看着眼前的皇帝,声音弱弱的充满着母亲似的慈祥。看着眼前老妇人满脸皱纹,双眼已经变得混浊,一定是世事打磨了她。 刘邦捧起稀羹就要喝,被的灌婴拦下,挡在皇帝身前从皇帝手里抢过稀羹,剑刃出鞘警示的看着周围的人。刘邦先是一惊却很快就笑了笑,知道灌婴将军心里是害怕有人别有心机,灌婴是在为皇帝的人身安全考虑。刘邦微笑的拍了拍灌婴的背,与他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同样在看他的百姓,那些眼神里淳朴善良丝毫没有邪恶的心思。刘邦又从灌婴手中端过稀羹,灌婴担心的大瞪着眼睛看着皇帝干着急,也不敢再拦下。 喝着粗制拉碴的稀羹简直要把他的喉咙给割破,百姓就是吃这样的饭菜,且老妇人给他的是稀羹,也许着这羹饭该是他们最好的饭了,连一点干饭都没有,且稀羹盐分不是太大,像是不放盐,这怎么能行。刘邦再也喝不下去,窘起老脸喃喃嘴角往外吐吐吃进的稀羹,不经意间看着老妇人还是一副慈爱的面庞,刘邦不忍心,只好继续强忍着喝下去,迅速的给了灌婴碗,擦擦嘴,要来了一碗水润润喉。 叫过小李将军问道,“小李将军,这里的百姓生活一贯如此吗?怎么做饭一点盐分都没有?” 小李将军连忙拱手解释,“这……近年来大家都是如此,所以才会有近些天的关中大盗,他们不堪忍受困苦,不堪被官僚地主们欺压,只好行此道。皇上也看见了大家所吃何物,他们没有多余的土地,没有存粮,现在还好,匈奴与大汉结亲,前两年屡有匈奴铁蹄寇狄道掠民入胡之事。至于盐粒,他们这些底下农民怎么可能有太多,只是够每日一顿便罢。” 听着小李将军的话,刘邦仿佛觉得特别刺耳,灌婴还说自己已经做到了水归大海民附有德。如今看来自己做的还不够,且他现在终于明白,施行德政是他统治生涯一直要做的事,只要他在任,就应该施恩惠于天下,这样水才会越来越多的归入大海,人民也才会越来越多的依附相信归顺自己。 长叹一口气便背离他们,双手叉在腰间慢慢往前方的一棵老槐树走去,他思忖这些年一直在努力,只要碰到这样的问题,刘邦就显得没了办法,身边只有灌婴和夏侯婴,两人均不是谋臣,亦是不知该怎样好。萧何王陵高起陆贾他们这些天一直在帮他处理官僚地主兼并农田之事,颇为有效,丞相在不撼动关中大部分官僚利益之下为了索回百姓农田斩杀过爵位驷车庶长级别的纨绔侯家,一下子抄家七口,府上一些人愿意回归本性的萧何便上书皇帝将他们贬为庶民,起到杀一儆百效用,一下子使得关中关内侯以上级别的一些候家自愿交出从百姓手里夺取的上万亩土地。从此关中盗贼渐少,所捕获的盗贼皆是以偷盗为本业的纨绔之民,偷盗罪行重大者便处以斩刑,轻者便修建堤坝或者长陵,关东的一些囚犯近日也陆续的到了长陵。萧何的镇国家抚百姓使得刘邦望尘莫及,碰上这件事一时不知如何处理才是最好。 搓搓鼻子,一只手附在掉落叶子的大槐树干上,一只手挠挠额角,思忖半晌便心下一亮,立即转身拂袖背后对众人说,“陇西郡的盐税从此以后免除,记载陇西郡的富户和侯爵以上的人,日后必穿百姓做的鞋子买百姓做的席子和陶器,小李将军特遣一人巡视,若他们不从便进长安细报于朕。这里的彩陶作坊尽快的恢复活力,马家窑、石岭下、马厂这几个窑依靠当地技人兴盛,官方不得过多干扰,宫中侍者将陶器直接从百姓手里运入宫廷。”走过来又对小李将军特意嘱咐,“小李将军务必要告诉郡守这些。烧制的彩陶,官僚不得私自吞并以至于和诸侯各国进行金钱交易,一旦发觉发配戍边,陶器暂且存库,待朝廷做打算,汉庭中央会为大家牟利,利益一成归属汉庭,其余皆分发给大家。” 大家全都感激涕零,全部下跪山呼‘皇帝陛下万岁――’,这样的场面刘邦已经见识过,去长陵的时候不也遇到过么。刘邦差小李将军和灌婴将地上的人一一扶起来,对着他们露出王者此刻最值得炫耀最具有成功意义的笑容。 随后又在几家农舍里查看了些时候,做了一些重要的安排。已到午时,刘邦随小李将军回到狄道治所吃了饭。接下来休息两个时辰,又匆忙的骑马领着一行人去了长城外围,山高地险,冷风瑟瑟,吹得刘邦身后的玄黑色袍子乱飞舞,吹得他的眼睛难以睁开,众人皆自动的缩了缩的头,骑在马背上搓着手取暖,实在冷极了。 看着长城外围的景色一片苍茫,蓝天晴空青山空旷,沃野千里的田地,远方尽头处又看见灵动的鸟儿飞归巢穴,隐约听见山上砍柴的女子放声而歌,“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硕人俣俣,公庭万舞。有力如虎,执辔如组。左手执龠,右手秉翟。赫如渥赭,公言锡爵。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歌声飘渺而传情,柔美而干净。刘邦笑了,手拉缰绳也高高的附和一句,“大美汉家兮四方来朝――”话罢便哈哈大笑起来,瞬间感到江山大美,抬头闭眼任冷风吹着。又往远处匈奴国的方向看着,以前匈奴就是从这里进入陇西掠民劫财,看着长城上站着的士兵,手执长戟站立冷风之中,甚是雄武极了,刘邦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有士兵为他守卫江山,便又不由得脱口呢喃一句,“寡人得猛士兮守四方。” 看着通往匈奴的茫茫绵延之路,听着冷风的刺耳疯吹,感受着江山如此多娇,此刻只能是皇帝本人感觉到些许暖意,江山是皇帝的,他用生命拼到的江山;他又是些许惆怅的,北边不宁,国内百废待兴,诸侯二心渐显,感到略微难度的驾驭。 看着匈奴方向的路,想起了刘敬已然回朝,刘邦惦念匈奴的事,不是已经走出几十里,他绝对会回朝见刘敬的。调转马头‘驾――’的一声又策马而去,众人亦挥鞭跟随皇帝而去。回到治所,已是黑夜了,刘邦吩咐下去明日启程回去。 ------------ 第十四章 求见吕后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3-27 翌日天大晴,吕后前些天就听说过丞相和一些大臣们合力解决关内侯抢占民田的事,也听说他们解决的很好,也听说萧何下令斩杀驷车庶长爵位的候家,对丞相的手段和做法以及效果颇为赞赏。兴致大好的练起了书法,听说秦朝时的相邦李斯书法不错,特意叫人找来了李斯所著的《爰历篇》,按着李斯所创的小篆临摹起来,在黄色丝帛上仿写一句“致虚守静”。戴青在旁边笑着叫起来,“呀!娘娘也成书法圣人嘞。小篆花花绕绕的果是比隶书好看哦。”吕后笑而不语继续用隶书体写一句“天道酬勤,厚德载物”,叫戴青看,笑问,“再看看,到底哪个好?”戴青再看这句便纠结起来,思忖半晌便眼前一亮笑赞,“娘娘写的字都好看嘞。”吕后笑着将笔给了戴青道,“你也写一句,随便写,我也瞧瞧你的底子如何。”戴青笑着推脱自己的字如同蚂蚁跑,上不了台面,吕后硬使之写一句,戴青才半推半就扭捏的写一句“前望舒使先驱兮”,吕后拿过丝帛细细一忖,轻念一句,“前望舒使先驱兮——”看了戴青一眼便顺势又在丝帛上写下下一句“后飞廉使奔属”。戴青大张着嘴巴,惊诧的叫着,“娘娘知晓好多好多嘞,奴婢随便写一句,您能写出下句,戴青着实倾佩。”戴青这边方笑盈盈的说着,外边便进来一个宫女说是太子过来了朝拜皇后了。 吕后笑着叫太子赶紧进来,免除了太子的一切朝拜礼仪。刘盈看见案子上铺展着笔墨东西,过来一瞧便笑了,欣赏着她们方才写下的三句话,立刻指出篆体字‘致虚守静’定是母亲写的。戴青笑问太子如何得知。刘盈说母亲的字柔中带刚,花花绕绕中略带一种阳刚。戴青拿起丝帛再一细瞧连连点头称是。已到午时,吕后一如往常的想留太子在宫里吃些东西,吩咐宫人把太子喜欢吃的点心和水果都拿上来,吕后和太子分坐席子上,彼对而坐。期间吕后又是问了一些关于太子的学业问题,太子都一一照答,吕后听了甚是高兴,高兴之余,心里又想着太子不能老是待在宫里学习,不能不管天下大事,不能不管周遭的邪恶形势,他需要和如意一样多多活动一些,不能这般柔弱,文文弱弱的反而不被皇帝喜欢。于是建议太子多去上林苑、孤星台、紫薇台以及练兵场走走看看,多去骑马射箭或者玩六博游戏投壶游戏也可以,多听多闻掌握宫内形势。太子一一答应。吕后这才放松的笑了,叫太子是水果点心。 刘盈想起了两日前奉春君刘敬在宫外求见自己的事,却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什么要求见自己,喃着嘴角不知道该不该对母后说。看见太子沉着不语,一声不吭的吃着点心,吕后问他遇到什么难事。太子面露窘色沉思半晌便把刘敬求见自己,叔孙通劝告自己勿见刘敬的事全部告诉给吕后。 吕后一听敛起笑容也思存起来,不知道这个刘敬为何会想起见太子,难道是陇安公主的事情被发现了?细细一想,吕后又觉得不可能,当初就是看栾鞮公主善良,才放心的把刘麓交给栾鞮公主,她答应过汉家的人要好好对待刘麓,也不会这么快就背叛誓言将真相告诉她的王兄。且既然回来就应该先见皇帝,既然皇帝没甚反应,刘敬也未曾大声喧嚷着出了什么事,应该不会是刘麓这件事出错。到底是什么事,吕后却也猜不到,倒是费了好一番功夫去猜它,想的脑筋难受,遂而长舒一口气,不去管它,刘敬要是报告什么大事,皇帝现在早该从陇西巡狩回来了。心下立即决定,一旦皇帝召见了刘敬,之后自己再以其他名义立刻召见他。吕后知道一个外臣不会无缘无故的去见太子,要见的话就一定有事。也许此刻的刘敬也发觉自己的行为不妙,可能不会进宫再见太子,除非得到召见。 太子吃过午膳后坐了一会儿走了。临走,吕后还是那句话,多去外面看看,兼顾简牍上的知识就行。如今真正学习的皇子们除了太子没有其他人了,如意不爱学习,其他皇子又太小,不到时间学这些。还是由戴青送太子出宫殿,还是客客气气的一送一还。戴青喜欢每日都这样,即使不说话也愿意,太子却每次都感到别扭,每到长信宫外,都会迫不及待的加快速度往自己的太子殿走去。 这几日,皇帝一直未来长信宫,也不曾叫宫人宦官们带什么话,自那次争吵之后,再也没有来过。这一次,吕后不怪他,因为自己心里知道怎么回事,出了这样的事,一个方面客观上应了皇帝的心,正好找借口不来长信宫;另一方面的确对皇后所行之事存在些许愤怒,她不该指使人暗杀管岫岩。不管皇帝日后怎样对她,反正现在就是不想看见皇后,看见她总会想起管岫岩的惨死,总会不自主的去想象管夫人知道真相后的一切后果。 对于皇帝的愤怒,吕后明白,所以也不好再生妒忌之心。这几日,吕后暗地里连着下发几道暗中召见哥哥建成候的命令,但是一拨一拨的人都回来后一直都是一个调子,就是建成候称病紧闭大门不出,也不见任何来客,所以派出去的人统统碰闭门羹回来了。哥哥的反常行为让吕后很是不爽,本来火气不是很大,但是哥哥这样一直不见自己,吕后很生气,本来想趁着皇帝巡狩陇西私自召见哥哥,谁知哥哥笨的不愿见自己。有宦官传言皇帝马上就要回来了,想见哥哥也难上加难。吕后倒不是出不去,只是她相信皇帝一定派了人守住宫门,这几天一定会戒严,好让自己和哥哥都想想犯下的错,哪里也去不了,什么事也解决不了,吕后待在宫里很是着急。 听说皇帝下午就会回朝,想去殿外广场上迎接他,刚走下台阶又停住,思忖他不想见自己。又起身回去,戴青对于皇后的困难,她干着急帮不上忙,只好贴身陪着她说话,给她解闷儿,怕她伤感。这段时间,吕后甚是感激戴青在她身边。 刚回到内殿坐下,一个矮小的宫女进来禀报说是赵美人在外求见。吕后眼前一亮,支着额头的手渐渐放下来,戴青对视一眼,二人皆是面面相觑。赵美人?赵子儿?她怎么会来长信宫。天真无邪的赵子儿来皇后这里?就连吕后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自从自己回到关中,赵子儿很少登门,来也是和别的夫人美人一块儿来,她绝对不会一个人来。既然来了,吕后颇感奇怪便吩咐宫女请她进来,自己也端坐了身子,内殿里燃起了熏香,顿时袅袅熏烟飘动,很是好看,戴青也预备好了茶水和点心。 俄顷,果真是赵子儿一个人进来,先是谨慎小心的往两边看了看,然后快步来到皇后面前行稽首之礼,“皇后娘娘长乐无极。”吕后挥手叫她起来,戴青搬来一张席子给赵子儿,坐在了吕后对面。一抬头就迎上吕后疑惑而笑里藏刀的目光,吕后问,“多日未见,别来无恙。今日怎么有兴致来我这冷清的长信宫?”戴青给她倒茶,她又感谢了戴青,戴青称不敢领受,赵子儿与皇后眼神交汇,不自然的笑了笑,戴青是皇后的人,赵子儿碍着吕后面子便三分尊重戴青。 赵子儿挺身跪礼,恭敬曰,“臣妾……哦,臣妾本就应该多来娘娘这里,只是知道娘娘喜欢清静,所以臣妾不敢多来打扰,娘娘恕罪。” 吕后下耷眼睛,不屑的捧起茶来喝,赵子儿说的是废话,她根本不想听。赵子儿却是伸长了脖子闻熏香,沉醉的说道,“好香啊,仿佛在哪里闻过。” “如果无事的话,本宫想休息,你可以回去了。”嫌她说的是废话,吕后便要起身,赵子儿才发觉自己说话不在正事上,于是赶紧赔礼对吕后来了个开门见山,“娘娘,臣妾要对你说一件事。” ------------ 第十五章 将计就计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3-28 赵子儿忽然变得神秘起来,吕后不自觉地将身子往赵美人这里挪了挪,随便拿起一卷竹简漫不经心的看着。 “娘娘知道北苑住着一个怀孕的宫女么?”赵美人略带试探性的问吕后。 北苑?吕后立即眼前一亮顿然想起这个北苑来,不日前曾恰巧碰到秦太医去北苑。想着当日的情景,自己在回廊里遇见一个慌里慌张的宫女,手中拿着一个装满财物的包裹,急匆匆的要往北苑而去,吕后遣人拦下,逼问之后才说怀孕了。日后,又碰到秦太医也说是去北苑给一个姑娘瞧病。秦太医不知姑娘名姓,只说是皇帝吩咐的。吕后当时起疑,认为那个宫女定是被皇帝给宠幸了,所以弄到极其偏远的北苑去养胎。当时,吕后遇到的事情太多,也就没有将此事太上心,渐渐的也就忘记了,今日赵美人重又提起,倒是把吕后的记忆给勾起来。莫名其妙的说着北苑的女子,不知赵美人究竟想说什么。但是自己又不能显露出知道的样子,她要搞清楚赵美人的目的,将她的想法引出来。于是佯作不知故作惊诧反问赵子儿,“你如何知道?” 赵美人说,“前几日臣妾去管夫人那里小坐,路上偶然瞧见秦太医往北苑而去。太医如何会去偏远的北苑?妾便派人跟了过去,回来的人禀报说是给一个姑娘瞧病,但姑娘唯唯诺诺的,一副吓怕的样子,北苑的老宫人对她服侍的很好,经一打听是怀孕了。” 其实这并不是赵美人发现的,倒是另有一位神秘女人,也不是赵美人去管夫人那里,而是神秘女人来赵美人这里,无意中发现了秦太医去北苑为怀孕宫女把脉的事。对赵子儿说如果把这个消息告诉给皇后的话,赵美人就可以得到皇后的眷顾,也可以赢得皇后对她的一丝喜爱。赵美人不屑一笑称一女子怀孕何足怪哉?竟可以凭此事赢得皇后的喜爱。神秘女子只点了一句‘此为帝子’便立即引来赵美人的好奇,瞠目不动。起初不信,硬要遣人潜入北苑再细细查看一番,来人回禀后果如神秘女子所言。赵美人大惊失色之余却不太愿意搀和这些事,没有大的所动便转而平静下来。神秘女子便好言相劝称说百年后若吕后当了太后,她怨恨当年诸姬幸于皇帝便会逐个剪除皇帝身边的姬妾,不如现在示好于皇后可保日后的全身而退。赵美人细细一忖方觉颇有道理,转念又一问为何神秘女子不自己去找皇后向皇后示好?神秘女子笑说自己已经有了保全自身的对策,只是平日里与赵姬玩得很好,不想叫赵姬百年之后死于皇后之手,正巧遇见这个机遇便毫不犹豫的让给赵姬。赵姬颇有所动却仍有疑虑,笑说戚夫人与皇后的暗地之争不见分晓,日后谁是太后还不一定。神秘女子笑赵子儿太过单纯,便指出了皇后所依的是诸多大臣和外戚势力,戚夫人所依的只有皇帝,皇帝对立储之事又不够果断且对皇后怀有愧疚之心,断定日后储君还是当今太子,日后的天下之主定是刘盈。听闻此说,赵子儿醍醐灌顶般醒悟,便信了她的话且照着神秘女人的吩咐对皇后说了此事,神秘女人特意澄清只是想要帮帮她而已,别无他意,只管将话变成自己的话就行了,又特地告诫子儿不要将自己泄露给皇后,若是皇后领情,认为赵美人有功,那这些功劳神秘女人都不要,只归赵美人就好。赵美人觉得歉意,认为神秘女人是为自己好,还特意吩咐自己向皇后隐藏她的名姓,将功劳全归自己,顿时感动的一塌糊涂,几数泣下。于是按着那个人的吩咐将她的话变成自己的话告诉给了皇后。至于北苑那个怀孕的女宫人,赵美人则是见都没见过,急于到吕后这里邀功。 吕后内心波澜而表面平静。戴青深明此事,欲提醒吕后赵子儿口中的怀孕女子便是当日她们所见的女子,便上前,“娘娘……” 话未说完,被吕后举手示意停止。这件事需要有人给捅一桶,仅赵美人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吕后要借此机会铲除怀孕的宫女,本来自己就有这个打算,只不过前些天遇到的事情太多,又没有很好的借口,不得不将此事往后延。既然赵美人来找她说起此事,不如将计就计。 吕后斜睨一眼赵子儿看清她的神色微现妒容便轻笑一下,很快就敛起笑容板起面孔故作嗔怒,‘啪――’的一声将竹简扔在案子上,随后便是重重的拍在几案上,嗔怒一句,“狂妄女子,安敢于后宫借机私通!”声音抬高好许多,吓得长信宫中所有侍奉的宫女宦官们统统低头下跪,戴青一挥手便叫宫人们全部退下。吕后故说是私通,就是想叫人知道北苑女子怀的是野种。 赵美人也被这一声呵斥给吓一跳,更是惊惧的看着皇后,不敢多说一句,也不敢乱动,尴尬在原地,直咬嘴唇眨巴眼睛。心里却嘀咕起来,“私通?秦太医照顾私通的宫人?” 吕后想了想,觉得不能这样。赵美人只是告诉自己此事,她也应该知道既然秦太医去北苑,那么必然是得到了皇帝的吩咐。自己若是轻易将那个宫女铲除就是无视皇帝,那么怎样才能将此事完美的解决,既铲除怀孕的宫女又可以推掉责任呢?必然得叫其他‘有心的人’捧着自己抬着自己去处理这件事,自己还得装作不愿意。决计想一个办法,深思熟虑了一番,吕后面容才划过一丝诡异神秘的笑容,眸如刀勾问赵美人,“对于私通的女子,你说本宫该怎样处理?” 赵美人一愣,便慌忙将被吕后紧盯的视线转移了,沉默半晌不言,赵子儿压根儿没想过皇后会问自己怎样处理,只是按着神秘女人的话告诉给皇后而已。对于宫中私通的女子,身为后宫之主的皇后怎会不知道如何处理?一时猜不透皇后此问究竟为何,也不愿意宫中闹出事端,沉默良久便没主意的低下了头紧张的拽着裙角。 吕后细细瞧她脸色略窘便笑了,“去吧,将此事去和别人说说。”赵子儿行完告退礼刚转身要走,吕后又叫住她特意嘱咐,“不要说秦太医出现在北苑。” 赵美人一脸疑惑,不知道为什么皇后吩咐自己不要对别人说秦太医在北苑负责这个怀孕的女子,点头之后便蹙着眉头离去了。 赵子儿走后不久,吕后也开始加紧筹划了。她决定暂且不管哥哥的事,先将眼皮子底下的事情处理好,相信不日就有结果,想到这里,眼角又是勾起一抹冷然的笑容,令人发竦。 戴青一脸担忧上前问,“娘娘,果真要除掉北苑的女子么?” 吕后点点头,起身往殿门口走去,面向殿外远处的一片青山背对着戴青坚决的说,“早晚的事。”戴青跟着吕后来到门前又道,“秦太医出现在北苑就表明是皇帝的诏令,若娘娘杀了她,皇上会怪您的。” 吕后悠然转身不屑的一笑,睇一眼戴青弦外之音道,“谁跟你说北苑的女子腹中所怀乃帝裔,皇帝下诏了么?将她进爵授她配玺和绶带了么?本宫一概不知。” 戴青眼睛一亮便立即明白了,吕后是想揣着明白装糊涂,只要皇帝不说且没有下诏说是又宠幸一位妃子,那么皇后就可以将北苑的女子视为与人私通的荡妇,肚子里的孩子就视为野种,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么?没人告诉皇后说这是皇帝的孩子,那么皇后完全可以当做不知情,完全可以当做宫中一般私通罪处理这件事,到时候就是皇帝责怪也晚矣。 吕后要赵美人不要说秦太医在北苑出现,是想叫其他人也认为北苑的女子的确与人私通,如果说秦太医在北苑,那么她们铁定不敢说是私通,那样的话她们都会知道秦太医受命于皇帝照顾北苑的女子。戴青将这一切想的透彻明了,吕后这是想借刀杀人。 “娘娘……想的极为高深。”戴青不得不附和她一句,心下着实被吕后的城府所惊诧。吕后笑着招她过来,“本宫头晕,非秦太医不能瞧病。速去。” 戴青当即又是一愣,沉静一忖便猜到吕后想将秦太医拖在长信宫几天,不出现在北苑,别人暗中查访北苑也不会见到他,也就不会知道北苑女子是皇帝的安排,皇后也好下手处理。戴青便领命出去。迎面从殿外跑来一个宦官禀报说,皇帝巡狩陇西即将回宫。 ------------ 第十六章 皇帝归来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3-29 接到高皇帝刘邦即将返宫的消息,吕后不再思考刚才的事情,整理一下情绪吩咐宦官告诉厨丞立刻准备膳食,又吩咐一些宦官们前去宫门前迎接高皇帝。吕后做好了一切迎接高皇帝的工作,但是自己不出面去宫门前迎接,心内明白皇帝此时不想见自己,不如就替他安排好一切也算尽到责任了。 下午申正,高皇帝刘邦被人簇拥着回到了宫中,面容憔悴疲惫不堪,迅速的回到宫中,宫人们端来了膳食,宦官们拿来了干净的衣服陪侍着。刘邦挥挥手叫大家下去,称自己要先睡一觉。大家将所有东西摆在案子上,关上殿门出去了。刘邦惦念刘敬结亲匈奴一事,刚躺下来闭起眼睛又忽然睁开一下子坐起来,大声唤来了一个宦官,让宦官叫来了符玺御史赵尧,让他代自己写了一份召见刘敬的诏书,刘邦躺在榻上,赵尧写完后大声念了念,刘邦微闭着眼听了听觉得没问题,就让赵尧盖了玺印,然后谒者就出去传召刘敬,决定明日召见他。 一个下午,刘邦待在殿里酣睡着。温润清凉的阳光慢慢西斜,日光拓印着大殿镂空的雕窗的影子。‘吱呀――’一声,忽然殿门被打开一扇,金色的阳光下旖旎的照耀着一个纤纤女子,吕后进来了。脚步不敢大声,轻轻的上了台阶来到刘邦榻前,刘邦正倚着一只手仰面躺着打鼾酣睡。吕后蹲下来,看了看刘邦还是如以前一样,就爱将一只脚伸在被子外边儿,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自己每次醒来都要亲自为他再盖好。这次还是一样,两条腿八字形大分开,光盖了个肚皮而已,索性两条腿都在外边儿,看着刘邦这副模样,甚是觉得可爱,吕后笑了笑,将被子给他重新盖了盖,动静过大,刘邦酣睡着翻了个身,索性将脸歪向吕后。吕后又笑了,看清楚了他的额头上仿佛皱纹比以前更多了几条,那么深。一腮美须髯此刻像是半月没有收拾过,邋遢的很。静静的看着皇帝,抬手想要轻抚他的额头触摸他额上的皱纹,已接近他的额头感觉到些许的温度却又未真正碰到便急急的收回手,还是觉得不要打扰到他。吕后又笑了笑,一手撑着腮帮子仔细看起来,发现皇帝睡觉也是蹙着眉头,吕后心里有些酸楚的动容。 刘邦酣睡着,吕后静看着,任时光在他们身上迅速的闪过。不知何时,吕后走了,轻轻关上门,转身吩咐守卫别将自己来过的事告诉给皇帝。 晚上,刘邦拖着疲惫的身子一如往昔的去了鱼藻宫和戚姬说了会子话,和如意玩闹了一会儿,很快的又有了倦意,戚姬也不愿多烦他,就早早的吩咐了宫人铺好床铺,扶着刘邦到床榻上,给他脱掉靴子,叫芸何打来了一盆热洗脚水。亲自为刘邦洗脚,刘邦倚在榻上闭着眼睛享受着戚姬的服侍。戚姬边洗边说,“管夫人昨天来找过陛下,臣妾说陛下去巡狩陇西了。” 刘邦一愣,睁开眼‘哦’了一声,一双老眼里划过些许歉疚,喃喃胡子拉碴的嘴巴便很快又恢复了淡然,闭目不语。 戚姬给他擦干脚,叫人将水端下去。刘邦顺势将双脚抬到榻上,往榻上沉醉舒服的一躺,将双手倚在头下,一腿搭在另一腿上抖动着。戚姬屏退了下人,也来到榻上坐着,蹙眉沉默。刘邦将身子往边儿挪了挪拉着戚姬的手,滑?嫩白皙如同青葱的润泽,拽着戚姬的手亲了亲笑呵呵的说,“还是夫人这里最舒服,百姓家里……”话未说完便自愧起来,僵着脸敛起笑容。 “管夫人说陛下好久不去她那里了。”戚姬反将另一只手搭在刘邦手上,面容忧郁的未理睬刘邦的话,反而说起管夫人。刘邦眼珠圆滑的转了转,抓了抓头皮,现出一丝无奈和勉强,不自主的迎上戚姬一直等待的目光,沉默半晌便自我镇定的笑了笑,顺口便来一句理由,“她那里不是不方便嘛,怀孕怎么好伺候朕呢?”说笑着便一个猛起身将戚姬拥入怀里抱她躺下,却被戚姬借势推开,稍微不悦道,“陛下明早还要上朝,早些睡吧。”把刘邦摔在榻上,自个儿转身来到妆台前拆下发髻,褪去唇上的嫣红,借着暗黄的烛光对着铜镜双手撑着腮帮子发呆不语。 刘邦见她今晚如此反常便也没了睡意,从榻上起身顺手拿了风袍来到戚姬跟前给她披上,托着她的肩膀笑着问道,“你怎么了?朕刚回来就不高兴?” 戚姬撇撇嘴巴,扭头看了看刘邦,依然忧怅而意味深长的说,“看到管夫人每日思念陛下,臣妾也有危机感。自觉很幸运得陛下宠爱,但妾知道陛下后宫美艳女子很多,深怕某一日妾也像管夫人一样不被宠爱,到那时臣妾思念陛下该怎么办?如意又该怎么办?臣妾尚有恩宠且还好说,若是……”不敢将不吉利的话说出来,回身拉着刘邦的手惶恐不安的看着他,补全了刚才要说的话,“又该怎么办啊?妾无权利也无高贵地位,到时候被一些有心的人嫉恨,妾死无葬身之地矣。”说着便泣下数行。 刘邦烦心惆怅的大呼一口气,轻轻的给她擦了擦泪便将她搂在怀中,抚其背轻轻地安抚着她,“且放心,如意定承继大统。” “陛下总是这样说,为何不见实施?”戚姬继续垂泪趁势一逼。 可把刘邦问住了,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接话,支吾道,“这……你不要如此逼朕嘛。” “看来管夫人说的对,陛下对我们根本没情意,只顾自己……”不等戚姬说完,刘邦一把将戚姬推开,大声呵斥一句,“她就是爱瞎闹。”重重的拂袖愤然离开戚姬,坐回榻边气呼呼的呼着粗气,胸脯被气得一起一伏。越想越气愤,没情意?只顾自己?是说自己当年几次三番踹儿女么?是说自己成皋灵台宠幸一次薄姬之后就将她丢弃一边再也不闻不问么? “以后别老是和她搅在一起。”发着闷气丢下一句话,翻身上榻躺下去闭着眼睡去,不理会戚姬。戚姬自个儿还觉得愤慨,也撒气似的将木梳子丢在妆台上,乖乖的上榻睡觉。瞧见刘邦又是不盖被子,戚姬樱桃嘴巴一撇赌气的也不理他,便背对着他且隔开一段距离睡去,翻来覆去的老是看着不盖被子的刘邦,他的大声斥责使自己面子上下不来,心底却终还是心疼他便软下心来拽了被子给刘邦盖好,翻身又睡去。‘啊――’的一声,戚姬被吓一跳,并未熟睡的刘邦猛然翻身过来将戚姬又搂在怀里,刘邦一言不发却暗自笑了。戚姬埋怨他斥责自己便耍性子的捣腾几下,使劲挣开他的怀抱却被刘邦搂得更紧,戚姬遂而不闹腾了反而翻身撇着小嘴钻进刘邦怀抱轻捶他的胸膛,娇羞埋怨,“以后不许大声斥责我,听到?”“嗯嗯,不骂不骂。”刘邦紧紧搂着戚姬笑呵呵的说。 吹灯拔蜡,夜静人眠。鱼藻宫一片安详。长信宫内偶有角落被月光照耀着。守夜的人都迷糊着简直要睡去,一阵风吹来又迅速的清醒起来,打好精神值着班。内殿里,吕后不眠,披着风袍静静的看着窗外,窗外一片寂静,偶有一半只蝙蝠叽喳着飞过夜空。 更深露重,竟不知何时才睡去。 ------------ 第十七章 召见刘敬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3-30 翌日,凉风徐徐,骄阳温和,感受不到任何冷凛。 刘敬奉了皇帝昨日的旨意,早早的等候在前殿。由于结亲匈奴是大事,所以刘邦吩咐宦官们传召了所有大臣们,就连这几日忙着处理关中盗贼一事的萧何以及处理官僚兼并农田一事的王陵高起陆贾他们也都匆忙忙的放下事情赶来。刘邦想听听刘敬一个月来在匈奴的所见所闻,以便遇到难事大臣们可以各抒己见解决困难。 皇帝还未来,大臣们见了刘敬都纷纷上前问他在匈奴怎样、兵力如何、冒顿单于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们的国力如何、经济如何、民风如何,还有贵族之间的关系势力如何、可有发兵南下之意。重臣纷纷抢着说,竟让刘敬不知该回答哪个问题好了,未有启口便有一声,“皇上驾到-”一个谒者尖细刺耳的声音将大臣们的眼光聚集过来,皇帝从殿外进来,面容平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乐。 大家赶紧站好给皇帝行了礼,今日讨论的事极其重要,就没有多注意那么多的礼节了。 刚坐下,就看到许久不见的奉春君刘敬,着一身干净纯正汉服的他站在文官一列,身子微微前倾,低头安静的等候皇帝的发问。刘邦清清喉咙,一手搭在几案上,也将身子前倾,问候刘敬,“刘公此去匈奴辛苦了。” 刘敬赶紧出班拱手一揖,称不敢言辛苦,为汉臣当为汉家效力,深得刘邦喜欢,又问,“刘麓表现怎样,冒顿表现怎样?” 刘敬说,“汉家送行的人到了匈奴之后,匈奴王庭的人立即接陇安公主到了后面的内宫,臣和其余人皆是被他们接到了王庭偏殿和冒顿单于见了面,之后就是喝酒,连着几日观看匈奴的兵强马壮和剽悍的人民,美丽的河套平原上水草肥美,牛羊马儿一片,直至几天前回来长安,臣再也没见过陇安公主。” 听到此处,刘邦略显担忧和疑惑,蹙起眉头轻轻的‘哦’了一声,看了看大臣又急切的倾着身子问,“依刘公看,冒顿会发现刘麓的真实身份么?” 刘敬略作思忖便稍稍摇头继续拱手道,“一路上,臣和莎铃儿公主就汉匈两国关系和以后的形势说出了彼此的看法,我们都不谋而合认为止戈为武,约为兄弟国是最好的方式,对两国人民都好。臣看莎铃儿公主是个守诺的人,屡屡交谈不见其任何南下的野心,反而觉得她喜欢汉家的一切,只要她不说事实,臣认为陇安公主不会被揭穿。” 刘邦长舒一口气,脸上稍显轻松的舒展眉梢,直说那就好那就好。众大臣们将悬着的心又放下来,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的议论着这个结果。就在大家觉得有些小兴奋之余,刘敬又前走一步挑高声音道,“只是臣看了匈奴国的强势,他们马匹成千上万,牛羊遍地,草原水草肥美,依着黄河之边又南枕腹地九原,似有大发展之势。且人民个个是精骑,战时上阵杀敌,放牧时又训练他们的子弟学习骑射,个个剽悍至极。此去匈奴,臣之下好几个随行的大臣都受到他们言语凌辱,好一派傲慢之势。” 听后,刘邦一脸尴尬的又挤起眉心,额头上的皱纹更加沟壑纵深,手指下劲的抠着案子边儿,眼睛在大臣身上扫视一遍顿时不言。刘邦本来就知道匈奴是个没有礼法且对外族人轻视傲慢的国家,想着他们此行前去也会受到或大或小的侮辱,只是刘敬和大臣们处理的还好,没有当时起争端,默默受下此辱,保全了两国暂时的和平。 刘邦侧倚在榻上一手支着额头自打圆场,“汉家乃上邦大国,不必和不懂礼仪的蛮狄匈奴较真儿。”又问,“九原郡的事,冒顿怎么说?” 刘敬此时谨慎一瞥高高在上的刘邦,细细查验皇帝的神情,微咬了咬下嘴唇又上前一步道,“当时冒顿并无很明显的表现,但是臣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此人绝不善罢甘休,且当日交接契约时,匈奴贵族以及左右贤王都愤而站立,怒目而对臣等,誓要踏平长安,终被冒顿抬手示意制止。冒顿与臣相视而对,他的眼神高深而狡黠,可以看出他的野心,就怕将汉家公主送到匈奴也无济于事,冒顿看起来好像不近女色的样子,每日都和左右贤王以及众大臣们在一起,不是出去狩猎就是组织人民极力发展他们的经济。此后对于九原郡的事只字未提,直到臣等即将回长安,冒顿才进牙帐对臣说,此后汉匈就是兄弟国了。” 刘邦听得糊涂,尤其是最后一句‘此后就是兄弟国’究竟是什么意思,冒顿是要按约定迁居九原郡一年?还是刘麓嫁给他,所以汉匈日后是兄弟国?刘邦心中疑惑不已,将身子挺直前倾着急问,“就是说冒顿会按照契约行事迁居九原郡一年?” 刘敬对冒顿的话本来听得也是糊涂,不明白冒顿究竟什么意思,冒顿既没说遵照也没说不遵照,且在大殿上制止贵族以及贤王们对汉家的不礼之语,倒是把刘敬弄了个糊涂。刘敬心中没了底气道,“冒顿只说此后汉匈就是兄弟国。” 听到此处,皇帝对刘敬有些微怒,脸色立即变得嫌弃之样,去匈奴怎么回来办了件说不清楚的事?欲要破口大骂时,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站出来,扯着嗓门儿对皇帝说,“何必顾忌他是否按契约行事,皇上及汉家所有人民都知道匈奴不讲信用,且说那个契约还有什么意思?皇上不如给臣军卒一万守卫边境,以防匈奴袭击。”说完,不屑的转身瞅一眼底下的大臣们。大臣们皆是随声附和着此人,此人说的话倒是一针见血,吐了殿上武将文臣们心中对匈奴的怨愤。 刘邦平息愤怒看了看此人,手一挥叫他回班站着,脸上继续惆怅,略一思忖却忽然抬头将视线看向底下的群臣,扬着脖子在群臣间仿若寻人一般,左右看了看便啧啧嘴失望的大呼一口气。他在找陈平,想起来陈平远赴齐国,至今未归。 刘邦手指在太阳穴旁画着圈儿,半晌说道,“樊屠子所说倒是在理。”原来虎背熊腰的大汉是樊哙。刘邦起身两手背后,下了台阶到群臣隔出的班列间隙又说,“边境上一直驻扎着军队,这几年并未听到边境来报匈奴进犯,朕也相信栾鞮公主。” ------------ 第十八章 充实关中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3-31 刘邦稍作思考一下,还是决定日后立刻拨派少量军队奔赴边境,和边境上的长久扎住军队合为一股力量。 刘敬想起了去匈奴且回来长安的时候都曾看见匈奴南部的两个部落楼烦和白羊距离长安非常近,且越来越南移,致使距离楼烦白羊部落近处的村落人民一家一家的搬迁,也不管汉朝廷抓住他们这些随便搬迁之户该有怎样的惩罚,再也无法忍受蛮狄部落的侵扰。一路上看去甚是苍凉,村落破旧,蜘蛛结网,门扉大开,院落被吹风吹得满地狼藉,荒无人烟的样子让刘敬不敢相信这是大汉土地上的景象。再看看附近的农田,即使有闲置的农田,即使看起来应该会很肥沃,由于没有人耕种全都荒芜了,被荒草取代,在寒风中骄傲的挺身着。 再者就是,刘敬走的这条道路就是当年秦始皇修建的通往长城边界的直道。宽敞通达,没有任何阻碍,还很平坦,这就是官道,自己去匈奴也就慢悠悠的行走了两日半的时间,还带着一路上的到茶馆中休息的时间,若是速度快点,一日一夜便能到达匈奴边境。想到匈奴毕竟是个马背上的国家,若是派遣骑兵来袭长安,一日夜也可到达,就算是在边境驻扎的军队发现了匈奴的行迹,到那时也来不及了。况且关中人口本来就少,关东人口却是关内的六七倍之多,若是北部受到匈奴袭击,且关东又有趁势作乱的人,那么关内就很危险,八年夺来的天下就会付之一炬化为烟灰,天下又会回到秦末那样,遍地武装起兵争霸,造成又一轮的杀戮,给人民带来新一轮的灾难,更别说经济文化的萧条了。 想到这些,刘敬吓得一身冷汗袭背,打了个冷颤,又出班回奏道,“皇上,臣有个建议。” 刘邦方有了准备散朝之意,听刘敬如此说,便又坐下来隔空示意刘敬继续。 “匈奴河南的两个部落,楼烦和白羊距离长安最近的也就七百里路,若是匈奴轻装骑兵也就一日夜可以到达关中,关中久经战火,经济凋敝,人烟稀少,土地却很肥沃,臣认为可以充实一下。当初各地诸侯起兵发难时,若不是有齐国的田氏各族以及楚国的屈昭景三大宗族的参加是不能兴盛起来的,如今虽建都关中,但缺少人口。北边近胡寇,东边又有六大旧贵族势力,一旦发生什么变故,陛下是不能高枕无忧的,臣希望陛下将齐国的田氏各族,楚国的屈昭景三大宗族,以及燕赵韩魏等国的后裔,以及富者名流迁居关中,掌控在京师脚下,关内无事,可以防备匈奴;若是关东诸侯叛乱谋朝,也可以率领他们东击叛乱者,从而加强中央皇权削弱地方崛起的潜在势力,臣认为此乃良策耳。” 刘邦目不转睛的听着刘敬加强关中势力的策略,越来越有了兴趣,刘敬此说正是充实关中的最好办法。若大悟一般猛拍额头,脸上逐渐有了满意之色,很是同意的情不自禁的连连点头称好,沉醉这样的提议,瞧见下边的大臣们也是对此策略称赞至极。 刘邦在众大臣的吵杂讨论声中哈哈大笑起来,不是刘敬,怕是刘邦终究不会想到这样的提议,也许根本就没想过。得到刘敬这样说,刘邦深深一考虑,确实应该如刘敬建议那样,关内人烟稀少,一旦北部匈奴袭击,关东再有叛乱者,刘邦没有多余的精力,也没有多余的军队去平叛;若是迁居关东的人来长安,既可以充实关内,发展关内的经济,也可以将那些名流大家置于中央控制之下,打消他们的叛乱行径。 大臣们纷纷觉得此策甚好,就连陆贾王陵也对刘敬佩服起来,可以说这样的策略一旦成功的话就是对日后的文景之治和汉武盛世的一次跨台阶的大飞跃,为文景之治和汉武盛世奠定人力基础和经济基础以及文化基础。 刘邦举手隔空稍稍安抚吵杂的大臣,高兴的问萧何,“丞相认为怎样?” 萧何出班作揖精神振奋的说,“刘公此说极妙,迁来关东的豪家大族、乡绅名流和富商大贾,不但可以充实关内,发展关内经济文化,陛下还可以将他们迁来之后再进一步的鼓励一些人徙边,充实边境。” 刘邦又是同意的点点头,面现犹疑道,“迁肯定是要迁来的,只是若是他们不执行为之奈何?生活在关东几十年,一下子让他们迁徙关内,未必肯来。” 萧何又说,“第一,皇帝下诏迁居关中,他们不得不听;第二,陛下可以对他们实行恩惠,或赐爵赦罪或免除征役或享受关内三年奉邑,天下熙熙为利来,人心趋利自然会来。到长安之后,陛下可以对他们以及天下所有人民发檄文,以免罪升爵、免除征役、供衣食等措施鼓励民众向边境城邑迁徙,还可以进爵位,赦罪等鼓励民众向边境输粮。” 在榻上的刘邦听得甚是起劲,一个劲的听着萧何说,脸上不自主的就笑起来,仿佛大汉朝自此要兴盛千秋万世了,竟不自觉股下的席子被挪了好些远只为认真听着丞相的话。连连称赞萧何说法不错,萧何刚回班站着,陆贾又出班作揖禀奏,“陛下还可以对边郡居民进行军事训练,一旦有战事发生,他们可以从田里出来充当军卒,若太平盛世,他们也可以归农入田致力农业。冒顿单于不是送给皇上马匹数百头么?干脆将这些马拿出一半来,在边郡比如云中郡和上郡及北地郡北部设置马苑,鼓励他们也和匈奴人一样养马,这样一来关内充实了,边境也可以充实,那么大汉就可以延绵千秋万世了。” 刘邦听得满意的笑起来,捋着美须髯眼睛都笑眯了,看着萧何陆贾和刘敬,一个劲儿点头,高兴的只知道以笑示意。刘邦笑着说,“很好。关东之人,尤其是故六国贵族和富商大贾必须迁来,就好像高屋而建瓴,将他们聚集于关中。那么,朕会手敕诏书,这件事就交给丞相去办吧,关中盗贼一事解决的差不多了且官僚兼并农田的情况也少了,朕该厚赏丞相。” 萧何立即躬身推说,“此乃臣之责任,实不敢受赏。” ------------ 第十九章 徙民之论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4-01 这几天,关内非常热闹,丞相和众相关大臣们皆为徙民关中而忙碌。 皇帝贴出告示,说是即将把关东旧贵族后裔以及一些当地名流富商迁来关中予以充实。关中的老百姓们四处奔走相告,弄得整个关内人都知道了。大家看到此告示议论纷纷,无非就那么几种说法,一是希望迁来关东的人,这样就热闹了,关中地区的经济文化也可以得到进一步的发展,起码最低级的商业要比原来兴盛的多,收入也就多了。因为是刚迁来的关东人,所以商人们都会以为皇帝不会对他们苛求太严,且会让那些关东的人们能够很好的融入到关中百姓生活中,商人们就可以趁着这个空挡大大的发展起他们的珠宝或者绸缎或者马匹生意了,由于这个时候皇帝注重关东人家的融入情况,没时间管理低级的商户,那么这些商户们岂不是赚上天。再者就是文化的交融,关东和关内有着不一样的文化以及风俗民情,把他们迁来,可以活跃当地文化也可以发展和融入关东文化,使得两处人民能够很好的建立友好关系,互为姻亲互为邻里,都可以,实在是发展关内的绝好妙计。所以这样看来,迁来关东的人倒是有了大大的益处。二是随皇帝的便,反正皇帝已经做决定了。三是较为平淡的看法,不赞成也不反对。皇帝告示上明了是将关东原六国旧贵族后裔和当地名流富商迁来关内,表面上说是充实关中,实际上对百姓而言,不是又弄来了一些难搞的豪强地主恶霸么? 关内的豪强地主兼并百姓农田一事还未彻底解决,现在又把一批豪强们往关内送,这可真是强按百姓的头,使他们不得不答应,不得不接受。迁百姓就是好坏皆存的,一方面增加迁入地百姓的压力,更重要的是加大了人口和土地的矛盾,本来萧丞相和王陵陆贾他们就在处理这些事情,为了能很好的处理此事不惜动用了刑律杀一儆百。此次徙民多少也增加了当地百姓和迁来户的矛盾,虽不是什么颠覆?国家的大矛盾,但是这些不起眼的小矛盾往往可以成为一个王朝覆灭的导火索。另一方面,虽然减少了迁出地百姓的压力,但是造成了迁出地人口锐减,经济下滑,文化停滞的现象。虽然使得原来一些地头蛇搬离,但无口厚非的是又会接连出现一批新的地头蛇,成为当地的新一派豪强或者地主之类。 对于此次徙民,关内百姓和众大臣们各有看法,但只是看法而已,丝毫动摇不了皇帝徙民充实关中的决心。 连日来忙着处理徙民的事情,多少也听到关内百姓对此事的看法,一些大臣们将他们的看法窝在心底只当没听见;一些大臣们听到百姓的一些不好的议论后立即示意他们停止议论,否则以妖言令惩处;一些大臣们放任他们说出自己的看法,且就是不说,百姓心里也是那么想的,不如迎合他们以赢得此次百姓对徙民的好感;一些大臣听到议论,尽选择百姓们的牢骚赶忙去了丞相府邸,将百姓们如何不愿意关东人迁入,且说百姓们怕又是一批豪强恶霸之类的话告知萧何丞相。 萧何丞相原本就在忙着关东迁来户的事,听见几位大臣见自己,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来见他们,听他们说完后,原来就是百姓们的一堆牢骚和对此次徙民的不看好罢了,并无甚大事。萧何才由原来的紧张逐渐放松了,听后倒是表现的很平静自然,说是他们这样议论倒也在情理之中,谁没有自己的言论看法,谁没有自己的利益。此次徙民关系到他们自身重大的利益问题,怎么能堵住他们的嘴巴不让说。萧何丞相把这些大臣们听到的话给全部压在丞相府邸,并不上报高皇帝刘邦,且说政务繁忙,要处理此次徙民的事,所以就吩咐了府邸的丞,若是大臣们还以这些事来找他,就说自己出去了,日后上丞相府说事的人果然少很多。 且说高皇帝刘邦在刘敬的建议下决定迁关东的人入关中,交由丞相处理后,刘邦并不得闲,这几日每天早早的就在未央宫前殿等候宦官们传报外面的情况。前几日还听了一些不一样的说法,对那些持反对意见的说法,刘邦觉得新鲜,对一些反对意见的说法他都赶紧对百姓加以解释自己的想法;有些说法甚是说中刘邦的痛处,使他稍微尴尬,比如百姓认为是增多了豪强地主恶霸,但是刘邦也能够牵强附会的说出一些解释来。反正不管看法如何,他就是稳如泰山般坚定不移的将此次徙民进行到底,随说法飞于天下,他知道做大事就不必在乎议论和看法,他相信总有一天,关内人会对他此次的做法感到万分荣幸。这一点,刘邦觉得自己就像当年的赵武灵王坚决要求胡服骑射一样,虽不是在朝廷上和大臣们激烈争辩,但是如出一辙了。 也就没几天的时间,宦官们进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最后连一个都没有了。持反对意见的说法,都被刘邦以貌似堂皇的理由和说法给说服了,所以人们也就没什么好议论的,皇帝也就听不到任何说法。 宫里听不到,那么他便要出去听一些不同的东西。张良避居于家,必也听到徙民关中的诸多说法,连日来不曾见张良赴朝简述自己的想法,刘邦也未从其他大臣口中得知张良对此事的看法,张良的淡然冷静微叫刘邦不太安心,心下也黯然思忖着仿佛好久不见张子房。于是刘邦决定去瞧瞧留侯爷,顺便问问留侯对此次徙民的看法。 带着一行人到了留侯府邸,留侯也是好久不见皇帝,听得家臣说是皇帝驾临,在家练辟谷功的张良立刻开门出来迎接皇帝进了自己的客堂。对于皇帝的此次来访,张良倒是猜出了几分意思,谨慎的请皇帝上座,立即行下跪礼,反被刘邦扶起来赐座,坐在偏位。 仆人上茶,上点心,之后点燃熏香,留自家老爷和皇帝二人相处。 刘邦先是和张良客套的寒暄慰问了一下,称自己真心希望张良再次归朝辅佐天子。又是被张良恭敬的婉言谢绝且故意小咳几声,将背躬弯称自己确有病疾,不方便入朝且已离开政坛多年,对政治之事甚是生疏不少,又笑称自己已经见到了赤松子,愿与他神游天际,永不入红尘之事。 本来刘邦就是这么客套的说一下而已,并未真正想让他入朝。刘邦知道张良实在也不可能回朝了,自打自己坐天下后,连续几次请他出山,张良都以非常理由谢绝,且理由看起来十分充沛,令皇帝不得不同意他退出政坛的要求,这次来留侯府邸更不是为了此事。张良的任何决定,刘邦历来都十分尊重。既然留侯决心一如往初,刘邦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说了没多久就直奔着此次来的目的。 和留侯说了一些此次徙民的事情,也说了关内百姓对此次徙民的诸多看法。张良都淡然一笑,称百姓的看法不太重要,百姓之所以有看法,是因为皇帝做的不够好,若是帝王摆平了百姓和贵族之间的矛盾和利益,那么他们也就不能说什么了,且任何事都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百姓需要一个认识新事物并接受新事物的过程,那么要有说法和议论也就不值得伤心烦忧了。张良建议刘邦为百姓解释道理,重在阐述迁来关东人的好处。 刘邦笑说即使讲遍了诸多好处百姓依旧颇有微词,背地里嘀咕不已。张良为安刘邦心便又举出了当年赵武灵王对赵国推行胡服骑射的故事,说道,“当初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也是困难重重,天下议论纷纷,王公宗室皆不采纳赵武灵王之策,使之推行受阻。但是他能够在朝堂上和大臣们进行激烈的对辩,尤其和自己叔父公子成三番讲述胡服骑射的作用和必须,公子成哑然不得不听从武灵王,最后终于将胡服骑射推行到底,使得赵国强大。制国有常,利民为本;从政有经,令行为止。再者武灵王又曰,夫有高世之名,必有遗俗之累;有独智之虑者,任骜民之怨。所以此次徙民,百姓们看到的只是表面上的问题,认识新东西接受新东西需要过程,但是益处却是不可估量的。至于有何益处,相信有智之臣已对陛下陈述过,那么陛下可以放心丞相处理此事,而自己高枕无忧也。” 刘邦未喝完的茶停在嘴边,从心内而将笑容欣然的挂在脸上,将茶放在几案上,笑呵呵的对张良说,“留侯此言,朕早已明晰,看来此次徙民留侯与朕心灵相通,善矣善矣。”说罢,捋着美须髯呵呵的与张良对视笑了笑,顿时一种以往的君臣之义君臣默契在皇帝和留侯脸上久久呈现。 ------------ 第二十章 胡寇贺兰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4-02 长安城里颇为热闹。 后宫的人也晓得长安将要迁来关东六国旧贵族的宗族以及当地的名流富商,以充实关中。这几日各宫的夫人美人仿佛都不曾见过高皇帝刘邦,因为他实在太忙,虽然交给萧何丞相处理,但是心里无不是惦念着这次的事件。 昨儿个见到留侯子房,子房说‘夫有高世之名,必有遗俗之累’,这句话虽然引用了当年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时在朝堂之上和大臣们的激烈对辩,但是可以很好的用在刘邦这次徙民的事情上,也有一些不好的议论,但是他很坚定如同武灵王一样。 每日白天辛苦在未央宫前殿,批阅着一切可能报上来的困难事,自己做决断挥笔准奏或者搁置不发,就是坐镇朝堂指挥着。晚上等待大臣们报告完这几日的事情,已是差不多子时了,高皇帝刘邦这才回去,这几日一直留在鱼藻宫。回到鱼藻宫再也抬不起眼睛,倒榻便睡,呼哧呼哧的声音很响亮,戚夫人知道他这几天很累,于是每晚都会准备热的洗脚水,宦官们等的瞌睡了便站在原地打着盹儿,宫女们瞌睡了,趁着戚夫人不注意的时候也打盹儿,叫另一个人看着,然后换一下另一个人打盹儿,就这样等着皇帝归来。好容易回来,戚夫人便准备好了热水叫皇帝来洗,刘邦拖着疲倦的身子连话都说不动,耷拉着眼睛往榻上一倒便入梦了,叫也叫不醒,戚夫人也就没强勉他,只得叫人将热水端下去,给皇帝脱了靴子盖好被子。这几日皇帝来这里,却是和自己一句话也没说,回来也不说朝堂上的事,就只是一直向着榻边走去然后便呼哧呼哧睡去。 翌日,刘邦方在用早膳,便有宦官进来禀报说是北部边境上的守将飞马来见皇帝。一听这个消息,刘邦心里一咯噔,边境上来报定不是好事,北部临胡,莫不是匈奴进犯,或者楼烦进犯?刘邦不敢再往下想,立刻啜食吐哺,起身出殿,一路上却想着不可能是匈奴进犯,才刚刚与他结亲了,怎么会这么快就南下骚扰长安,难道是刘麓的身份泄露了?终究猜不出个所以然,加快脚步来了前殿。 正是边境守将郭亭,一身戎装模样,头顶铜盔站立前殿中央等候。见了刘邦进来,立刻行礼,刘邦着急,忙挥手免礼便叫他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刘邦面露紧张的坐在高台榻上,神经绷着一刻不敢放松。郭亭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单腿跪在地上,拱手刚猛道,“皇上,请降罪微臣,楼烦寇贺兰,掠民千人,臣从榆林带队过去,已迟矣。怕是楼烦绕过榆林先上北下侵袭贺兰。” 刘邦心底一咯噔,果然出事了。脸上立刻布满阴云,龙目里膨胀起怒火,一手重重的拍在眼前的几案上,怒目而骂,“小小楼烦,屡次欺我汉民。”咬牙切齿的说,“不诛灭楼烦,我大汉怎么能够安定?” 郭亭谨慎一瞥皇帝便再次低头不敢言语半句。 “楼烦,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敢和我汉庭抗衡,除非受到匈奴挑拨……”还未说完,又进来一个宦官手捧竹简趋步到刘邦面前,将竹简交给刘邦。‘哗啦――’一声便翻开竹简:楼烦军回撤贺兰且驻守于此,并无要走之意。刘邦更是火冒三丈,‘啪――’的一声将竹简甩在了殿门门槛处,气的一下子从席子上站起来,食指恨恨的指着那个传报的宦官,竟气得说不出话。 郭亭一听却明白过来,楼烦这是看见汉朝的救兵来了,所以才走的,等到郭亭回到长安又立刻占领贺兰。郭亭又是拱手请兵,壮语豪情威武道,“皇上,请下令集结士兵救援贺兰,并且派出一位得力将领驻守贺兰,以防备楼烦和白羊。” 刘邦满脸愤怒,将宽敞的楚装帝服宽袖重重的一甩道,“郭亭听旨,朕即刻点兵拨予你北赴贺兰救援,成功后赏赐五百金。” 郭亭很威武很将军范儿的一声,“臣领命。”便匆匆出去了。 刘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得不轻,顿时猛咳了几下,竟引得旧日的箭伤隐隐作痛起来,一个宦官慌忙将他扶在席子上,叫宫女去传太医,被刘邦拒绝了。思前想后,总是要把楼烦的这次进攻贺兰看成是匈奴背后搞的鬼,楼烦和白羊是匈奴收降的南部两个部落,各置王,且楼烦王和白羊王都是听从匈奴冒顿单于的。楼烦和白羊绝不敢轻易进犯大汉,虽然汉庭现在不是匈奴对手,但是不会软弱到连一个小小的楼烦也怕,若是怕楼烦,刘邦就不是刘邦了。 若是楼烦白羊目的是夺地行动,即使成功夺地,那么冒顿也会千方百计要过来归属自己,所以他们夺地是没必要的。那么这次楼烦居然堂而皇之的驻扎在贺兰,挑明了就是要贺兰这块地,那么也是匈奴暗中授意了,若不是匈奴指使,楼烦怎会无所顾忌的驻扎贺兰一带,难道不怕汉庭出兵么?即使害怕,他们可以推到匈奴身上,将自己撇干净,还会做出一副不是自愿的样子给汉朝皇帝看。一切明白得很,必是匈奴人所为,但终究猜不出为什么。 刘邦吩咐宦官立刻将周勃灌婴召来,随后绛灌二位将军奉命前来和皇帝一起去了点兵场。一路上刘邦将郭亭报告的以及那个宦官报告的一一说给绛灌听,周勃灌婴听后争先恐后的要求去贺兰平叛,被刘邦拒绝了,说小小楼烦岂是值得用汉朝最卓越的将军出马平叛,只需一个小小的将领就行了,可不能丢了大汉的脸面,杀鸡焉用牛刀? 虽说大多数军卒皆复员归农,但是为了京城的治安和潜在的危险,刘邦还是保留了一部分军队以随时防备可能发生的动乱,没成想今日就用到了。匆匆来到点兵场,众士兵闻讯已经执戟呈规则方阵雄武的立于点兵台下等候皇帝。刘邦上了点兵台立于写着‘汉’字的旗帜下,旗帜迎风飞舞似是催促刘邦快快点兵出征,军卒手执戟山呼‘万岁万岁――’。 刘邦微抬手示意军卒安静,便愤然称述了贺兰的情况,军卒们个个摩拳擦掌,士气大增,都说好久没有打仗了,再停留宝刀都老了。刘邦将虎符交给周勃使他调度军队,周勃将手中的虎符高高举起以号令三军,三军将士又山呼‘万岁万岁――’。灌婴则代皇帝钦点三千军卒,个个都是健壮的精锐,整装待发奔赴贺兰一带救援。 传来了旁边等候命令的郭亭,将这三千军卒交接于郭亭统领,周勃与郭亭共同将手中的虎符举起合为整体后又重新分成两半各自持有,示意军卒听从郭亭,周勃号令三千军卒,“贺兰不平,誓不回还。”军卒响应,“讨伐楼烦,平定贺兰,皇帝万岁――”。 贺兰里长安并不远,小跑十个时辰就到了,郭亭于是辞别了皇帝赶紧率军前去。 ------------ 第二十一章 波澜似起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4-03 对于楼烦寇贺兰一事,高皇帝刘邦十分恼怒。西汉初期,冒顿趁着秦末农民大起义和楚汉战争的相持,连续度过河南地,又将原来蒙恬守卫的河套地区重又夺回来,并且收服了白羊和楼烦,使之成为匈奴河南地的两个部落,随时听命于匈奴。 此次楼烦敢光明正大的驻扎在贺兰县,定是有匈奴做后盾。且贺兰位于今天的银川北部,楼烦位于今天山西西北的宁武、岢岚、保德一带,两个地方不相连,且是隔着黄河,隔着很长的距离。相对榆林来说一个在东北一个在西南,楼烦怎么会去寇贺兰县呢? 刘邦记得刘敬曾道冒顿在听说汉家准许匈奴迁居九原郡一年的话之后,未表现出任何不满,只是在刘敬将要回朝的当天才说‘此后汉匈就是兄弟国’了,照这样的话,匈奴本不该指使楼烦行如此下劣之事,就算匈奴是个不讲信用的国家,也不该无信至此。 事实究竟如何?是刘麓主动说穿身份么?以自己对刘麓几天的观察来看,觉得不像,刘邦知道刘麓受制于皇后,手里握着她的家属,她必不敢将自己真实身份说破,以此来叫匈奴的人攻击汉家。是莎铃儿?貌似不太可能,莎铃儿喜欢汉家,喜欢和平,看上去是个讲信用的公主,她热情而敬畏生命,必不是莎铃儿。 刘邦在前殿里踱来踱去一个下午,眉心紧锁,猜不透此事究竟缘何。就在他懊恼之时,符玺御史赵尧刚从宫外回来觐见皇帝,从宦官们的嘴里得知皇帝为何烦忧,于是上前拱手一揖给刘邦指了条道儿,“为何不遣使潜入楼烦和匈奴两国各自查明事实呢?” 听到这话,刘邦这才眼前一亮从迟钝中忽然明白过来,‘啪――’的一拍脑门儿,怪自己不够冷静。于是赶紧叫来了几个侦察兵,小心嘱咐其等出国行事,于是几人便换了装扮去往匈奴和楼烦查看情况。 大臣们忙着迁徙关东人一事,皇帝不仅忙于此事,且还受着楼烦寇贺兰一事之苦,也就无法很好的料理后宫之事,就连这几日后宫发生什么大事也不曾注意。 几日间,吕雉皇后却是在暗中忙活着三件事。一是打探刘敬人在何处,始终惦念着刘敬回朝私见太子一事,必须要找他问个清楚;二是打探哥哥近况,看他这几日是否有出门,是否有人上建成候府;三是暗中派人去查北苑那个女子的底细,并且叫人查看各宫夫人美人们对北苑女子的反应。 来人回报吕后说刘敬忙于徙民之事,建成候还是闭门不出,谢绝来客。最重要的是最后一个消息,她竟不知北苑的那个女子是刘邦去探访韩信的时候,从韩信府邸带回来的,带回来之后,皇帝怕自己和其他姬妾缠闹,于是就把韩信府邸的小丫鬟留在前殿做事。但是刘邦不是柳下惠,看着宫外的新鲜女子,心中缠绵女子的激情一下子膨胀起来,原本只是玩玩而已,不料女子好运,竟怀有身孕,本来刘邦子嗣不多,所以并没有下令赐死,只是悄悄的将她安置在北苑,让她养胎,想着日后生下子嗣之后封他个美人当当。也许这话只是表面文章,也许丫鬟生下刘邦的子嗣后,刘邦便会赐毒酒一杯让其自裁。但是吕后生气的是皇帝不该瞒她这么久,原来二人早已心灵相差的南辕北辙。 对于刘敬和哥哥一事,吕后先不去想。近日她听说长安城大小官员都忙着准备着迁徙关东民众一事,皇帝下令‘与利田宅’,就是对迁徙到关中的关东人进行优惠政策,所以他们必须寻找田宅安置关东人。还有就是根据皇家档案规定,长安北区和南区分别住着皇家贵族大臣贵族以及贫民,那么就要计算出北区南区人口的比例,根据关东各郡送来的关于人口的编户档案,要将他们重新编户长安内。官员们必须搞清楚此次徙民的规模,以及朝廷对他们的优惠,好对症下药的去执行。刘敬是这次徙民事件的建议者,那么他当然会忙于此事,也就不好去召见他,也没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去召见大臣刘敬。 至于哥哥,他怕自己,于是干脆不出户,就连长安城内要搞迁徙关东人这么大的事,哥哥都向皇帝请了假闭门不出。 但是北苑的女子,却引起了吕后的兴致,这几日千思万想,觉得不该留她了。一是此女子本属韩信门下,不值得相信;二是可以借此机会除掉一个后宫中的敌人,尽管这个女子也是日后刘邦所不能留下的,但是她不仅要女子死,而且也不能留下子嗣,且这个孩子不一定是皇帝的,也可能是韩信的。回来的人告诉吕后,皇帝也曾给了韩信两个宫人,但是一个月后韩信夫人便以小小的理由将其辞退了,辞退皇帝送的宫人,胆子的确不小,只是因为没人跟皇帝说,刘邦也就没太注意,本也没想叫宫人注视着韩信的举动。 戴青告诉吕后,赵美人的确按照皇后的意思将北苑中的女子一事说给了各位夫人美人听,且不说遇到过秦太医一事,说是她们听后有的表情各异,有的火冒三丈,有的平淡如水,有的只是安然接受…… 只要有火冒三丈的就够了,这便是吕后想要的,她猜得定是管夫人火冒三丈,便不由得暗笑出声儿。 晚上,赵美人来长信宫将自己这几日的行动一字不落的告诉给皇后听,并不知道皇后已经掌握她说的全部东西,皇后吕雉也就顺其自然故作不知道一样听其讲述。 临走,吕后差人拿来了前日同样送过薄夫人的一些葛布给了赵美人,赵美人其实心灵十分纯净,只是这次事件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于是看见只能是皇后才能享用的越族葛布便妍笑熠熠,十分激动的收下了,连连笑说好喜欢好喜欢,连连谢过皇后厚爱。看着赵美人那个青春劲儿,吕后觉得幼稚极了,眼神中尽是一番嫌弃模样,但是就连这溢于言表的表情,赵美人看不见,只一味的轻抚着手里的葛布,脸上被喜悦笼罩。 吕后和戴青相互对视一眼,二人笑了,原来赵美人果如旁人所说纯真善雅,不足为虑。 ------------ 第二十二章 风云各起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4-04 三日后的一个上午,宫外一片喧哗,百姓们各个翘首观望,不知发生何事,集市上千数汉兵纪律严明的往皇宫方向雄壮奔走。刘邦又去了前殿,有人对他说边境上又有人回来了,于是二话不说赶紧去了前殿,见到的是郭亭的别将冯永,冯永简单的行了一个军礼,大事在前也顾不上行君臣大礼,只好行简单之礼。对皇帝说不知道为什么郭亭将军刚率领汉兵还未进入贺兰县界,那些刚驻扎贺兰整两日的楼烦兵毫无征兆的一下子全都撤回楼烦,且留下所掠的贺兰民众。等郭亭将军到达后,楼烦兵已经走完了,倒是把郭亭将军搞懵了。于是连夜遣人回来向皇帝报告,且把一千人也带回来,其余两千人留守贺兰,说是防备楼烦再次回寇。 冯永又说,郭亭将军留这两千人一来防备匈奴和楼烦,二来到达贺兰后立即下令加固贺兰城池壁垒,那么就必须使用人力,所以出此下策,还请皇帝批准郭将军的做法。 刘邦坐于榻上,一手轻揉着太阳穴,一边听他说,默许了郭亭的做法。又问了冯永可曾看见过匈奴兵,冯永说没有,只看见一些零散的楼烦兵往北退去。刘邦心下疑惑不已,挥手叫冯永下去了。 刘邦又是在前殿里冥思苦想,楼烦兵怎么又撤回去了?想了半天终是想不出为什么,只好等待潜入匈奴国和楼烦国的细作回来向他禀报了。 宫外,大臣们忙活着徙民一事;宫内,皇帝坐镇指挥,遇到的事情多,遇到的困难更多,最后的裁决必须慎之又慎。有时候为了不影响大臣们做事情的心,刘邦就不把一些相对来说无关紧要的事告诉给大臣,就比如这次楼烦寇贺兰一事,只是觉得突然,并不是打不过他们,其实就只要郭亭将军手里区区的几千人就能把楼烦打回去。 连日来的忙碌使得刘邦觉得很累,目前宫外并无重要奏牍递进来,终可以稍稍休息一把。于是萎靡之样回到了鱼藻宫,看他不心情不怎么好,戚夫人预备叫人上演歌舞,好给皇帝减减压助助兴,歌舞伎刚入殿就被刘邦挥手让其退下去了,称想静一静。刘邦坐在靠着殿门一处宽敞地儿的席子上,挠了挠额头,转头看了看殿门前耀眼的光线,叹了一声,目光平淡安静的看着殿外明媚的光。 戚夫人将手搭在刘邦肩上轻轻拍了拍,安慰说,“连日政事诸多,陛下辛苦了。” 刘邦附手在她手上也轻拍了拍,转头与戚夫人对视勉强的一笑,并未说话继而眼光深邃的看着殿门前,一阵风吹起地上的枯叶且翻卷着吹进大殿内,一片黄叶正好落在刘邦膝前。 戚夫人坐于刘邦身侧,朝荆倾递个眼色,荆倾明白后便将厚厚的玄黑风袍给拿过来。戚夫人给他披在肩上,见刘邦这几日不怎么说话却总是一脸疲惫和忧怅,心下念他定是徙民关中的事遇挫了。细细再看刘邦的两鬓,竟不知何时又多了斑白,他的双鬓几乎成了纯白色,被光线照耀的一片耀眼。沿鬓角往额头看,额前沟壑纵深的纹理加深许多。戚夫人心疼的眼泪花红,摸了摸刘邦的两鬓发丝。刘邦回头笑说,“摸什么?朕老了。”约停半晌又意味深长道,“社稷……诸事未了,朕不能老。”戚夫人将头靠在刘邦肩上问道,“陛下,徙民的事情遇到困难了么?” 刘邦摇摇头,“不是,夫人别想了,如意去哪了。” 戚夫人说,“又去寻薄夫人家的刘恒玩耍了,一天只知道玩,陛下给他新找的太傅根本管不住如意,倒是把太傅累得够呛。” 刘邦‘噗嗤’一声笑了几声,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如意,简直和自己小时候一模样,也是不爱学习,也是这样顽皮。看着刘邦此时正高兴,戚夫人面带谨慎试探性的说,“皇上,后宫中若有人私通该如何?” 刘邦一怔,略微疑惑的看着戚夫人,笑了笑,“怎么这么说,犯私通当是严厉惩处,后宫的事一向由皇后打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夫人就不要管了。” 戚夫人蹙起眉头点点头,一副花容略显忧郁,胸中的烦忧全部堆在瘦小的脸上,略停半晌便小心的看着刘邦的眼睛又问,“陛下……最近可有宠幸过何人?” 刘邦眼睛一瞪,心里一咯噔,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戚夫人,顿了好一会儿才支吾笑说,“怎、怎、怎么会呢?政务繁忙,哪有闲情逸致?”刘邦移开戚夫人的目光,觉得戚夫人问的话特别奇怪,不知她为何会问这样的话,也究竟是忘记了近一两个月所宠幸过的人,也根本没想过戚夫人问这话究竟何意,吃醋犯不着,自己最宠的就是戚夫人,何必要吃醋? 看了看蹙眉不语的戚夫人,刘邦清楚自己近两个月对后宫的一些女人的作为,细细一想略显惭愧不敢再正视戚夫人的眼睛,轻咳一声便向旁边侍候的荆倾打个手势。荆倾便倒来了茶水放在几案上,刘邦起身坐在几案边喝起茶来,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却是心底起着小小的波澜。 戚夫人却想起了日前赵美人和管夫人来自己这里说的事情,赵美人说是北苑的一个女子怀孕了,现在就住在北苑。当时管夫人就气急败坏火冒三丈的说一定要处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敢在皇宫内和人私通,说着便要去告诉给皇后,被戚夫人和赵美人拦下。 戚夫人觉得事情古怪,不敢私自开口下结论,也不敢轻易的说出要和其他姬妾去找皇后商量处理此事,因为她觉得北苑的女子肚子里怀着的是帝裔,之所以住在北苑,无非就是皇帝不想让人知道而已。北苑位于长乐宫最北部,靠近渭河,在长乐宫中相对来说是个极北之地,也是宫中一些上年纪的宫人或者犯了错的嫔妃要去思过的地方,和永巷功能不一样,永巷之中的暴室是专门为犯错的皇宫贵族开设的,比如妃嫔比如犯错的皇子,它的功能是做苦工。北苑则是一个让人反思悔过之地,并没有人身上的折磨,那里有上年纪的宫人,皇帝必定安排好了她们照顾这个女子。 刘邦对自己好,且如意已经得到他的宠爱,使得他想要扶立刘如意而打算废太子。戚夫人不想叫刘邦留下遗憾,于是便想为刘邦保住北苑的女子和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今日问他,他对自己不坦诚,也没什么重要的证据证明北苑女子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皇帝的。 戚夫人对此事不敢大意,即使皇帝不承认,但是他说话吞吐的样子令戚夫人觉得孩子就是皇帝的,看着皇帝此时一副不知所谓继续喝茶的样子,戚夫人却感到了皇帝心内藏着太多的事情,如今就连自己宠幸过的人都要暗中的去安排,悄悄的使其为自己增添子嗣。戚夫人知道刘邦怕的不是戚夫人自己,而是怕吕后不放过,所以不敢开口坦白。 在鱼藻宫待了些时候,前殿又有人来找皇帝,于是刘邦便跟着宦官去了前殿处理事情。 戚夫人心里惦着北苑女子这件事,于是让荆倾暗中去北苑查询这个女子的情况,逼问其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皇帝的,她必须搞清楚才好决定日后怎样行事。 ------------ 第二十三章 魔高一丈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4-05 晚上,刘邦依旧去了鱼藻宫。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回来便静坐在一旁,不曾开口说话,时而挠头,时而重重的呼着鼻气,时而恍惚的看着一处。戚夫人知道皇帝几日间的忙碌让他很累,于是吩咐别人下去了,殿里颇为安静。看皇帝心事重重,戚夫人静坐一边不去打扰他,拿起几案上的竹简就着明亮的烛光来看,默读着《中庸》,其实也是心不在焉没心思读。 二人各自沉默了好一会儿,殿里静悄悄的,只有妖娆的烛火乱跳着。 ‘吱呀――’一声殿门打开,荆倾进来了,径直往刘邦那边走却看见皇帝坐在一旁阴着脸不言语,样子令人害怕。戴青似有话要说,却看上去不便的样子,戚夫人放下竹简招手让她过来,问她什么事,荆倾说管夫人在外求见皇帝。 戚夫人沉思半晌,管夫人又来闹了,这已经是第二次。前一次碰巧皇帝还未回来,也就没闹成,不料不隔一两日又过来闹了,定是缠着皇帝去临华殿,眼下皇帝心情不好,管夫人没个眼力劲儿,把皇帝给惹急了可怎么好。戚夫人从席子上坐起来,看了看蹙眉不语的皇帝刘邦,叫着荆倾陪自己出去见管夫人。 殿外,管夫人身后跟着婵心,风很大,婵心过来为管夫人披了披风袍,二人在台阶下冒着寒风等候。 戚夫人和荆倾刚出没几步便看见管夫人站在刺骨寒风中冻得哆嗦。戚夫人忙下台阶,握住管夫人的手关切道,“夫人何必呢?这么冷,怎么站在大风中,快进来。”戚夫人拉管夫人进来坐。管夫人冷然怨愤的瞧着戚夫人,没动弹,毫不客气的撇开戚夫人的手,依旧站在台阶下,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鱼藻宫内殿,内殿里烛火妖娆,安静沉寂,眼下又只有皇帝和戚夫人,想一想这些,管夫人便难抑心中之气的白一眼戚夫人,冷‘哼’一声愤愤然的拂袖往前一步,不屑与戚夫人搭话。 戚夫人被管夫人给晾了,管夫人丝毫不领戚姬的情。戚夫人与荆倾相互对视一眼,二人明白,管夫人嫌自己霸占皇帝太久,也的确是,皇帝依旧好久没去临华殿,只是很久没去的地方却不只是临华殿一个。戚夫人也在纳闷刘邦怎么这几日常来鱼藻宫而不去临华殿,管夫人怀孕绝不是刘邦不去临华殿的好理由,反倒是应该多去临华殿陪伴。戚夫人站在第二个台阶上尴尬着,跟过管夫人身旁问,“夫人此来何为?” “明知故问!”管夫人又是毫不客气的甩给她一句,白了戚夫人一眼又不屑看她,转身背着戚夫人。 戚夫人顿时火冒三丈却又不便发火,只好压着怒火也不冷不淡道,“夫人回去吧,陛下很累了,希望你不要扰他。” 听罢此话,管夫人急急回身暴瞪着眼睛,咬牙切齿的看着戚夫人,慢慢逼近戚夫人的脸,恨恨的说道,“到底是谁在扰他,戚夫人不要忘了,皇帝不是你一个人的,希望你不要纠缠于他。” 戚夫人却是友好的笑了,也刚硬的对管夫人说,“夫人错了,纵然皇帝不是我一个人的,但他心里最爱的……”昂了昂头高傲道,“是我。” 管夫人怒火中烧却被激得说不出话来,“你……” 戚夫人为管夫人拍了拍风袍上的灰尘,两手握着管夫人的肩,“夫人记性好差劲,当初是谁说只要一个孩子就可以的,如今是谁天天缠着皇帝的。”话语间带着几分戏谑和嘲讽。 管夫人没了底气,当初确是这样发誓的,只是没想到自己却越来越离不开皇帝,如今有了孩子就更离不开了。怨愤的看着得意的戚夫人,怒目欲裂,狠狠的白了她一眼,不再和戚夫人纠缠,带着婵心‘哒哒哒’的上了台阶就往里闯。 戚夫人慌忙追上来,快到台阶顶部才追住管夫人,拉住她重说一遍,“不要进去打扰陛下。” 管夫人恨恨的白了她一眼,没有理会戚夫人便径直闯到了内殿,左右瞧了瞧没见了吧,然后往右转过了一个红柱子,就看见皇帝阴着脸安坐一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地上,大呼着鼻气,眉毛挤在一起,看起来忧心忡忡。 管夫人先是有些不敢再往前走,戚夫人进来后欲要再次嘱咐管夫人,不料戚夫人走近她还未开口,管夫人被戚夫人一激却是壮着胆子往皇帝身边走去,临近了跪在地上给皇帝行了一套跪拜礼。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皇帝让自己起来,管夫人眼珠子转了转慢慢抬起头,却看见皇帝根本就是一副没看见自己的样子,依旧安静的坐在席子上思忖着事情。 管夫人往身后扭了扭,感觉到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话,尤其想到戚夫人那张讽刺自己的脸,管夫人便咬咬牙又拜礼,“臣妾参见……” “知道了!”管夫人话未说完,刘邦却沉闷闷冷冰冰的开口打断,管夫人抬头看见皇帝正面无表情的瞧着自己,冷冰冰的脸有些吓住管夫人,使她不敢言语半句。 戚夫人趁势过来扶起地上的管夫人,“妹妹还是这样不爱惜自己,皇上都下令不要行礼,特别是夫人,夫人怎又忘了?”将一张厚实的席子铺在地上,扶着管夫人坐下,又道,“如今怀着帝裔,夫人还是好好调养身子要紧。”话里又是一番嘲讽。 对着皇帝,管夫人不敢太放肆,也不敢太不给戚夫人面子,于是只是冷冰冰地说了句‘谢谢’。 戚夫人叫人端来了甜点给管夫人吃,管夫人又道一句谢谢,并未接受过来吃,却将视线移向皇帝身上。刘邦方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思忖事情,戚夫人给了刘邦一块儿甜点,刘邦才回神过来对着戚夫人委婉的笑了笑,拿着甜点便大口大口的吃掉了,还说这会子正好饿了。戚夫人说要叫厨丞们做膳食,刘邦拦下,称说只要吃一点甜点充饥就好。看着他们二人恩爱的样子,管夫人觉得自己好像是多余来看热闹的,心底一番怨气,表情一番埋怨,看着皇帝的甜点好吃的样子,管夫人也觉得饿了,她今晚还真是没吃饭,摸着自己的肚皮,鼓鼓的,觉得肚子里的宝贝在动。管夫人也故意说给戚夫人听,“宝贝啊,赶紧出来好不好?出来后,母亲给你做好衣服穿,给你做好吃的,你想要什么,母亲都给你,就算所有人都不爱你,母亲不会抛弃你,所以啊,快快出来好不好?”管夫人摸着自己的肚皮爱抚的说着。戚夫人不眼馋只是笑了笑,倒是刘邦听得孩子在动,心下一喜也过来凑热闹也要听。于是当着戚夫人的面侧躺在管夫人腿上,摸着她的肚子听,不时的笑出声儿,“还真是在动,你听你听,小子劲儿大嘞。” 戚夫人与荆倾对视一眼不做声儿,看着皇帝和管夫人的暧昧。 刘邦却沉醉在管夫人肚子里的帝裔身上,笑呵呵的在听孩子无意识的举动却把皇帝和管夫人乐成这样,想想当初自己也是如管夫人一样的。戚夫人‘咳咳’的咳嗽了几下,刘邦才发现自己失态了,于是赶紧起来对戚夫人笑了笑。 管夫人趁势说,“皇上,臣妾今日来不只是求您回临华殿,臣妾想问问弟弟岫岩,他到雁门了么?” 刘邦立刻紧张起来,渐收笑意,眼神中划过一丝黯淡不安和愧疚,不看管夫人却看着戚夫人,沉顿半晌才说道,“应该到了。”再也没说什么,怕说多了引起管夫人的疑虑。管夫人相信的点点头,嘴里呢喃着那就好那就好,满是欣慰。刘邦看着管夫人却有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愧疚之感,面对着一个怀有身孕的女人说谎话且是关于生死平安的谎话,刘邦很快担忧日后该怎么圆谎。 管夫人忽然拉起刘邦的手问道,“皇上刚才在想什么,说出来让臣妾给你出主意好不好。”刘邦一愣,笑了笑,称说都是政治问题,女子参与不得,管夫人撇撇嘴。刘邦再次黯然失色。 坐了好久,管夫人丝毫没有走的意思,反倒是越聊越来了兴致,听得刘邦和戚夫人打着哈欠,眼睛里都沁出泪来。戚夫人嫌管夫人不肯走而自己又十分困乏,只好劝刘邦跟管夫人去临华殿,说更深露重,管夫人和婵心二人乃女子,走路不安全。于是刘邦只得伸个懒腰打着哈欠陪管夫人回临华殿。 ------------ 第二十四章 陈平归来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4-06 翌日,萧何手里拿着一份锦帛在未央宫宣室殿求见皇帝。刘邦匆匆的在临华殿吃了早膳便随着宦官们来到宣室殿。坐在榻上,刘邦一手抠着嘴里的牙齿缝儿,许是刚才吃的东西全部塞进牙齿里,硌得难受,挥手让萧何奏报事情。 萧何举着手中的锦帛说,“臣和其他几位大臣已经做好了选调关东人员迁徙关内的初步名单,大多是关东旧六国贵族的田、怀、屈、昭、景五大姓氏以及一些名流富贾充实关中,陛下认为可否?”由宦官将萧何手中的锦帛名单呈给刘邦。刘邦急忙打开细细视之半晌,满意而笑点头同意。 刘邦和萧何方在说话,殿外一个宦官匆忙忙的趋进来禀报说曲逆候陈平回来了。一听往日的军师陈平回来了,刘邦兴奋劲儿立刻跳跃于脸上,陈平走的时间很久,到了齐国没个回信,不知道他处理的齐国盐价一事如何,可有告诉齐王日后小心行事。立刻叫宦官召陈平觐见。 陈平一路上风尘仆仆,到了长安来不及回家就在马车上换了身干净衣服,随从侍仆为其整理衣冠,他跺了跺鞋子上沾满的灰尘,清喉润嗓换为精神之样随着宦官来到殿上。瞥见丞相也在,便和萧何默契的相互点头示意。便趋步到殿中展开宽袍大袖拱手行隆重的君臣跪拜之礼,“陛下长乐未央。”刘邦急忙下殿亲自扶他起来,笑曰,“君侯免礼。”“谢陛下。” 刘邦抚其背笑问,“快快讲来,此去齐国,君侯定把朕交代的都告诉给齐王了吧?” 陈平点头,“齐王自是一切小心发展齐国,只是有时会被他人所扰。” 刘邦一愣,思忖片刻便又‘嗯——’了声,继续笑道,“你是说齐王后吧?” 陈平点头道,“颇具男儿之风,打理齐王宫十分严谨。燕宴时,屡见齐王后为齐王接见朝臣,与众大臣话语滔滔。酒席上,齐王后突问齐国的一个治粟内史‘天下一岁钱谷出入几何’,治粟内史惶恐而未能答上来,齐王后不等齐王表明态度便当着众臣之面训斥治粟内史,且将他拖出去打一顿并称日后若再不能对答便撤去职位,归乡事田。众臣皆哑然,倒是世子刘襄年龄尚小口不择言笑说‘母亲乃母大虫也’。一时气氛略见尴尬,齐王才出面打住话题叫大家畅饮。” 刘邦笑了笑,叫萧何陈平一起出了宣室殿往孤星台走去。一路上说,“当初朕觉得齐王性格敦厚,想给他找一个较为温和好相处一个的女子给他做妻,看着齐王后温文和善便觉得她好,将她赐给齐王做了王妃,没成想现在居然变成这样。确有男儿风,出谋划策妻,却还是有些凶。”呵呵一笑道,“悍妻……治家挺好,对否?” 萧、陈二人面面相觑,愣了半晌才恍然大悟般眼前一亮,点头同意刘邦的说法。刘邦僵着脸呵呵一笑便不再继续刚才话题,快走两步舒展胳膊晃头扭腰的活动起身体来,嘴里念叨着,“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腰酸背痛,多多活动。” 萧、陈二人对视不语,瞧着前头走着的刘邦摇头晃脑捶肩捣背。良久陈平道,“臣见着了曹相国。曹相国带臣参观了齐国大小县邑,制盐业、冶铸业、丝织业、麻织业、制陶业、漆器制造业迅猛发展,大小作坊遍布于市,男子作于外,女子纺于内。锤铁拉磨,鼓风淬火,瓷器清脆,丝麻上乘。”陈平跟在后头接着说,“当初春秋管仲治齐的时候就提出‘海王之国,谨正盐荚’。齐国,海王之国,盐利归齐国控制,于是齐国采取了专卖政策,寓税利榷盐中。鉴于齐国提高盐价,臣本来想劝曹相国让齐王将制盐权归属汉庭中央,不料反被他说服,且说汉庭中央不干涉地方郡县诸侯封国内部经济事务,曹相国最终还是将盐价降下来。临走叫臣带话给陛下‘无为自化,清静自正。皇道无为,民以道而归之,臣愿以拙智教化齐地’。曹公可真乃黄老之传承人,不是齐国国事,不是臣到访齐国,曹公必居家也如留侯般静居行气了,已而百姓富足殷实之功当归曹公。” 刘邦停住脚步,两手环着胳膊扭头久久看着陈平,良久才道,“齐王有曹参犹如朕有萧丞相。汉庭自开国之日起,就不曾要插手地方郡国内部经济文化之事,一切都是在竞争之中,朕不能去打破这个平衡,曹公所说乃朕之所想。以道帅天下民,曹公做到了。”又说,“曹参身子好吗?” 陈平‘嗯’一声微点头,“曹公致虚守静,淡泊致远,身子硬朗。” 刘邦眯细起眼睛又开始走了,深呼一口气,“齐国的强势发展莫不是多亏了曹参,齐国有他,朕放心。”话罢,刘邦又呵呵的笑了,转头扭向萧何说,“丞相,曹参何如?我们都是一起走过来的,当年沛县起兵,朕与你和曹参一起壮大沛县之兵力以致最后取天下。汝二人各有奇功,如今你与他各分东西,觉得他的治政能力如何?” 萧何躬身上前拱手正色道,“曹相国实行无为而治,与皇上的治国政策遥相呼应,皇上治五湖四海,则山川草木皆受福泽于皇上。曹相国治山东齐国,则齐人受福泽于曹相国。各有奇效,皇上功最高,曹相国次之。臣何,甘居曹参下。” 刘邦仰天哈哈大笑起来,拍拍萧何背,“丞相与曹公各有所能,朕心里装着你们。” 行不远便已到了孤星台,这是个高高的楼阙台子,上面有几案和席子,也有随时伺候的宦官和宫女,闻得皇帝朝这里过来,宦官和宫女们早已预备好点心和水果以及茶水。 刘邦和萧何陈平一起登上孤星台,站在台上最高处,手扶台口往下瞧,一眼看到北方去,一片苍茫寂静。孤星台地势最高,可以与当年赵国的檀台媲美,檀台是为了俯瞰中山国境的一切,孤星台则是瞭望北方匈奴,孤星台建在未央宫最西北角处,和渭河北部的咸阳原遥相呼应。 站在台口迎着冷风吹,阵阵凉意沁人心脾。萧何建议进里边坐下来,刘邦北坐朝南,萧何陈平并肩而坐,与皇帝分茶话政。刘邦先是端起茶一饮而尽,萧何陈平也端起茶喝完。刘邦示意他们吃几案上的点心,萧何陈平推让,称不敢受此命,刘邦强叫他们吃,说再不吃就有惩罚。于是二人赶紧拿起来咬一口,坨在嘴里咀嚼着,发现还真是好吃便又壮着胆子多吃了几块。 刘邦笑骂他俩不坦诚,也拿起来吃,边咀嚼边略显不经意的问陈平,“君侯到过梁国么?梁王忙什么?” 正在吃点心的陈平赶紧咽下口中未咀嚼完的点心,擦擦嘴巴对皇帝拱手一揖说,“臣回来的时候去过梁国一遭,但是梁王不在。” 刘邦立刻停下嘴里的食物,瞪着眼睛,一把将身子倾向陈平,憋了满嘴紧张的问,“彭越不在梁国境内?” 陈平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只是臣听说梁王在梁国北边狩猎已近半月,臣不敢轻信,私下查访北边的狩猎地点,发现梁王果真是每日巳时至午时,每日下午申时至酉时三刻都在狩猎场巡狩,确是好身手。” 刘邦嘴巴里的食物才又被咀嚼起来,放松的喝口茶,心底一番小小的波澜才恢复平静,喝着茶道,“不日还连连上书叫朕插手齐国降下盐价嘞,如今好悠闲,竟去狩猎。梁国一切如何?” 陈平道,“丝织业、漆器制造业很好,梁国没有像齐国那样善于治理的人才,也许……臣还未发现而已,但这却是臣实见。” “嗯。”刘邦又道,“军事怎样?民众如何?” “留有部分军队驻扎梁国与别国的国界线,都城定陶留有守卫,倒是大部分士兵罢兵归农。臣闻彭王要修祖宗祭祠,耗费了一些梁国钱财和民力,却普遍的分发五金给修建之人,于是民众也无话可说。”陈平说。 刘邦眯细起眼睛略微思忖半晌,念他彭越还挺知道收拢人心,修建祭祠还给别人五金。清清喉咙不露任何表情‘嗯’了一声,拿起几案上的点心给陈平,“君侯此次赴齐国辛苦了,赏金百镒。” 陈平接下皇帝亲手赐给的点心,趁势转了话题问,“听说陛下要徙民关中?” 刘邦道,“然也,陈公有见解?” 陈平道,“并无,徙民关中为正确决策,充实关中又可防备北部匈奴和关东势力的叛乱,此策甚好,不知献策者谁?” 刘邦道,“奉春君——刘敬。” ------------ 第二十五章 择将难关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4-11 没过五六日,先前派往匈奴和楼烦国的使者前后脚进宫向皇帝汇报,这一汇报,刘邦便有些摸不着头脑起来。原来,几日前两个汉人乔装扮相成边境做马匹生意人之后分别潜入匈奴和楼烦。进入楼烦国的细作称并未看到过楼烦王,且说楼烦国巡兵甚少,城廓上的守卫也不多,就连城中应有的戒备军也很少,问了楼烦国街上的摊主小贩,他们称楼烦王这半个月都不在国内,而是率领少数兵卒进入匈奴驻守,和匈奴单于打得火热。经一打听说是匈奴冒顿月前刚给了楼烦王数百美姬、牛羊百匹、中原的茶叶铁器数千、奴仆数百等诸多好处,就是猜不到匈奴单于此为何意。 刘邦一脸迷惑起来眯细起眼睛又听另一个人说,潜进匈奴后,暗地连日观察进出匈奴王庭的人,确是有异国之人,起先猜得定是楼兰送亲之人还未离去,自己又分辨不清楼烦人和楼兰人,只是知道他们穿的和匈奴人不一样而已,至于是不是楼烦人或者楼兰人,他也不能肯定。又说在离王庭不远处,驻扎着一批异于匈奴的人,颇有些像是赵代边区的牧民样子,他们个子高挑身着金锐铠甲头戴铜盔,看样子却疲惫不堪,留有一些人巡视周边,也有一些人就地休息闲谈,人人手里都拿着布擦着戟或刀,他们即使疲惫,却也丝毫摆不脱剽悍雄武之气。五六天里只见过一个头戴金盔身着金甲的高级军将进过大帐一次,没一个时辰又匆匆往匈奴冒顿单于的牙帐而去。去匈奴的汉人话到这里即止别无他言。刘邦坐于榻上沉默不言,将事情原委细细想了一通,既然匈奴王庭不远处驻扎着异域军卒,刘邦大概猜到了七七八八,眯起眼睛已然将事件的始末想了个明白。 那个到匈奴的细作又说,刚要动身回长安时,沿路听说栾鞮公主最近闹自杀,哭闹着希望单于守诺,如今既不守诺还唆使他国进攻南汉。单于唯有这个小妹妹,于是只好下令楼烦撤回兵卒。刘邦‘奥哟——’一声恍然明白,原来离王庭不远的疲惫兵卒正是楼烦军。 栾鞮公主也掺和进来,刘邦很快理清事情始末。当日刘敬送刘麓入胡后,冒顿对于准许他们迁居九原郡一事心生怒火,却一直压制着,表面上和气的对刘敬称以后汉匈就是兄弟国。等到刘敬刚刚回朝复命,冒顿憋不住心中的怒气紧随其后的将楼烦兵先调到匈奴然后悄悄南下长安,闯过各个关口袭击贺兰,以至于郭亭将军消息滞后,带兵前去时楼烦兵已经占领贺兰。这样郭亭才回来请求皇帝发兵。但是当栾鞮公主听到冒顿单于要发兵汉朝时,马上进到单于牙帐,怒目而视冒顿,指责他不守诺言,称匈奴的轻狂蛮横早已恶名天下,如今又要背弃承诺袭击汉朝疆界,栾鞮公主叫冒顿收回命令,速速撤回楼烦兵。冒顿必不肯听从栾鞮公主的话,还要指责她事情办得糟糕透顶,本来想要九原郡,没想到妹妹答应汉朝皇帝迁居九原郡一年,不仅没要到九原郡,反而还给了汉朝不少好处,那五百匹牛羊马匹就可以构建一支小规模的骑军部队。损人不利己,这个羞辱怎么可能不让冒顿大动肝火。于是骂了栾鞮公主一顿,还说以后出使各国决不让她去,且叫她好生在牙帐待着,哪里也不许去。公主跑回自己的牙帐,认为自己背弃诺言,当初信誓旦旦的向皇帝皇后承诺永结汉匈之好,如今单于这么做等于是扇自己耳刮子,想到背后受汉庭那么多人的指责,于是想到用死来逼迫哥哥收回命令,还好冒顿顾及这个妹妹,这才派人传递命令,将楼烦兵暂时回撤匈奴。 刘邦联想着,故事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双手背后‘唉’的一声叹气。来到殿门前看向北方,默默的说一声‘谢谢’。在谢栾鞮莎铃儿,她是个令人敬佩的小公主,匈奴唯一一个守信的人。刘邦又问潜入匈奴国的细作有没有见到或者听说陇安公主的事。细作摇摇头,称从未听说汉朝公主之事。刘邦叫人赏赐了他们各一百金,挥手便叫他们下去。 刘邦一个人坐于席子上微闭双目沉思这几日国内外发生的一切事情。看来匈奴冒顿结亲汉朝是假,大肆索要土地是真,看来和亲一事根本奈何不了冒顿这头草原上的狼,只能日后小心防范他们的铁蹄,还好北边有坚固的长城作为防线,否则匈奴入侵长安不就是易事了么? 对于匈奴的做法,刘邦感到很是苦恼,他们不守信,历来是个蛮横之国,自己居然还想用和亲来牵制他们。对于汉朝北部的贺兰,刘邦决定调人守卫,念及符玺御史赵尧就在宫中,且还是他建议派细作潜入匈奴和楼烦,看来此人也有几分聪明,也就不特意叫人去传召陈平。吩咐谒者传来赵尧,问他关于贺兰边防有怎样的想法。赵尧拱手说,“贺兰地势西南高东北地,敌人不易进攻,先前只是贺兰守卫少且没想过外敌会寇贺兰,才使得楼烦成功攻下。贺兰紧依黄河,引黄河水灌溉农田,渠流众多土地肥沃,作物丰盛旱涝保收,放牧较好。贺兰湖泊较多,可以渔业,简直就是第二个河套,如此好的条件自然是匈奴国所想要的,怕是不止要了九原郡,慢慢的南移吞汉。” 刘邦怒‘哼’一声,吹胡子瞪眼的甩袖不悦忿然道,“南移吞汉?朕叫他有来无回。” 赵尧一愣,瞥见刘邦不高兴便躬身拱手赶紧附和刘邦,“是是是,陛下所言甚是。冒顿狂傲,陛下定能逞威塞北。” 刘邦‘呃——’的尴尬拖长一声,眨巴眨巴眼睛,底气不足又不失自大骄傲的打圆场,“那、那是。”话罢便心下知道自己说了大话,当年自己怎么反被冒顿困在平城?赶紧结束尴尬,急问他如何处理贺兰的事。赵尧也忙集中精神思忖片刻便计上心头,又上前献策拱手道,“贺兰条件极好,乃争霸之地。希望陛下择一良将守卫贺兰。” 刘邦略微思忖便点点头。郭亭将军本是守卫上郡榆林以及旁边的靖边县、横山县、米脂县,听闻贺兰被寇,立即率兵救援,还是迟了。当初认为贺兰只是个小县且在长城庇护之下,便没有派出将领特意守卫。如今赵尧说了贺兰这么多好处,早已是匈奴的眼中之物,刘邦当即决定派出将领守卫贺兰,只是郭亭已经不可能了,命令新将领上任贺兰之后,郭亭就要重新回到榆林了。只是这个将领该找谁呢?刘邦又犯愁了。 ------------ 第二十六章 太子中矢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4-12 刘邦挥退了赵尧,起身蹙起眉头往鱼藻宫而去。想着该叫谁去贺兰守卫,樊哙马上又要启程去代地了,十月份的时候,樊哙怕有人趁着置酒未央大典的时候趁机作乱,于是悄悄的带着百十来个兵卒回到长安。如今置酒未央的宴会早已经结束,樊哙留在长安帮着巡视京师安全,另外陪皇帝到各个地方去体察民情,不日前,樊哙自己提出来要去代地看看,自己走的时候就是匆匆的和陈豨将军说了一声就回来了,陈豨一个人在代地,虽然还有其他别将,虽然陈豨监守赵代两国边兵,但是匈奴是个不守信的国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暗自袭击代地附近的郡县,到时候陈豨若是引兵攻击,中了匈奴圈套,被匈奴占了大营,那可是把汉朝北部全部给了匈奴。樊哙自己也答应陈豨尽快回来,于是日前就上奏了皇帝请求前去代国一趟。 绛灌二人此时正是长安的警备将军,不能缺少他们俩。郦商如今被派往栎阳宫充当太上皇的守卫。韩信多年蛰居于府,不参与政事颇显得淡然许多,他更不可能。申屠嘉倒是不错,能征惯战且善骑射,刘邦脸上一喜,可是马上想到他的性格十分不适合,此人太过敦厚,虽然品德高尚为人谦和,但是不懂随环境变化行事,不懂得处事之道,行军打仗倒是不错的人选,若是天天待在大营里做军将防守敌人,怕不是他能做来的活儿。心里想了一大堆的人,最终也没个合适的。 来到鱼藻宫,如意正手拿剑喊打喊杀的往外冲出去,正好和台阶下的刘邦迎面撞了个正着。刘邦逮着如意问他要到哪里去,如意‘嘿嘿——’的笑弯了黑溜溜的眼睛,说要出去练剑,脸上大汗淋漓像是刚回来就要出去似的。刘邦才从刚才的繁琐沉思中转而为笑了,握着他的双肩正要说话,戚夫人气喘吁吁的从内殿追出来,手中拿着根细小的鞭子,口中喊着,“站住你,整日的疯癫……”方下台阶便看见皇帝来了,忙将手中的鞭子远远扔在一边,急匆匆的下了台阶给刘邦行了礼。刘邦挥手做免,拉着如意回到殿内坐到席子上,将他抱在怀里,美须髯刺得如意的笑脸,他硬是从刘邦的美须髯之下探出脑袋,揪着刘邦的美须髯眨着明泉般的眼睛盈盈嫩道,“父皇的胡子扎到儿子了。” 刘邦反倒捏捏他的脸蛋儿,“你又想往里跑?瞧瞧你母亲怎样追你?如何就不听母亲话呢?太傅没叫你仁孝之道么?” 如意还真扬起头看看站在对面的戚夫人,瞧见母亲脸色阴沉的看着自己,终于被戚夫人埋怨生气的眼神给逼退了,一脸无辜的眨巴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看刘邦,喃喃嘴巴,“呃——,嗯。”如意不语,只点点头,倒是把刘邦搞糊涂了,“嗯什么呢?” “孝敬父母。”如意玩弄着衣角,毫不经意答道。 戚夫人坐在刘邦对面,一副无可奈何之中对如意显出少许的埋怨,指指如意,“太能闹了,成天都不在宫中,每次都得派人去找,每次回来都脏兮兮的。问他四书五经是什么,他都不知道。”说着竟有些对刘邦像是发牢骚了。 刘邦呵呵一笑,心下忽闪一个念头却再也笑不出口。如意成天这样混不是个办法,如今如意已经不小了,太子刘盈最近几个月一直在太子殿学习,很少见他出来走动,甚是有储君风范。可是看如意还是童心未泯,稚嫩得很,连话的意思都明白不了。这样一比,大臣们都看出太子要强过如意百倍。 刘邦故作阴沉着脸色训斥如意,“日后若是还不学习,父皇可就要把你送到栎阳宫,再也不去看你。” “栎阳宫?皇爷爷那儿?”如意呢喃一句,仰高脖子看着刘邦,满眼怨气撇着嘴巴不高兴道,“不如把我送到匈奴嘞。” 刘邦与戚姬相视而对面面相觑。刘邦接不上话便怔得咽咽口水,心想着如意果真滑头。戚姬却是泄气的深呼一口气,身子软了下来,一手支着下巴对着如意直摇头,再也不知该如何劝说如意。如意‘咯咯咯——’的在刘邦怀里笑个不停,使劲儿冲母亲卖笑脸奈何就是逗不乐正生气的戚夫人,“好了好了,且去玩去。”戚姬利索起身将他从刘邦怀里拽出来,埋怨的叫他走,一副不愿再见如意之样冲他挥手,“走走走,别来烦我。” 如意被戚姬一下子拉出来,立即没了笑脸被晾在一边没敢立刻离去,嘟着嘴,圆溜溜的黑眼睛无辜的看看刘邦,刘邦低头故作不理。看看戚姬,戚姬正阴着脸发火。瞧瞧戚姬身后的荆倾,荆倾耸耸肩,示意没办法。瞅瞅秀月,秀月赶紧装作擦灰尘。眼睛望了一圈人,谁也不肯帮他说好话,如意此时没了要去玩的兴致,将剑‘当啷——’一声撂在地上不说话也不动弹,大殿里瞬间沉寂。“那,我要和太子哥哥在一块儿才要学习,父皇同意么?”如意低头站在原地,一双小手背在后面像是认错似的,小眼一瞥皇帝和戚姬可怜兮兮的讲条件。 刘邦与戚姬又是相互对视一眼,略有难度最后还是答应了,先让如意试试,不行的话再说。如意这才又高兴了,欢喜的出去玩了。 戚姬命荆倾拿出围棋来,想和皇帝下一盘,摆好了棋子儿,下了一半,却看见刘邦眉头紧蹙心不在焉的常常走错棋子儿。戚姬将棋子放在满意位置,瞥一眼忧心忡忡的刘邦,故作不在意的问他何事。刘邦本来也没想要在后宫说这些朝廷上的事,但是确实堵得慌,就将择将守卫贺兰一事说给了戚姬听,却也没想戚姬能讲出什么有用的想法,权当解除心中郁闷。 戚姬听罢圆滑的转了转黑溜溜的眼珠,细细思忖良久,未在意棋盘上的棋局便随意的将棋子放在棋盘一处,竟不知自己实际已赢了一局。忽然心下一亮计上心头,喜悦跃然脸上,却不敢表露过多便偷瞥一眼一脸愁闷的刘邦,知他不愿后宫参与政事,一想此计可能有助于如意便冒着胆子试探道,“臣妾、臣妾心中有一人选。” 刘邦没太在意戚姬会有想法,心底也未准备要接纳她的想法,索性也没心思下棋,便叫她顺便说来一听。 戚姬倒是一本正色道,“贺兰乃一个小县,自不必派什么大将军前去。郭亭将军本守榆林,现在代守贺兰且加固堡垒,想必没什么大碍。”故作沉思一下,接着又特意看了一眼正在等她说话的皇帝,抛砖引玉自己的想法,“何不派太子去呢?” “太子?”刘邦固然惊诧的顺口而出,根本没想过要刘盈去守卫贺兰,顿时一副疑惑之样。细细思忖良久盯着戚姬告劝,“太子年岁尚轻,不曾经历过刀戈战马之事,更无任何军事战斗经验,若是稍有不慎……”说到此处,刘邦大概明白戚姬的话,目光冷然严肃的看着她侧身小声秘问,“你另有打算?” 戚姬却一副坦然镇定自若,“陛下错了,正是太子年轻,才是显示他猛虎精神之时。太子不曾带兵,所以才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历练,难不成要太子做个儒生,空讲大道理而守天下么?四封之内不免有数个诸侯异心,陛下若百年之后如何叫儒雅气息的太子去镇压诸侯呢?陛下不曾听闻古时君主的儿子们个个都是能征善战么?赵武灵王原先太子赵章十五岁便随主父攻城略地,先赵王张耳之子张敖,他不是在章邯围困巨鹿时向北收集军卒要救援巨鹿城中的父亲么?何况太子乃一国储君,守卫小小的贺兰难道会被吓得退缩么?如果守卫不了贺兰,又凭什么做储君呢?” 刘邦并不感到庆幸,一下便想到春秋时的晋献公太子申生,也是由于出外带兵遭遇横祸,如今刘盈的遭遇与申生何其相似。刘邦知道戚姬心急想要除掉太子,对于戚姬此说,刘邦并未生气,反替戚姬分析道,“太子,国之栋也,承嗣社稷。君行,太子居,以监国也;君行,太子从,以抚军也。今朕居而太子行,未有此也。众人皆明了此说,朕如何交代天下,朕又不是晋献公,太子亦不是申生,且太子有皇后保驾,此举不易也。” 戚姬哑然良久,奋力辩道,“古时成法如何捆束今日之事,开国不易,四封之内并不平静,有能者而用之。贺兰遭寇,陛下无将可遣,难道太子忍心贺兰拱手被让于匈奴蛮狄么?储君一事已有争议,太子如何不展示自己护卫山河的才能从而赢得众臣亲睐呢?” 如此一说,刘邦越是疑惑起来,戚姬如此说却句句都是为太子好。刘邦疑惑而不相信的盯着戚姬,“夫人究竟如何想法?朕猜不透。” 戚姬不敢放松,趁势而问,“陛下究竟遣太子否?” 殿内无声半晌,只闻沉闷气息,良久才闻刘邦底气不足承诺,“朕且试试看。” 戚姬笑容跃然脸上,抓着刘邦的手,“陛下勉之矣。”刘邦苦笑一下,大叹一口气,嘱咐戚姬,“如意当收敛顽皮习性。” “自是,妾当教诲之。” ------------ 第二十七章 子虚意见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4-13 除开时时关注徙民关中之事,刘邦也将戚夫人的话上心了,两三日里不出鱼藻宫半步敏思苦想如何对太子说起这件事。戚夫人的用意刘邦心底明白,他自己倒是也想趁这个机会看看大臣们的反应,需得从此事中试一些自己信任的人。刘邦最担心的就是怕吕后知道太子守卫贺兰,所以得提前堵住吕后的嘴巴。于是这两日装作病怏怏的半步不出鱼藻宫,还特意叫来了秦太医为自己把脉,每次秦太医说皇帝脉象平和,无大碍。刘邦硬着头皮老说头晕,胸口头,夜里做梦。秦太医倒是认真起来,细细查验医书,再次把脉还是觉得没问题,只好说是皇帝为国事操劳,身子过度疲乏所致。刘邦憋着笑意点头认可,还赏赐太医五十金,叫太医随便开几副药才叫太医走了。刘邦生病的消息立刻传遍宫中,两三日里常有姬妾端药送汤前赴后继的来鱼藻宫看望刘邦,每次戚姬都以皇帝已睡下,需要清静不易被打扰婉拒了各宫姬妾。回到内廷一见刘邦,却见他正裹着被子露出脑袋冲戚夫人哈哈大笑,称说装病有趣儿。吕后自重阳夜来过一次鱼藻宫便再没来过,也不想来戚姬这里,在内宫里了解不少朝堂上的事,听说解决得好就放松的展露笑意,听说皇帝又遇到困难便又替他紧张起来,给他想解决的办法。听说刘邦病倒于鱼藻宫,当即认为他是太过疲惫,十分心疼他的身体,却一想他病在戚夫人那里,吕后便不想过问他反而有些冷淡起来。其他姬妾抢着去戚姬那里看望皇帝,唯独吕后安静的待在长信宫听着外边的动静,包括鱼藻宫。 贺兰一事十分火急,刘邦装病只为做给吕后看,方猜她已知晓便迫不及待的在宣室殿召来了太子刘盈。自个儿头上裹着块布,依旧病怏怏的模样斜靠着榻上,案子上放着半碗热气腾腾的黄‘药’汤,一双老眼无精打采的低垂着,嘴角处不知什么时候还干裂开,实是一个病人模样。见太子进来便更加的虚弱起来,颤巍巍的一声,“盈儿啊……”刘盈见父亲病笃,来不及行礼便一步跑到榻边跪在地上拉着刘邦的手急问,“父皇身子还是没好么?儿子不孝,未能替父皇受此罪。”刘盈一副孝子模样竟令装病的刘邦觉得愧疚而有些动容。刘盈瞧着案子山放着半碗汤药,忙端起来觉得还有余热便捧给刘邦道,“怎可不喝完?父皇龙体康健乃国之幸事,快些喝完。”将汤药送至刘邦嘴边。刘邦瞪圆眼睛愣了愣干咽口水,自己本身无病,这药虽是熬了几个时辰的真药,却本是做看样而摆在案子上以除去别人的怀疑。无病怎么喝药,且不知道秦太医熬的什么药,忙将汤药推回案子上,支吾推脱,“朕、朕喝过、喝过了,苦味儿过浓确为良药。”刘盈依旧一副孝子脸庞守护着刘邦,叫宫人打来热水,刘盈亲自沾湿布巾给刘邦擦擦嘴角的干涸处。刘邦动容一些便一把抓住刘盈手臂,怅然道,“贺兰遭到楼烦兵进犯,目前郭亭代守。朕无将可遣,奈何心系贺兰竟值身患小疾,本欲强帅二三大夫奔赴贺兰查看情况,怎念花甲之身不易逞强。”刘邦紧握刘盈手臂,眼神笃定而希冀的看着刘盈,沉寂片刻又道,“朕欲遣你为将守贺兰,可行?” 刘盈听罢当即一愣,不曾听说贺兰被寇,也从没想过父亲会叫自己去贺兰,连贺兰在哪里都不知道,只是大概明了是在北边而已。刘盈脑子里一团糟,自己明白历来就不是做将领的料。可父亲身子微恙一心心系贺兰,城中已无将可遣,刘盈纵然知道父亲此说有悖古制,纵然明白自己不胜此任却无法抵抗,身为国储怎可不心系国事,且晓得父亲已经想透彻了才告诉他这个消息。对于父亲的话,刘盈从不反抗,也不问原因,只一贯的遵循。刘盈眼神也笃定的看着刘邦答应下来,“儿,不负国命。” 刘邦见他连反抗都不反抗,纵然自己身子不好,太子也总该知道他该做的是监国或者抚军,如今太子见自己病着竟不顾一贯以来的国命制度依旧奉命赴任贺兰,连日后可能引发的动乱也不向刘邦陈述,不发任何意见只无奈的去接受任命。本觉太子过于儒雅而亲孝,缺乏刚断与谋略,今日见太子处理此事果是证明了太子的孱弱一面。刘邦十分恼火太子的不反抗和逆来接受,本想听他陈述太子外行将兵的危害,不料太子竟意识不到。原本还对太子歉疚的心此时被一腔怒火燃烧为灰烬,一把甩开刘盈的手,直起身子指着他骂道,“何为太子监国或抚军你不知道么?将你调任贺兰遣你出宫你不认为不妥么?身为国储你不知道自己将承嗣社稷而不应离开国都半步么?朕纵然身子微恙,纵然无将可遣,难道朕不能调诸侯么?你如何孱弱至此不明出行之危害?叔孙通如何教导你身为太子行太子之事的?给你什么你就接受么?如何不考虑要害匆匆奉命?”刘盈被刘邦突如其来的一阵怒吼吓得不敢说半句话,惶惑不明白父亲为何发火,不是他叫自己守贺兰么?怎么怪起自己了。内心一直拼接着话语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脑子空白似的,紧张的刘盈使劲的攥着手指恭敬的低头站立一边。见他还是不说话,刘邦愈发生气,拂袖不悦,“你若反抗一次朕也是好的,如何朕说什么你都接受?一派唯唯诺诺没个国储样。”刘盈听得刘邦的话像是有些明白起来,顿感冤枉与委屈,被刘邦说得体无完肤,心中有些小的怨望,闭目深呼吸一口气顺理情绪便在刘邦面前重新拱手,略有激动激昂陈词,“世事嬗变,今人如何一味的遵循古制?国储乃国本纵然无错,若无国土何来国储?陛下爱子如多,臣最不济。纵使身为太子难道不该率众人护卫寸寸山河土地么?太子可以选立,山河更加重要,每夺一寸土地便是杀戮流血,难道一个太子要重于流血而死的亿万百姓么?此太子不立也罢。遣臣外行乃为土地,土地有保而臣死不也可乎?代王可接替臣为国储。”刘盈落落大方澎湃激昂陈词意切如火燃烧般痛快的说出自己想法,不仅反驳了刘邦国储不可外行将兵,还一语中的的点到了刘邦的心思即要如意代替自己。刘邦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着实怔了怔,没想到太子会反驳自己这么厉害,太子情绪激动竟将父子转为君臣对话,句句口称父亲为陛下且称自己为臣,最后一句竟赤裸裸的点出了刘邦的心思,颇叫刘邦有些难堪。刘邦只是怔了怔却转而为笑了,倒是喜欢此时的太子敢于反驳自己,满面笑容道,“小子傲然居礼,如此便类我也。”笑着拍了拍刘盈背,“汝故当如此。你赴贺兰朕才放心稍许。”刘盈惶恐自己刚才的勇言忙又拱手听命。刘邦知道太子不谙军事,于是便说自己会为他找几个别将帮助他,且说只要去贺兰接手郭亭将军的事宜就行,他已经加高壁垒,挖深护城河,太子去到那里只管细心防守就好,也没什么重大的事,若是发现任何可疑,便要立刻飞马来长安汇报即可。 太子拱手一一答应。将这件事交代了太子,也没什么其他事,刘邦便找了些琐事和太子交谈着。问太子近日学业怎样,又问他身体如何,可有去朝拜皇后,可有去栎阳宫朝拜太上皇。太子皆有做到,只是对于学业,太子说每日学的累了就会去明渠散步或者上林苑骑马亦或是去孤星台眺望苍茫河山。刘邦满意的点点头,太子温文尔雅,风度怡然,对于这些充满着儒生一派气息的事,他总能做的很好。 正好有王陵和陈平来奏报关东移民的事,太子便行告退礼退出大殿,和王陵陈平二人擦肩而过,太子微点头示意,王陵陈平则对太子拱手一揖却瞥见太子脸上有些说不出的忧怅和忧郁。匆匆一瞥便趋步到案子前给刘邦行了个礼。刘邦本不想将太子去贺兰的事说给他们听,但是太子离京总会传出去,于是便将近日胡寇贺兰并想让太子前去驻守贺兰一事说给他二人听。二人都疑惑不已,首先同样不相信楼烦敢侵袭贺兰地区,以前重要防守的是代地西北部,怕匈奴猝不及防的袭击代地,如今竟是指使楼烦侵袭贺兰。王、陈和赵尧一样,都知道贺兰地理条件极好,鱼肥水美。 刘邦问了他二人关于太子前去驻守贺兰有怎样的看法。王陵稍微想了一下便觉不妥,“太子乃国之本矣且年幼不宜出宫,自古皇储不离国君的,奈何太子独去贺兰?万一楼烦再次进犯,太子无军事经验,还是留在宫内为妙。”刘邦淡然着表情咬咬牙,不表态,继续看向陈平。陈平也有顾虑,但思忖皇帝的话且看见刚才太子的忧郁忧怅之容便已断定皇帝已决定了太子卫戍贺兰,如此一问不过是想看一看他俩的态度。陈平明白皇帝此招有意图且本身也没觉得太子外行不妥便先顺着刘邦说,“王公虽说不假,但是臣还是愿意太子出宫。当年赵武灵王自幼随父出征攻城略地,十五岁就登基成为赵国君主。如今太子年十四,也该历练了。贺兰虽离匈奴较近,一旦匈奴或者楼烦发兵贺兰,守卫北地郡盐池县的终陵候华无害会立刻过去增援,太子必无害。” 刘邦对陈平的话倒是十分的认可,他也本来希望太子去贺兰。对于太子去贺兰已是箭在弦上的事情,刘邦自不必听王陈之语。听说他们有关关东迁民一事要禀奏,便叫他们说来听听。 陈平回到正点说,“萧丞相连续制定几分徙民的名单,第一批定为商贾和艺人。汉律规定商贾不得拥有土地,因此他们不事农业生产,也就对土地不会留恋,所以关东关内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臣还听说这些商贾和艺人,尤其是商贾很希望陛下能够对他们宽惠一些,准许他们可以穿名贵纺织品且征收人口税希望和普通百姓家一样,他们是希望陛下看在愿意迁徙关内的份上,对他们不要征收双倍的赋税,如果可以,他们会活跃关内的经济和文化。” 刘邦有些发愁,坐在榻上一手撑着额头陷入沉思,对于商贾的政策自汉朝开国之后就已经成为定制。对于那些抑制商贾的法令也只是禁止他们以利换得政治地位,成为攫取国家利益之人。照陈平此说,他们只是提出一些微不足道的要求,这些要求不会对大汉帝国有任何的损害。刘邦稍稍思忖片刻便道,“想穿名贵的衣服倒是可以,但是不征收双倍赋税怕是不行。本末不可倒置,历来以上农为本,商贾之人好智则多诈,多诈则巧法令,以是为非以非为是。制定那么细节的法令就是要抑制他们,不事生产而食百姓五谷,可谓不劳而获也,今征双倍税赋名正言顺。” 陈平和王陵遵循刘邦的说法。说起这些商贾,倒也想起另一件事,刘邦心念匈奴屡屡进犯边境不过就是为了汉朝的东西,近日又唆使楼烦进犯贺兰,他们的蛮横抢?劫令刘邦无奈。多年思索汉匈两国如何才能减少战争摩擦,近日刘敬献计徙民关中使得刘邦心生一计。便问王陵陈平在北部边境开设关市如何,二人面面相觑之外便拍手称好,认为是极好的主意,如今与匈奴联姻,开设关市不仅可以减少两国战争更能增加两国的交流,带给汉家休养生息的时间。二人称说需要使者前去匈奴将这一想法告诉给冒顿单于,希望他接受这个意见,让匈奴的民众也可以在边境上换取汉家特有的丝绸、米酒、铁器、陶器等中原物件。刘邦点头认可,想着处理完关东徙民一事就派使者前去匈奴接洽在边境开设关市一事。 诸事皆已陈述完毕,刘邦叫他们先出去了,临走前又问王陵和萧何处理的关中盗贼以及兼并农田之事如何了。王陵称说丞相杀一儆百吓退不少关内侯,确实让出不少土地,盗贼也少了很多。王陵陈平走后,刘邦自己心里却是纠结起来,民众是他统治国家的基础和根本,官僚是跟随他一块儿打天下的难兄难弟们,分给他们田地并免除一定的赋税和徭役,看似已经以好处补偿了,但是成为官僚的只是少数爵高的军吏,大部分军卒回乡之后成为拥有一块田地的自耕农,和普通百姓一样。有身份有田地就一定会有比较和等级,一定会有欺凌。 ------------ 第二十八章 小小隐忧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4-14 刘盈从前殿出来没有直接回家,安德录安舍人一直等候在前殿楼阙底下,等着太子出来,却瞧见太子一脸心事的忧郁,无精打采垂头而去。安德录不敢多问便宁静的跟随着太子,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去了孤星台。登上孤星台,依旧一言不发忧郁而安静的扶着石台向着北边的贺兰方向望着,一直望着。安德录示意陪侍的宫人拿来一件厚实的披风给刘盈搭在肩上。安德录陪着太子寻着刘盈的视线也望向北部方向,灰白的天际寂静无活力,天尽头是一个小山坡,山坡两旁长满了荒草,杂乱无间,却仿佛能听见山坡另一边一片厮杀,却仿佛看见远处烟火弥漫。 “那个方向是贺兰吧?”刘盈指着西北方向问安德录,其实他哪里能看见贺兰,只是想象着朦胧的贺兰方向。安德录看了看太子,点点头‘嗯’了一声,之后再也没有任何言语。一直到红轮西坠,这么久一直站在孤星台廊口,期间一直有宫人宦者送来点心和冬日的水果,太子刘盈一口没吃,不是愣着就是偶尔的苦笑一下。天快要擦黑,远处的宫灯已经陆续点了起来,孤星台夜里不点灯,它主要是起到白天登高眺望和平时赏玩之地,黑夜里不点灯。于是天刚告别白昼一点点,孤星台就落入一片黑暗中,台阙上的宫人点起了随时准备应急事件的宫灯,安德录要了过来,陪着太子下了孤星台。不明白太子究竟发生何事,安德录心里焦急万分,忍不住追问太子究竟有何心事。太子大叹一口气,看了看安德录沉重的道一句,“我要去贺兰驻守了。”“什么?”安德录惊诧万分,大张着嘴愣了半天,忙对太子说,“贺兰靠近匈奴,皇上怎会舍得叫殿下去贺兰驻守?” 太子不说话继续往前走,加快了脚步。安德录追上前,十分紧张的对太子又说,“殿下该去求皇后娘娘,贺兰不可去。”太子不语,继续走。“太子年幼,不谙军事,宫内一直都有暗势力注视着太子。如果殿下离宫,一来储君之位可能不保;二来性命也可能不全矣。殿下不闻当年骊姬陷害太子申生一事么?”安德录立刻将太子离宫一事和戚姬一心废储一事联合起来,又说,“骊姬一心要废太子申生,便谗言晋献公让申生出宫守卫曲沃,最终申生被逼悬颈而死。如今太子殿下若去了贺兰,不正是上演当年申生之事么?”刘盈撇了他一眼,仍旧不说话,拐过未央宫长乐宫之间的武库前的楼阙向长乐宫太子殿走去。 太子对安舍人的话豪不在意,安德录既焦急又担心。他十分了解太子,皇帝对太子下的诏书,太子没有不遵循实施的,如今皇帝发令叫太子去贺兰,且不论什么原因,安德录知道太子又要一心的顺从。但是这一顺从会引起很多不可预知的后果。安德录认为驻守贺兰可以选择其他将领,何必非选太子,且太子近日身体不好又常常咳嗽,只是太子吩咐大家不必在意,只说是换季所引起的感冒而已。眼见自己的话不起作用,安德录只得待在原地无奈的摇摇头。反是太子被安德录刚才这么一提醒,对贺兰一事有了新的看法,既然宫中是漩涡,不如远离也好。 正埋头走着,安德录上前拽了拽刘盈的衣角,刘盈扭头疑惑地看了看安德录。安德录指了指前方不远处,刘盈超前看去,一个好熟悉的身影被宫灯一照,原来是荆倾。刘盈脸上很快就没了愁容,看见荆倾往这边走来,刚想出去和她打个招呼又被安德录拦住,安德录小声提示他衣服穿着不合适,头上冠着的弁子也不合适,一看就是太子装扮。刘盈往自身一看,确是不适合,只好隐在暗处观察荆倾。荆倾一个人打着宫灯蹙着眉头,眼睛微微瞧着地面若怀心事的慢悠悠的走着。刘盈与安德录相互对视一眼,猜不到荆倾发生何事,这么晚不在鱼藻宫服侍戚夫人却是从长乐宫北边方向过来,难道去了长信宫见皇后么?方在思忖着,荆倾便大叹一口气,略微无奈的摇了摇头快步往鱼藻宫方向而去。看着荆倾已走远,刘盈脸上却划过一丝淡淡的微笑,美好的微笑。 “保重。”刘盈默默的在心里遥寄荆倾。 已经到了晚膳的时候,刘盈刚回到太子殿坐下方想着事情,门外一个宦官来报说是皇后请太子过去用膳且顺便聊聊。刘盈以为母后已经知道了自己要去贺兰的事,不想听母后又对自己说教也不想听母后和安德录一样的说法,自从回到关中,这样的说法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于是便以身体不好回了长信宫的小宦官。皇后听小宦官说太子身子不好便很担心,本想去太子殿看看太子,不料天色已晚,吕后也只是吃了很少,便早早的回内殿休息了。临走吕后交代戴青明日叫上秦太医去给太子瞧瞧,且告诉他要多多出来走动走动。 吕后回到内宫在榻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有一事是吕后搞不明白的,那就是关于北苑女子一事。自己已经让赵美人传播消息很久了,为什么她们不来找自己商讨如何解决这件事?想着管夫人听后,应该最是沉不住气的,她应该叫上其他夫人美人来长信宫找自己的呀,但是几日过去,怎么没有动静。白天自己就强留秦太医给自己瞧病,哪怕秦太医说自己确实身体硬朗,也故意以皇后身份强说自己头晕。秦太医最是无奈,怀疑自己医术不好,奈何皇帝皇后有病却瞧不出来,帝后的病也使得秦太医无法照料北苑女子,只好尽心尽力的为皇后继续瞧病。从秦太医眼神中,吕后得知他一定担心北苑女子,她是皇帝交给自己的病人,如今自己被皇后困在长信宫这么久,也不知道北苑的女子怎样,也不知道皇帝有没有去过北苑。 吕后心想再也没理由困住秦太医,即使他是自己的人,却更加是皇帝的人,如果这两日她们再不来找自己,那么借助她们之口杀掉北苑女子就是不可能的了。吕后吩咐戴青暗中查看几位姬妾的动向,看她们最近几日都和谁互相接触,说些什么,有什么趋势。再不来的话,吕后准备召她们了。 ------------ 第二十九章 步步相逼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4-15 翌日,樊哙将军来到未央宫和刘邦告别,他要去代地了。刘邦抚其背嘱咐了屠子几句话。樊哙行完礼刚要走,刘邦又叫住了他,敛起笑意面露几丝忧虑。樊哙又进来听候刘邦吩咐。刘邦先是叹了口气,默默不语思忖好一阵才对樊哙说出了管岫岩已死的事情。当时樊屠子一听管岫岩已经死在上党郡且是不知何由的死亡,樊屠子惊诧的大张着嘴巴,难以相信的追问刘邦是谁杀了管岫岩。刘邦支支吾吾,颇有顾忌不肯说出指使者,叫樊哙无需再问。樊哙听得正兴起连连再次追问,说管岫岩是皇亲国戚必须彻查。刘邦嫌他笨,一点儿不动脑却也不好说破此事,一时恼怒起来忿忿的拂袖而立,说此事樊哙就不用管了,只是到了代国以后,千万告诉驻守雁门郡的王吸将军,就说管岫岩临时调往蜀郡,不能来雁门郡赴任,让他别派使者进长安报告皇帝未见管岫岩的人影。樊哙疑惑着答应下来。刘邦又特意嘱咐他,此事没有几个人知道,叫屠子千万别给说破嘴,尤其是别传到管夫人耳朵里就好。屠子点点头,真正临行了对着刘邦便是深深一躬,刘邦抚其背拍了拍叫他保重。樊哙走到殿门口稍停半晌,酝酿了话语回身对刘邦也说了句保重,刘邦沉重的点点头,叫樊哙到了代国好生注意匈奴楼烦边境,一有情况马上飞报长安。 樊哙走了,对于代国边境,刘邦也算是放心下来,屠子是他的连襟儿,是他帐下第一悍将,有他在便可以无忧矣。代国西北部和西部算是可以放心交给屠子和陈豨将军监守。樊哙方走没一会儿,殿外一个宦官传报说是皇后端着饵羹殿外求见。斜靠在榻上的刘邦一个机灵站起来,准备叫传,一想到自己要太子前去贺兰而没有和她商量,管岫岩的事已经令他和皇后感觉到不悦和尴尬,自从知道管岫岩出事之后,刘邦没再去过长信宫半步。对于这件事,他们二人没有细致的处理也没有将话说开,就这样别扭了一些日子以后接着开始着手其他事,也就没再顾得上和皇后讨论这件事。如今她在外求见,不知道又是什么事,以为是太子和皇后说了叫他去贺兰的事,以为皇后端着饵羹是来说服自己的。刘邦将准备叫传的手放下了,动动嘴角便吩咐宦官就说自己起驾去栎阳宫看望太上皇了。 得到此消息,殿外等候的皇后吕雉苦笑了一下,自己分明才看见樊哙从前殿出来走了没多久,怎么皇帝一下子就去了栎阳宫?吕后知道皇帝还是不想见自己,这倒是一下子有些惹怒了她,这么久了,他还是放不下管岫岩的事么?豪门争斗的事常有,贵族互相诋毁的事也常有,甚至为此闹出性命的事更是不少,吕灵死了,管岫岩也死了,但是他们的死该怪谁? 吕后认定刘邦是为管岫岩之事不想见自己,冷脸瞧一眼前殿便和戴青离开了,且走且吩咐戴青将饵羹倒掉,吕后带着丝丝怒火快步离去。原本吕后听说皇帝生病起先并不想去鱼藻宫看他,听说他在前殿见樊哙,吕后这才亲自做了饵羹到前殿见他,怎料他为了管岫岩的事依然责怨自己。管岫岩一事吕后本就冤枉,再来瞧刘邦的冷脸,越发的惹恼吕后,刘邦不愿见,吕后便怒冲冲的离去。戴青看着吕后静心为皇帝做的饵羹,如今要倒掉很是舍不得,不想浪费,自己也没喝,只是端给了前殿守卫殿门的宦官和宫人喝,且说没有毒药,大家才敢喝。戴青也快步追上皇后离去了。 从未央宫回长信宫的路上,不经意的往北看见了北苑围墙,顿时一股无名火跃上来,吕后停下来,眼神逼出了犀利冷然而又杀气腾腾的光。戴青小心的看着皇后,发现皇后眼角都有些恨得抽搐,戴青害怕的不敢说话寻着吕后的视线望向北苑。 “她们有什么动静?”吕后冷冰冰的问。“哦”,戴青说,“这几日戚夫人倒是一直待在鱼藻宫,管夫人依旧闲不住,常常去赵美人的永宁殿和石美人那里。”吕后重重的呼着气,又问,“管夫人在做什么,说什么?” “奴婢想一定是为了北苑的女子一事,她们应该就要来找皇后娘娘商量处理此事了。”戴青说。吕后脸上的严峻不再那么浓,继续往长信宫方向走着,“薄姬在干什么?” 戴青“呃——”拉长了声音挠了挠头,一说薄姬,戴青便不经意的一副敬重起来,“奴婢有去金华宫给薄夫人送过点心和衣物,常看见薄夫人坐于几案前习读黄老文章,奴婢看薄娘娘倒是喜欢上了黄老之学。”吕后这才蜻蜓点水似的一笑,呢喃道,“也随庄子逍遥游?这是薄姬真正的生活态度么?”略停须臾又说,“她生活归于宁静,不在后宫争斗的风口浪尖,也不错。刘恒四五岁,母亲的榜样很好,看来刘恒日后不可小觑。”话罢,吕后心底便谨慎的思忖:她是故作隐忍还是真实态度呢?跳过薄姬话题接着问,“秦太医在长信宫多久了?”“除去前日被陛下叫去瞧病便已有七八天时日。” 吕后一咯噔,七八天了?皇帝难道不问问秦太医北苑女子最近身子如何了么?立刻觉得秦太医不能再在长信宫待着了,如此下去,皇帝总会发现自己的心思,也会更加的保护好北苑那个女子。吕后心慌了一下,很快归于平静镇定自若。恨恨的看着远方,吩咐戴青,“明日动手。请各位夫人美人齐聚长信宫轩辕殿。”说的咬牙切齿。 戴青曰,“喏。”又问,“娘娘,以什么名义叫她们来,如果她们称病的话怎么办?我们齐聚轩辕殿,皇上那里怎么交代?”吕后貌似已经想好由头,漫不经心轻蔑的一句,“就以论蚕一说请她们来,如果不来,开春的亲蚕大典也就不用来了,每年少府供奉的衣物也就不必要了。至于皇帝那里,他不认为论蚕是皇家每个女子都应听的事情么?”戴青听得在理,同意的点点头,内心佩服皇后的聪明睿智。 快到长信宫,吕后看到远处秦太医也从另一个方向赶过来,累的气喘吁吁的小趋着。吕后和戴青迎上去,秦太医一看是皇后,赶紧下跪行礼,“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从哪里过来?”吕后严肃冷脸而问,生怕秦太医答道从北苑过来。 “从……从微臣家里赶过来。”秦太医支吾着,不敢正视皇后的眼。 吕后看着他,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与戴青相视而对,戴青也半信半疑。吕后问,“真的吗?”秦太医答曰,“是,微臣的小儿子昨夜高烧,一直守护他到天亮,臣这才赶紧进宫给娘娘瞧病了。望娘娘恕罪。”跪在地上,腰弓的更弯了。 吕后又和戴青对视一眼,看来没什么漏洞,只好让他起来说话。戴青和秦太医跟着吕后回到长信宫。 ------------ 第三十章 微妙之情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4-16 回到长信宫,吕后没叫秦太医把脉,只是说开几副止头晕的要就可以了。吕后自身没什么毛病,本来就是拖住秦太医不让他到北苑去而已,秦太医表面照做,只是心里也明白吕后此番所为是为了不让自己去北苑照顾皇帝暗自托付给他的怀孕女子。这几日一直被皇后的人看着,傍晚就回去,宫门关闭后,所以也就见不上高皇帝,更不可能将自己遭到皇后监禁的事说给皇帝听。最糟的是,高皇帝这几天忙着关东徙民的事,也就对北苑女子的事有些不上心,自从暗自将那个被自己一时临幸后就怀孕的女子迁到北苑后,从没有去看过她,只是吩咐了一些宦官和宫人好生照顾她,直到生下帝裔。她一直由北苑的老宫女照顾着,秦太医才稍微的放心下来,希望那些老宫女们尽心尽力侍奉好她,自己这几日不去北苑,也不知道她的身子究竟怎样了,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反应。 开完方子,秦太医无所事事跟在吕后身边,皇后不开口叫他走,他也不敢私自退出,只好无所事事待在长信宫。殿外盛开着几株花色各异的菊花,吕后娴静下来便坐在离殿门口不远的一张席子上悠然的喝着茶赏起菊花来,啧啧唇齿留香的茶味,放眼或红或白或黄的菊花曳曳而立,吕后面露笑意对秦太医道,“你瞧菊花开得多好。”“是啊是啊。”秦太医恭立一旁躬身称是。吕后笑了笑,弦外有音阴冷道,“那么美丽的花儿最后还不是零落成泥?禁不得本宫轻轻一捏便折了。”秦太医哑然,知吕后何意便将身子深深弯了下去不语一言。看出秦太医对此话有些明白,吕后兴致好了起来,吩咐戴青拿来围棋与秦太医博弈一番。 吕后叫戴青给秦太医拿张厚实的席子坐在对面,秦太医坐卧不安,额头上沁出涔涔冷汗,只觉眼睛恍惚的很。方惶恐之间便听吕后道,“君侯如何不走棋?”秦太医颤巍巍的‘哦’了一下,捞个棋子随便往上一放便是,吕后瞧秦太医一副吓着的样子,不禁低笑了。略盏茶功夫,吕后便已先胜一局,秦太医拱手称道皇后果如弈秋精通棋道,吕后笑了笑端起茶一饮而尽。戴青重又整理棋盘,分开黑白棋子。第二局方下的正酣,便见秦太医探问,“娘娘身子已无大碍,臣……”秦太医停下话语,不知如何说下去,心不在焉的在棋局上放下一枚棋子。 吕后在棋盘上瞅着一处满意地儿放下一颗棋子儿,对着秦太医微笑说道,“本宫这几日连累你了。明日下午,太医可以不用来了。” 秦太医放下棋子离开案边,赶紧拱手对吕后行礼,“恭祝娘娘身体康健,长乐未央。” 吕后笑了笑,隔空做扶之样,戴青扶起已近知命之年的秦太医。 吕后吩咐戴青,“去拿一百金给太医。” 秦太医惶恐而推脱不敢受此大礼,吕后强授之,秦太医才战战兢兢的收下一百金。吕后特别嘱咐他勿将近日长留长信宫之事说给皇帝,秦太医再次拱手受命称绝不说起一言。吕后这才放松下来,满意的点点头。想起昨日叫太子来这里吃饭,太子说自己身体不好,就没来。吕后以为太子生病了,刚好秦太医在这里,就吩咐秦太医去太子殿给太子瞧瞧病,又吩咐戴青将长信宫好吃的点心,以及少府前几日送来的葛布给太子送过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天儿使得吕后有些困乏,突然有了睡意,昨夜没有睡好,想补个觉,于是就回到内殿睡去了。 方躺下去,有人进来禀报吕后说是辟阳侯在宫外求见。吕后迟疑了一下便立刻眼前一亮,从榻上坐起来,审食基的突然到访使吕后感觉措手不及,后宫嫔妃不能私见大臣,除非皇帝诏。蹙眉思忖片刻便吩咐传报的宦官将他引到长信宫地宫。说起地宫,也是西汉建筑一大特点,自萧何主修开始,就特意的留有地宫,地宫并不是陵墓意义上的地宫,只是像地道一般。一来防备战乱,二来,自天下平定之后,这些所谓的躲避战乱的地宫慢慢就变成了后妃私交朝廷重臣的秘密之所,有时也会成为后妃掌控朝廷政权的一个踩踏点。长信宫就有地宫,内殿里边西北角上一个不起眼的屏风后边便是一个入道口,在长信宫后殿楼阙旁边也有一个入道口。吕后先是从自己的寝宫通过屏风的入道口便直接进入地宫等着辟阳侯,地宫里有席子有几案,和上面的铺设差不多。辟阳侯审食其由皇后专门的亲信带入地宫。 一见皇后,审食其便急忙下跪要行稽首大礼,吕后不想声张便挥挥手叫他起来,走近一步开门见山急切的问,“见过建成候么?”审食其不言,只是点了一下头。 “管岫岩被杀的事是哥哥做的么?”吕后压低了声音问道。“嗯。”审食其毫不犹豫的承认了,还是点点头。 吕后心中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只觉胸口被堵着有些说不出话来,埋怨的看一眼审食基,半晌才道,“我叫你看着他,为什么还要允许他如此做?” 审食其嘴角微动,眼睛上瞥一眼吕后,吕后正是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慌忙移开吕后的视线,赶紧低下头像坦白错误一样拱手便道,“侯爷性子急,除了皇后娘娘,没人能够驾驭的了他。臣自那日回到府邸之后方隔了一天,建成候就亲自上门和臣说这件事儿,臣当时不答应,建成候生气的甩下一句‘尔等女子裙下臣,日后你我勿为友’,臣实在是……”说到此处,审食其面容颇有些窘和难为,稍停片刻又道,“侯爷已经杀了他,臣也自知有愧于娘娘,打乱娘娘的计划,在家中坐立不安,必要向娘娘请罪。” 吕后怒火未消,白了他一眼,拂袖转身问道,“后宫妃不可私见大臣,你是如何进宫的,皇帝发现了没有。” 审食其道,“娘娘放心,臣说是给娘娘送沛县带来的特产,于是他们就让进来了。” 吕后‘呼――’的长长呼出一口气,落座于眼前的席子上,也叫审食基坐下。看到几案上有茶水,审食其小心的对吕后察言观色便赶紧给吕后倒茶,双手递给她。吕后接过茶将茶放在几案上,继续问,“建成候呢?还是闭门不出么?” 审食其点点头,“当即杀掉管岫岩后,建成候就后悔了,臣与他说话,他也不理,回到侯府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臣曾前去侯府三遭终未见得建成候。” 吕后听到这里,脸上便现一股颓废反感模样,很是没有精神的闭起眼睛,重重的大叹一口气,右手揉了揉双鬓的太阳穴,看起来十分的疲惫不堪,略微伤感满面愁容道,“皇帝为了此事至今未和我说过半句话,今日本宫去宣室殿见他,他躲着我不见。” 审食其惭愧而惊诧的张着嘴巴,意识到自己和建成候给皇后带来多么大的困难,十分愧疚的看着皇后,微拱手低头道,“臣的错,娘娘……降罪吧。”吕后挥挥手,“罢了罢了,他本来也怨我,不在乎多这件事儿。回去告诉建成候,务必找个理由进宫见本宫。” 审食其‘嗯’了一声答应着。吕后在地宫不敢再多停留,夜里还可以遮掩过去,现在是青天白日,人多口杂且只有他们男女二人,不论是私事还是政事,在礼仪制度上来说,男女二人君臣二人共处一室十分说不过去。吕后便先起身出道口从屏风后出来,见没人便叫审食其也故作正大光明的出来到厅堂。 刚出厅堂来果然看见几案边放着个箱子,吕后惊诧的看了看审食其,走过去将箱子打开一看果真是老家沛县特产。吕后心中一下子被一种许久没有的关怀和男人给的体贴动容了。吕后心底像是冰山有些棱角上的融化,霎时有了温暖,看着审食基竟将他想象成了刘邦淡淡的憧憬的笑了。审食其奇怪吕后的笑容便也僵起脸笑了笑。 ------------ 第三十一章 殿内对话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4-17 次日天未大明,依然有几许的朦胧蓝,刘邦再也睡不着,心里想着贺兰和匈奴的事儿,咕噜一个转身便点着了旁边的烛火,顿时内殿里亮起暗黄色的光。刘邦上半身露在被子外边,靠在榻边蹙眉沉思。戚夫人被他给吵醒了,睁眼便见他一言不发蹙着眉头靠在榻边想事情,于是打个哈欠也起身,拽过榻尾胡乱撂着的厚实衣服披在刘邦肩上。刘邦将她搂入怀中却各自谁也不说话,戚夫人只听见刘邦呼着粗气,二人沉默了些时候戚夫人便下了榻梳洗起来,不吵闹刘邦。 刘邦细细思忖着已经告诉太子叫他去贺兰,也就在这两天出发。昨日皇后去过宣室殿,刘邦没有见她,以为太子已经和皇后说了这件事,所以也没再想着和皇后重说一次,但是总觉得这件事做的不地道,没有和皇后商量便做主叫太子去贺兰,心想吕后岂不很死了他。刘邦愁得捏起了额头,此事还未跳出脑海,另一件事便已经跃入刘邦脑中,对于匈奴指使楼烦进犯贺兰掠民一事,刘邦觉得不能再拖了,想起日前讨论汉匈边境开关市的问题,若匈奴同意在汉匈边境开设关市,便可增加两国的贸易交流,也可以使两国文化互有融合,矛盾逐渐缩小,也可以刺激两国经济的发展,最重要的是可以避免战争,换取相对的和平。想来想去便觉得开设关市一事不可再拖。 吃过饭,一早就去了前殿,让人传召了太子,吩咐刘盈这几日就开拔贺兰,太子拱手受命。刘邦问刘盈吕后知道后可有说过什么,太子当即一愣,难道父亲还没有告诉给母后?原来自己倒成了中间人。刘盈低头思忖半晌许久不言,一来母后不知道自己去贺兰便无甚可说,二来吕后就是知道了且说了话,刘盈也不会把吕后的话告诉刘邦。刘盈不知该说什么好,怕说了又惹父亲不高兴遂而沉默起来,但他的唯唯诺诺和做什么都不言语的态度却让刘邦很不高兴,问什么都不说话,问什么都没意见,刘邦反感的甩甩手叫他下去了。太子恭敬的行了告退礼回了太子殿。看到太子如此怯懦,再想想什么都不怕的代王刘如意,刘邦越想越觉得如意类己。行事作风,说话口气什么的都特别像自己,对于太子,刘邦却是无奈而反感嫌弃的摇摇头。既然太子如此怯懦,看来叫他去贺兰是对极了的事,就应该好好闯闯,好好历练一番。 太子刚走,刘邦随后叫人传来了陈平和刘敬。刘邦将前时建议在边境开设关市一事重又提起,刘敬听得心神焕发当即拱手对刘邦说本也应该设立关市。刘邦早已将此计划成竹在胸,本来想着处理完关东徙民一事再说这件事,但是眼下看来必须抓紧时间处理好设立关市一事,不然匈奴或者楼烦白羊会趁着长安徙民的放松时刻进击汉朝边境,那个时候再派人就两国事宜去匈奴游说多少会有些损失。刘邦捋着美须髯笑说,“刘公近来为关东徙民一事受苦了,只是这边境上的关市……”一瞥陈平又一瞥刘敬,刘邦下台阶抚刘敬背嘱咐,“还需要刘公再去匈奴跑一趟,将我们的想法说给冒顿,称述设立关市的重要性,朕想冒顿必会答应的。”刘敬赞同的点点头,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下来,方受命不过片刻便见刘敬脸上稍有一丝担忧,拱手正色对刘邦说,“这个没问题,希望皇上可以为臣择一好口才人士和臣一道前去,这样成功机会就更大,遇着匈奴人的满嘴横言,臣不怕说不过他们了。” 刘邦呵呵的笑了,微挑眉梢‘嗯’了一声点点头,走到内殿中心的铜香炉旁看着袅袅的熏香飘缈怡然,挥手抚了抚熏香,背对陈平与刘敬,“陈公看该选谁?”陈平凝眉思忖片刻便眼前一亮,上前弯身拱手道,“随公随何可以。”刘邦转身看了看陈平,两手交叉在胸前眯细着眼睛想了想,想当年去淮南策反黥布就是这个随何的功劳。如今天下已定,随何也不常进宫,不是陈平说起随何,刘邦倒有些快将他忘记了,轻轻一拍脑门笑着点点头,“嗯,差点把他忘记了。”刘邦把胳膊搭在刘敬肩上笑说,“就随何吧,择日赴匈奴,最好连带着楼烦也给说服了。”“喏,臣定不负国恩。”刘敬点头受命退站一旁。陈平进殿便若有心事般心不在焉,见皇帝与刘敬话完便上前一步拱手对刘邦道,“不知皇上可有遣兵卒驻守长城边境?” 刘邦方坐在几案旁,手里掰着点心吃,点心渣子糊了满嘴,美须髯上都沾满了渣子。陈平话罢,刘邦便停止咀嚼口中之物,眼前一亮脸色凝重的瞧了一眼陈平,略停了停便又重新咀嚼起来,边吃边说,“自开国后,边境上一直都有军卒守卫,君侯不是不知道。自刘公去匈奴就一直有人叫朕遣兵驻守,如今多数士兵罢兵归农,且已和匈奴联亲,应该没什么问题。” 陈平却急的摆摆手,一脸紧张忧虑的对皇帝说,“不可不可,皇上不见匈奴指使楼烦袭击贺兰么?若是匈奴顾及联亲,怎么可能会袭击贺兰呢?匈奴历来是个不讲信用的国家,我们怎么能相信他呢?希望皇上斟酌。” 刘邦吃进嘴里的东西此时全部吐出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瞧着陈平,他也明白陈平说的对极了,嘴角微微动容,眼睛咕噜一转,喃喃嘴角道,“这个……朕也早有打算,这不前时郭亭又送回长安千余士兵,朕正想叫他们开拔到边境上。紫薇台的三军将士是正规中央军,拨出一军的十之四五开拔边境驻扎各县,遇到紧急之事可以和旁边郡国中驻守的将领保持联系,君侯认为如何?” 陈平这才点点头,继续拱手道,“边境不可小觑,皇上此为实乃正确之道。”随后又说,“趁着关东徙民一事,皇上可下旨进行鼓励徙边政策,鼓励他们到边境生产农耕,鼓励他们养马,甚至可以以免除税赋来使他们自愿的迁徙长城一带,这样关中就不会空虚,边境也得到充实,且经济也活跃起来,皇……” 陈平口中滔滔的话还没有说完,刘邦起身一脸喜气的将他的话拦断了,快步走到陈平身边高兴的说,“君侯不愧为军师,说的话怎么和前时萧何王陵他们一样嘞?朕正有此打算呢,想着将冒顿送来的马匹分发给一些愿意迁徙边境的农户或者猎户,让他们为国家养马农耕,汉庭会适时的给与好处,农耕时马匹是最好的帮手,战争时马匹也是最好的帮手。” 陈平听着也露出笑容,不时的恭维皇帝,“陛下夐明也。”刘邦抚其背笑骂,“君侯倒是会说话。朕听着怎么有些讥讽嘞?”“不敢不敢,臣不敢讥讽陛下。”陈平忙摆手推说不是讥讽之意,刘邦哈哈大笑起来,“昔日赵简子曾赞周舍‘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也许朕身边的‘周舍’该是周公周昌吧。”陈平愕然无言以对,低声称是。 刘邦呵呵笑了笑,又问了一些近日长安内的近况,问了问徙民一事进行的如何。陈平刘敬都回答说是第一批人已经经过大梁、上党和淮水往洛阳和颍川这边赶来了,相信不日就能进入函谷关到达长安。刘邦笑呵呵的点点头,背着双手走到殿门前满面春风的看着殿外的远处山峦起伏,露出淡淡的笑容点了点头捋髯称道,“大美江山,帝业如画!” “陛下万岁。”陈平刘敬身后恭道。 ------------ 第三十二章 风行满楼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4-18 太子从未央宫前殿回来,刚过拐角便远远地看见戴青领着两个宫人正上台价进太子殿,太子不前,站在离太子殿不远的楼阙下看戴青意欲何为。两个守卫询问戴青何事,戴青说皇后吩咐让给太子送过来一些衣物和点心,还说随后秦太医就到了。两个守卫面面相觑,丝毫未听说太子生病了,手执戟拦着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叫戴青进去。戴青冷脸重申一遍是皇后吩咐的,敢拦皇后身边的人是无视皇后。于是,两个守卫撤离,准备让路叫戴青她们进去,正迈了左脚,刘盈走过去叫住她,“戴青――”。戴青扭头一看是太子,暖洋洋的一笑,撤出左脚赶紧下一步台阶行礼,“太子长乐……”话未说完便想着太子不是生病了么?这是从哪里回来?戴青方愣着,刘盈扶她起身,问戴青何事至于大清早的就过来太子殿。戴青如实呈禀。刘盈点点头叫人接下她手中的东西,对她说,“秦太医无须过来,本宫已经好了,方才去上林苑跑了一圈马。告诉母后无须担心。”戴青当真的浅笑着点点头,‘嗯’了一声。 刘盈上了台阶进大殿去了,留戴青在原地,看着落落生风进大殿的刘盈,戴青倒是失落极了,以为刘盈不想见她便低头立于原地略微伤感的抠起指甲。 “进来吧――”已走进内殿的刘盈朝戴青喊道,许是觉得三番五次不给戴青面子内心有愧,也许是自己就要走了,要旁敲侧击的叫戴青好好照顾母后,于是这次叫她进来了。叫宫人拿了张席子给了戴青,戴青笑盈盈的谢了刘盈边熟悉而利索的坐在了刘盈对面。方坐下,内殿的宫人端上来饵羹,本来是给太子的,刘盈转给了席子上坐着的戴青,“你喝。”“啊?”戴青惊诧的‘啊’了一声,没敢想太子将饵羹给了自己,委婉而又兴奋的接过,对刘盈浅浅的笑了笑,从未有过的感动使得戴青有些不敢相信。浅浅小抿三口微笑着瞥了瞥太子,却发现他笑容之外划过一丝丝愁容,心不在焉而又一言不发的放眼殿外。戴青放下饵羹,简单的擦了擦嘴角,问太子遇到何事,可以和自己说说,也可以找皇后说说。太子敷衍的对她笑了笑,称没事,只是学的累了而已。戴青半信半疑的点点头,劝刘盈日后要多出去走走,刘盈也笑着答应了,自咐这次的确是要外出走走了。 戴青喝完饵羹,不经意间又将内殿四处看了看,依旧看见四角摆着开放的紫荆花,此时开的正绚烂多姿,可爱的花骨朵一簇一簇的,惹人怜爱。戴青看的入迷,起身走向东北角,蹲下身子闻了闻,对太子笑了笑,“殿下甚时候也喜欢上满条红了?花儿开的好美嘞。”太子惊诧,唯恐发现什么,伴着有些尴尬的笑应了应声儿,点了点头,忙转了话题,“母后最近好吗?我也没去朝拜她。” 玩弄着花骨朵的戴青伴着开心之气点点头,“还好,就是老念叨殿下,说是殿下身子骨不好,一到冬天就受不得半点冷。”吕后这样惦念他,知道刘盈喜欢什么点心、喜欢什么衣服、喜欢什么游戏、还知道他冬日不能受冻,夏日不易熏香。刘盈想着母亲对自己的好,如今就要去贺兰了却从未了解过母亲的喜好,刘盈愧疚的低下头,好久都没有开口说话。欣赏花骨朵的戴青不经意间一瞥太子,见他低着头良久不语,且面露怅容,戴青这才发现自从自己进来太子殿,没有见过太子开心的笑过。没心思看花看其他了,回到案子边关切的问太子究竟遇到何事,为什么觉得最近太子怪怪的,也很少去朝拜吕后。戴青再三逼问,刘盈三缄其口。刘盈不想戴青再问,于是只得立刻换了冷脸面,推说自己还有事要做,面容严肃的叫戴青赶紧离去。戴青由不得说完话就被太子刘盈轻拽着衣角出来殿外,戴青诧异而埋怨的盯着刘盈,咬牙睇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跑下台阶奔着长信宫而去。 “戴青,照顾好母后。”身后传来刘盈急促宽洪的声音。 戴青只当没听见,和另外两个宫人急匆匆的消失在拐角处,消失在刘盈眼中。回到长信宫,吕后见戴青又是一副受气的样子,心想太子又不给她面子了,便笑了笑。对于戴青心中想什么,吕后并不想知道。叫戴青过来,吩咐她去把宫里所有的夫人美人叫去轩辕殿。戴青领命而去。 殿里,吕后凝眉沉思的来回踱步,对于北苑女子一事,她突然觉得是不是有些不适时宜,可是如果现在不除,日后生下帝裔再除可就困难的多。况且她也的确认为北苑女子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高皇帝刘邦的,总觉得是韩信故意指使的,如果她真的搀和上韩信,那么这件事就已经从单纯的后宫争斗上升为复杂的政治间的斗争了。就单单对于这一点,吕后觉得一定要冒险除掉她。淡淡的熏香扑过面颊,眼神里闪现着阴鸷冷酷和杀戮,手指捏的咯吱作响。 吕后随后去了轩辕殿等着,殿里一旁案子上摆着一溜儿的纯金簪子,另一溜儿的几案上放着竹简,里阁放着皇帝送给吕后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殿内中心放着一个两人才能抱起来的香炉,熏香袅袅飘然,殿里一派腾云驾雾氛围。方一盏茶的功夫,后宫姬妾陆续而来。先是石美人和自己的丫头弗轸方进大殿先抬头看了看写有三个纂字书体的轩辕殿,有一丝的诧异,进殿之后给吕后行了个素礼,吕后赏赐纯金簪子给石美人,石美人回礼收下,和吕后一起等着,期间二人说上几句,都是吕后再说,石美人听着且是恭恭敬敬。 次之管夫人和婵心进来了,进来就笑盈盈的给吕后行礼,问吕后怎么会叫她们来轩辕殿而不是长信宫。吕后看着她那逐渐突起的肚子阴沉的一笑,不屑与她纠缠便瞥了她一眼,不搭理她的话,吩咐宫人拿个垫子给管夫人,又叫宫人赏赐管夫人簪子,管夫人拿在手里左瞧右看,不明何意,瞅了瞅旁边的石美人,石美人示意她安静下来,且先喝茶等候其他人。管夫人这才‘哦’的点点头,看着轩辕殿里的一切,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儿,尤其是放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叫管夫人眼花,坐下来哪也不看就只盯着稀奇古怪的东西上下打量,放亮了眼睛满是羡慕。随后薄夫人带着傅儿进来,恭敬的行稽首大礼,吕后对她微微一笑且隔空做扶,示意她赶紧坐下,紧挨着管夫人,宫人又拿来簪子赏赐薄夫人,薄姬恭敬的收下,微笑回礼示意,吕后也对她微微一笑,问道,“刘恒好么?”“还好,谢娘娘关怀。”薄姬躬身应道。 最后进来的是赵美人和戚夫人,身后跟着赵美人的丫头姜虞和戚姬身边的荆倾。赵美人进来就惶恐的说是自己家的小皇子今早有些感冒,请了太医瞧了病才赶过来。吕后没计较许多,示意她赶紧坐下。赵美人方坐下,荆倾搀着戚夫人也和石美人一样看了看头顶上的轩辕殿,显得诧异之余更多的是猜不透的心事和忧虑,便赶紧进了殿。自她俩一进殿门,吕后眼神便不曾移开过,眼神中闪过一丝反感怒恨和不屑。戚夫人眼见大家皆以到齐就只剩下自己,颇有些不自在,赶紧趋步过来顿首,“娘娘长乐无极。”头埋在地上恭敬的朝拜吕后。吕后淡淡而不屑的冷冷‘嗯’了一声,将视线转向薄夫人而不看正在给她行礼的戚夫人,戚姬自知吕后所怨便不敢自己起身,一直跪在地上。众姬妾见吕后对着大家面便给戚夫人使绊子,不给她面子使她下不来台,眼瞧着戚夫人跪的身子僵硬而支持不住了,大家见吕后依然冷脸便也不敢随便的向吕后为戚夫人说半句话,管夫人见此情形只当落井下石的冷哼一声不理睬戚夫人。吕后慢慢的细细品味茶道,当做没瞧见一样丝毫不理睬眼前跪在冰冷地上的戚姬。一旁的荆倾见戚夫人如此受吕后羞辱,方欲上前搀扶并和吕后理论,却见右排的薄夫人食指在胸前轻轻一摇暗示她不可上前,荆倾便领略意思退回原地。 殿里顿时沉寂少许,各位夫人或端茶喝着或心不在焉为戚姬心疼或淡然不屑。 “你孩子也病了么?还是宫中有缠着你的人?”吕后冷着脸道,“如何这么迟?” 戚夫人诚惶诚恐不敢言语半句,知道此时说什么都会惹吕后发怒,遂而什么也不说默然承受吕后羞辱。吕后见她颤巍巍的跪于地上一副惶恐之样便发泄似的冷笑了笑,觉得惩罚已够多便弦外有音道,“终有一日山崩水流,谁也不用依靠谁。”众姬妾皆心知肚明的默然不语。“坐。”这才发话叫戚夫人上座席子。“谢、谢娘娘。”戚姬惶恐谢过吕后,方支起一只腿便‘哎哟――’一声又跌坐在地上,跪的时间多长使得双腿发麻起来,荆倾见势赶忙上前搀扶起戚夫人坐在席子上。 ------------ 第三十三章 轩辕论蚕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4-19 “皇上对皇后就是好,轩辕殿里的东西的确是稀奇古怪,也就皇上为皇后这样做过。”管夫人见气氛不好便兀然的挑起了话头,抚了抚自身的小腹笑呵呵的对众夫人美人说。 吕后将她们一个个的扫了一圈,戚姬微低头淡然不语,薄姬品茶,赵美人应着管夫人笑呵呵的点点头,啃起了几案上的水果吃,石美人眼神跟着赵美人和管夫人看了看,又看看身边的薄姬,也端茶来喝。众人皆没有附和着管夫人,管夫人尴尬的对着吕后微笑点头示意,吕后冷冷的白了她一眼,管夫人霎然敛起笑脸也不语了。 吕后说,“本宫做皇后四五年,未曾召集过你们,也未曾真正的管束过你们。后宫的人要自爱,皇帝政务繁忙,希望你们不要扰他。也要记住我们是女子,不应参与政事,更不要蛊惑皇帝。皇帝不属于我们任何人,所以不必仗着一时的恩宠做出日后必要悔恨的事情,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不要怪本宫没有提醒过你们。” 众人心里明白吕后此话何意,皆低头曰‘喏’。 吕后特意睇一眼默然不语的戚夫人,嘴角扯出一抹冷而不屑的笑,犀利的眼神终于柔和起来,略带淡淡的笑,“最近大家读过经史子集么?”众人面面相觑,有的低头不敢应声儿,有的说稍微读过一点儿,有的说看不懂。 薄姬问,“听说皇后娘娘今日召我们是论蚕?” 吕后点头‘嗯’了一声,“天下初定,百姓还未真正的稳定下来,关中久经战火,需要时间恢复活力。皇帝带领大臣们兴修水利,开放苑囿良田,减轻税赋徭役罢兵归农,不得不说是真正为百姓考虑,我们做皇帝姬妾的虽不能到朝廷里和大臣们商议政事,处理政务,更不能上阵杀敌,唯有做我们该做的。自古男耕于外,女纺于内,去年百姓没有好收成,天久旱不降甘霖,蚕桑事业便不能很好的进行下去,来年我们身上所穿的也要紧着一点儿了。” 薄姬说,“我们和娘娘一起纺织,为天下妇女带头。” 吕后看着薄姬,其余人皆没有说话,唯独薄姬插了这么一杠子。吕后眼神里有一些隐忧,顿时发现薄姬有一股母仪天下的风范,她选择宁静淡泊的处世态度又时刻关怀天下百姓,让吕后内心稍稍一怔,略感到危机,只是这种感觉还未强烈而已。但薄姬确有一种母仪天下的架势,着实叫吕后心底猛的一咯噔,良久才将视线移开薄姬微微的点点头,继续道,“先蚕西陵氏嫘祖是我们天下妇女所要敬重的蚕神,是她发明养蚕让天下人都能遮衣取暖,都能穿上华美的衣服,她是丝绸之业的始祖。自古就是女子纺织于内,历来都有后妃率领九嫔祭祀先蚕嫘祖,到北郊进行亲蚕大典,桑于公田,是以春秋冬夏皆有麻枲丝茧之功,以力妇教也。” 众人皆赞成的点点头,她们才真正见识到吕后的母仪风范。石美人恭维,“娘娘果然饱读经史子集。《吕氏春秋》有曰:后稷曰,所以务耕织者,以为本教也。是故天子亲帅诸侯耕帝籍田,大夫士皆有功业。后妃率九嫔蚕于郊,桑于公田,是以春秋冬夏皆有麻枲丝茧之功,以力妇教也。是故丈夫不织而衣,夫人不耕而食,男女贸功以长生,此圣人之制也。娘娘定是饱读这些,所以更加有母仪天下之势,是我们后宫姬妾的榜样。”石美人笑着对吕后说,众姬妾也对吕后投来敬佩的目光。管夫人左右扭扭头,看见大家都为吕后马首是瞻的样子,自己确实是没有读过这些东西,也不知道石美人和皇后在说什么,原地尴尬的笑笑,也随着大家称赞吕后。 吕后看了看戚夫人,戚夫人也是一脸对吕后恭敬且倾佩之样,压抑着笑容对吕后恭维,“皇上的江山,有皇后娘娘这样的人才更加大美。轩辕黄帝有西陵氏嫘祖,陛下有娘娘。” 吕后弯起一侧的嘴角随着她们的奉承声笑了笑,“冬日越是寒冷,春天也就来得越早。本宫只是想说,寒冬未过去,春天还未来,大家可以在这段时间好好的学习一下关于嫘祖娘娘的东西,到了开春的时候,本宫要与皇帝商量举行一次北郊的亲蚕大典,那个时候如果你们不尊重嫘祖娘娘或者对她没有一丁点儿的认识,那么来年少府分发的衣物就不必要了。” 众人皆曰‘喏’。吕后看着她们的在自己面前恭恭敬敬的样子,心底不屑的笑了,自咐:母仪天下唯有本宫。几个宫人拿着彩陶制成的茶壶上前为她们倒茶,又添了一些好吃的点心。赵美人最是爱吃的人,一见好吃的便忍不住的咽口水,眼馋的看着点心,没有吕后的吩咐,她也不敢吃,眼睛一直在点心和吕后身上打着转,嘴巴舔着嘴唇瞪圆了眼睛。吕后瞧她改不了吃嘴的毛病,又觉得她很可爱,不像其他人一眼看不到底,笑了笑叫她想吃什么便随便吃。赵美人笑盈盈的谢过吕后就开始抓着吃起来。 “薄姬最近一直有研读黄老文章么?”吕后对右案的薄姬说。 薄姬赶紧躬身低头,应声曰,“薄姬不敢,只是喜欢他们的态度。唯以此兴趣过活而已,研读精读实不敢当。” 吕后未说话之际,管夫人接下话茬笑道,“薄夫人一向不与我等共话,原来真正的兴趣是读这些。听说读这些书的人死后能够灵魂升天,见到东玉帝西王母、赤松子和王子乔。妾不爱读书,听得皇后娘娘和薄夫人如此说黄老之学,看来我也得强为学之。” 薄姬转头看了看正在对着她笑的管夫人,尴尬而敷衍似的也对她笑了笑。管夫人的话丝毫对自己没帮助,反而把自己有些暴露在吕后眼皮之下,薄姬知道管夫人此说倒是无心,但是无心之说要给她带来多大的危险,她要花费时间去把自己重新拉回到吕后不注意不设防之中。 吕后瞅了瞅管夫人,管夫人此时正将自己笑着的脸看向吕后,看到皇后正凌厉的看着她,又敛起笑脸赶紧低下头不再开口说话。 “也无甚事,今日只是说蚕。如果大家没什么重要事可以在这里多陪陪本宫,本宫好久不和你们开怀聊天。如果谁有事的话,也可以走了。”吕后预备不进行论蚕的话题,她要将她们的注意力转向另一件事,于是很快就结束了亲蚕话题。 众人虽听皇后是这样说,但是谁也不敢半路离开,依旧陪着吕后说话。 ------------ 第三十四章 暴风雨至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4-20 十一二月份总是那么的冷,阵阵冷风刮进殿里,冻得所有人打了个冷战,环着胳膊手搓着取暖。戴青到殿门前吩咐门口的几个宦官们赶紧往内殿里抬了三个铜火炉围在她们身侧以随时取暖,放进火炉后,便将门扉关上,顿时殿里才有了几分暖意。大家被刚才的风吹得打了喷嚏,尤其是管夫人身怀帝裔,下意识的赶紧抬手捂了捂腹间,婵心看到此景,赶紧拿来随身带着的绛紫披风搭在管夫人肩上。丫头们也赶紧从后厨端来了几碗温热的饵羹,大家趁热也一起喝了。吕后喝完,漱漱口,不经意间瞧见管夫人捧着热腾腾的饵羹竟也不顾吃相便呼啦呼啦的喝完了,抹抹嘴依旧一副怕冷的样子。吕后眼睛深邃的默然良久,握了握手中的茶具,淡然的问管夫人,“已经有三四个月了吧?”便端起茶来喝。 管夫人‘嗯’了一声,点点头。“怀孕期间忌热忌冷,好生养着,需要什么就问少府要。”吕后说。管温谢了吕后,却是一副受宠若惊之样,自咐皇后今日怎么温柔许多。大家也都将目光放在管夫人身上,在座的除了管温,其余的都有了孩子。看着此刻满面笑容,慈爱的抚着自己小腹的管夫人,戚夫人先是面带笑容的说了句恭喜她的话,“恭喜夫人又添汉室之后。”听闻此话管夫人脸色大变,眼神刚好迎上戚夫人诡邪冷肃而令她厌恶的笑容,心想她定是报复自己刚才嘲讽且对她落井下石。自己怀上孩子多半归功于戚姬,但管温讨厌戚姬最近又是日夜霸着皇帝,让她难以见到皇帝一面,想问问关于弟弟的事都问不到。于是心里对她极其厌恶,虽然曾经许诺戚姬合力与她拉下太子,扶立如意,但管温更是个逐利不好应付而又反复无常极度缺乏诚信的人,一贯以来就不想和戚姬有关联,孩子一事乃不得已而为之。长久以来对戚姬的不满,她是压在心底的,今日众人皆在,戚夫人表面上做的谦卑恭让,管夫人也不得不和她演下去,也回礼淡然不屑的咬牙说声,“谢谢戚夫人”吕后见她二人一唱一和略见火芽与罅隙便心底冷冷的笑了。赵子儿拿着点心嘎嘣嘎嘣的吃,看到大家都在说管温的孩子,她便一下子钻到管夫人腹前来听,倒把管温吓一跳,俯在管温腹间的赵子儿黑溜溜的眼珠儿来回转,仔细听着管夫人肚子里的动静,忽然起身手舞足蹈热切盈盈的向大家叫道,“夫人夫人,孩子在动嘞,好大的劲儿,看来一定是个男孩子。”管夫人僵着脸略显尴尬的笑笑,余光瞥到吕后不屑微冷的眼神,也不敢和她正视,只是在几个熟悉的美人身上尴尬的转移着视线。薄姬给她剥了几瓣桔子递给她,管夫人仿佛人情上顺势下台阶似的对薄姬一笑,薄姬轻拍她的手,安慰她放松。石美人偷瞥一眼淡漠冷脸的吕后便对管夫人点头微笑道,“皇上好福气,又要有小皇子降生,恭喜夫人。” 管夫人此时觉得仿佛成了众矢之的,似笑非笑很不自然,脸上如同千年风沙吹蚀的只一个僵硬的表情。她不傻,她明白皇后最不愿意听到这些话。大家都在或真心或别有用心的恭喜之时,管夫人不再理会她们的‘好意’,却是低下头表面安静内心如澜的喝茶,有意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生怕一不小心惹怒吕后。管夫人原本春红的脸容此时煞白僵硬,冷汗侵袭后背,希冀众人勿要当着吕后面一直说孩子的事,竟紧张的连连喝了五杯茶。 管夫人内心并未平息紧张惶恐之意便听吕后冷‘哼’一声,弯起一侧嘴角,刚戾而略有弦外之音道,“是皇上的孩子就好,刘氏血脉要绝对正统,男女一样。”众姬妾闻此话皆诧异的眼神看看彼此,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聚集在吕后身上。吕后莲萼之容显得较为闲适,淡淡一笑甚也不语便悠然的把玩着手里的金色簪子。管夫人闻听吕后之言却害怕起来,以为吕后想以孩子不明身份之借口借机除去她腹中胎儿,哗然大恐竟吓得不小心打翻案子上的茶水溅了一身,来不及拾掇身前沾上的茶渍便惊惧的立刻迎上吕后冷然肃穆的眼睛,忙跪在席子上惶恐道,“臣妾腹中子确为陛下嗣,娘娘明察。” 吕后又是冷‘哼’一声悠然笑了笑,看到管温那个紧张样,吕后更加不屑一顾而高傲,起身走到内殿中央放着的铜鼎香炉旁,俯身闻了闻熏香,轻手悠悠的拂了拂袅袅的烟云,顿时烟云幻化了形状灵动的飘逸在大殿,如西王母神殿里的仙雾。吕后背向她们高傲冷然道,“当然是皇帝的,不然本宫会让你待到现在么?”吕后语气明显刚戾忿然。管夫人满面惶恐之样,躬身听取吕后教诲,哆嗦的不敢说半句话。一人受难便殃及池鱼,大家也并未敢说什么,也恭敬的躬身低下头。 吕后踱步于殿内道,“这些年本宫倒是没有很好的管理后宫,也就不知道究竟有些什么事情是瞒着本宫的,如果查出来谁做出了苟且之事,别说本宫不能饶恕,就是说到皇帝那里也要夷三族。”吕后话罢便仔细瞧了众姬妾的面容,有的镇定自若;有的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紧张的不敢抬头看任何人;有的像是无关自己,一脸不在乎之样;有的根本不知道吕后说什么,一脸纯真稚嫩的朝着大家一一看过去。见大家皆不明她的本意,吕后有些焦急的看了看戴青。本来找她们来的主要目的不是论蚕,而是想要引出北苑女子怀孕之事,相信赵美人是和她们说了这件事的,但是说了这么久,即使旁敲侧击还是没有人将此消息说出来,吕后不知道她们忘记了此事还是她们和自己一样都是等别人先开口做那个勇于告状的第一人。 吕后内心急切起来,眯细起凤眼绕着她们转,细细思忖片刻,铁定自己不能亲自说出此事,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得刘邦再次弃她而去,她要借刀杀人借力打力。但是旁敲侧击这么久却引出管夫人这么一杠子倒是吕后没想到的,说那句话本身针对北苑的女子,不料管夫人却吓得紧张起来。吕后内心有些急躁,急切之情跃然脸上,不知觉中便走到管夫人身侧,吕后且住片刻,眼眸往下一瞥便顿时心下一亮,自咐管夫人历来爱热闹,爱窥探别人之秘且有长舌妇之称,比不得别人的聪慧。吕后便腹内筹划半晌故作一问,“这些天去过永巷和北苑么?”众人皆摇头。吕后笑道,“记得每年春末夏初,永巷旁边都会开出美丽的花儿,那个时候我们和皇上都在旁边的百花亭里赏花说笑。还有北苑外围那方连接上林苑地方的一大片花丛,也是我们最爱去的地儿,白日撒网捕蝶,夜里悠然摇扇轻扑流萤。”吕后仿佛真的回到了那个春夏之交和大家一起赏花儿的时候,还真有些喜悦溢于言表。 众姬妾听闻吕后此说皆一副憧憬回忆的样子,乐,满怀希冀的去抓记忆中高兴的时刻。赵美人手拉管夫人的手对视一笑,那个时候大家没有争斗,彼此之间仿若真的姊妹一般。薄姬望向了殿门前的方向,脸上慢慢的也匀出了向往的笑容。石美人无甚表情瞧瞧大家,自个儿却是只顾低头品起茶道来,不曾被吕后的话所感染。吕后趁势话锋一转,“永巷和北苑出了多少有能力的女子,还记得以前的唐山夫人么?” 大家立刻惶遽起来,都知道唐山夫人出自永巷,曾经有蜚语称她勾搭过刘邦,也知道她很有才华,写出《房中祠乐歌》流传后世。但是她死于非命,大家都知道直到现在,皇帝依然心底会想起唐山夫人,对于她的死,皇帝没有查出任何蛛丝马迹,只是当时恼怒的很,发火好多天,后宫女子谁也不见,大臣们也不敢随便觐见皇帝。过了两个月,皇帝才终于慢慢放下这件事,但是都知道皇帝一直很看重唐山夫人,对她的死,皇帝不会不管,对于唐山夫人的话题,大家从来不在皇帝面前提起过一次,害怕惹怒刘邦。吕后突然说起唐山夫人,大家这才又回想起了她。 ------------ 第三十五章 暴风雨至(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4-21 “唐山夫人?”管夫人小声呢喃了一下,“据说一夜之间就死了,中毒死的,不知道谁这么狠心。”大家也都为唐山夫人的死感到难过起来,个个啧嘴慨叹惋惜她的才华。 石美人停下手中的茶,接着管夫人的话说道,“我听说当时永巷有个小宫女和别人私通,刚好被唐山夫人撞见,那个小宫女怕唐山夫人将此事说给皇上听,于是悄悄的在唐山夫人的饭菜里下药,结果第二天唐山夫人还没来得及告诉皇上,她就死了。我也是听说的,不知道是真是假。” 吕后良久不语;赵美人蹙眉撅嘴,一副怜惜之样;薄姬自若默然;戚夫人平静无语;管夫人眼波浮动,不可忖度。殿里沉寂半晌,吕后开口说道,“所以碰到这样的事,一定要最先报告与我,不要等到别人加害于你,才知道事情已经来不及。”大家应声点头。管夫人偷瞄一眼吕后,战战兢兢的问,“娘娘,若是私通该处以甚样惩罚?”吕后话未开口,石美人赶忙说了,“不可饶恕,男女共沉渭河。”管夫人嘴巴大张长‘哦――’了一声,沉默片刻又道,“妾近日听说北苑有个女子……私通,已经怀孕了……”管夫人话未说完,大家全都齐齐的看向她。吕后心底一阵欢喜,脸上却故作不知,质问似的看着管夫人。 管温说,“这事儿大家都知道,那女子此时就在北苑住着,就是不知道和她私通的男子是谁,若是查出来,娘娘可得好好治理他们。”话罢,薄姬赶紧按下她的手,示意她不可再说下去。尽管薄姬此时并不知道北苑女子事情的真实性,但是作为曾经的姊妹,薄姬不希望管夫人做了挡箭牌。于是提示性的拉拉她的手,哪知管夫人并不明白薄姬的用意,只是疑惑的看了看薄姬,薄姬面对众人也不好说白,又知道管夫人是个大咧咧的人,自己给她示意,她哪里懂得什么意思。 吕后心底一阵喜上眉梢,终于绕到这件事情上了,但是脸上却依旧一副严谨,再次问管温,“私通?北苑?你如何知道?知道了,为什么现在才说?”管夫人想解释却又不知该解释什么,内心急切的将话努到嘴边却不为何话又咽了回去,急的直挠额头。 赵美人看看吕后又看看管夫人,搞不懂两个人在干什么,一脸迷惑起来,明明是自己先告诉吕后再告诉管夫人的。赵子儿欲要说话,石美人却拦住她,对吕后说,“臣妾也听说了,只是臣妾的友儿前时生病,就没能来这里和娘娘说起此事。想必管夫人定是为了将要出世的孩子日夜不停地做衣服,也忘记此事了。”话罢,石美人赶紧给管夫人递个眼色,希望管夫人明白她此说,果然管夫人附和着石美人的说法。吕后一脸无所谓而勉强笑了笑。戚夫人却一脸谨慎的看着这几个人,身后的荆倾也是两手紧握在一起。 戴青明白吕后的心思,于是添油加醋的说,“私通乃后宫大不赦之罪,请娘娘立刻惩处北苑女子,以警示后宫。”吕后表情漠然,咬着牙关眯细起眼睛,暂时不语。薄姬却兀然一句,“真假需得亲往北苑一遭才知道。此中必有说法。望娘娘移驾北苑。”戚夫人本来也要说话,听了薄姬这么一说,显得放松许多,倒是希望吕后亲自去北苑,去了真相大白,吕后也就不敢私自处罚那个女子了。于是也点头表示同意吕后去北苑。既然众人皆欲知晓事情真相,吕后更想再次仔细的瞧瞧那个女子,也是为了下最后的决定处死她,这才半推半就却又顺水推舟答应去北苑。 众人皆簇拥着吕后来到北苑,一路之上所有途径的地方,宦官和宫女们看到杀气腾腾的一干高贵女人气势汹汹的过来,赶紧跪地行礼,等她们过去了,这些宫人们才望着她们道,“北苑需得惊天动地。”话罢,彼此惋惜的摇摇头,无力也无心管这些事儿,只是叹息北苑女子命之不辰。很快来了北苑,看到皇后她们如潮卷来,倒是弄得北苑的一干人等措手不及,也没来得及迎接,等到皇后她们已经到了门前才赶紧出来匆匆忙忙的跪在地上一大片,给各位姬妾行大礼。吕后和妃嫔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不是老的就是丑的,要么就是残废的,根本没见有个年轻的怀孕的人。吕后自己曾见到过那个女子,当时那女子只顾紧张惶遽却也看出她虽无落雁容却有绝世貌,但是仔细扫了一圈地上的人,根本没有她。管夫人见没有怀孕的女子便亲自上前一个一个抬着下巴查验一番,确定没有却又皱起了眉头,一副极不甘心失落样。 戴青站出来冲着里边儿高声喊道,“怀孕的女子何在?还不赶紧出来见过皇后娘娘。”果然没一会儿便有一个被老年妇女搀扶着的女子体态蹒跚的出来,艰难的跪在地上浑身略微哆嗦的给皇后行礼,“婢奴愿皇后娘娘长乐无极。”大家一看她的肚子居然比管夫人的还大。众姬忍不住笑起来,低声儿嘲讽道,“可以和管夫人称姊妹了。”管夫人冷脸一瞥身后乱说话的人,大家皆缄口却还是忍不住的笑,有的压不住笑意便朗朗的高声咳嗽几下。管夫人嘴里嘟哝一句,“日后便看是谁生皇子。”众人拼命憋住笑意面面相觑一番。管夫人上前仔细打量着地上跪着的女子,再仔细瞧瞧自己的肚子果是没她的大,管夫人不屑的冷‘哼’一声。再看看女子的穿着,粗布素衣,高髻无饰,骨子里就没有高贵之气,不施粉黛倒也显得女子清水出芙蓉的清灵秀气。 “说!肚子里的种是谁的?何人允许你住在这儿?”管夫人冷凛犀利的眼神逼着地上的女子问。女子被管夫人的高声叱问吓怕许多,惊惧的抬头瞧见管夫人阴沉阴鸷的眼神,急得脸色巨变,干瞪圆眼咽着口水,心内自咐这数个女子来势汹汹必不好惹,自身之事又一时不易说得清,急的女子后背吓出一身冷汗,涔涔汗水滚入眉间。跪在地上吓得直打哆嗦,倒是身边伺候她的老年妇女若不惧世事对管夫人回道,“孟姬来此乃皇帝之托,若有怀疑请各位娘娘去问皇上便罢。” 管夫人冷笑一声,并不相信老妇所言且十分讨厌老妇对地上女子的尊称,躬弯细腰一张大脸近逼老妇,咬牙切齿道,“孟姬?你倒是会逢迎,谁道她也是姬了?”冷哼一声又道,“你道她腹中子乃帝嗣,如何皇帝要把她放在北苑,如何不授她绶带和配玺和我们同为姊妹之好?”直起身子瞧了瞧众人便又瞅瞅地上的女子和老妇,高傲着头毫不客气拂袖道,“胡乱说是皇上子嗣,你好大胆!知道私通罪受甚样惩罚么?” ------------ 第三十六章 暴风雨至(三)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4-22 管夫人本就不喜欢皇帝到处播种,如今老妇敢说这个女子肚子里怀的是帝裔,更是把管夫人气上云汉,胸中怒火一股脑冲上脑门,半分听不进去老妇所言。闻得管夫人一张大脸顶在自己头上作泄气,地上跪着的女子不敢抬头哆嗦的惶恐到极点,两双手指紧张的抠着地面起了一道道的印痕,不知道该怎么办,急的几乎哭下来。众人对于管夫人的说法没有表示不同意,倒也令她们想不通此女子怀着的孩子究竟是不是皇帝的,皇帝没有给她任何封号,也没有和皇后打招呼,就把她扔在这里待产,岂不很滑稽?岂不是很难让人相信么?即使有人知道是皇帝的又如何?何不干脆趁机装作不知道铲除这个祸害,到头来皇帝问起的话,也有理由回答,但是皇帝应该不会问起,他没有处理好,如何好怪别人?大家也都心里稍微警惕明白了一些,既然女子说是皇帝准许的,八成就是了,谁敢平白无故的把一个怀孕的女子藏在北苑?除了皇帝皇后,当然皇后不可能,只是说她有这个权力,只不过她们现在一条心一个利益,都想除去所谓祸患。也就管夫人还在气头上,没明白过来女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管夫人见她唯唯诺诺趴在地上打着哆嗦却又不吭声儿,于是又呵斥道,“说!野种是谁的?” 老妇搀着地上的女子又抬头对管夫人刚毅道,“古人曰: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夫人不怕皇帝将来怪罪您么?”老妇坚定而刚傲,眼睛里丝毫没有恐惧。“你……”管夫人不料老妇居然敢顶撞于她,一时被顶的说不出来话,指着老妇目眶尽裂咬牙切齿狠狠的白了一眼老妇,气急败坏的转身劝说吕后,“娘娘,此妇牙齿伶俐,居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管夫人一步站回吕后身边添油加醋的要惩罚地上跪着的两个女子。吕后阴鸷冷凛的眼神一直在女子身上,从来这里到现在并无半句话只盯着女子细细察看,凤眸透出的威严和愤怒让人看了直打颤,没理管夫人的话,继续不言而立原地查看情况等待时机。 良久,众人皆小声与彼此耳语一通,无有任何光天化日的议论。女子以为皇后心里明白不会再追究此事,却仍不敢放松,心里忐忑不安只觉呼吸难耐。 半晌过后,吕后冷‘哼’一声,亲自前来女子跟前儿问,“本宫问你,腹中子到底属谁?”女子吓得心提嗓子眼,脑中片刻都是空白,眼珠惶恐的乱转不安,半晌才战战兢兢支吾道,“是……是皇……皇上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只有女子自己听得到。女子突然一下子扑到吕后脚跟前儿痛哭流涕道,“皇后娘娘,奴婢腹中子确属皇帝的,奴婢无敢欺瞒殿下。”吕后脸色迅速黑沉下来,甩开女子拽着裙角的手又重新站回大家的行列盯着她,表情冷淡如同木柱。吕后知道女子所怀子嗣是皇帝的,从一开始见到她就知道,当时没有办她只是时机不成熟,如今是大家拱着她抬着她处理此事,她当然要利用一下这个机会。心里暗暗筹划了好久,看着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看着她玉净花明的容貌,再想想皇帝到处播种的作风,吕后便不想姑息。站在那里冷冷看着女子,又问大家什么意见。赵子儿挨个儿的看了看大家的表情,她明皇后意欲何为,大家意欲何为,一双泉水明眸里泛起疑惑怜惜起地上的女子。石美人斜睨一眼皇后,脸上黯然泛起得意之色,嘴角一侧扬到耳根后,眼神如钩子一般。薄姬不语和傅儿手拉手站立原地看着女子和老妇。戚夫人和荆倾对视一眼,二人脸上透出的是‘小心谨慎’和平静,也不加发表意见。管夫人见大家不说话,自己说话皇后又不理睬,于是也撅着嘴巴不开口。 赵子儿见大家不开口,又自忖自己惹起事端分毫对不住女子与皇帝,便细细沉思一番来到皇后跟前儿道,“娘娘,皇上子嗣不多,她既说是皇上的,如何不提她去见陛下。若所说无误,我们……”不等赵子儿把话说完,吕后转头冷冷的盯着她,警示她说话太多。赵子儿不敢再造次,低头恭谨的退回原位,依然着急女子之事。 戴青完全明白吕后的意思,吕后不想做这个风头人,可一时大家又都不开口,也许大家心里也明白怎么回事儿但是又都不想得罪皇帝。戴青对赵子儿说,“赵美人何须劳驾皇上?后宫之事本由皇后娘娘打理,难道美人也以为她腹中所怀果是皇上子嗣?后宫姹紫嫣红,皇帝何须喜爱一束茅草?若真如她所言,事后皇上如何不交代一声,不怕皇后娘娘发现之后以罪论处此女子么?”戴青走到女子旁边指着她轻蔑道,“她定是想活命才借机谤称是皇上的,大家就都相信了么?”众人不敢随便表态,彼此小声耳语。 听戴青此说,地上跪着的女子只觉被冤枉,一把抓住戴青的衣角大哭,眼角抽搐将胸中所怨发泄于戴青之上,“奴婢所怀确为帝裔,请你们叫来皇上一问便知。戴青姑娘与罪婢年岁若仿,如何竟将我忍抛黄泉之路?我何时得罪于你?姑娘心性狠毒,只怕日后若遇轻难便不复崛起,如何不积阴德?”一番话说得戴青哑口无言,怔在原地半晌果无甚言便又重回吕后身侧与吕后对视一眼便低头不语。 戚夫人面现不安有些按捺不住,趁势撇开荆倾的手移步吕后面前道,“娘娘慎重,不若唤皇帝来。”吕后一副冷冷的表情像要把戚姬冻僵,钩子般的眼神直逼着她咬牙冷然道,“你想母仪天下么?”被吕后顶了这么一句,戚夫人吓得一怔,赶紧远离吕后的视线又退回原地着急起来,荆倾与她眼神一对,四目间仿若交汇一般,戚姬明白的点点头。荆倾俯身戚夫人耳畔称说出恭便趁众人不注意暗暗退下去,却被戴青不经意间逮到,戴青不表态,当做没瞧见一般继续跟在皇后身边,眼睛却是眯细了一下,扬着脖子看了看荆倾出走的方向。 众人皆默然沉寂,一向话不多言的薄姬却兀然的站出来问女子,“你是何人家住何方?既说孩子是皇上的,那么你如何会被皇上临幸?且不若细细陈说于我听。”大家皆齐刷刷的等着她回答,吕后也并无阻止之意十分赞成薄姬此说。 ------------ 第三十七章 暴风雨至(四)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4-23 闻薄姬此说,女子才哭哭啼啼的将事情始末交代了一遍。此女子便是韩信府邸的做事丫头,名唤孟姚。高皇帝刘邦去探访韩信之时,韩信见刘邦很是喜欢倒茶水的两个丫头,一个便是孟姚,一个唤作孟兮。韩信便顺了刘邦的心意将她俩送给皇帝,刘邦笑纳后将她们带回到前殿,因为不敢将她们送到自己的姬妾那里做女仆,怕她们又要闹,于是就把她俩安排在前殿做事。刘邦有一次遇到政治上的事情,一是解决不了颇让他恼火,一整天待在前殿里不出来,在里边闷着一句话不说,别人也不敢进去,怕被他骂。里边刚好值班的是孟姚,看见皇帝愁眉苦脸,一手拿着大臣上奏的奏牍,一手撑着额头木然发呆,孟姚便去后殿端来了茶水给皇帝奉上。哪知刚放下要走,“啪――”的一声,刘邦将奏牍甩出丈远,孟姚只觉腰间突然一双大手便被皇帝拖回来,顺势落到在地。高皇帝眼睛像要吃掉她一般,直直的盯着她,孟姚被盯的不敢再看皇帝的眼睛,慌忙欲要抽出手,反而被他拉的更紧,高皇帝便一下子将她压倒在几案上,案子上的竹简‘哗啦啦’滚落一地。孟姚害怕,拼命想要逃脱又不敢喊出声儿,急的哭起来,且耐高皇帝已经在兴头上,根本不顾虑这些,像是要把自己在政治上的暂时失意统统惩罚到孟姚身上,任凭孟姚怎样挣扎怎样推他,他都毫不动摇。孟姚在他身下推攘,不想服从皇帝,她半推半就极不情愿,皇帝却像是进行一场快速的战争一样撕掉孟姚的云杉衣袖。于是,月黑风高夜,俩人便在几案上翻云覆雨一番,倒不是孟姚想要如此,实是无力反抗作为一个豪壮男人且又是皇帝的刘邦。云雨过后,刘邦倒是像是轻松了许多,但是仍可以看出他的烦恼,只不过将他表面上的烦忧加注于孟姚身上。孟姚转眼间突被皇帝临幸,虽此事在宫里是常有的事,但是她真的害怕,衣服被撕破,脖子上还有皇帝的咬痕,头发乱糟糟的,摊在席子上小声啼哭不已。 刘邦整理好衣服,听见孟姚的哭声儿,又看看自己这副模样且想想刚才对孟姚做的事儿,很快就觉得自己做的欠妥,很快就发现自己给孟姚也给后宫掀起了一番浪。坐在几案上长叹一声抓耳挠腮思忖良久,孟姚啼哭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打乱,见她哭个不停,刘邦一脸反感起来,却又不会安慰她,只听到他长短呼气,一手附在她肩上轻拍了拍嘱咐孟姚,“今日之事勿要对别人说起,朕会给你做打算。”孟姚只哭不说话,刘邦对她其实没什么印象,只是在韩信府邸就那么瞥了一眼,韩信就以为皇帝喜欢,顺势将她就送给皇帝。如今由于政治上一时的不快,就将自己内心的火气发到孟姚身上,造成了他的悔恨,也造成了孟姚日后的危险。 刘邦拾掇了自己衣衫便打开殿门出去。孟姚问,“若是有了怎么办?” 这话倒把刘邦问住了,两手扶着殿门咬牙沉思一通。他本没想到这个后果,他才想到自己一时的冲动竟然惹出这么多麻烦,又退回来两手恰在腰间低头思考了一下道,“不会那么准的。”刘邦故作轻松呵呵笑了笑,拍拍她的肩又说,“有了……也好。”刘邦又是呵呵一笑,再次叮嘱她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就连孟兮也不能告诉。孟姚一副受委屈之样紧紧抓着转身要走的皇帝衣角,眼眶里噙着泪花,惶恐之样看着皇帝,刘邦还是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撇开孟姚的手走了。 刘邦并不害怕什么,只是日后若是孟姚真的有了,确是有些不太好向后宫的人交代。没有还好说,随便找个人给她嫁出去;若是有了,倒也无妨,只不过还得自己亲自去哄哄这些难缠的女人们,尤其是皇后。此后孟姚还是一如既往的在前殿做事,只不过她时时刻意的远离皇帝,有人的时候才敢端茶送水,没人在的时候,孟姚半步也不近皇帝的身边,害怕又被皇帝给临幸一次。孟姚知道皇宫里的女人都不好得罪,若是她们知道自己也有了孩子,就成为众矢之的。刘邦看到孟姚如此谨慎刻意疏远自己,倒是眉梢一挑,知她心里顾忌什么便摇摇头呵呵一笑,自咐没想到孟姚这么胆小。几个月后,一日清晨醒来,孟姚吓坏了,其实她早就怀疑自己,因为女子身上该来的一直没来,超过半月时间且一直有呕吐之意。害怕什么来什么,孟姚不敢去瞧病,她断定自己是有了,当时腿一软,身子一摊,差点掉下地来,同屋的孟兮看后,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孟姚直摇头。照常来前殿做事,等到大臣们走完了,只剩下自己和皇帝,才敢关起殿门来告诉皇帝自己是有了。刘邦当即不太相信,瞪着眼睛张着嘴巴问道,“你怎么……”甩甩袖,摇摇头,“都怪朕。” 孟姚不语,这是皇帝做的,如今皇帝才知道着急,早在哪里干嘛了。孟姚跪在地上面容平静等着皇帝拿主意。刘邦在大殿里抓耳挠腮踱来踱去的,最后才说叫孟姚先搬去北苑,北苑是个极其偏僻的地方,一般没人会去那里,除非是春夏之时大家有时去那里赏花儿,但是绝不进去北苑,只在外围赏花,就像在永巷一样,不进永巷,只是在永巷旁边的百花亭。刘邦说,会在北苑安排几个年老的妇女照顾她,一直到生下孩子。孟姚心凉了半截,叫她去北苑等于抛弃她,皇帝不给自己任何封号,且是偷偷摸摸见不得人,孟姚断定皇帝也不会给她名分更别说封号了。现在不给,日后肯定也不会给,孟姚埋怨的看着皇帝,心想就是自己说出来要名分,皇帝也是未必给的,既然未必给,那么如果自己请求皇帝把自己放出宫去他应该会答应。于是孟姚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皇帝,哪知刘邦顿时脸色黑沉下来,一步走到孟姚跟前儿指着她的鼻子怒道,“你要带着朕的孩子嫁给别人?你敢给朕乱搞,休怪朕不客气。你肚子里的那块肉别以为朕就非得要,哼!你自便!”刘邦不悦拂袖站立。 孟姚再也不说话了,心凉的看了看皇帝,在地上拜了两拜,叩了三个头,默默起身到后殿做事了。再后来,孟姚前去北苑的路上恰好遇见了皇后,那个时候皇后没把更大的心思放在她的身上,于是一直拖延到今日。 ------------ 第三十八章 暴风雨至(五)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4-24 诸姬听了名叫孟姚的女子的话后皆是瞠目结舌面面相觑良久。她们不曾想到皇帝背着她们干了这么多事,居然做的这么隐秘,如果不是有人看到,也许大家会在孟姚顺利的生下孩子之后才知道她的存在。吕后早就知道皇帝的事,所以听了孟姚说的话后并无甚很大的反应。倒是戚夫人心寒的倒退两三步,荆倾也不在身边,被石美人的丫头弗轸扶住。石美人并无甚厌恶的表情,反倒是很得意的阴笑着,眼神里划过丝丝杀气,嘴角上扬冷‘哼’了一声。纯真的赵美人听了孟姚的话,无甚思考便嘴边顺势就骂出一句,“皇帝也偷腥?”话罢就知道自己说错了,看看大家,果真瞪圆了眼睛怪异的看着自己。大家对于赵美人的话也没放在心上,她说的很真实。赵美人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表示不再说话。再看薄姬,一副平静的面容,眼神里再也不见任何波澜,安静的站在吕后身边。 “孟姚……”吕后兀然的轻声呢喃了一下。前几日一直有看史书,一下子想起当年赵武灵王最宠爱的妃子吴娃孟姚,赵武灵王为了孟姚的儿子赵何能够顺利当上赵国君主,居然废掉了原来的太子赵章,直接让赵何做了赵国的君主。吕后对于她的名字很是敏感起来,眯细起眼睛看着孟姚,又小声呢喃一句,“赵雍……”大家不太明白吕后说的什么意思,薄姬明白吕后说的是战国赵武灵王,很快的联想到赵惠文王的登基之路,薄姬瞄一眼吕后却淡然依旧并不表态。吕后与戴青互视一眼,二人像是眼神会话,吕后不能让孟姚活着,但是孟姚的话已经让大家慢慢相信了,从吕后担忧微慌的眼神中,戴青看出吕后的意思。戴青想要帮助吕后,但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几次欲言又止,歉疚略惧的看了看吕后,吕后见她也无能为力,眼眸一下子散光,只好一副即将妥协认输之样,方欲开口此事到此便罢,却闻石美人的丫头弗轸说了句话,倒是把大家点醒了,“既然皇上安排你住在北苑,想是必有太医过来瞧你了,敢问给你瞧病的太医是谁?如果没有,大家也只能将你的话当做是想要逃脱而编造的谎话。”吕后听到这话倒是舒了一口气,脸上立刻划过一丝放松的惊喜,很快就没有了,表示赞成石美人的丫头弗轸的说法,大家也都赞成,毕竟不能只听孟姚的一面之词。“对嘞,我就说哪里有蹊跷。”管夫人又跳出来拍手得意称此好主意。 孟姚见大家并无饶恕她的意思,起初并不想再开口,念诸姬来此必是寻着法儿叫她下黄泉,遂而跪在地面不作言语。反是身旁的老妇替她开口道是秦太医负责她的身体。大家方要相信之余,戴青连忙阻断,说秦太医一直在给吕后瞧病,开方子、熬药全部是秦太医,不曾听秦太医说过北苑有个需要他照顾的女子。由于吕后这几天头一直感到眩晕,所以秦太医每日皆是早早的就到长信宫熬药,陪吕后下棋聊天儿了,直到关宫门的时候才回家,哪里有时间给她瞧病。戴青说秦太医在长信宫为皇后瞧病的事,整个太医馆和整个长信宫都是知道的。遂而,诸姬也都信或不信的相信了。 孟姚急的没了办法,解释又解释不清楚,只觉身体麻木一般支撑不住,全身冰凉起来。心内好恨皇帝,此刻又想叫皇帝赶紧来解围。孟姚不开口,她明白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今天皇后她们是抱着让自己死的决心来的,多说无益,于是干脆低下头再也没开口,任凭几位夫人美人乱说也不去解释。所有证据都指出孟姚是说谎的,管夫人得意起来,走到孟姚身边,一手抬起孟姚的下巴,仔细看着,的确是个玉净花明的美人,怪不得皇帝会看上,但是美才是她的致命弱点。“皇后娘娘,姓孟的撒谎了,她分明是和别人私通怀孕的,胡乱的加给皇上便是想以此逃脱罪名,希望您秉公处理。”管夫人抬着孟姚的脸颊扭头对皇后高声交代。孟姚双目尽裂咬牙切齿的看着一直想要她死的管夫人,气的嘴巴直哆嗦,眼泪如打开闸门似的流下来。婵心在皇后身边看着管夫人如此做,自己心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埋怨管夫人做了替罪羊都不知道,却又不敢对着皇后面阻拦管夫人,几次急切的示意管夫人就此作罢,管夫人权作无视一般不理婵心。吕后故作镇定看了看戚夫人,问她什么意见,戚夫人经过刚才胡乱说话被皇后严厉的数落之后,不敢随便发表意见,没说什么有用的话,却趁着吕后不注意见常往北苑大门处看去,戴青如猎狗一般眼明注意着戚夫人的心急不安,又想起刚才荆倾说要去出恭一趟,但是这么久都没回来,戴青觉得不是好事。戚夫人不表态,吕后不屑她的意见,转而问薄夫人,薄夫人斩钉截铁的说,“快刀斩乱麻。”此话一出,吕后惊诧了好一会儿,半天回不过神儿来,这是薄姬说的话吗?赵美人看出来了,这是想要叫孟姚死,如果孟姚死了,赵美人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她,自己也本来就不是想要叫皇后她们来北苑治孟姚罪的,只是告诉她北苑有个女子怀孕了,看看是把她迁回长乐宫哪个殿里先住着亦或是继续先住在北苑,随后再说。听见薄姬这么一说,赵美人欲要找薄姬理论一番,给孟姚求情,丫头姜虞拉住了她。 吕后腹内思忖半晌便冷笑了一下,转身又问石美人的意见,石美人出奇的和薄姬的话一样,都同意将她治罪沉河。“音华,你不是……”赵美人忍不住上前质问石美人,石美人名唤石音华。看着石美人熟悉而又渐渐感到陌生的脸,赵美人微感痛心,一片责怨便上面容,没想到石美人也这么铁石心肠。石美人一把拉住赵子儿的手,郑重劝道,“孟姚腹中子不明,你想想皇上怎会把一个临幸过的女子放在北苑听之任之的生存,也不派个太医照顾她,你瞧瞧只几个老妇人照顾她,你觉得皇上会这样对你么?子儿,你可别给皇上出难题。”赵美人被她说的晕头转向,真不知该相信谁的话,总觉自己上当被利用一帮,依旧不减埋怨,生气甩开石美人的手,转立一旁环起胳膊不言片语。 却说荆倾借出恭之由忙去未央宫请刘邦,向他粗述北苑之事。刘邦听后脸色大惊,连忙出殿奔着北苑匆匆而来,刚要进殿门,却听管夫人霸语凌人,“孟姚,给你最后的机会。说!野种到底是谁的?如果执意不言,只好沉入渭河,你那姘夫此后怕是要鳏居了。”话音刚落,婵心一步跑过来拉着她的胳膊,憋着劲儿乞求,“夫人不该如此,陛下会责怨的。”“起开!”反被管夫人发了火一手甩婵心到一边,婵心急得大哭,心中明白孟姚所怀子嗣乃为帝裔却不敢对着诸姬面说出来,诸姬也是不会叫她说的。‘啪啪――’婵心着急的狠狠的在自己脸上甩了两个巴掌,看的诸姬不明何故,管夫人扭头看一眼便又不理婵心,骂道,“汝何故于此?怨我便离我另寻他主!”石美人拉婵心站到自己身旁,拿出绢子给婵心擦脸。 在殿外的荆倾刚要进去被刘邦一把拉回来,荆倾不明此理,但是皇帝叫她这样做,荆倾只好也待在殿门外看着里边的情况。孟姚抽搐着嘴角,泪眼朦胧恨恨的看着管夫人,咬牙切齿道,“孟姚腹中子确是皇上的。”嘴巴都咬出血迹。管夫人略微害怕,沉寂半晌便又强作镇定高傲的瞥着孟姚,冷‘哼’一句,“我不承认又怎样?”孟姚阴冷咬牙道,“今日夫人你如此逼我,孟姚无路可逃,今日的孟姚便是明日的夫人,聚阴祸无好果。”“啪啪――”管夫人当即气急败坏的在孟姚脸上甩了两巴掌,朝卫士喊道,“来人呐,将此贱奴拖出去沉河,待我找出奸夫便送他去找你。”哒哒哒的跑过来两个彪形大汉拖孟姚。“走开――”孟姚大叫一声,扑打开大汉,咬着牙恶狠如受伤的豹子一样发狂的看着管夫人,管夫人却是来了劲儿,“贱人,敢瞪我,敢在宫里和别人私通,还敢说野种是皇帝的,我叫你说。”说着‘啪啪――’又打了两巴掌。门外的刘邦看到此景气得七窍生烟,攥紧拳头瞄着管夫人忿忿的说,“这个蠢女人,朕休――”话到嘴边便止,一瞧荆倾怪异的盯着自己看。荆倾心生急切忙问,“皇上为什么不进去制止,孟姚……” “朕是奸夫么?”刘邦一把夺下她的话转头严厉的问道,“朕和谁私通了?”说罢摆起一张乌云密布的脸。荆倾再也不说话了,皇帝在乎面子比在乎一个人的生命更重要,这让荆倾看的有些后怕,原来宫里原来皇权统治者根本就是这样冷酷无情,当自己的利益和私人情感发生碰撞时,绝对会舍去私人情感而去成就他认为重要的东西。再往里看时,大汉生生拖起地上跪着的孟姚,老妇赶紧跟着起来阻止,欲掰大汉的手,反被大汉一下子甩开老远,跌坐在地,摔得重,竟一下子起不来。 “走开!”孟姚一声声嘶力竭摆脱开大汉,立于场地中心,心灰意冷的看着这些穿着华丽心狠手辣的女人们,却是突然略微神经质的仰头哈哈大笑了笑,又满眼期待的看了看北苑殿门外,也许她的期待就是殿门外,仿佛看见了刘邦,刘邦歉疚却又满眼热切的也正迎上孟姚的眼睛。此时刘邦才感觉到一个女子原来多么脆弱,多么需要守护。孟姚期待着他来救自己,他却躲在门后看着自己受难。刘邦仿佛读懂了孟姚此时的心,直起身子欲要进去,却见孟姚将最后留恋的眼睛狠狠的一瞥他继而转身猛的跑向身后的墙壁碰死了,顿时一滩血淹没了孟姚玉净花明的脸容。 “啊――”管夫人没想到孟姚会自碰墙壁便吓得惊叫起来,浑身哆嗦不已,胸间一起一伏喘着气,只觉手脚冰凉站立不住。 “孟姚――”赵美人来不及制止,孟姚便毫无留恋毫无预兆的撞上墙壁,赵子儿大叫一声惊得大张嘴巴,赵子儿猛扑过去抱起满头是血的孟姚哭道,“对不起对不起……”抱着孟姚的身子摇晃着,“是我害了你……” 吕后顿时稍有惊吓,往后退了几步,不敢相信孟姚真的死了,往常恨不得叫她死,此刻她真死了,吕后却有些不太相信,也有些顾虑起刘邦。戚夫人到孟姚身边和子儿一起抱着她。石美人面容平淡恍若没事儿。薄姬只是淡然的看了看孟姚,没有表现出任何态度。最受到惊吓的是管夫人,捂着胸部不敢呼吸,一动不敢动狂乱的喘着气儿。婵心赶忙过来将管夫人扶到一边。 ------------ 第三十九章 连锁反应(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4-25 孟姚死了,不是没有生的希望,而是知道即使活着也要受着唾弃;即使活着,皇帝也不会给自己什么名分。害怕皇后追究自己,所以孟姚曾经央求皇帝放她出宫,但是带着皇帝的孩子浪迹天涯,带着皇帝的孩子去嫁人,就是给皇家丢脸。知道自己会被皇后惦记,所以孟姚在北苑一直活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害怕这一天到来,果然很快就来了。在被一群女人发难的时候,孟姚想过皇帝赶紧来,来了,自己就能活了。但是眼睛寻找到皇帝的身影时,他躲在殿门外不肯进来,孟姚懂了,为了面子,他不能承认自己是管夫人口中的‘姘夫’,不肯进来说明情况。也许有那么一瞬间,孟姚希望活着,但是看到皇帝居然到门前儿却不肯进来。孟姚笑了,绝望了,这世上再也没有她留恋的东西,即使怀着帝裔又怎样?不过是生孩子的工具而已。在高皇帝即将悔悟愧疚的要进门阻止时,孟姚却有尊严的选择了死,让高皇帝霎时间觉得自己害死了她,害死了可能是未出世的小皇子。子儿对孟姚本没有很大成见,并不想让孟姚死,她觉得是自己对皇后说的话害死了她,扑在孟姚身上哭得死去活来。吕后怔在原地,孟姚的死多少给了她震撼。管夫人一时缓不过神儿来,被婵心搀扶到北苑的正堂屋里,顿时觉得肚子隐隐作痛。婵心担心不已,管夫人脸色不好,捂着肚子,可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她面前有些害怕,婵心出去叫太医,管夫人把她叫回来,忍痛说一会儿就好,不是孩子的事。石美人自始至终一副神秘看不透之样,紧紧跟着皇后寸步不离。薄姬冷静淡然,面容上不见任何波澜,不喜不悲。她最近一直有读《道德经》,不知是不是道化牵引着她将一切看淡。戚夫人稍有惊惧的四面寻找着皇帝,才发现皇帝和荆倾都在殿门外。刘邦一副受打击之样站在原地,浑身怔着,瞪圆了一双老眼一动不动的看着院落中地上躺着的孟姚,良久既没进去也一句话没说,脸上只有木然,转身没落的摇头走去了。戚夫人瞧见他走去,赶紧跟出来追上皇帝,时时偷瞄一眼皇帝的脸色,黑沉阴郁的随时可能喷发怒火,拂袖如带风走着,踏的石子路面哒哒作响。戚姬不敢先开口说话,只是刘邦怎样走,她便大步流星的紧紧跟在后边相随。 回到鱼藻宫,如意正舞刀弄棒的在大殿里和芸何秀月珍儿她们追着玩耍,看见皇帝回来,一如往昔的喊着‘父皇’欢喜的跑上去要父亲抱。这次刘邦正憋着火生着气,将向自己扑来的如意一把推开在地上,如意无辜被摔了一跤,倒在地上‘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眼眸里似乎装满泉水抽泣的盯着刘邦,想叫刘邦抱他起来,奈何刘邦板着脸拂袖而立昂首一边若似无见嚎哭的如意,如意见父亲不理便更是放高声音于地上打滚起来,“老臭蛋……父亲老臭蛋……”嘴里含糊不清的埋怨着刘邦的话语。芸何看见皇帝脸色不好便赶紧敛起原本的笑意,一步跑到如意身边扶起他,“好代王,我们去后边玩。”将如意抱回到内殿哄去了。 并不理会哭闹的如意,刘邦又一屁股坐在席子上,一手搭在几案上眼睛含怒的看着一处,喘着此起彼伏的怒气,活似一团火令谁也不敢近身。戚夫人紧跟着回来,看见皇帝生气的坐在席子上,戚夫人停顿了一下也缓步来到席子前,毕竟刘邦龙颜大怒时是最可怕的,即使是皇帝的宠妃,她也害怕刘邦的怒火,恭敬而小心的站在刘邦的眼前不敢先开口半句。期间只听到皇帝重重的呼气出气声儿,戚姬一瞥他,刘邦的含怒眼神仍旧让她全身感到寒冷,能感到刘邦的杀气腾腾,虽不开口半句却将脸憋得通红,手指捏的咯吱作响。戚姬挥手叫大殿里所有的宫人宦官们下去,只留荆倾。 “为什么去北苑?”刘邦压着火气,严厉而问戚姬。戚姬斜睨了一眼皇帝,他正一脸严肃质问她。戚姬乖然而道,“皇后召集我们到轩辕殿论蚕,不知怎么说着就说到了永巷和北苑……”戚夫人不敢撒娇回答刘邦,乖乖的恭敬的一五一十道原委,问什么说什么,她也害怕刘邦的脾气,看了看刘邦依然黑着脸质问的样子。戚姬又继续赶紧往外倒,“然后,然后……管夫人说北苑有个怀孕的女子,我们就去了北苑。”戚夫人说话声儿越来越小,不敢直视刘邦。“哼――”刘邦一手重重的捶在几案上,捶翻了案子上堆摞的竹简,满腔愤怒道,“就知道又是临华殿那个贱人挑起来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此时甩管夫人俩耳刮子,“什么事都有她,什么事在她眼里都要闹得鸡飞狗跳。看不惯这个,嫌弃那个,临华殿住着不舒服又想换个宫殿住。朕每日政务繁忙,不能日日守着后宫嫔妃。皇后掌管六宫,眼下处理事情如何竟事事不得朕意?”刘邦说着便激动起来,从席子上忿忿的站起来厉声道,“如今出了人命该如何向她家人交代?若不是荆倾来报告朕,朕都不知道后宫的人那么狠毒。你看看,你看看那管温多么蛮横,非得逼着孟姚死。”刘邦气的直打哆嗦,一手指着临华殿的方向骂咧咧,最后气的干脆两手背后拂袖站立不语,生着闷气。戚夫人走到刘邦身边抚其背叫他消消气,不说还好,一说反倒刘邦越来越气。 “陛下如何知道她叫孟姚?”戚姬抚着他的背问。 “呃。”刘邦愕然一下,转了转眼皮子沉默半晌便又道,“这你管不着。” 戚姬叹口气,迎上刘邦微怒的眼睛,“孟姚肚子里的孩子是陛下的吧?” 刘邦眼睛一瞪,嘴巴微张,惊诧的看着戚姬,眼睛有些闪躲,支吾着说,“……不,不是。” “臣妾不怪陛下,只是陛下为甚不肯说实话,如今孟姚含恨死去,陛下还要否认吗?妾不是皇后,不妒忌。”戚姬拉他坐下来,“妾问过陛下最近是否宠幸过什么人。”刘邦直直的盯着她,恍然大悟,前时戚姬确曾问过他最近可有宠幸过什么人,当时他怕戚姬不喜欢自己的行为便以其他话挡过去了,没想到想挡过去的事实如今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刘邦从戚姬脸上知道了答案,原来戚姬已经早就发现了他的秘密。戚姬也从他身上看到了事实。 刘邦微微平复情绪,“你知道了,却不救她。” 戚姬道,“陛下没有承认,妾怕救错了人,所以安排荆倾禀报陛下。” 刘邦被顶得无话可说,咬咬牙,殿中良久无语。正好前殿有急事来报,刘邦便起身出去,走到殿门口回头吩咐戚夫人好好处理孟姚的后事。戚夫人点头答应下来。 ------------ 第四十章 连锁反应(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4-26 吕后有些惊愕也有些轻松,吩咐了北苑的侍仆们帮着下葬孟姚,不许吹吹打打,不许举幡送行,哭声不可惊天动地,下葬棺椁一律按着宫人的规制,众人皆小声曰‘喏’。吕后见北苑的侍仆们有些哀怨便也没有多待便走了,薄姬见无事便紧紧跟随皇后而去。石美人在北苑待了一会儿想拉赵子儿一块走,赵子儿却含怒甩开石美人的手便和北苑几个老妇们将孟姚抬回到她自己的房间,给她全身上下洗了洗,梳好美丽的发髻。石美人被悻悻的晾在殿外,翻了一通白眼也走去了。管夫人在北苑另一间屋子里歇息,情绪稍有镇定便忽然跑来孟姚的房间立在门口怔怔的看着屋内众人的忙活劲儿,脸上挂满愧疚一言不语。赵子儿看她竖在那里,心怨管夫人对孟姚的咄咄直逼,阴着脸埋怨的白一眼管夫人没和她说半句话,众侍女更是无视管夫人,为孟姚一个劲儿的小声啜泣。管夫人知道大家埋怨她便将她晾在一旁不理睬,百感无趣且又稍有歉疚的软了身子,靠在了屋门旁。一个年岁尚小的侍女脚下生风一样跳过管夫人这里把着门扉,语中含怨并不客气道,“夫人是进是出?奴婢们要给孟姚换衣裳了。”管夫人只觉被辱一般却也不好发作,离了屋门出了北苑欲回临华殿。“啪――”刚出北苑口便听到背后一声重重的摔门声。管夫人心下一咯噔,稍停半晌却无回首便被婵心扶回了临华殿。赵子儿亲自给孟姚画好妆容,额若藕白更灵净,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脸如莲萼若似卓家文君,唇若樱桃,更胜白家樊素。看着原本一个好生生的好姑娘瞬间死去,赵子儿手拿眉笔瘫坐在榻上,眼神空洞木然的看着安详躺在榻上的孟姚。不多时间,戚姬和荆倾重登北苑,径自来到孟姚闺阁。赵子儿见了戚姬便起身疾步来到戚姬面前且附在戚姬怀里小泣不已。戚夫人轻拍赵子儿的背以示安慰,“子儿,节哀。”。戚夫人安慰了赵子儿后便与赵子儿一块张罗着入殓的事情。侍人端来一张厚实的席子,戚夫人瞧了一眼便叫人将席子换成妃嫔等级为‘少使’的棺椁规制,侍人默语不敢执行戚夫人交代之事。待戚夫人详加细问才了解按宫人规制下葬孟姚乃吕后所言,戚夫人稍感为难,沉思良久便说按‘少使’规制,且称是皇帝金口玉言所讲,即使皇后有怨便叫她去闻讯皇帝便罢。侍人得了戚夫人这句话便忙做了一顶规制为‘少使’等级的棺椁。夜里后前半夜便已做成。翌日,赵子儿和戚夫人使人将孟姚匆匆下葬在渭河南岸的一座小山丘上,山丘下的渭水滚滚而流,山丘上的野菊花遍野芬芳。大风忽起,压倒了撑着腰杆的野菊花。起冢树碑的人问碑文写什么,赵子儿向戚夫人建议只写‘孟女’二字,戚姬点头同意。没多时间,山丘上便竖起一个凸凸的小土堆,土堆前竖着一块发黄的木碑。青山冢上,冷风吹袭,孤独的小坟丘默默诉说着哀怨与凄凉。 在坟前酒祭了孟姚之后,赵子儿便与戚姬各自回宫。 刚进内殿,便见石美人站在殿内安然等候。赵子儿眼神冰冷的看了看石美人,埋怨她不该对孟姚落井下石,憋着微怒走到席子上坐下,手拿一卷竹简装样来读,并不理睬站着的石美人。石美人挂着自愧面容坐到赵子儿对面,看着默读竹简的赵子儿,稍停半晌便主动拉起子儿握着竹简装作看《左传》的手,“子儿……” 话未说完,赵子儿气愤愤的抽回自己的手,埋怨的一瞥石美人,竹简也再无心思看下去便将视线移向别处。石美人看着子儿一副不原谅自己的样子,低头抿了抿嘴巴,大叹一口气又说,“我知道对于孟姚的事做得有些过分,子儿,你不要怪我。这是皇后想要的结果。” 子儿扭过一张充满怒气的脸忿忿的问,“是皇后想要的结果还是你想要的结果?”气的子儿双肩哆嗦,埋怨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她。“这……”石美人愕然无语,诧异的看着赵子儿。 “音华,我们相处几年,有过风雨经历,我不想宫中如此复杂,对于任何生命我们应该敬畏,人生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到头来我们或许有遗憾但不应该有愧疚。”赵子儿一字一句如同教导她的恢儿一样,真诚的敞开心扉的对石美人说,“孟姚之死乃我俩作恶,只怨孟姚魂灵不要纠缠刘恢。” 石美人一言不发直盯盯的瞧着赵子儿说话,脸上默默然又夹杂一丝不屑,眸子微眨了眨,重新拉起子儿的手淡然道,“你我姊妹半生,青天云上一起走,原谅我。” 子儿依旧生气想责怨她几句,面对石美人的低声下气却又心软下来,脸上原本即将喷发的埋怨和赌气顿时化于无形,赵子儿这才将自己的另一只手搭在石美人的手上轻拍了拍。 长乐宫。 吕后自昨日回来后便时时靠在榻上,木然着一张脸孔望向殿外,刚有人进来说是戚夫人命令用‘少使’嫔妃等级的规制安葬了孟姚,吕后默然无语黯然接受。戴青听后也无甚语,她知道吕后在北苑时说的话只是为了维护皇后威严,既然不承认孟姚是刘邦的嬖人便只能吩咐用宫人规制下葬。如今戚夫人换用‘少使’规制,多少也有迎合了一点吕后的意思,吕后深明死者为大且又是皇帝幸过的女子,便也不敢做法过甚,只当做无视一般默许了戚夫人这次的‘顶撞’。 吕后方在恍惚间,一个小宫女便跑进来,看见皇后一张脸冷冰冰严肃的样子,她不敢直接和皇后说便在原地踯躅起来。戴青看出此意,过去问她什么事,小宫女才说殿外安舍人求见皇后。戴青一听是安舍人便脸上微喜,她非常喜欢太子殿的人来这里,心下便在琢磨一番安舍人究竟何事急见皇后。回头一瞧吕后正木然望远,戴青吩咐小宫女照顾皇后,自己急急忙忙的含笑出来见安舍人。刚出殿外就看见台阶下的安舍人面色慌张来回踱步,看见戴青出来了,赶紧上台阶拉过戴青,慌张急问,“青姑娘,皇后娘娘可在内殿?”戴青嘟嘟嘴笑了,轻松的回答吕后在内殿歇息。安舍人忙撇下戴青冲着台阶就要进去,被戴青追上急急拉住,且问安舍人究竟何事急见皇后。安舍人方在急迫间便慌忙的看了看戴青,觉得和她说是浪费时间,便不语一言的摇摇头提着衣角又要往里闯,戴青追着又拦住安舍人,说是皇后此时正在休息,希望安舍人不要打扰,有什么事先告诉戴青,然后戴青进去禀报。安舍人被戴青几次三番的拦着,看样子不说,她是不会让自己进去,腹内思忖再三便只好拉着戴青到一个楼阙下边神秘说起来。安舍人左顾右盼确定无人之后便急促的对戴青说,皇帝几日前催促太子开拔贺兰驻守,太子明日即将启程去贺兰。“什么?”戴青一听立即惊诧的大张着嘴,心下大怔便立即想到,太子这几天不来朝拜皇后,原本以为真的是身子到了冬日便孱弱起来,所以一到冬日,皇后便会准许太子三日或五日一朝自己。前几日去太子殿,太子说叫戴青好好照顾吕后,当时戴青没当回事,如今看来太子正是有赴贺兰的意向。戴青不明白怎么没几天,太子就要去贺兰了,为什么太子不和皇后说?戴青急的又问了安舍人一连串的问题,安舍人知道的便一字不落的道出来,不知道的也只好摊摊手。 一想到贺兰离匈奴很近,戴青就心底惶恐起来,且也知道‘君行,太子守,监国也;君行,太子从,抚军也’,如今皇帝居国却叫太子出行,这不是正常规制,便觉一股暗流慢慢袭来。戴青慌乱之间倒是笃定一个信念――太子不可去贺兰。安舍人看戴青满脸惶恐焦灼不安,想着戴青定是和自己想的一样,觉得贺兰不可去,于是趁势再三要求见皇后,戴青这才不敢含糊的点头,忙领安舍人进殿。刚走到台阶上,戴青腹内早已筹划一番便拉着安舍人停住脚步,问他是否也不想让太子去贺兰,安舍人笃定的点点头,称所以自己才来见皇后娘娘,请她和皇帝求情不要叫太子去贺兰。戴青默然思忖一番,帝后二人早有嫌隙,如今刚遭遇孟姚之死,皇帝正憋着火气,皇后也略有不悦,帝后二人说不到一句话便要吵起来,皇帝不可能同意皇后的请求,倒是会被刺激的再次下达诏书催促太子去贺兰以泄心中之怒。如此想来,戴青便说不必进殿找皇后,安舍人疑惑的瞪起眼睛看着戴青,脸上挂着紧急军情之样焦急不安。 “安舍人,请把太子叫到明渠,就说戴青有事要告诉他。”戴青一板一眼郑重的交代安舍人。安舍人听的糊里糊涂,心内自咐都到什么时候了,还叫太子闲玩。安舍人埋怨戴青不懂事,“青姑娘,事情紧急,奈何你只顾儿女情长么?”戴青说,“若你进去找皇后,太子不仅不会留于长安,反会被催促着启程,舍人想如此?”“这……且当如何是好?”安舍人听得迷糊。戴青便又叫安舍人去将太子叫到明渠便是大功一件,安舍人心里迷糊着,却见戴青成竹在胸之样便也点头半信半疑而去。安舍人若心中记起某事,没走几步便又跑回来对戴青说,自己并无得到太子首肯私自来见皇后,且遇着他不要对他说起此事,戴青点点头。 ------------ 第四十一章 落水之谋(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4-27 戴青稍稍安排宫女代自己照顾吕后,若吕后问起便说给太子送点心去了。安排过后,戴青便匆忙忙的径直往着明渠边而去,在明渠边上焦灼不安的踱来踱去,略见愁容挂满芙蓉面,倒有些把这个一贯以来以皇后军师著称的戴青给难倒了。戴青手指捏着下巴,咬牙锁眉,眼睛黑溜溜的打着转思考良久,时不时的望着入口处,未见半个人影便又继续焦躁踱步。片刻时间便又强迫自己稍停半晌,转身看着明渠未结冰的渠流,那哗啦啦的流水声在夏天看来的确惬意美好,正需要清爽的甘甜流水涤荡污秽的宫廷,交织乐响净化宫人思想。如今已是冬天,再看那流水,戴青便咬起了牙关,两弯眉梢间堆出一种不得已的甘愿,站在边儿上看着安静的水流,再看渠流边上一棵树都没有,戴青左右张望起来,不久又锁起了眉头。左右转圈寻着地上的半大石子儿扔下去,‘噗通――’一声儿被冰冷的水流即刻淹没,戴青不由得一阵哆嗦。再望一望入口处,一前一后两个人正往这边过来,正是太子刘盈和安舍人,太子面容平淡,依旧散发一种儒雅大方之气,双手背后步履平缓的往这里走来,安舍人紧随其后。刚过一个园中假山,太子便挥手叫安舍人下去了,安舍人便在离他们不远的假山旁等着,本就狐疑戴青的言语作为便时时望着太子和戴青,生怕出了纰漏,一阵风吹来便冻得安舍人往假山后边钻去,冻得他不断地的将双手凑近嘴边哈气取暖。 眼看太子走近了自己,距离不多远,太子就朝着戴青问,“戴青,找我什……” 说话间,戴青却‘噗通――’一声掉进了明渠,水波即刻荡出层层圈纹。戴青在水里扑腾着,水花四溅,从水中挣扎出水面便急急的喊一句‘救命――’。冬日的水即使在太阳最暖的时候也是很冷的,没几声,戴青已经在水里冻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无力的挣扎几下便浑身使不上力气,眼看力气殆尽。刘盈被戴青的忽然而为吓得干张着嘴巴,瞪圆了眼睛,来不及思考怎么回事儿便疾步站在渠边大惊失色的看着水里挣扎的戴青,怔了怔便慌忙四处找树枝要救她,奈何明渠边一根棍子也没有,急得刘盈团团转,一个劲儿的挠头,惶恐而着急的看着落水的戴青,便也帮着大喊救命。假山后的安德录瞧见戴青一下子掉进了明渠里,急的安德录跑到明渠边也喊救命,急得团团转欲找东西救戴青,越急越乱更找不到。 太子和安德录二人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转,不知道该怎么办,方慌乱时,戴青却吃力的扑棱了几下,眼瞧就要落下去。刘盈大恐,惶急之中却眼前一亮,连忙解去外边的宽袍大袖甩在安德录手中便准备下水,被安德录手疾的拦下,劝道,“不可,太子身体孱弱,娘娘千番叮嘱……” “拿着,再不救,戴青会没命的。”不在乎安德录的说法,太子继续解衣叫安德录拿着。‘噗通――’一声纵身跳进水里,刚进水便被冰凉刺骨的水流侵袭全身,刘盈来不及感到寒冷便快速的游向戴青。模糊的看着太子游过来,戴青已感筋疲力尽,水中冻得她瑟瑟发抖,青脸黑唇,几乎失去意识。“殿下小心……”安德录紧张慌乱的看着水中的二人,坐卧不安。刘盈的脸色也早已黑青一片,继续向戴青那边游,唤着戴青的名字,就怕她一时受不了冻不再坚持。水中扑棱的戴青此时意识快无,只觉得很冷,脑子里进水,眼前越来越黑,模糊的有个人向她这边游过来,冻得想要睡去便再也坚持不住,连最后的挣扎也没有便安静的沉下去,顿时水面只‘咕嘟咕嘟’冒出几个水泡,然后便连水泡也无,渠面瞬间恢复安静。 “戴姑娘……”岸上的安德录惊惧的大喊一声儿跳起来,他见戴青沉下水中,慌忙叫太子赶紧上来,沉下去的人生还机会很小。安德录在岸上急得团团转,恨不能自己也下去,却无奈自己是个旱鸭子。太子只当什么也没听见,念一句,“你死不了。”便也钻进水里,顿时水面又是安静下来。安德录急的指着太子沉下去的方向大叫,“太子殿下……”,看着太子无甚回应,却是嚎啕大哭起来,惶恐的跑开去找人赶紧来明渠救人。“来人――救命――太子落水了……”安德录一直苦喊着跑开去。 没一会儿,‘哗――’的一声,水面上再次水花四溅,太子和戴青钻出水面,二人冻得瑟瑟发抖,恍若听见牙齿碰撞的声音。太子一手安全的绾着戴青的脖子往岸边游来,自己差点没坚持住再次掉下去,刚没了头又使劲浮出来,吐吐喝进嘴巴里的水,继续往岸边游。冬天不像夏天,夏天可以在水里自在的游,冬日刚下去就要冻得受不住,何况在水中已经待了好久。太子刘盈费尽气力终于将自己和戴青弄上岸边,二人仰天躺在冰凉的地上,此时戴青昏迷不醒,全身湿透。刘盈冻得也在哆嗦且早已筋疲力尽,转眼一瞧戴青身子僵硬着毫无任何反应,刘盈硬是支撑起上半个身子给戴青控水,两手压在戴青胸前,太子有过一时的尴尬,不敢触碰戴青的身子,尤其是胸脯,犹豫间瞥一眼昏迷的戴青便一咬牙给她进行抢救,戴青嘴里的水不断的吐出来。太子稍见喜色,急急的唤着她,“醒醒――戴青――醒醒……”戴青依旧没醒,压了好长时间都没反应。刘盈自己也有些力不从心,眼前恍若黑暗到来,留着最后一点气力,精神恍惚的摸到戴青嘴边掐了掐人中,刚有气无力的掐到第四下,太子浑身打起了哆嗦,又连着打了三个喷嚏,便觉眼前一黑,脑袋重重的摔在地上,昏过去了。 仿若许久,远处才传来安德录急促的叫人声音,“快去快去救人。太子殿下,老奴真是没用,这就来救你了。”十几个宦官越过安德录慌忙向明渠边跑来,寻着太子和戴青,二人躺在地上早已昏迷多时。几个宦官听说有人溺水便寻了宽敞的板子急急而来,将太子和戴青抬在了宽敞的板子上,在后边跑得最慢的安德录喘着气儿奔来,扒拉开人群,看见太子全身湿透,躺在板子上昏迷着,再看看戴青也是一样。安舍人又是趴在太子身上嚎啕大哭起来,心内惧怕,想着皇帝皇后找他如何算账。 “殿下……老奴没用……”安舍人抓着太子的手,眼泪鼻涕的啼哭起来,太子的手冰冷至极。几个宦官齐声说赶紧送回太子殿救治,不然晚矣。安德录这才慌忙脱下自己的衣服,又叫其他几个人脱了外边的衣服给太子和戴青都盖上,又赶紧让路叫大家赶紧送回太子和戴青。情况危急,安德录自作主张将太子和戴青一起送回太子殿救治,长信宫离明渠相对太子殿来说有些远。 ------------ 第四十二章 落水之谋(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4-28 刚进到太子殿,一群人早已闻讯一下子围过来将太子抬进去,戴青被抬到了隔壁殿内,由几个女宫人陪着。大家慌着忙起来,不知道皇帝皇后知道了会怎样惩处他们。于是宦官们心提到嗓子眼小心的给太子换了干净暖和的棉衣服,宫女们烧热水的烧热水,拿褥子被子的就赶紧拿来厚实的褥子被子,有的赶紧端来的炭炉火放在太子榻前,有的赶紧吩咐后厨煮姜汤水,有的赶紧去叫太医,众人全都一个样绷着脸不苟言笑。隔壁殿也是忙得一团糟,先给戴青换了衣服,盖了厚实的被子,端来滚烫的火炉就近放着。几个宦官一直给刘盈搓着手。安德录安舍人吓得现在都在打冷颤,太子本来身子就弱,如今跳进明渠救戴青,身子更加的孱弱,太子明日就要去贺兰,这可怎么好向皇帝皇后交代?急的安德录不停地抓耳挠腮,在大殿里来回转悠,来回看殿外的太医身影,却一个都没来。 忽然一个小宦官喊起来,“太子殿下抽筋了,安公公快来看!” 安德录一步跑到太子跟前儿,一看太子正是全身抽搐,安德录附手一摸太子额头冷热情况便忙叫人按住太子抽搐的地方,又回头向着殿里乱忙的宫人们大吼一声,“把太医绑来!快点儿!”一个宦官赶紧又出殿去催促太医,与宦官擦肩进来一个女宫人,正是太子殿的宫人杜鹃从外头端来了热水,将布巾沾湿拧了拧,放在太子额头上,看着太子依旧抽搐的样子,杜鹃熟练的建议大家赶紧给太子搓搓身子取暖,大家不断地给太子搓着胳膊、腿、胸部。 “姜汤呢?”杜鹃大声唤着煮姜汤的宫人,从外边进来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宫女,双手端着姜汤进来递给了杜鹃,杜鹃吹吹微烫的姜汤,一小勺子喂给太子,太子抽搐着竟生生将进到嘴边的姜汤全部吐出来,应该是根本没有喂进去就流出来,渗了太子满身。杜鹃眼见不行,干脆将姜汤放在几案上,将一块干净的布巾倚在太子脖间,俯头埋在太子心脏的地方听了听。 “用艾灸!”杜鹃才想起来艾灸可以救治溺水的人,镇定的对安德录说。起初安德录没主意而慌忙的看了看她,眉目间尽是不信任之意,喉间干咽口水,不知怎么办,对杜鹃不是很熟悉,也不曾知道她懂这些,也不知道杜鹃的办法有没有用,倒是犹豫了些时候。杜鹃再次要求,安德录才吩咐人赶紧去办。大家赶紧去找艾叶。杜鹃叫宦官们起开,留下安德录,杜鹃起身到太子头前,掐了掐他的人中,依然不醒,连续又按了几下,还是没反应。这时两个宦官找来了艾条递给了此时像是指挥千军万马的杜鹃杜宫人。杜鹃叫安德录掀开太子的衣服,露出肚脐的部分,大家皆是外行的半信半疑的看着杜鹃的救治,个个屏气凝神。几个陪着戴青的女宫人也过来这边看着杜鹃的救治,杜鹃点燃艾条在太子肚脐的地方周围熏着。 安德录看的实在疑惑,便问,“杜宫人的办法确定有用么?”杜鹃没顾得上理会安舍人的话便一手拿着艾条继续熏着,转头对陪着戴青的几个女宫人说,“你们照着我的做,快去救戴青,如果戴青不醒,一直在这个地方周围熏,切不可中止,若是中止必死无疑。”几个宫人点点头,学了杜鹃的做法就赶去救治戴青。 此时秦太医和宋太医慌忙赶了过来,来不及歇息便三步化作两步的往太子榻前跑来,放下药箱子,看着杜鹃已经在救治了,便微笑的称赞的点点头。众人皆又散开地方叫秦太医为太子把了脉,宋太医则是去了旁边的内殿为戴青救治。安德录又问了秦太医关于太子的情况,秦太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了看为太子做艾灸的杜鹃,对安德录说,“姑娘的做法及时又正确,太子殿下脉搏虽然微弱,但是不会有性命之忧。”安德录这才像是放下心间的石头,抚了抚自己的胸膛,脸上才稍稍显现了一丝放松。 “殿下心头尚暖,用艾灸脐中,数十壮即活,如未苏,连灸至百余壮,无不活也,切不可中止,极验。这是医书上所写,杜鹃略有所学。”杜鹃说。 安德录半信半疑的看了看秦太医,秦太医却是赞成的点点头,“艾灸温经通络,消瘀散结,补中益气,杜宫人做得很好。”安德录这才重新打量杜鹃,以前在太子殿倒是没怎么注意这个杜鹃,原来此人深藏不露。约摸半刻功夫便见太子抽搐的状况缓缓减弱,最后便平静下来,大家方才捂胸喘口气。已经熏了好一会儿,但是太子仍旧没醒,大家又有些着急起来。杜鹃不受影响,依旧毫不动摇的坚持给太子做艾灸,又过了一会儿,刘盈的手才像是握住什么似的动了动,微微咳嗽了一下。 看见太子稍有舒缓,大家赶紧围上来叫,“殿下――殿下――”。安德录握住太子的手喜极而泣,“太子殿下,您终于醒来了,吓死老奴了。” 杜鹃又接着熏了熏,太子并未真正苏醒,只是被艾灸弄得有了反应而已,太子还并未听到安德录的话。秦太医看了太子的症状便去几案边写了方子,太子就放心的交给杜鹃。 大家方在喜悦间,殿外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正是刘邦和吕后,二人各自接到太子落水消息之后便都大惊失色。俩人仿佛是不约而同相跟着而来,进殿后便急匆匆的往儿子榻前走来。众人立刻屏气凝神不敢瞧一眼帝后二人,慌忙下跪行礼,跪了一地。刘邦吕后夫妻二人此时哪里顾得上礼节,便惊慌失色的奔着儿子榻前来,众人起身分立两边站着。 刘邦见刘盈失去知觉似的躺在榻上,忙扑在他身上摸摸额头又轻拍拍脸,全身如冰,当即一股火气直冲脑门儿,扭头厉声叱问,“太子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低头不敢说话,都将视线移向安德录,安德录支支吾吾也不敢说。最后还是给太子熏艾灸的杜鹃直爽爽的道出,“太子落水了。” 刘邦不减愤怒便要破口大骂,话未出口,吕后着急过来看儿子,摸摸儿子的手冷冰冰的,顿时就想哭,“太子怎样了?有无大碍?”秦太医称说没事,只是还需要熏一熏,称这次幸亏有杜鹃在,太子性命无虞,吕后稍感放松的大呼一口气。 “若太子有事,你们全都陪葬!”刘邦站起来挥起宽袍大袖冲着殿里的众人龙颜大怒。 吕后忙跟着起身轻抚刘邦的胸膛,略带哭意说,“陛下不可说此话,太子他没事的,秦太医在,一切无虞。”刘邦这才重重的呼口气,看了看为太子熏艾灸的杜鹃,又安静的看着太子,等着太子的醒来。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太子便醒了,缓缓睁开双眼,只觉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清晰,看见大家都围着自己看,一时间打探似的目光也将众人看了一圈,想起自己是救戴青而落水。杜鹃看见太子终于醒来,才停止艾灸,给太子盖好被子,退站一边。 ------------ 第四十三章 落水之谋(三)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4-29 “母后……”太子微弱的唤了一声。吕后抚着儿子的脸,这才放心的有了一丝笑容,给他盖了盖被子,“太子,没事了,母后在。” 太子微闭眼睛点点头,忽然猛的睁眼问吕后戴青如何了。吕后说自己着急的来到太子殿,还未去看戴青,照顾戴青的宫人没有过来禀报情况,想必是无甚大碍,可能还在救治中,称一会儿就过去看看戴青。对于太子和戴青落水一事,吕后感到很奇怪,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怎么会俩人都掉进明渠?太子打了个喷嚏,还有些冷,安德录吩咐宫人赶紧增添一床被子。 刘盈回想自己去见戴青的时候,还未说完话就看见戴青掉进明渠里,自己分明看见戴青是故意的,但是她为什么故意掉进明渠,而且跳的很准时,仿佛知道自己会救她,直到现在,太子也没闹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做。刘盈嘴角微动却并未有话说出口。吕后也不想去追究,本来就知道戴青喜欢太子,戴青悄悄约太子或者太子悄悄找戴青这些小事想必会常见,至于为什么见到水下去,吕后觉得是戴青当时向太子使性子,不小心掉下去了,于是太子才会去救了她。 反倒是刘邦坐在一边黑着脸,吹胡子瞪眼,略带责备语气对刘盈道,“下次做这样的事先想想你母后,不考虑后果就往进跳,大家也跟着你担惊受怕,这么大了还让操心,这次还好杜宫人救了你。”太子一贯以来怕父亲,父亲这样责备自己,刘盈并没有反抗和怨言,确是自己做的欠妥,咬着牙关诚惶诚恐的点头应声,“儿子错了。” 吕后嫌刘邦责备太子过重,这几日自己也与皇帝闹了些别扭,二人当时听闻太子落水后急匆匆的放下各自眼前的事儿赶来太子殿,倒是有些不约而同。眼下太子还未度过难关,刘邦不安慰反倒责备,令吕后多少有些不悦,听罢刘邦所说便转身一扭不想理睬皇帝的话。许是刘邦察觉到吕后的动作,也觉得自己的话过重,于是下意识的抿了抿嘴角,看了看安静躺着的儿子,儿子脸上一副愧疚和微惧之样。刘邦稍微委婉和气的说,“父皇的话过重,也是为你好。你本来身子就孱弱,如今冬日下水,寒气入身,更加羸弱了,看来要好好修养多天,千万不能留下遗症,你是大汉太子是国之栋也,社稷重任需要你扛,好好养着。” 太子如受重任诚恳的点头。吕后听得也稍感到一丝安慰。说话间,外边儿进来一个宫人称隔壁殿里的戴青也醒了,吕后‘嗯’的一声点了点头,称说让宫人先照顾着,随后去看看戴青。太子硬挺着身子往殿外看,稍显无力的再三叮嘱宫人千万好生照顾戴青,她是姑娘,身子不比男子刚强,自己是男子尚且受不住这严寒之气,何况瘦弱的戴青呢?刘邦看在眼里,挑挑眉梢,自咐这孩子待人倒是有情有义的,像自己?刘邦便摇摇头撇撇嘴,笑了笑。 说话间,殿外又有宦官进来禀报皇帝,说是有大臣在前殿求见,刘邦先让宦官开路称说自己即刻就到,吩咐了太子殿的宦官和宫人们好生照顾着太子,叫秦太医这几日常来太子殿照看着。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便起身往殿外走,刚踏出一只脚,不知想起什么又退回来,看了看还在太子榻边坐着的皇后,她正在给太子捋额前的头发,对刘邦却不看一眼。刘邦知她还有些微怨便笑了笑,刚转身却见吕后这才将视线移向了自己,她淡然平静的面容却使刘邦心底起了小小的波澜,仿佛皇后和自己之间刹那间熟悉刹那间陌生起来,此时的吕后没有强悍,只有淡如水的柔和。刘邦与吕后只是平淡的对彼此点头示意。刘邦对众人说,“杜鹃拜为太子殿执事女官,俸禄比照两千石。”又对太子暗示说,“你别去那里了,朕会另安排人选,好生养着身子。” “陛下长乐未央千秋万世。”第一次升迁为执事女官的杜鹃感激的下跪行礼接受旨意。 之后,刘邦便急匆匆的到前殿去了。 吕后对刘邦的话感到莫名奇妙,疑惑的问太子皇帝此话何意。刘盈面容僵硬的笑了笑,没有将实话告诉吕后,吕后至始至终并不知道皇帝的打算,太子不说,更加不知道皇帝所说什么情况。于是也就不再追问那么多,眼下儿子安好便是她最愿意看到的。小宫人端来了热腾腾的姜汤,吕后自个儿接过来亲自喂给榻上的儿子喝,安德录将太子扶起,又往身后给他弄了个靠垫儿,太子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嘴唇发干。除了小时候吕后这样喂过儿子喝药喝汤,就再也没有这样亲自喂他东西了,这次自己一勺一勺的喂,吕后回忆起当年的许多或伤悲或欢乐的往事,自己就是这样将两个儿女拉扯成人。 “母后,听说北苑死了一个怀孕的宫人。”太子兀然问起。 吕后脸色即刻暗下来,霎时将端着汤药的手停住了,怔怔的看了太子好一会儿,稍停半晌便又面容平静的继续喂他姜汤道,“后宫事非你所知,养好身体最重要。”吕后故意避开话题,并不想让儿子过多的关注后宫争斗。太子也不语了,知道母亲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说话间一个宦官进来禀报说是戚姬和刘如意候在外头,想看望太子。太子与吕后互相对视一眼,吕后将姜汤碗递给宫人,略一思忖准备叫戚姬进来。刘盈却不想见戚姬,赶紧放话称自己想睡了,叫戚夫人先回去。刘盈并不是不想见戚姬,只是现在不能见荆倾,荆倾一定会跟在戚姬身后进来,自己从未和荆倾说过自己就是太子,如此一来自己的身份便暴露在她眼下。奈何吕后并不知情,真的以为太子讨厌戚姬,吕后此间反而为戚姬说起话来,且称戚姬既然想来看看,临时也没甚好理由将她拦在外边,不想见也只好强忍稍见一下,毕竟她是庶母,来看太子已是礼外之情,不好硬生打发。太子没办法,只得答应相见,方在急得团团转却早已听见了如意清脆如铃的唤声,“太子哥。” 太子赶紧撤去靠垫躺下来,将脸朝向里侧,假装睡着一般不应声儿。吕后来不及和他述理,戚姬带着如意已经进来了,果然后边跟着荆倾。一看皇后正好在这里,戚姬先是向皇后行素礼,如意不耐烦的行了素礼之后便一下子钻到太子榻前掰着太子的脸要见他,“太子哥你怎么了?我是如意。”如意在太子头前吵闹着乱掰着,刘盈就是不理他。吕后看太子真是不愿见戚姬,只好替刘盈打圆场,将如意拉到自己身边道,“如意,哥哥生病了,不要闹他,到这里坐。”吕后便将如意抱到腿上。如意便是安安静静的坐在吕后腿上,眼珠子黑溜溜的打探着太子殿的四周,最后又将视线定在刘盈身上,胖胖的小手指着刘盈,口中呢喃一句,“哥哥――”。戚姬见如意不懂事的坐在吕后腿上,心内惧怕吕后在如意身上乱掐,便责备如意没大没小不懂礼貌,叫如意赶紧从吕后腿上下来,如意撇着嘴巴老高,“哼――”一声便不理睬戚姬,自个儿掰着手指玩起来。吕后说如意尚小且该贪玩活泼些,戚姬见吕后心情平和便也竹简松下心来。 荆倾从未见过太子真面目,想着今日可以一睹真容,没成想太子身子侧里,看不见容颜,荆倾伸着脖子瞧了瞧终是见不到便颇感扫兴,对于皇后和戚姬的交谈倒是没太注意。假装睡去的太子听着皇后和戚姬喋喋不休说话,便也能想到荆倾一个劲儿的瞅自己,心内莫不是别扭,一时间竟想让她们快快离开太子殿,憋着实在难受。戚姬称说听闻太子为救戴青落水而生病,连说太子待人情谊笃深,受了寒气入侵,要好好调养身子。吕后一一笑着答谢了戚夫人,还说以后一定好好照看如意,千万别学太子意气用事,戚夫人与吕后皆笑了。刘盈略感纳闷儿,平时母后最讨厌戚夫人,今日相见恍若二人真姊妹一般畅谈甚欢,刘盈自咐真是不明女子心事。 在太子殿待了一段时间,戚姬便告礼回去了。吕后也到偏殿看了看戴青,戴青由宫人救治过来,且在修养之中,比太子还要弱,直说头疼得很,怕是寒气入身引起的。吕后叫她暂且在太子殿养着,身子好一些再回到长信宫做事,戴青感激吕后此番所为。 ------------ 第四十四章 外事内事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4-30 关于贺兰守将,刘邦不得不重新思考人选,最终决定让博阳侯陈濞去守贺兰。这几日里,关东徙民的事情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萧何丞相和几位处理这件事情的大臣们对皇帝说这几日有大队移民陆续的进驻长安城,按照原先设定的方案,将这些移民暂且安置在长安城南,暂且归置新丰县和白鹿原旁边。刘邦很满意萧何的做法,对此无甚意见,笑呵呵的抚其背称赞丞相的贤能。君臣数人出了长安城东门(高祖时长安城墙未修葺,所以只能按东西南北来称呼宫门),上到一个塬上,君临天下的看着陆陆续续迁徙过来的关东人,脸上出现一丝成功的笑意,但是很快他却蹙起眉头的撇了撇嘴,摇了摇头。 “陛下为何摇头?”萧何问。 刘邦放眼高塬尽头,似有感叹的说,“土地田宅的问题,丞相解决了么?” 萧何上前拱手道,“臣已经按陛下之意下令开放一些闲置的苑囿园林,陛下的‘与利田宅’大体无甚问题。” 刘邦长长的呼一口气,将双手背后,咬了咬牙关,眯细起眼睛深邃的看着高塬远处。长安的土地是一定的,如今萧何按刘邦之意重新划分关内所有的土地,对于曾经跟随刘邦打天下的那些长安军卒们,刘邦是需要优先考虑他们的优惠的,这些军卒只有少数已经成为了关内的豪强大地主,大部分军卒成为拥有一小部分土地的自耕农或者根本没有土地的佃户雇户。关东六国旧势力以及一些地方豪强势力也是刘邦较为上心的对象,他们迁来关内,必是要照顾到他们的利益,平息他们迁徙所生的怨气,于是颁出‘与利田宅’的优惠政策对迁徙来的关东人实行优惠。 刘邦方在恍惚思忖间隙,陈平上前拱手道,“绛灌二位将军巡视长安这几日,抓了不少的盗贼,他们以盗为生,从事已久,和最近关中兴起的盗贼不相同。二位将军想着最近关东徙民,很可能那些盗贼会趁着这个时机蠢蠢欲动,果不其然,大部分盗贼选择贵族陵墓进行挖掘偷盗,周将军灌将军命人埋伏在陵墓周边观察,数天之内竟有千数盗贼落入他们手中,前日刚刚处以斩刑。” 刘邦看了看陈平,思忖陈平忽然说起盗贼必有弦外之音便问陈平,“君侯想说什么?” “日后若是抓住继续偷盗的盗贼不必处死,修建长陵的人虽有关东关内的罪奴却大部分是服徭役一月的关中关东子弟百姓,可以将百姓逐渐的退换下来,让这些戴罪之人修陵,鼓励那些修陵的百姓赴边塞,免其徭役赋税,比起修陵,我想他们更愿意去边塞。边塞马上就要开关市,匈奴与汉家的人必定会有所沟通买卖,皇上可以对除死刑之下的人进行一次大赦,鼓励他们充实边塞,给与他们马匹牛羊,这样他们必定会放弃原来的土地去边塞,可以解决部分土地问题。另外近一年来,长安城的一些高官地主家里奴仆又过多起来,我们可以强制他们免放奴仆,将这些奴仆也归放边塞,免其徭役赋税,然后进行重新划分土地,这样应该差不多了。” 刘邦听得点点头,旁边的萧何也听得颇有道理,暗自倾佩陈平对一些措手不及的事情的处理,冷静有效。刘邦低头不言,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儿,不知心中想起何事竟哈哈大笑一番,萧何陈平面面相觑一通愕然瞧着忽然大笑的皇帝,刘邦对他俩道,“那些马匹,冒顿给朕的马匹……”终于忍不住便又哈哈大笑补充道,“全是公的。”说罢继续仰头朝天哈哈的笑起来。萧何陈平一听,各自一怔,相互对视一眼,继而也‘噗嗤’一声大笑起来。君臣三人的笑声响彻塬上。 原来,自刘敬和随何再次去了匈奴之后,刘邦曾叫人安排出四百头马匹交放边塞,修筑马苑继续繁衍,以随时供应汉庭可能出现的紧急事件,比如镇压关东六国可能兴起的叛乱,就可以北上将这些马匹全部用作战时精骑,边塞的人也可以被征用成为军卒,如果匈奴进犯,这些边塞上的民众也可以化民为军进行抵抗。不料,刘邦想的这些有一点小麻烦,太仆夏侯婴和太仆丞禀报说是集中查马的好坏病弱时,无意间发现这些马全部都是公的,令夏侯婴和太仆丞大吃一惊,于是赶紧报告给刘邦。刘邦听了也是当即一愣,微挑眉梢思忖半晌,就说当初冒顿怎么会给自己这么多马匹,原来这些全都是公马,不能繁衍,表面上算是对汉家的重大礼仪,私下想的却是断绝马匹的繁衍。刘邦知道冒顿何意便当即大笑起来,说起此事本该生气,刘邦却忍不住的笑,自咐冒顿想的这招挺绝的,好在冒顿也没受利,公主被李代桃僵却不知道。刘邦与冒顿可谓两个耍心机的君主斗智。好在汉家不是没有马匹,只能说是很少,不至于一匹母马都找不到,不至于马匹繁衍不下去。 关东人依旧继续迁徙着。一轮大太阳照耀着关东人,照出了灿灿的金光,关东人奔着太阳的金光进入关中…… “……埂上剪出一排金谷穗哟,埂下镶来一排红高粱;塬上小伙扎起羊肚肚手巾哟,塬下姑娘绾起红头绳;胜过肥美草原的八百里秦川上鲜活了一地兰花花啊,滚滚黄河蓝天上翱翔了一只雄鹰……”塬下忽然响起一阵关中人熟悉的旋律,引得刘邦君臣望眼瞧去,刘邦笑意微露也跟着哼唱一句,“……埂上剪出一排金谷穗哟,埂下镶来一排红高粱……”萧何陈平也跟着哼唱而起。 夜幕降临,刘邦从塬上回到宫中,吃过晚膳后独自回到鱼藻宫内殿,见戚夫人与如意皆不在便独自站在雕窗前,双手背后安静的看起了高空的冷月,长吁短叹声频出美髯口却从未转移对月光的视线。刘邦思忖着最近一些天的事情,刘敬随何复去匈奴无有消息;吕后与他之间的误会没有冰释;已身怀龙种的孟姚被他的后妃逼得没了活路,刘邦却也不好明着生气,将怒火压在胸中越发感到憋屈;太子落水使得刘邦微动恻隐之心,心知太子并无过错。刘邦心内纠结万分,如今他近乎花甲之年却摇摆不定储君人选,加之外朝诸事令他疲惫不堪。自孟姚死后,刘邦时常一个人立于窗前眺望明月,如今已是第四个夜晚,依旧安静立于此处一言不发。 ‘吱呀――’一声,戚夫人拉着如意推开殿门进来,母子俩有说有笑。如意顽皮的缠着戚夫人的腰间一个劲儿的要戚姬抱他,戚夫人立即压住笑脸换作严厉表情将如意的要求瞬间消失于无形,如意失落的直嘟嘴对着戚夫人撒气的一通乱打,说打却真未敢下重手,不过孩子般的撒气而已。不经意往里一瞧正看到皇帝站在雕窗前抬着头看着月色一言不发,连自己和如意进来都没回头瞧一眼。戚夫人‘嘘――’的一声示意如意不要闹。如意眼尖早已看到父亲在雕窗前的一副专注样,黑溜溜的眼珠子机灵的转了转,脸上骤然跃上神秘一笑,遂而松开戚夫人的手,朝站在雕窗前的刘邦蹑脚走过去,‘啪――’的一声拍在刘邦腰间。 不至于吓到,却也猛的一怔,看见如意双手捂着小嘴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刘邦转身微带愁容的摸摸如意的小脑袋,继而又牵强的笑了笑,问了问如意最近可否学到什么,如意嘻嘻的笑着吐舌头而不答。刘邦实在没心情和如意耍闹,便叫珍儿把如意带下去了。 刘邦脱下外袍递给戚夫人便去榻上躺着了。戚夫人将外袍挂在衣架上也跟去了榻边,默默无语将刘邦的靴子脱去,将他双腿扶回榻上,将被子抖开盖在靠着枕垫一言不发的刘邦身上。一瞬间殿内便无了声响,不多时戚夫人将手搭在刘邦左肩说附手刘邦手上道,“孟姚后事均已办罢。” 刘邦一张沧桑的老脸稍有动容,浑浊的双眼下意识的微动了动,转头看了看戚夫人,好久才对戚姬点了点头,握上她的手轻拍了拍,深沉中透出无限疲惫道,“谢谢。” “陛下这几日,夜夜都会立于此处看着窗外,可遇到难事了么?”戚夫人问。 刘邦长叹一声,沉寂半晌道,“最近确有诸事不顺心。”看着戚姬道,“吕氏似乎不知道太子赴贺兰一事,否则她定要找我闹一通的。太子敬孝敦雅本也无错,朕、朕为何老是嫌他?朕身边时常转悠着活泼的如意,倒是有些冷落了太子。如今他落水,朕派了其他军将守贺兰。不知是否乱了你的筹谋。” 戚姬眼波微动微感惶恐,坐卧不安,玉净花明的脸容顿感僵硬无比,被刘邦握着的双手立即有些冷汗而出。腹内迅速的筹划一番,镇定了心绪,面容平静道,“妾无有筹谋。”话断半晌又作哭泣道,“有无筹谋无关紧要,妾在吕氏眼中早已成为必除之人,妾不惧死,所惧妾妃殒命而不能承欢陛下,奈何如意灵秀活泼怕也不能捱到及冠之年。陛下有心于吕氏,也有心于其他诸姬,妾倒也不会期待陛下的白首盟誓。”话罢,戚姬便也真的抹了些许泪珠儿。 刘邦坐起来,将她搂入怀中道,“朕无怪你之意,你与她的嫌隙乃朕所造成。朕与吕氏夫妻近二十年,微时她与朕共同经历波折,崎岖风雨岁月磨练着她的秉性,说起此事倒也怨我。朕爱她,朕也爱你。如意尚小,太子稍长,储君之位暂且不谈,至于吕氏要除你和如意,你不必心忧,朕既在,定为你母子二人做周全。” 戚姬倒在刘邦怀里啼哭,心中埋怨刘邦心思不够坚定,又对未来略有些着急便哭泣不止。刘邦不语,紧紧将她抱着。 ------------ 第四十五章 心知肚明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01 翌日,在太子殿一直修养着的戴青终于渐渐好起来,刚下榻时略感头晕,稍停一会儿便再无甚大碍。殿外日头甚好,暖暖的光亮射进大殿,戴青出殿扭头一看却发现殿门上赫然写着’太子殿‘三个纂字,便思忖当时自己下水后冻得什么也不知道,昏厥之后的事完全没印象,看来是被安德录救回来的。戴青被太子殿的宫人搀扶着在院内走动活络筋骨,院落里的梅花开得正浓,繁枝满花束,简直开到墙外去。戴青微露笑意,走过梅树边,轻嗅着梅香。猛然想起了太子,依稀记得自己昏厥前太子跳进明渠游向自己,喊着自己的名字,之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是太子下水救自己一事是肯定的。戴青直起嗅梅香的身子,问了问身旁的宫人,太子现在在哪里,身子如何了?皇后知道自己在这儿么?皇后和皇上可曾问起什么,说些什么,可有埋怨过?宫人告诉她,昨儿个皇后娘娘过来看太子的时候,也到偏殿看过戴青,只是那时候戴青身子发烧,头晕晕的,喝下汤药后便昏昏沉沉的睡去,连她自己在哪里都没搞清。皇上从太子出事后来过两次,后来朝廷上的事情过于繁忙,就很少过来。还说,当日来到太子殿后,皇帝责怪太子做事鲁莽,不考虑后果,不该忘记自己的太子身份冒险跳进冬日的明渠。 戴青听后,对此有些惭愧。当时只想着用这个方式就可以让太子去贺兰的计划泡汤,倒是应该想到皇帝定会为此勃然大怒的责怪太子。戴青拽了拽披在身上的风衣。宫人说,皇后娘娘让戴青将身子养好后再回长信宫做事,戴青略感欣喜的点了点头。随手折下一枝梅花把玩,问宫人太子现在何处,身子可有养好?宫人说,太子昨日身子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傍晚时分还去偏殿看过戴青,戴青无意识昏沉沉的睡着。今儿个早上,太子起个大早,和安舍人去上林苑跑了几圈马,锻炼身子,现在就在东厢房练字。戴青心甜的划过一丝笑容,觉得太子对她好。于是让宫人带路随自己去找太子,想对太子说声谢谢。 东厢房内。刘盈在一卷翻开的竹简上练习纂体字,时有几声咳嗽,安德录陪侍一边,为太子倒茶水,看着太子写的一手好字,啧啧称赞太子的笔法高超,“太子书法堪比秦时李斯嘞。”刘盈笑了笑,习惯了这种奉承。安德录的奉承却让刘盈没有半点厌恶,许是安德录了解他,他也将安德录当为知心的朋友。 门外立着一个小宦官,说是戴青来了。 太子停笔看了看安德录,便吩咐让戴青进来,依旧练习着纂体字,却早已心不在焉。有些事,太子心中自然明了。 戴青进来便环视着东厢房,东厢房内不算明亮且简单朴素,殿里有火炉,倒也温馨暖和,房内右侧放着太子闲暇时的乐器用具,琴筝鼓埙等,房内左边墙上挂着两幅纂体字的丝帛,上各曰‘博学笃志’与‘厚德载物’。看见太子在练字,戴青凑上前看了看,笑着啧啧称赞笔法极妙,“前时皇后所写纂体字,奴婢已觉得好看,今日再见太子所写,更是好看嘞。” 太子客气的笑了笑,停下笔,问了问戴青的身子怎样,头还晕否。戴青心里如蜜,脸上幸福的像春天的花儿,直说身子已无大碍,明日就可以回长信宫了。话罢便特意的跪拜太子谢大恩,“戴青谢太子救命之恩。” 太子忙将她扶起,“那日情形,是谁都会救你的。明渠边的基台不稳,年久失修,以后应少往那里去。”“嗯。”戴青笑着点点头。太子一挥手,安德录便领着殿里的宫人下去了,关上门,在门外候着。 太子就着几案坐下来,戴青也坐到太子对面,顺眼一瞧几案上是一卷《尚书?洪范》,戴青越发敬佩太子的虚怀若谷。殿内稍有沉寂,只闻火炉内棒子‘滋滋滋’的燃烧声。太子腹内筹谋半晌便对戴青道,“你的用意我明白,你自己却毁了身子。” 戴青心底一咯噔,立即疑惑的看着太子,想必太子已经知道自己当日的用心。戴青眼波微动便移开看着太子的视线,低头玩弄着衣角,咬着牙关憋着话,突然打了个喷嚏,戴青搓了搓手,往上拽了拽披风,太子叫她多穿衣服。戴青又心生感激,趁势而问,“殿下,怪奴婢么?”太子一愣便很快就挑挑眉梢,笑了笑,“不怪,未有人以性命去为我争前程,此人,本宫今生刻骨铭心。”戴青羞涩起来,脸颊绯红的笑了笑,呢喃一句“刻骨铭心……” 自太子醒来后,夜夜想着戴青跳水的前后,父亲更是当日暗示自己不必去贺兰,于是联想安德录可能告诉给戴青真相,这才知道戴青当日跳水是为了引诱自己下去救她,这样他就会修养多天,皇帝就会另安排人选去贺兰。此事暂且告一段落,太子想起了日前听闻宫人说是北苑死了一个怀孕的宫女,母后和戚夫人管夫人她们都去了北苑,太子心疑便问戴青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那女子肚子里怀着的是不是就是父亲的孩子。 戴青听闻此事,表情异样,慌忙压住了笑脸。此事吕后并不想叫太子知道,戴青深明吕后心意,便故作轻松的捧起几案上的热茶来喝,躲避太子眼神的质问,糊弄道,“殿下勿要操心此事,北苑女子和他人私通,忍不住蜚语便……自尽了。” 太子将信将疑,看出戴青不想说真话,也就没问太多,只期望宫内人人安好。 在东厢房和太子聊了一会儿,戴青便告退出来。安德录在台阶下等候,见了她便追上去叫过戴青,说是皇帝已经叫陈濞去贺兰了,日前戴青跳明渠是自己没想明白过来,现在才明白戴青的用意。安德录拱手替太子谢戴青,“青姑娘大智慧,安某人谢过。”戴青笑道,“你我皆为太子,不需多言。” ------------ 第四十六章 花开荼蘼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02 几日间,长安的天气越来越冷,时常不见红日的身影。宫外,萧肃寂然;宫内,几处院落的梅花开得正艳,浮香满楼阙。 戴青重新回到长信宫做事之后,吕后便以她是大长秋之因,叫她和长乐宫的詹事一起掌管长乐宫诸多事宜,如若没有重大事情,吕后便不叫戴青随便的进入太子殿。将戴青这个所谓大长秋执事女官牢牢绑在长乐宫,不给她任何理由去太子殿。好在戴青是吕后重视信任的丫头,如若是别人,怕是在太子落水当日她就被处死了。自从太子刘盈落水于明渠之时起,吕后便验证了戴青的心思,早前只是认为戴青纯粹的对太子有好感而已,当然也有那么一点喜欢,没成想,她竟是如此钟情于太子,太子善良的秉性当然也会驱使他救她。吕后不是个心智简单的女子,戴青在玩什么把戏,她一看便知。即使吕后这次对于太子曾经被皇帝要求去贺兰一事并不知情,也就不会知道戴青此次落水的用意,但是太子尚在储君之位不安稳之时,太子肯为戴青冒险救她,传出去并非好事,知情的只说太子善良,不知情的便猜疑他们俩之间出了什么不纯洁的事情,闹得一个丫头跳水自杀。宫中历来都有不明的暗势力牢牢盯着太子和皇后,出现任何一点纰漏,不经一夜之后便会流言四起,却找不到任何破除留言的突破口,只能任由流言将自己慢慢折磨的直不起身子,直至倒下去。吕后便有意隔开戴青与太子的见面。 今日,身子稍好一些的刘盈一如往昔来长信宫朝拜了吕后,戴青自是感到吕后对自己所做的目的,现在处于非常时期,任何女子都不能给太子带来厄劫,吕后必须保证太子的周边是干净的人,必须保证太子没有把柄落入别人之手。戴青非常客气的给太子上了茶水,不敢正视太子一速的退站一边。太子倒是兴致颇好且礼貌的说了声感谢的话,见戴青不比以前对自己热情,心中感到莫名其妙,搞不懂女子为何变化如风云快速,挑挑眉摇摇头便笑着捧起茶水来喝。吕后见到他们两个保持距离甚好,尤其是太子看上去并没有对戴青存在爱意,吕后放松的笑了。问太子的身子近日可好,毕竟只这么一个儿子,他的身子是必须重视起来的,但是自从落水之后,太子仿佛更加多的咳嗽起来,虽是不重,但是听在吕后耳中,无不觉得是大事。冬日来临,太子虽是为了保持身子康健,每日都会早起去上林苑狩猎或者骑马锻炼,但是体弱仍是不改的事实。 这次,他未来得及答复吕后所问便又‘咳咳――’的咳嗽起来,虽是不想叫母后知道,但是想抑制自己不在吕后面前咳嗽终究是失败了。这次咳的却是更加重起来,连续咳着,太子索性将手捂在嘴边努力抑制着,一张俊脸憋得通红。吕后担心不已,叫人立刻吩咐厨丞煮上一碗姜汤和白米粥送来。 戴青看太子咳个不停,竟也顾不得吕后对自己所作所为的用意,一步来到太子身边,为其抚着背,看着太子因为咳嗽涨红的脸,两旁不断有汗珠,戴青刚抬手为其拭汗,余光瞥见吕后威严的凤目,没有碰到太子的脸颊又将手放下来,起身退站一边去,继续为太子担心,时时扬脖瞅着殿外有无来人送姜汤和白米粥。 “盈儿,没事的,母后在。”吕后从自己的席子上站起来坐到太子这边轻拍着太子的背,叹口气说,“纵使身为帝王又如何?不能有康健的身子,万里河山终是看不见的。你才十四岁,母后会好好照顾你,日后还是多多锻炼身子。” 太子半咳着半点头。宫人将煮好的白米粥和姜汤端来,吕后一并叫太子喝下去。 “自小母后就为儿子的身子发愁,所以儿子也是从小苦练功夫,直到现在,身子是有了很大的改善的,母后无需为我担心。”太子说。 吕后摸着太子的一半脸颊笑了笑,如今太子已经是十四岁的少年郎了,自打六岁之后,便没有像现在这样抚摸过儿子的脸颊,他长大了,懂事了,孝顺了。来长信宫之前,太子从宫人宦官嘴里得知,父亲已经近一月没有踏入过长信宫半步,以前倒是知道父亲母亲感情不再像原先的好,也知道戚姬和母亲的水火争锋,对于怎样妩媚父亲,太子知道母亲是敌不过戚夫人,所以才受此冷落。想到这里,太子脸上的笑容逐渐牵强起来,看到母亲笑容的背后是一份寂寥和悲伤,尽管她掩饰得很好。“父皇忙着关东移民之事,听说近日为了边境的关市问题又叫随何刘敬去了匈奴,整日繁忙,父皇心情可能不会很好,母后不要责怨父皇的冷落。”太子拉起母亲的手诚心的劝慰。 吕后先觉一愣便很快笑了,倒是没想到太子居然安慰起自己,吕后遂而将手搭在太子手上轻轻地拍了拍,笑了笑。 长信宫的院落里也有梅花开放着,就在那墙角静静地享受着属于她自己的灿烂纷飞。 太子的咳嗽稍有些缓和下来,不经意的一眼望出殿外,正对着墙角里的雪白色梅花,如同天女披了雪白的榴裙刚刚立于此处。刘盈甚是喜欢,起身叫吕后和戴青同出去观赏一番,吕后不答应,称殿外严寒,怕太子身子承受不住,建议他留在殿内远远欣赏便好。怎奈太子爱梅心切,管不得母后的罗嗦,便冲出了殿门往梅花林而去。吕后和戴青追出去。 看着一排梅花傲雪凌霜的样子,如同美丽的少女一般站立面前叫他欣赏,安静而又散发三分清香。太子由衷的喜欢,由衷的笑了,转身道,“梅花独独开在严寒,是为冬日的罕景之花,都说牡丹富贵,且不知梅花高洁,如同隐士,即使无人欣赏,自己也乐得逍遥,任他人怜甚花,自己高傲的绽放。” 吕后笑了笑,“太子对花确是爱怜的很,只是花开一荼蘼,无甚留给人间。你当热心于朝纲,何必如此善感于花草之间?” 太子不接话,只是笑了笑,母后且不是自己的知音,何能了解自己内心所想。她这样说,太子也就不去和她强辩解,只是附手吕后肩上拍了拍。 突然,起风了,满地尘埃四起,空中摇曳着浮尘。吕后慌忙叫太子进殿内躲避,戴青关好了门窗。 “起风了――” ------------ 第四十七章 皇父染疾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03 在长信宫陪着吕后坐了半个时辰,话叙了半个时辰,太子起身向吕后做了个揖告退而去,刚走到殿门口,门外慌慌张张的与他擦肩而过一个小宫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进来禀报说是栎阳宫那边传来坏消息,太上皇突然染上风疾,一时不能开口说话,皇帝已经宣召秦太医宋太医赶往栎阳宫。而皇帝自己也是手头事情一大堆,慌忙遣散了议政的所有大臣们,披上厚实的风袍带了几个宦官就急匆匆的往栎阳宫而去。 听到太上皇突然得病,吕后倒吸凉气,脸色大变,往常太上皇的身子硬朗健康,常和沛县迁来的旧邻居待在一起玩斗鸡,六博游戏。吕后月前也去过栎阳宫一次,朝拜太上皇且和他聊得很好,太上皇并无甚得病的征兆。如今一下子说是得了风疾,吕后倒是觉得很突然。正好太子也未走,吕后便带着太子也慌忙而往栎阳宫而去。 刚入栎阳宫便看见宦官宫女满院跑着端茶送水,一个个皆不敢懈怠。殿里,还未走近内殿便已觉气氛严肃之极,站了双排宫人宦官候命,从帡幪后传来太上皇疼痛呻吟声,疾步往里便瞧见秦太医正一脸凝重的为太上皇把脉,皇帝刘邦坐于太上皇榻前一脸担忧,神色紧张严肃,额前纹挤的一道道的,随着秦太医表情的变化而或深或浅的改变着。秦太医把完脉,将太上皇的手稳放被间,脸色稍有凝重的起身,刘邦赶忙问了太上皇的病情。 秦太医拱手道,“太上皇染的是风痹,亦称行痹,此症多发于老者。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也,其风气胜者为行痹。风痹症状为肌肤尽痛,手足不随,所以太上皇才会喊痛。” 刘邦对于医药学不懂,不管这些,就只急问太上皇能否好起来。秦太医不敢肯定,又问了问伺候太上皇饮食的几个宦官和宫人,太上皇最近三个月甚至半年里饮食状况怎样,可有什么运动?宫人们一一作答,最主要就是说太上皇吃得很少,乏力,失眠多梦,有时会觉得恶心,且这三个月以来流过三四次鼻血。秦太医如获至宝的将这些病症一综合,在腹内理顺一番便又对刘邦拱手道,“太上皇正气虚弱,卫外不固,脏腑功能失调,风内自生,导致的气血运行不畅,痹阻肢体关节经络。臣会开一些祛风散寒,温经通络的药物,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皇刘邦听罢才稍感放松的大呼一口气,挥手叫秦太医赶紧开方子。刘邦忙来榻前为榻上已是白发苍苍的老父亲擦了擦因疼痛而留下的冷汗,拉着父亲干瘪的手嘱咐道,“皇父大人勿要担忧,太医说您的病无妨,儿子会叫人好好侍奉皇父大人。” 太上皇一双混浊的老眼心领神会的微闭了闭,张着嘴却说不出来话。 秦太医开好方子交给栎阳宫的詹事,主要是活经通络的方子,千叮咛万嘱咐詹事多给太上皇吃关于菊花、枸杞、动物肝之类的食物,对于油腻的东西要少吃,饮食要多淡,要适当的多运动,心情尽量保持愉快,更得防风避寒保暖。刘邦怕他们忘记,便叫宦官将秦太医所嘱咐之事一一写下来,防止出错。詹事得了方子后便赶紧叫人去熬药。 吕后过来榻前,不经意间与皇帝眼神交汇了一下,双方二人平静淡然,无甚更多言语交流,刘邦让开位置,吕后便跪于榻前安慰太上皇,“皇父大人无须担心,臣媳会照顾你。您最爱的孙子也会不遗余力的照料您。”说完便叫太子也过来跪候在太上皇的榻前,“皇爷爷,我是盈儿,您会没事的。”太子刘盈拉着太上皇的手轻拍了拍,弯给太上皇一个干净纯真的笑容。太上皇急得说不出来话,眼睛微闭了闭,以此示意于吕后和太子,太子将被子往上拽了拽。太上皇右手在空中吃力的乱摆,示意宫人将他二人双双扶起。方站好,薄夫人带着刘恒匆忙忙的进来了,见面便先给皇帝皇后行了素礼,吕后将她扶起。薄姬拉着刘恒疾步到太上皇榻前关切的问候了太上皇,见秦太医还未走便着急的问了秦太医关于太上皇的病情,得到好好调养并无大碍的说法后便将悬于心口的石头放下来。刘恒也跪于地上握起太上皇的手,声音略显稚嫩却很懂事道,“皇爷爷,我是刘恒,恒儿照顾皇爷爷一辈子。”太上皇眼角沁出几滴泪,不能说话,却是将手尽力的动了一下,对娇小懂事的刘恒僵硬的笑着。 薄姬怕自己所为遭吕后所恶,心下大恐便立即恭谨的与吕后对视一眼,且又起身恭敬的在原地对吕后作了一揖。吕后淡然回之。她俩彼此礼罢,刘盈原地对着薄姬深深一拱手,行了个后生见长辈的礼节,呼道,“刘盈见过庶母。”薄姬忙叫太子赶紧起身。刘盈便微笑着过来拉起了地上跪着的刘恒,给他掸掸膝下的尘土道,“恒弟,你来了。” “臣弟刘恒见过太子。”刘恒急忙撇开太子拉着他的手,退后三步恭恭敬敬的对着刘盈深深一躬,行了一个尊尊之礼,倒是惹得吕后对刘恒喜欢不已。 “儿子见过父皇。”刘恒向太子行过礼之后,来到刘邦身前也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小小的年纪,瘦弱的身体,恭敬的礼仪,谦卑的话语倒也使得刘邦另眼相看刘恒,觉得刘恒比如意多了一份安静和少有的稳重,又比太子多一份聪颖与活力。近一月不见刘恒,殊不知皇四子越来越如此乖巧懂事,刘邦俯身笑呵呵的摸了摸刘恒的小脑袋,赞扬他懂礼仪,话罢便不经意的迎上薄姬淡然平静的眼神,薄姬向他点头示礼,不等皇帝刘邦回之,便转移视线在太上皇身上,让刘邦此时觉得对薄姬多了一份亏欠。刘邦深知薄姬心事便也只好‘呵呵’的尴尬笑笑。 ------------ 第四十八章 南越赵佗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04 众人挤在太上皇的寝宫,一刻不敢放松的关心着太上皇的病情。宋太医是针灸高手,秦太医说太上皇得的是风痹,宋太医便知道风痹可以针灸治疗,疏经通络。于是宋给刘邦简要的说明了针灸治疗的益处,在刘邦的点头同意之下便开始为太上皇进行针灸治疗。针灸毕竟是医药学不可缺少的而且非常重要的一个治疗病疾的方法,针灸拿捏的是身体穴道,去刺激穴道自然是少不了疼痛的,宋太医刚在太上皇穴道部位扎一针,榻上的太上皇疼的直呻吟,豆大汗珠从鬓角边流下,看的刘邦于心不忍,简直像是谋杀一样,遂而离开榻前站立一边不忍再看父亲的治疗过程,只觉浑身打了个哆嗦。宋太医毕竟是太医,任太上皇如何疼痛却也继续针灸,这样才是对太上皇的身体负责,心不跳面不惊淡定的继续针灸治疗。 太子和刘恒双双跪在榻前,言语安慰着他们的皇爷爷,给他讲述以前沛县中美好的故事,此招甚是管用,太上皇果然入迷的听起来,随着太子和刘恒的讲述,思绪也回到了从前。想着以前自己常拉着刘盈和鲁元到街上玩闹,买好多姐俩喜欢的东西;和几个老乡邻里闲暇时坐在一起嘻嘻哈哈谈古论今,扯长道短,去街上玩比赛围棋,自己根本不懂围棋,每次都是失败,垂头丧气的发誓再不玩围棋;和一些年老的长者或是和自己同龄的人玩斗鸡、投壶游戏,那时的生活的确好生自在。如今困在宫中,如同失去自由一般,虽然皇帝为他迁来以前沛县中的老友,太上皇终觉不如沛县时热闹,倒也明白了要富贵就失去自由,要自由就不会富贵。 见太上皇最终疼痛喊得渐少,吕后来到刘邦身前,附手搭在刘邦腕上,二人淡然如水的对视一眼,吕后轻轻弯出一抹笑容给皇帝,告诉他太上皇不会有事的,刘邦心领神会的点头回之。薄姬斜睨皇帝皇后,倒也不由得弯出笑容,发誓再也不争,就这样绝世而独立在自己的宫殿,绝不搀和任何事情。皇帝对她的表情和态度已证明一切,若不是有人说太上皇病了,猜得皇帝定然会急匆匆的赶来,这才带着刘恒过来,表面上是来看太上皇,私下里莫不是还有希望见到皇帝一面,就算皇帝不看自己,也要让皇帝知道还有一个儿子唤作刘恒。每次见皇帝,每次见面之后总是多增一份心底的凄凉,倒也无妨,好在薄姬不是个爱争的女子。 殿外,一份寂寥;殿内,一份紧张。 外面急急的跑来了一个小宦官,手里恭敬的盛着一卷竹简,脸色惶恐小趋着往殿内而来。被皇帝的守卫拦在外边,小宦官神色紧张却又怒目而视道,“耽误国情,尔等不能负责,让开!”小宦官的一脸郑重和严肃之极令皇帝的守卫不敢再继续强行拦截,俩守卫半信半疑的相互对视一眼,便放他进去了。急匆匆的进来内殿,殿内众人目光一时齐齐聚到小宦官身上埋怨的打量小宦官。宦官看见大家都在,顾不得给众人行礼,三步化作两步到了刘邦跟前儿,将手里的竹简颤巍巍的捧给皇帝看,便退站一侧候命。吕后见小宦官神色慌张,一副严肃之样,心内猜得定是出了什么事,疾步来到皇帝跟前儿看手里的竹简上写的奏文。 刘邦快速的扒拉开竹简,方看到一半便将嘴角胡子吹得老高,气的直呼重气,一双龙目里早已填满了怒火。旁边的薄姬看到了皇帝的表情转变,猜测定又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心里也跟着局促紧张不安,焦灼担忧的眼神一直不离刘邦。刘邦将手里的竹简‘唰――’的一下子合上放在了宽袍大袖中,转身一手搭在吕后肩上嘱咐她看好这里,照顾好太上皇,自己先去前殿,晚上再来看父亲。吕后‘嗯’一声点点头。 刘邦疾步来到太上皇榻边,故作轻松之样拉起老父亲布满双茧的手道,“皇父大人,儿子有要事在身,晚上来看您。”太上皇费力的拼出一个‘嗯’。又嘱咐太子和刘恒好好照顾皇爷爷,和他说说话,给他讲讲故事,二人皆点头。 事情嘱咐完毕,刘邦便阴着脸急急的走出了栎阳宫,紧急吩咐两旁的谒者传召陈平和萧何进殿。俩谒者得命后便风一样跑开去宣召萧陈二人。刘邦一路上吹胡子瞪眼,来到前殿便双手背后在殿里踱来踱去,时而大叹气,时而又摇头,时而挠额角,时而停住思考半晌,将宽袍大袖中的竹简拿出来,将竹简上的内容看了又看,看后又是更加生气的乱踱步。 一盏茶功夫,陈平和萧何都到了,进殿就看见皇帝板着脸在殿内踱来踱去,脸色焦急不安。陈平萧何二人不知道发生何事,二人皆小心谨慎的看了看彼此,又瞧了瞧皇帝,便赶紧先行尊君之礼,皇帝拦下了将要行礼的二人,“起起起。”便一个转身将手里的竹简愤然而重重的甩在地上,咬牙切齿愤然而立,十分不悦。 陈平萧何不知皇帝为何生气,二人被皇帝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沉寂片刻,陈平小心翼翼的捡起地上的竹简来看,方看一半便惊得嘴巴大张,眼睛瞪大。萧何见陈平如此,也接过来看,看到一半也是和陈平表情一样吃惊,萧何将竹简合起放好在几案上,退而站立。 “长沙王丞相利苍说南越王赵佗近一月屡屡率兵侵袭长沙国边界,时有攻下一两座县邑才回南越,掳走金银器物海量。这,这赵佗,我们倒是小看他了。”陈平上前道。 刘邦‘哼――’了一声,被怒火烧得不屑道,“小小南越也敢侵袭大汉国土。与项籍争霸时,兵力全都集中在对项籍的围剿中,便没有顾虑赵佗,不料今日竟成了祸患,如果不发兵对其进行剿杀,朕不能心安。长沙国乃是南边屏障国,也是中央权力管辖范围最弱的地方,但是赵佗竟把它视为可以进攻的地方,那就错了,若是不对他进行武力打击,赵佗不会知道我大汉的强劲。朕意已决,明日沙场点兵,发兵南越。” 陈平萧何立刻不约而同的上前制止刘邦一时头脑膨胀的决定。萧何一脸郑重的拱手道,“陛下三思,四封之内初经战火,百姓生活困苦,好不容易与匈奴联亲换取和平,现在怎可轻易发兵南越,且南越尚离长安三千里,路途极其遥远,且臣听闻南越民风剽悍至极,人民个个雄武;再者南越气候湿热,北方军卒不适应南边的气候水土,倒是还未到南越,军卒病倒一大半,臣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刘邦气愤的欲要说话,被陈平抢个先机,继续劝道,“萧丞相所言无假,汉朝现在正全力进行徙民,国内事务如麻,一切百废待兴中,去年刚刚平定燕代两国的叛乱,投入的军队死伤大半,又造成人口锐减。今年无论是百姓还是军卒尚未修整过来,匈奴虽是与汉家联姻,但是匈奴一向蛮横少礼,不守约,前时的寇贺兰就是见证。如此一来南强又北劲,内有满目疮痍的摊子要整顿,陛下发兵南越怕是不可能的了。” 刘邦脸色稍改,将萧陈的话听进心中,抑制怒火思忖半晌道,“君侯且看该如何处理?” 陈平上前一步拱手道,“不如交好南越,索性南越只是侵袭几个县邑,并未从长沙国土上将它占为己有,怕是赵佗也忌惮皇上的威严,不如写信规劝赵佗好生看管南越,重点称述汉家的军事实力经济实力,劝解他处理好与长沙国的关系。臣念他侵袭长沙国,不过为了长沙国的丝织品、茶叶、铁器之类货物,赵佗所属南越乃南夷之国,经济力低下,他必不敢公开激化与汉朝的矛盾。” 萧何表示同意陈平的说法。刘邦看了看陈平萧何,依然有些忧虑道,“初,朕将南越国的豫章、南海、桂林郡等虚封给长沙王,不过为了牵制赵佗。今日二公称赵佗只为丝织品、铁器茶叶侵袭长沙国,不也有些牵强么?” 陈平略微思忖片刻,便道,“若他真想与大汉为敌,如何不选陛下刚开国之时?如今大汉修养多年,他却来侵袭,不也难说的过去么?且利苍不也交代赵佗掳走金银器物么?赵佗并无军卒驻扎在长沙国。” 刘邦自觉陈平说的在理,的确是南强北劲,要进行一次发兵远国地区的军事行动,确要综合国内国外的情况。 ------------ 第四十九章 夜中谈话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05 南越王赵佗此时进入了刘邦的眼中,这个南边实力很强的对手给刘邦不少压力,确实是当初没有办法皆顾南部,一心要灭项羽及平叛国内的叛乱,没有分兵的可能。晚上,刘邦心中惦记着老父亲太上皇,索性将烦恼事丢在一边去,连晚膳也没吃就带着几个身边的宦官宫人去了栎阳宫。皇帝进门,吕后瞧见他一脸疲惫,忙过去扶他坐下来,也知道皇帝是为了南越的问题而烦,吕后也无任何办法,只得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叫他千万当心身体,其余的事情有大臣们去办就行了。刘邦双手揉着太阳穴,‘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打了个哈欠对吕后点了点头。看见薄姬和刘恒皆不在,便问吕后她们去哪了,吕后说是先让薄姬她们回了金华宫,因为刘恒才五岁,在这儿也是熬着,不如回去。刘邦‘嗯’了一声便起身来到太上皇榻前,老父亲已经安静的睡去。刘邦将被子给太上皇往上拽了拽,窝好被角,又问了问吕后关于父亲的情况,吕后说自他走后,宋太医为太上皇针灸,通经活络,宫人又将秦太医开的药熬了熬喂给太上皇喝,病情倒是控制住了,无甚危险。 大殿里一时安静得很,黑漫漫的屋内只有几根蜡烛跳着妖娆舞蹈,一闪一闪的也将人影上下左右晃动着。宫人宦官们实在困的厉害了,便低头站着冒险打盹儿,听得一丝动静便睁眼四处打探,发现仍旧只有皇帝皇后,于是又低头摇摇晃晃的站着了。 刘邦一眼望出殿外,实在是黑暗无边,除了殿前的两盏宫灯亮着。刘邦又打了个哈欠,眼角逼出泪花,自觉十分困乏便进了内殿,一眼便瞧见太子趴在几案上熟睡了。吕后跟着皇帝进去,见刘邦立于原处看太子,吕后笑说曾叫太子回去睡,太子说要照顾皇爷爷,怎么也不肯回去。太子近日又刚遭落水,身体十分脆弱,且连日来一直咳嗽着,叫吕后甚为担心不已。太子不肯回去,吕后只好让他到内殿休息了,怎料他不去榻上躺着,却在几案上倚手趴着。看着儿子如此爱护爷爷,刘邦此时心有感触。拖着疲惫的身子站在太子身后,伸手想去抚摸他的头,又怕吵醒他,便将手又缩回来,将自己身上披的风袍解下给太子轻轻披上。吕后见他此时对太子才像是一个父亲对儿子应有的爱护,心底竟起了一丝小小的波澜,很为这个画面感到感动。不料这个父亲对儿子爱护的举动竟将熟睡的太子给吵醒了,直起身子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看见是父亲,欲要起身,刘邦握着他的双肩叫他到榻上去睡。太子打了个喷嚏,将身上的衣服拽了拽,这才发现是父亲的风袍,被父亲的关爱冲击着思想,双凤眼一点没转,感激的看着父亲,好久才道,“谢谢父皇。”刘邦却被太子这一句话弄得尴尬起来,表情僵硬的笑了笑,拍了拍太子的胳膊,叫他去榻上睡,太子刘盈看了看吕后,吕后微微点头,太子这才去了榻上。 从内殿出来,刘邦与吕后都没有分开去休息,二人皆坐到离太上皇床榻不远的席子旁。殿里静悄悄的,看着这些个宫人们站得摇摇晃晃,实在是碍眼,刘邦干脆一挥手叫他们全都下去了,殿里只剩下了吕后和刘邦二人。刘邦右手托着腮帮子蹙眉思忖,一言不发的坐着。吕后跪坐席子上,时而抿一抿几案上的茶来打发时间,打发瞬间安静的尴尬。过了一刻时分,殿里依旧安静的很。吕后百无聊赖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见刘邦几次三番的打哈欠,便道,“陛下,很晚了,您该回去歇息,明日早朝还会有更多的事情,陛下当注意身体,这里有臣妾看着。” 刘邦看看吕后,耷拉着眼无神的对吕后说,“应该回去睡的是你,一整天守着太上皇,和以前一样毫无怨言,勤勤恳恳,你为朕为家里做的一切,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吕后淡然的笑了,起身坐在了刘邦身边,将手挽在他的胳膊上。刘邦有所动容,看了看身边的妻子,的确是老了许多,不再是冰肌玉肤,却是更加的成熟稳重了,撑开手将她环进怀里抱着。吕后头倚刘邦胸前静静地沉醉起来,安静的享受着此刻的宁静,安静的倚着丈夫胸间望眼漆黑的殿外,刮来一阵风,吹得殿前的宫灯四处摇晃着。吕后可以听得皇帝胸膛此起彼伏的跳动着,可以闻得鼻气声长长短短的呼着,可以感觉到皇帝此时的忧虑。刘邦环着吕后,安静的坐着。 不多时,吕后问,“陛下在想南越王赵佗率兵攻击长沙国县邑的事情么?” 刘邦‘嗯’了一声,“收服南越王的心是必须的,以前没有分兵征伐南越是因为全力剿杀项籍之故,不料今日赵佗竟成了汉朝的边患。陈平和萧何说要交好南越,如今南强北劲,也只好如此了。” 吕后抬头对刘邦道,“陈平和丞相说的在理,赵佗必是个能人将才,不然怎么会兼并象郡、桂林郡、南海郡统一南越。南越国也有天然屏障,都城番禹负山险,阻南海,赵佗建立南越国后便封五岭绝四关,东西北分别于闽越,夜郎和长沙交界,无论在政治上军事上也都不可小觑,听说他实行‘和辑百越’的政策,收服了不少蛮夷小国,足以看出此人非等闲。陛下可以叫长沙国派出使臣好好的和赵佗谈一谈,向南越输送一些中原的铁器丝绸,陶器乐器,缯絮米酒以及一些良好的汉文化,以此交好南越,好过军事打击。如若不成,可以暗中挑拨瓯越闽越一带的王对南越造成政治军事压力,如此赵佗必无精力对抗中原边境。” 刘邦历来知道吕后的聪明,见她如此一说,心知吕后之谋和陈平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并无感到意外,倒也高兴的点头接受了,“有你在,朕知道必然无忧。且明日派出使者去长沙和南越调解两国关系。” 吕后笑了笑。此时在她心内却浮起了另一桩事情,不明皇帝心意便不敢随便说出口,犹豫半晌才趁刘邦高兴便谨慎道,“孟姚之事,希望陛下理解,臣妾无法对着诸姬纵容孟姚,妾查了她,的确是韩信府邸的人,有了身孕不明不白,臣妾也不得不慎重。” 刘邦一怔,听吕后口气,看来她是知道自己当时就在院落外看着,却纵容管夫人逼死孟姚和孩子。也罢,当时如不是自己要面子不肯背负奸夫之名,孟姚怎么会死?说起来主要还是怪自己。刘邦没了好脸色,淡然道,“逝者已矣。”沉思良久又默然道,“都过去了。” 吕后心内忐忑,不好接刘邦的话。正好太上皇朦胧的醒过来,嘴巴里‘啊啊啊’的要水喝,吕后便起身去给太上皇倒水喝。 ------------ 第五十章 夜宴盛况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06 百忙之中,刘邦写了一封信回给长沙王,主要陈述交好南越,长沙国的使者立刻策马回奔长沙国。 几日来的栎阳宫,日日都有姬妾前去探望太上皇,有孩子的便带着孩子去,叫病榻上的太上皇见见孙子,和太上皇说说话,表表自己孝心,不让自己有话柄落入皇帝之口,免得日后皇帝以此怪罪自己的不懂事。 前些日子叫刘敬和随何再次赴匈奴,如今他们二人也已经回到长安,得到刘邦的召见。二人果然不负皇帝所托,说是冒顿已经答应和汉朝交好,同意开放边境,同意设立关市,同意两国百姓自由买卖。刘邦此时终于松下一口气,北方的局势总算平稳下来。刘敬又说此次赴匈奴,看见匈奴又是厉兵秣马,草原上广为散布说冒顿最近要讨伐东胡,其实也不是很重要的。其时,冒顿灭了东胡后,东胡其余部族有的逃到鲜卑山,被称为鲜卑,退到乌桓山这一支,则被称为乌桓。最近冒顿听说乌桓这一支又有了想要崛起的事态,便决定在它再次崛起前先行打击,刘敬说到此处便不屑的笑了笑,称冒顿此番所为不外乎是想叫汉朝的人看一看匈奴的强大。刘邦心中自有妙断,心底几分惧匈奴,脸上却不屑而又嘲讽的笑了笑,顺带着问了一些关于陇安公主的事情。刘敬和随何皆是摇头,称从未看到刘麓,倒是见过几次栾鞮公主穿梭于冒顿王庭和公主府,从不摆弄女儿家的东西,倒是闲下来会带着钮祜儿去边塞上骑骑马,坐看夕阳,和钮祜儿说说话,却也未曾见到栾鞮公主和刘麓走在一起过。刘邦心中愈发的纳闷儿了,自咐匈奴究竟什么礼节,栾鞮公主为何没和刘麓在一起过、难道栾鞮公主也是不守诺言之人?刘邦忖度刘麓毕竟是冒顿之妻,冒顿定是将她留在了王宫内,刘麓身份上毕竟是栾鞮公主的嫂嫂,莎铃儿也不好成天拽着刘麓到处玩。如此想来,刘邦心中颇为舒服一些。笑赞刘敬随何有功便赏给二人各三百金,他二人心心念念想得个侯爵,却也知道刘邦封侯只按军功,且刘邦又不愿意随便封侯分解皇权。刘敬随何当初并无任何军功,且二人均不通军事,只得在利益上稍占便宜。 十一月份的最后几天越发的寒冷。长安不断的有关东人陆续的迁来,萧何按刘邦旨意将他们分散在关中各地。刘邦叫人寻了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吩咐几位大臣和他同去看这些关东的人以作安抚。长安令听说皇帝要视察迁徙情况,便早早的将已经迁来的部分豪强大族及地方上有势力的人集合在市井间等候皇帝的查阅。待刘邦来了,便恭敬的请皇帝到一个高高的台子上就座,刘邦顺着长安令便站在了高台上,昂首高傲的整了整衣裳,捋着美须髯雄武而又威严的望着台下的众人,便陈词滔滔解说一番自己迁徙关东人的原因和他们待在关中应有的好处,称不会亏待关东父老,且叫他们好好的融入长安人的生活中,亦不可肆意的生事,否则也要按照汉律惩处。 众人皆曰‘喏’。 刘邦颇为满意的笑了笑,下台问前边的几个关东人目前的聚居之地,又问他们是否习惯了关内的生活,且笑呵呵的问他们关内和关东的不同之处。站在前排的关东人尽管心内并不愿意搬迁扎根数十年的关东故乡,面对当今皇帝却也不敢流露出对故乡的眷恋,便顺着皇帝所要的意思一一回答了刘邦喜欢听的话。后边的人也跟着如此附和一通,称说皇帝的‘利田宅’使得他们得到丰厚的益处,果真使得皇帝高兴起来。刘邦更是合不拢嘴的抚着几个人的背安抚他们好好在关内生活。刘邦见关内关东人并无两样,不过就是关内人天生比关东老乡多那么几分刚、板、硬、生、冷、倔、噌,不然下达迁徙令的时候,关内人不敢随便发议论的,就是这股子倔劲儿刚硬劲儿使得他们不怕皇帝惩罚他们,且对皇帝的徙民一事大大发表议论,恨不能传到千家万户去,最终皇帝无视他们的倔劲儿继续将徙民一事进行到底,颇有些君民相抗争之意。如今关东人早已迁来一片儿,却见关内的百姓对关东人并无排斥之样,且关东老乡早已和关内人很好的融入一起,他们如同以前在关东一样自在的生活。刘邦霎时间觉得关内人的性格好生可爱。 长安令做路人,引着皇帝去了多个关东人的家所,身后重臣观摩后,皆说此乃可与长安中等级侯爵的贵族比较,关东老乡忙称托皇帝之福。刘邦仰天哈哈大笑,趁势吩咐这些人中的有头脸的人物晚上汇集皇宫举行夜宴,原本早就想要将他们中的一些重要人物请进宫中一叙,只是忙得很没时间,这日得空了,便趁着空档宴请这些大族们。 天儿刚擦黑,徙民中的一些豪强贵族和富商大贾代表们相跟着进入皇宫,由宦官和谒者将他们带到未央宫鸿台。众人皆未进过宫,且走且看不经吃惊皇宫的华美与雄武庄严,心中自咐,一会儿举行的定是一场恢弘华美的盛宴。还未走近鸿台便一听到阵阵喧哗,鸿台中,妖娆的烛火,美丽的宫人,威严的龙榻,高大的铜鹤铜龟,粗壮的柱子,诺大的鸿台被火苗照的甚是敞亮。众人说笑着进来,时时吃惊宫内的华美,指着看这儿看那儿,欣喜的与左右旁人聊得好不热闹。未央宫詹事扭头‘嘘——’了一声,众人这才停止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跟随宦官到了他们该坐的位置,然后一一对号入座。皇帝还没来,众人还是抑制不住激动小声说着,一些人没见过宫里的几案,放手上去摸了摸,颇感光滑·润色,再附耳几案之上用手‘咚咚咚’一敲,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原以为是上好的楠木制成便欣喜的上下仔细翻动着,再细细一琢磨,原来也不过就是用了好漆的梨花木,顿感一阵失意,自咐皇宫用品也不过如此。期间不断有宫人上菜肴,热腾腾的菜肴引得大家只捂肚子吧唧嘴。宫廷的东西看着就是好,看着菜肴只能眼馋却不敢随便进食,需得等待皇帝的驾临。 没多久,刘邦的御辇才缓缓的进来,众人赶紧起身趴在案子前呼道,“陛下长乐未央千秋万世。”“起——”刘邦随身宦者尖锐的一声出口,众人方又恭敬的回坐原位,众人将眼睛聚集在皇帝身上,露出尊敬恭维之样。刘邦下辇,坐在了高榻之上,面含微笑道,“请大家来并无大事,只是想要告诉大家日后你们便是长安人了,永远的生活在关内,永远的服务于关内,和关中的百姓一起活跃经济文化事务,将会奠基很多基础,对任何事都可以上书给丞相,丞相会将你们的想法、说法、意见告诉给朕。夜宴之时,朕也不再多说政事,大家银觥金觞把酒言欢。” 众人与身旁左右皆发自内心的赞成皇帝的说法,皆是点点头,脸上满是倾佩,众人齐齐举起手中的酒樽向皇帝敬酒道,“臣等恭祝陛下万寿无疆。” 刘邦也举樽与台下众人遥遥一碰便笑着一饮而尽,喝罢便挥手示意宦官开始舞乐。殿外袅袅绕绕的进来八侑(六十四个)清丽舞姬,伴着《文始》也就是原来的《大韶》乐偏偏起舞。优美的舞蹈,庄严的宫廷音乐,刘邦笑着示意大家边吃边欣赏。 与刘邦临近的几位大臣,如萧何周勃陈平等人看了关东的这些人,皆相互对视一笑,知道皇帝这又是笼络了不少人心,皇帝得人心的手段历来高明。除此之外也就是真正的佩服皇帝了,这大汉的江山的确需得刘邦来做,其他人坐不得也坐不稳。众臣目光交汇罢了便彼此遥遥举杯一饮而尽。 夜宴顺利进行,人人推杯过盏,觥觞交错,话语声喜笑声,音乐庄严声不绝于耳…… ------------ 第五十一章 雪中美景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07 一番夜宴过后,众人便告辞了皇帝各回各家,刘邦也有些醉意便在宦官的相扶之下去了鱼藻宫歇息。月色淡淡,空气中充斥着冷凛的气氛,呼呼的西北风狠劲的吹着,恍若人们不可在外多待,待一刻便要将全身冻掉一般,那狂虐的西北风竟呼啸着刮了整整一夜。 约卯正时分,太子殿已经烛火一片,太子如往常一般要到上林苑晨练,天还未大明,他便已经起来了,方在绾自己的发髻。‘吱呀——’一声殿门打开,随即吹进一股冷风,安德录拿着手炉兴冲冲的跑进来给了太子道,“殿下,穿厚点,外边下雪,可否今儿个别去上林苑?您的咳嗽还没好。” 刘盈高兴的起身,将手炉放在案子上,问安德录,“下雪了?” 安德录点点头,拿来厚实的风袍披在刘盈身上。刘盈欣喜的立刻跑出殿外,映着枯黄的宫灯光芒看见飘渺的雪花如春日的柳絮洋洋洒洒的从天而降。那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的雪花像是暗中的展示她的群体性的曼妙身姿,终于被人间等来了她的降临,在宫灯的照耀下闪烁着晶莹的落下,像是九天仙女。刘盈抻出手去享受着雪花带来的冰凉和纯洁,刚落在手上就化开在他的手心里,刘盈如同孩童似的喜悦的笑了,跑在院落里张开双臂仰着头任由雪花抚着自己。一切寂静无声,只有雪花‘喳喳’落地声儿,刘盈踩得地上雪嘎吱作响,于他却是一种美好的感觉。安德录看太子不顾自己的身子在殿外享受雪的轻抚,又念他身子十分不好,便赶紧下台阶叫他回来,没下三步就停住了,想着往日太子的种种不快乐,又瞧瞧他现在如同孩子,安德录便放心的让他去高兴着。 “安舍人,帮我拿来埙,本宫出去一趟。”刘盈兴奋的朝安德录喊道。 安德录心里糊涂着,稍有停顿便还是按他的话给他拿来了。刘盈高兴的将埙放在袖子里,交代了安德录不必跟随,在安德录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早已经走出了好远处。 鱼藻宫,福雅居。朦胧中,一阵旋律典雅,韵味隽永,俨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埙声将荆倾吵醒了。细细一听,是好熟悉的音乐,好熟悉的埙声。荆倾扒开被子细细听着,听到半中便脸上一喜,一咕噜便从榻上起来,简单的梳了自己的发髻,洗了把脸,加厚了衣服,脸上的笑容始终欢快又甜蜜,顺手拿了宫灯就走出去了。刚出殿外,“雪——”荆倾惊讶的叫起来,原来雪花飘落了一整夜,被宫灯一照,已经几寸厚了。荆倾笑盈盈的跑下台阶,踩着雪花咯吱作响,伴着雪花吱吱呀呀的声音一口气跑到鱼藻宫墙外。那埙声从未停止过,荆倾循着声音过去,举起手里的宫灯一照,隐约的看见一个男子在吹埙。笑嘻嘻的走过去,“太祯。”嘴里呼着白气,笑盈盈的说道,“听见是《高山流水》的曲子就知道是你了。” 刘盈放下手中的埙,朝着向他走过来的荆倾笑了,也向荆倾走去,笑着说,“昨儿个夜里下了雪,今天起个大早,不知道有没有吵到你。”沉寂半晌,刘盈一瞥荆倾,略显生涩的说,“我想与你看雪景。”荆倾甜蜜的对他笑了笑,刘盈看她没有不同意,且心思略微和他自己一样,也如同初恋的少年一般生涩的笑起来。俩人相对着彼此高高兴兴地笑了,刘盈不顾一切礼俗拉起荆倾的手就跑去。刘盈回头向荆倾笑了,荆倾也开心的冲着刘盈笑了,二人欢快如铃的笑声荡涤了整个鱼藻宫,却是那样的纯洁清脆。雪地里,一身玄黑色的风袍,一身纁红色的戎装,两行欢快的脚步,一窜儿铃声般的笑声,一道美丽的风景。 荆倾问,“我们到哪里去?” 刘盈回头说,“到了你就知道了。”冲她笑了笑,继续牵着她的手,觉着她的手冷极了,刘盈腹内思忖再三便自作主张的将荆倾的手捂在胸间暖着,荆倾又是甜滋滋的看着刘盈笑起来,刘盈眼睛滑稽的一瞪,做着顽皮的表情,遂而也笑了。雪越下越大,刘盈牵着荆倾加快了脚步,时不时的和她同步将另一只手搭在荆倾头顶给她遮雪。 “好久不见,在忙么?”荆倾问。 刘盈说,“最近长安事多,有时跟着皇上出去巡视,没有机会见你。”说着咳嗽劲儿又犯了便猛着咳嗽了几声儿,想着没事的,却不料越咳越重起来。荆倾着急的忙说赶紧回去找太医看看,刘盈称说没事,估计昨儿个夜里着凉了,且笑称大丈夫怎会受不得这点苦。荆倾半信半疑,焦急心疼之样溢于言表。一路走着,荆倾脸色更加凝重起来,看着自己和刘盈走的方向,正是去未央宫北边孤星台的方向,荆倾慌忙拉住刘盈郑重劝告,“孤星台不是我们去的地方。” 被荆倾这么一说,竟然忘记自己是太子了,皇族的人当然可以去孤星台,但是其他人要想去绝对不可能。刘盈立即感到不自在的笑了笑,顿然想起自己的另一宫廷卫尉的身份,便拿来故作轻松的搪塞着,“没事,孤星台现在没人,都在睡觉呢。就是有人,我这个卫尉,他们也不好拦着。” 荆倾又是半信半疑的看了看刘盈,感觉总是弄不懂他,他简直来无影去无踪,行踪毫不稳定,也不知到哪里可以找到他,尽管有时对刘盈说的话充满怀疑,但不知怎的最后都是毫不犹豫的相信了他。天渐渐大明,雪还在下着,荆倾早已将手里的宫灯烛火吹灭,被刘盈牵着手上了孤星台,孤星台果然没有人。荆倾从未上过孤星台,这么高的台子,从上往下看简直从云顶俯瞰大地一般晕眩。站在台子上,二人并肩静静的看着雪花飘落,放眼台下已然是一片银色大地,一切好像寂静入眠了,没有任何喧嚣,没有任何多余的五颜六色之景,只有素雪、清人和寸寸严寒。从孤星台另一角往北看去,白雾弥漫,什么都是白色的,地上没有脚印,甚至连那条关中明珠——渭河仿佛也不见了,渭河水与白雪彻底融为一种颜色,这样的干净总是给人内心清净安宁的感觉。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安静的看雪,荆倾抻出手接受雪的抚摸,刘盈眼含笑意看着荆倾。 “在家乡的时候,我便是最喜欢冬日的雪了,她虽来得晚,但是很纯净。洋洋洒洒的落下来,不带任何喜悦和悲伤,只是完成了自己降落人间的任务。”荆倾说。 刘盈抿了抿嘴角,挑了挑眉梢,转身过来背靠着栏杆处说道,“安静的来,悄然的走,不争不闹,的确好。”荆倾与刘盈心灵相通的微笑了。 二人在孤星台上待了好一会儿,伴着片片雪花,二人一起共话人生,共笑江山,共看美景,说说笑笑好生热闹。眼看雪也未有停下来的意思,天已经大亮了,冬日的早晨安安静静,淳朴的很。一瞧宫中的炊烟已经升起,刘盈心底一咯噔,琢磨时间不早了,心想着还要去栎阳宫探望太上皇,眼前此景纵使他最喜欢,眼前此人纵使他最爱恋,但不得不走了。便对荆倾说,“昨儿个,我的一个兄弟生病了,今天我不巡勤,正好照看他,眼下我想他该醒了。” 荆倾也说,“正好此刻戚夫人也该醒了,走吧。”荆倾和刘盈又原路返回,刘盈将荆倾依旧送到鱼藻宫墙外,却不敢再往里走半步,笑看荆倾回去,刘盈才匆忙忙的去长信宫朝拜了吕后,又和吕后相跟着去了栎阳宫探望太上皇。 ------------ 第一章 杂合事件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08 下了一整夜的雪,将整个长安城披上白色的纱绸。宫人宦官们一大早就开始清扫道路,铲除积雪,往各寝宫之中搬来了暖炉。刘邦吩咐少府令多做些厚实的棉衣,包括宫人宦官们的也给做上。刘邦在鱼藻宫吃了早膳,今儿个下雪,长安城内也无甚大事,便想着去栎阳宫看看父亲的病情是否有些好转了。代王如意吵闹着要跟着刘邦去栎阳宫看太上皇,刘邦捏着他的脸蛋儿笑说天冷路滑,鱼藻宫距离栎阳宫尚远,今儿个且不必去了,等天儿转晴,出了太阳再带着他去,且叫他和戚夫人在宫中避雪。如意嘟嘴生气的坐在席子上,一张脸蛋冻得通红,他却毫不在乎。戚夫人照样拿来风袍披在刘邦身上且叫他当心路滑,刘邦朝其一笑便出了鱼藻宫,‘嘎吱嘎吱’的踩着雪花往栎阳宫而去。说这如意哪里肯乖乖留在宫中和母亲玩儿,瞅着皇帝前脚刚走,如意便叫珍儿给他也拿来短小的风袍,披上身带上暖手套,在戚夫人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去哪儿的时候,如意早已一阵风似的跑下台阶去找金华宫的刘恒玩儿了。这个时候,也就只有刘恒能和他玩儿的来,其余诸弟年岁尚小,有的还在襁褓之中,哪里认得这个活泼伶俐的小哥哥。 “如意……”如意消失在戚夫人的呼唤之中,戚夫人对他且又长吁短叹,“你若有一日不闹也是好的。”众宫人皆憋住笑意干活去了。 栎阳宫。 刘邦来到栎阳宫,在台阶上跺了跺靴子上的雪,解下风袍交给贴身的宦官拿着,从栎阳宫门口的宫人那里得知皇后和太子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刘邦颇有一愣便搓着双手哈着气进去了,果见吕后正坐于榻前端着汤药喂给太上皇喝,太子在一边给太上皇捏捏腿捏捏肩膀。宦官方要张口禀报皇帝的驾临,被刘邦给示意制止,安静的立于殿门前瞧着吕后与太子二人服侍着太上皇。倒也远远的看出今日太上皇精神不错,脸也逐渐的红润起来。 “皇父大人,喝了药感觉好点了么?”吕后将手里喂完了汤药的碗转身递给了戴青,戴青又交给了宫女端下去了。 太上皇微闭着眼点了两下头,含糊着说,“皇后……辛苦,吾家好孙子……来。”话罢,倒叫刘邦感到欣喜,昨日还不曾听闻太上皇能开口,今日一见便已经听得父亲含糊不清断断续续的话语,此见令刘邦感到高兴。 太子恭敬的跪于太上皇榻前,双手紧握太上皇的手,听太上皇说话,“这些年,你们……受苦了,皇帝忙,谅解……他吧。”太上皇憋着劲儿抽出手来轻轻拍拍太子的手,混浊的眼睛无力的转过吕后这边,希望吕后能够理解皇帝对她的冷落。 吕后心有动容,又念老人家耄耋岁数还在忧心儿子儿媳的别扭,感觉十分对不住老人家,也想叫太上皇安心养病便笑着对太上皇道,“有劳皇父大人挂心,臣媳理解皇上。” 正在说话间,一声‘皇上驾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吕后和太子赶紧前来给皇帝行跪拜礼,刘邦将他们客气的一一扶起,眼神充满温和的看了看吕后和太子,又走到父亲榻前,给父亲行了一个父子之间的素礼,将父亲身后的靠垫重新弄了弄,加高了一点儿,关切问道,“看见皇父好些了,儿子深感欣慰。昨儿个夜里下了雪,皇父大人不冷吧?” 太上皇‘嗯’了一声点点头,肢体不便却硬是憋着力气伸出一根食指指着皇后,含糊不清道,“皇后和盈儿……近子时、子、子时……才回,走前交、交代宫人好、好生……照顾我。” 刘邦早已心存感激,便抬头又温和友好的看了看皇后和太子,吕后也回之一笑示意。 刘邦对吕后道,“有劳了。” 吕后笑了笑,摇摇头,“孝,德之本矣,臣妾该做的。” 二人方在为这件小事或谦虚或赞美,门外一个宦官进来禀报说是管夫人也来了。刘邦听见管夫人来了,没想多余的便赶忙起身到殿外接她,害怕一个不小心被雪滑倒就把肚子里的孩子给搞没了,急切之余多有几丝薄嗔之怒。吕后也跟着到殿外。 院中,管夫人被婵心搀扶着小心的往这里走着,二人一深一浅,管夫人身子笨重又时有滑倒之势,若非婵心相扶,她必是要亲切的与雪拥抱。管夫人雪中的表演叫刘邦看得心惊胆战,尽管心中嗔怒管夫人却也只好匆忙忙的下台阶亲自去接她,刘邦边向着管夫人的方向急急走去,边指着她的肚子高声埋怨道,“下这么大雪也不怕出事,你来这里干什么?怀着孩子,太上皇不会埋怨你不去看他的。”说话间,刘邦三两步就走到管夫人身边取代婵心搀扶着管夫人,将她小心保护在自己身侧。 管夫人看着环着她双肩的皇帝,她自个儿却是低头撅嘴眉梢挤在一起,像是有些埋怨,又不敢明摆着正式和皇帝生气,来时便早已在腹内筹划一番,故作矫情却又不情不愿的说,“臣妾知道近日自己又做错了事情,陛下怪我,连日来不去临华殿,妾知皇上定在太上皇这里,今儿个就寻来了。” 刘邦被她打败了,对管岫岩一事,刘邦心里也觉得对管夫人愧疚,尽管管夫人直接的逼死了孟姚,刘邦却早已觉得孟姚之死责任在他,尽管依旧有些对管夫人生气,但今日再见管夫人时,刘邦并没表现出火气冲云霄之意,另外刘邦自己也觉得的确没有去临华殿了。想着管夫人的此番作为,刘邦也就没再说什么,扶着她上了台阶,一瞧吕后正在台阶上瞧着。即使对着皇帝,管夫人也不敢不给皇后行大礼,迎上皇后半冷不热的眼神,管夫人刚抻手举礼。吕后微微一笑,异样道,“免了吧,如今身怀帝裔又何须在意面上礼节。”对着刘邦不好责难管夫人便改了方向责难婵心,“婵心,好生照顾管夫人,她有何事,拿你是问。”婵心倒也机灵,忙点头曰‘喏’。 站在管夫人身边的刘邦自然能够琢磨出她们二人之间话语里的微妙和火药味,他没有插话便掸掸身上的落雪,跺了跺靴子上的雪花,清咳两声儿便又进去了。吕后和管夫人见没了听众便也四目放着异样的光芒,瞪了一会儿也跟着刘邦进了内殿,婵心给管夫人拍了拍身上的落雪。管夫人此次来主要是为了见皇帝,皇帝身在栎阳宫是为了照顾父亲,管夫人不敢不给太上皇请安。双手放在腹间,走到太上皇榻前跪下来行了一个完整的大礼。太上皇对她点头,心里着急她的孩子便示意旁人将她搀扶起来。 “臣媳久未来皇父这里,望皇父见谅。”管夫人说。 太上皇说,“且、且应待在你、你的宫中……歇养,这里……有皇后。” 管夫人给吕后便又点头示以一个微笑,灿灿的略有挑衅之意笑说,“皇后母仪天下,儿臣比之不及。”吕冷眼无视一般不再理她。管夫人见太子也在殿中,对太子笑说,“且闻太子这几日都在栎阳宫陪着太上皇,确是诸皇子的榜样。” 太子念管夫人是父亲的姬妾,辈分上就是他的庶母,按规矩是要给皇帝的姬妾行礼的。太子便原地拱手作揖微笑道,“见过庶母。” “太子确有储君风范,汉家河山有望。”管夫人只以微笑回之,却转身透着恭敬对刘邦和吕后称赞太子。 刘邦忌讳储君之事,管夫人却故意挑开,令刘邦莫不是有些尴尬,心里怨她也不好对着吕后直接的口出管夫人的怨言,只得配合着管夫人尴尬的‘呵呵’一笑。吕后心底波澜起伏,也如刘邦一样忌讳储君一事,二人皆是避开此事的,如今叫管夫人一说,刘邦吕后二人皆有尴尬。吕后不比刘邦忍着,冷眼扫了管夫人便毫不客气粗声道,“太上皇需要休息,没什么事的话,你回吧,小心腹中子,这里本宫看着。” 皇帝倒是迫不及待的点头想叫管夫人回去。管夫人一撅嘴看着刘邦,顿时她眼里冒出一种留恋和祈盼,一种痴情和轻微的责怨。刘邦不接受她的可怜兮兮,顺着吕后道,“回回回吧,朕便去看你。”管夫人不甚高兴便嘟囔着嘴来到太上皇榻前告辞,“皇父大人,臣媳改日再来看您。” 太上皇‘嗯’了一声。 管夫人又向皇帝皇后行了告退礼,临走又特意回头含情脉脉的看了一眼正在注视着她的皇帝,刘邦抻出个笑脸来递给她一个眼色,管夫人便笑着和婵心出去了。刘邦来到殿门前看着她们走去,生怕管夫人出事,千叮咛万嘱咐婵心一定照看好她,却还是不放心,待她们走了不多远,刘邦又叫几个栎阳宫的宫人宦官一路陪着管夫人回去。 吕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作任何表情。 ------------ 第二章 晴天霹雳(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09 曼妙的飞雪连着飘逸了数日,竟将整个关中生生的披上了白色的棉衣一样,银装素裹玉琼世界,一片纯净的白。村落中的炊烟邀舞于飞雪,炊烟绕着飞雪灵动的翻腾于空,飞雪顽皮的绕过炊烟轻盈坠地,和谐安静。 雪里一骑极速奔驰,正从赵国往关中长安的方向赶来。马上的男子衣衫褴褛,神情焦灼,不时回头看身后有无骑兵追来,一刻不敢放松的策马扬鞭飞奔着。到了黄河蒲坂津渡口,男子已冻得嘴唇发紫却亦不敢懈怠,时时回看后边确定无有人追,便慌忙准备渡河,却见水流结了不薄不厚的冰,男子不敢大意,于是舍马,舟船载渡过了黄河,并无驻地休息片刻便步行小跑往关中而去。整一日时间便已到都城长安,男子一日夜无有进食却也不敢在街面上多有停歇,不敢充饥止渴,就连行头也没换一身便大汗淋漓的直奔皇宫。盏茶功夫便已到了长安东门,本应走西门,法章规定平民只可走西门,高官可走东门。男子仿佛事情紧急,顾不得讲究这些就走东门,刚到东门城下,就被两个侍卫拦住,见他衣衫褴褛若似奸邪便呵斥他速速离开。 男子却一脸严肃,跳到侍卫身边瞠目怒斥道,“赵国将要兵变,尔等还要拦吗?让开!误大事,饶你不得!” 俩侍卫愣头愣脑,见男子郑重模样便也不敢将此事掉以轻心,彼此疑惑的看了看,一个侍卫叫同伴先看着,自己先进去报告给巡视京师的周勃。周勃听后慌忙出来见此人,大致的询问了男子几句,便带着男子匆匆的去未央宫前殿等待皇帝的召见,周勃来到前殿见皇帝并不在,便急问了宦官,宦官见周勃一副军情紧迫之样便忙说皇帝在栎阳宫看望太上皇。周勃立刻吩咐了宦官去栎阳宫叫皇帝,就说赵国出事了。宦官一听大惊一阵,立刻不歇气儿的跑到了栎阳宫,宦官忙交代了栎阳宫的谒者说是周勃将军有紧急之事求见陛下。谒者便进到栎阳宫内殿,此时刘邦正坐于榻前给父亲捏肩膀,陪着太上皇说话,吕后和太子也在榻前伺候着。 谒者进刘邦跟前儿禀报绛候周勃前殿求见。刘邦问他周勃何事急见,谒者摇头不知,只说宦官在外等候。刘邦便叫宦官进来详问周勃何事,宦官一来也不太清楚,二来听得周勃的奏报关于赵国,宦官不敢胡说,露出不便的表情。刘邦见他如此表情,脸上顿时密布疑云,最见不得别人一副有话难说之样,心中来气便从榻上起来走到宦官身边,黑着面孔大吼一句,“说!”宦官吓得胆寒,哆嗦起来便附耳皇帝小声道,“周将军说赵国出事了。” “什么?”刘邦大惊,立刻眉梢锁起,紧咬牙关,原地思忖片刻便疾步来到太上皇榻前,“皇父大人,儿子有事处理,改日过来看你。”太上皇挥手叫他快去忙正事。 吕后见他如此,知道肯定出什么大事了,便问,“陛下,出事了么?”刘邦没顾得上理会吕后所问便急急的披上风袍,边往外走边嘱咐吕后,“父亲这里有劳你了。”话罢便没了影儿。 未央宫前殿。 周勃又问了男子关于赵国的事情,称此事干系重大,万不可为了一己之私胡乱的栽赃。男子坚定的点点头,称自己所说都是真的,并无半点欺瞒。他二人说话间,刘邦步履匆匆的进来,一脸凝重和担忧,见了周勃就急问,“君侯,赵国出什么事了?”周勃见此事重大,又见刘邦询问甚急便也顾不上行君臣礼节了,便将身边的男子带到皇帝眼前,叫男子自己和皇帝说明白。男子第一次离皇帝这么近,眼睛往上一瞥瞧见刘邦隆准而龙颜,一副帝王相,头顶玉珠平天冠,身着玄黑色龙袍,且皇帝此时又正黑着脸,男子竟吓得有些害怕起来,口干舌燥,手也哆嗦着,脑袋一时成了空白,干张嘴说不出话来。 刘邦急切不已,与周勃对视一眼,周勃知皇帝即将发怒便赶紧对男子说,“公勿怕,且将刚才所说说给皇上。” “快说!误了大事,朕砍你脑袋!”刘邦早已等不及了,一股气血涌上脑门儿便瞪着威严喷火的龙目对男子高声一吼。顿时男子吓得更是哆嗦起来,‘噗通’一声自动跪在地上,脑袋里却又恢复了正常,思路也被逼的清晰起来,赶忙将自己在赵国所闻之事告诉给皇帝,“赵国丞相贯高曾企图派人谋杀圣上……” 男子一番云云之后,刘邦并未立即大怒,而是抑制怒火压低声音反问,“你怎么知道?” 男子将自己在赵国的经历全部复述一遍。原来,男子是赵相贯高的家臣,跟随贯高数年终不得贯高将他提升为相府丞,颇有怨言。月前自己在丞相府里犯事儿,因为他和贯高的小妾私通,别说贯高已经六十有余,小妾却年轻得很,也就二十来岁的花样夫人。他俩被贯高发现之后,小妾贬为府邸的女仆,男子被贯高责罚一通,伤痕遍体仍不解贯高之怒,贯高便命人将其关押在黑室,慢慢折磨。男子害怕,便夜里扒开木头窗户跳出来,心里憎恨贯高,心中恶念油然而生,刚巧当年贯高派了三十死士藏于柏人墙内准备行刺皇帝,那三十死士中便有一人就是男子。男子想到这里,顿时敛出一种仇恨的笑意,决定将贯高和赵午当年准备谋害皇帝的事告发。男子说,贯高一向对皇帝不公平对待赵王感到愤怒,皇帝两次经过赵国,每次对赵王都是不礼遇,且骂的难听。 刘邦于汉七年从平城过赵国的时候,赵王脱衣带袖,早晚亲自侍奉皇帝的饮食,态度谦卑谨慎,子婿之礼尽到。刘邦却叉开腿席地而坐,对其极不礼貌谩骂一通。贯高和赵午其时为赵王宾客,尽管六十多了,却是真正的刚烈血性丈夫,见不得张王被皇帝如此不顾外人的辱骂,十分失王的尊严。于是劝张王趁皇帝还在赵国时杀掉他,张王百般不准,将手指咬出鲜血胁迫贯高等人,向他们陈述当年父亲被陈馀追逐而亡了国,乃是依赖于当今皇帝才得以恢复赵国,皇帝的恩德泽及子孙,一丝一毫皆出自皇帝之力,赵王坚决不准贯高等人行刺皇帝。于是皇帝才没有被杀,安全回到关中。事后,贯高赵午等人一商量,皆认为赵王仁厚善良,所以不肯刺杀皇帝,而他们的做事原则是不受侮辱,如今赵王受皇帝所辱,便刺激了贯高赵午等人皆有心行刺皇帝,便定下誓约,事情成功,功归赵王;事情失败,责任自当。 汉八年,刘邦从东垣回来,第二次经过赵国。贯高等人发动了对皇帝的行刺计划,在皇帝留宿地的夹道里藏了行刺他的杀手,只不过皇帝住宿的地方名字叫柏人,刘邦觉得柏人就是被别人迫害,于是没有留宿,当夜就离开了。 听罢男子所说,刘邦亦回想起当年确是对张王不礼遇,骂詈甚,且在柏人的时候,就瞧见贯高等人眼神里充斥着杀气,周围仿佛布下天罗地网,还好自己发现的及时,利用柏人这个牵强附会的理由离开了柏人县。回到关中想着自己在柏人县遇到的事,想来想去都觉得哪里不对劲,又遇关内关东事务颇多,终于也就没有再继续这件事,没成想今日男子告诉他那就是当年自己险些遇害的地儿。刘邦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关怒视男子一眼,咬牙切齿之际便发了雷霆之怒,“赵地竖子胆敢派人行刺朕,不诛杀他何以解气?”一步走到几案边挥手将几案掀了个底儿朝天,震得殿里‘噗通’一声响,众宦官宫女全都吓得跪地上。 刘邦气呼呼的拂袖而立背对周勃,周勃对此事略有思忖,腹内斟酌半晌便上前小心劝道,“皇上,此事还得查一查,臣认为赵王不敢派人对皇上行刺,张王乃先赵王张耳之子,历来张耳天下闻名,张王怎么可能做出辱没门风大逆不道的事呢?臣看张王?谦卑恭顺仁厚善良,不像是这样敢于弑君的人,且此人说是和贯高小妾私通,嫉恨贯高,才来长安告发此事,不免有些因怨结仇。且此人说赵王不准贯高等人行刺皇上,可见赵王并无二心要对皇上不利,望皇上三思。” 刘邦怒气不减,眼睛里冒着愤怒金光,此时正在气头上,听不进这些,忿忿的一步转身对周勃说,“赵王什么心思,朕明白,当日留宿赵地柏人县的时候,朕就觉得杀机四起,若不是贯高受命于赵王,贯高等人怎么会行刺朕?时移世易,人心还会不变么?”“这……”周勃顿时无话可说。周勃明白一旦有人说是诸侯王叛乱,且不论真假,皇帝一定会做出这种暴怒的第一反应,皇帝心中也就自然跟着有了防范之心,因为这种蜚语关乎江山的存亡或自己的存亡,皇帝不能掉以轻心,宁可相信有,宁可做好准备,也不能大难来临时才去补救。 周勃对皇帝没了话,沉默半晌又问男子,“公,出来之时,贯高府邸有何动静?” 男子想了想,“小民只顾跳窗逃命,没发现任何动静。但是贯高一旦发现小民逃了,一定会派人追杀小民,因为他的事我都知道,当日小民不甘忍受黑屋之苦,曾威胁要将他曾行刺皇上的事告发,他才决定夜里杀我。小民幸有一友做贯高端茶奴,听闻贯高要杀我,友人便来告诉小民快跑,这才有机会到长安讲出实情,陛下明察。” 周勃默然良久,心内一阵难受,周勃颇敬重张耳为人,怎么也不相信张敖会谋逆皇帝,便久久没有开口。刘邦倒像是验证了自己的想法,冷冷道,“君侯可有明白?贯高的事他都知道,不然贯高为何杀他灭口,贯高知道此人活着必然连累赵王,所以急于追杀此人。” 周勃心内如麻乱作一团,急的直咬牙关。现在真希望陈平在此,说不定他能出些主意。方在急切间,又闻男子颤巍巍道,“此事赵王并不知情,贯高等人瞒着他做。”周勃脸上重添喜色的看向了皇帝。刘邦一甩手,“在他封地出的事,他的丞相干的好事,和他脱不了干系,勿要再说了。” 周勃冒死又一次建议此事还是重新审查,毕竟关乎一个赵国君主是否和臣子谋逆的大事,处理赵王的事情一定会传到全国各地,一定要慎重,建议先派人到赵国查看一番,看贯高和赵王有何动静,再将当年之事细细查访,然后应该速速派人传召萧丞相等重臣进殿商议此事。刘邦怒在心头,一时咽不下这口气,将其他说法挡在他的思绪之外,想当然的认为赵王和贯高本是君臣,贯高谋逆当然归属赵王的错,千番认为赵王定是主谋,并不接受周勃的建议,反而对周勃颇有微词数落一番。 刘邦黑着脸站到殿门口吩咐宦官,“传督邮掾。”督邮掾主奉诏系捕,催租点兵。没有盏茶功夫,几个督邮掾便趋步进了大殿且行了礼。早在他们来之前,刘邦便写好了传召赵王的诏书。见了督邮掾吏便将手中诏书交给他,威严道,“速到赵国将赵王捕来,如反抗,杀!” 督邮掾吏微有一愣,之后便忙领命出去了,立刻召集人马前往赵国。 ------------ 第三章 晴天霹雳(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10 赵国相府。 因被贯高关着的家仆夜里逃走,致使相府乱作一团。贯高发现后立刻找来门仆,门仆称并未看到那个家仆,贯高心急的派人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挖出此人。仆人们不敢歇息,冒着雪花往犄角旮旯找起来,一番寻找并未发现此人,贯高大急便将范围延至百里,从早上找到下午从未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六十多岁的贯高站在院内风雪里乱着急,家人赶忙撑来油伞,贯高气的一把将伞甩在地上丈远处,对着奴仆怒斥道,“若找不到此人,尔等三日不得睡觉!”气血上涌冷‘哼――’一声,‘噌噌噌’的上了台阶回到屋里。众奴仆饭都不敢吃继续找起来,皆知贯高口中的‘此人’知道相府太多秘密,若‘此人’找不到且将秘密泄露出去,也许相府的人全部逃不了族诛之祸。卯正,一个家仆禀报贯高说是在东边厢房的茅厕内发现一个狗洞,也许此人就是从那里逃了。贯高急忙来到茅厕处,一看的确有个狗洞,便急忙让家仆试着爬出去又爬进来,试了一番刚好能容一人爬进爬出。贯高大惊失色,此人确有可能爬狗洞逃走。大惊未定,贯高急忙吩咐人立刻去请赵午等人来相府商议。 赵午等人进门后听到贯高家仆夜里逃走,起初认为没什么,不就是一个家仆不满屈辱逃走了么?贯高又说前几日那个家仆威胁他说要将曾经行刺皇帝的事告发,于是决定夜里三更时分杀了他,不料竟被他知道,提前逃走,此时有可能已经出逃到长安。赵午惊魂失色,吓得立刻从席子上站起来,大张着嘴巴微怔半晌,紧张的急问贯高,“如今如何是好?若是皇帝发觉,我等岂能活命?”贯高踱了几步,低头思忖良久,一张沟壑纵深的老脸上布满了凝重和愁云,想舒缓大家的紧张情绪,便道,“也许事情没那么严重,老夫这就派人去长安打听消息。” 赵午又问,“此事要和赵王说么?” 贯高摆了摆手,拒绝道,“事情尚未明白,无需为赵王增添烦恼。祸事乃老夫闯下,定不叫赵王为难。”话罢,贯高立刻派人去了长安打探情况。 两日后,赵国宫廷乾猷殿。 赵王张敖方在召集相府丞等人将去年百姓交上来的赋税一一对账,众人忙得不可开交,这些事情本是相府众人所主,赵王张敖却也参与进来帮着核对,看着竹简上密密麻麻的数字,赵王笑了,因为这些数字全是他想要的数字,官吏、百姓和商贾以及那些艺人们交上来的赋税比之往年增加近两倍之多。 “赵王,开了春,我们是否将邯郸郡内的一些艺伎召集在北郊学习养蚕缫丝?”一个官吏边核对边问张敖。张敖笑道,“不仅是艺伎,还有一些佃农雇农等一些贫困下户的女子都要到北郊,由王后主持。”话罢,又拿起另一卷竹简核对起来,对刚才的官吏接着说,“你挑出一百户佃农雇农和平困下户的人家,帮他们解决掉身上的被雇佣和穷苦的难题,拿出王宫的金买她们的自由,剩余的金让她们多买良田,回归田地,男耕女织。” “商贾家的女子也要去北郊么?”官吏又问。 赵王稍有沉思,努了努嘴道,“如果要去,那么必须叫其买田耕种。不然,学了只是为了华丽的衣服卖得价钱更高而已。” 方在谈笑间,殿外一个宦官惊慌失色的跑进来说长安那边来人了,且称来人者皆气势汹汹。赵王张敖听罢此话颇有一愣,害怕皇帝岳父派人又来责骂自己,腹内捉摸半晌,终觉得自己无做令皇帝生气之事,便长呼一口气如往常一样到殿外接旨。群臣跟着出殿,刚出殿便见台下正是从长安来的督邮掾,身后百十来个人,人人目露凶光,皆着一身灰黑色布衣,甚是严肃。 督邮掾吏上前一步,先给赵王礼节性的轻轻一拱手,之后便拿出宽袍大袖中的皇帝诏书高声念道,“皇帝诏:赵王敖、赵相贯高、宾客赵午等人其心藏二,于柏人县行刺于朕,坐于谋逆大不敬之罪,即刻押往长安待审,钦此。” 张敖身边的官吏们听罢皆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好一阵,感觉摸不着头脑,自咐赵王仁厚心善,他怎么可能派人行刺皇上?诸官吏之间顿时炸开了锅议论纷纷,有官吏上前指责督邮掾胡说八道,督邮掾吏冷眼瞅了他一眼不予理会,有官吏聚到了赵王身边安抚一通。张敖闭目稍稍冷静片刻,将近两年自己做的事细细回顾一番,并未记起曾派人行刺过皇帝,一时着急便问督邮掾吏皇帝为什么说自己派人行刺他。督邮掾吏称只管奉诏办事,其余一概不好过问,只说是一个赵国人进宫告发贯高当年行刺皇帝之事,其中细节并不清楚。 张敖再次回想当年之事,贯高确有行刺皇帝的想法,但是自己极力阻止贯高等人的行刺事件,皇帝如今安好,也就不存在贯高行刺吧?若是当年行刺皇帝,又怎会拖到现在?皇帝为什么要将自己拿到长安问罪,又是谁将贯高一事告发?张敖脑子里乱成一团。 没多久,赵王张敖将要被押送长安治罪的消息立刻长满了羽翼似的传遍整个赵国。赵国上部乱成一团,尤其是贯高,自觉对不起赵王,心底像搁着一块石头堵得慌,长叹一口气便软在了席子上,良久愣着。他派去的人还未回来,长安的人已经传来了皇帝的诏书,显然那个家仆果然是跑到关中向皇帝告状了。贯高心里着急,忙叫人拿来拐杖,急急忙忙的被人搀扶着冒大雪进了赵王宫。刚进殿,未见赵王面便先见长安的人马立了一殿,威武庄严的气势。贯高拄着拐杖扒拉开人群,赵王正站在红褐色几案边不知所措,贯高一见赵王便顾不得自己年岁已大身体不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向张敖大哭,“老臣愧对先王愧对赵王啊……”声嘶力竭,哭得殿内众人眼角也颇有泪花。 张敖心里正难受,眼见贯高趴在地上恸哭,张敖示意两个大臣扶起他,贯高心底有愧并不肯起。张敖过来亲自将他扶起,贯高老泪纵横,直说自己愧对先王愧对张王。张敖稍稍安抚贯高便问他当年行刺皇帝的事情,贯高此时不再做任何隐瞒,将事情全部经过告诉给张敖。众臣皆‘哗――’的一声表情各异。张敖听后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啊――’的一声惊得大张嘴巴,铁青着脸不敢相信,只觉身子一软便瘫坐在席子上,面无表情怔了半晌。 “老臣随赵王去长安说清楚,必不连累赵王。”贯高说。张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称也只好如此了。 赵王后即鲁元公主知道父亲派人来赵国羁押赵王之后,匆匆赶到内殿急问张敖此事真假,张敖默然点头承认,便将事情原委又向鲁元公主说了一遍。公主听后立刻觉得事情难办起来,这是谋逆族诛的大事,自己深知父亲秉性,赵王此去长安必定凶险非常。公主急的抓破了手指,越想平静下来想出好法子解决此事,越是急火攻心般难受,没有半点思绪,差点急的晕倒。倒是张敖毕竟七尺男儿的担当,便稍稍安抚了公主。公主思忖再三,最终决定和赵王一块儿去长安和父亲说说情,希望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从轻发落赵王。张敖此时也是没了办法,也只能希望皇帝看在公主的份上饶恕他和贯高,便同意公主随行前往长安。 赵相贯高刚刚惊魂未定回到府邸,便马上听说赵午等人府上闹出了事情,原来赵午等人知道皇帝派人来赵国羁押赵王之事后,赵午自觉对不起赵王,便决定先死以谢赵王,并未死成便被奴仆拉下。贯高听说后,来不及歇息片刻便又冒雪立刻找到赵午等人,激动的怒斥赵午等人,“尔等实为懦夫,谁叫你们自杀?赵王被我等连累羁押,尔等知他并未参与行刺皇帝之事,反而驳斥我等行刺事件,公等已忘当初之誓么?事成,归功赵王;事败,我等担当。如今尔等一死解脱,谁为赵王辩白?公等如此死法,贯某人实在枉交你们为友。” 赵午等人被贯高这么一说,这才暂时作罢,决定和贯高陪着赵王去长安说清楚。 ------------ 第四章 押送长安(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11 约过一日时间,赵国上下君民震惊,一些重臣始终没回过府邸半步陪伴赵王左右,督邮掾吏催促赵王等人急速奔往长安,便早早的给赵王手上上了枷锁。临走,赵王宫早已挤满了一干重臣,皆老泪纵横不舍赵王。赵王家眷来到前庭看到赵王被捕,皆是哭哭啼啼起来,她们的哭声早已盖过了老臣们的低泣,赵王后即鲁元公主却是一副平静之容与赵王站在一起,看着这些家眷们哭哭啼啼有失赵王颜面,鲁元公主便一步跳到她们面前,怒斥道,“不准哭!赵王的女人是不会哭的,无论赵王此次能否化险为夷,你们都不准哭,代我代赵王留守赵王宫,本宫与赵王前去长安。”话罢,赵王后与张敖坚定的对视着彼此,此时赵王手上已上了枷锁,愧疚的唤一声,“王后……”赵王后强抻出一个笑脸,走过来附手张敖手上轻轻拍了拍作为安慰。 越来越多的大臣聚集赵王宫,看着赵王受难,大臣们个个心中跟着难受。有人上前询问督邮掾吏此次赵王会否有生命危险,皇帝会不会处死赵王。督邮掾吏蹙起眉头略作思忖之后便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大臣们胸中惶恐,皆簇拥过来握着赵王的手,百十双眼睛皆忠诚而又坚定的聚集于赵王身上,以示愿意随赵王共存亡,浓浓的君臣之情令督邮掾吏为之动容。突然,赵王身侧的一干大臣全部跪在赵王面前,“赵王,请允许我等跟随您前去长安,我等皆是先王旧臣,赵王您待我们如父,如此大恩,我等不敢忘怀。”众人皆叩头请命。 赵王手带枷锁,不好扶他们,赵王后亲自将他们一一扶起,并由衷的感谢了他们,各位大臣们就要四处找绳索为彼此捆绑,督邮掾吏再次开口道,“皇帝诏,赵国群臣有敢随赵王的,族诛。”顿时吓退一部分老臣,大臣们愕然的相互瞧瞧,不知如何办了。 督邮掾吏又说,“各位大臣对赵王的好意令我等动容,只是皇帝陛下对此事甚是恼怒,特意下了此诏说是敢随赵王及贯高的就地格杀,我等不敢违命,请各位大臣不要违诏,否则我等将要执行命令。”几个颇有重要身份的大臣相互之间递了个眼色,叫大家安静下来。这时,一个名叫张武的督邮掾吏走到赵王和王后跟前儿,不忘礼节性的微微一拱手便对王后说,“赵王后,刚才的诏书所禁之人也包括您,此次羁押只带赵王敖和贯高等当年参与行刺皇帝的人,其余的一概不带,赵王后勿要叫我等为难。” 赵王后挽着赵王胳膊的手不禁往紧握了握,眼眶微红的与赵王对视一眼,摸着赵王双手上冰凉的枷锁,竟也忍不住的落下滚滚泪珠,低头吞声哭泣一番也不敢叫他人看见,自咐赵王乃为诸侯王爵位之主,竟叫父亲拿了枷锁一路锁着去长安?既然夫有罪,妇便要陪夫同受难。鲁元公主心内顿时来气,别过脸去抹了抹眼泪,立即转身换了一副面容,眼神如钩子一般看着眼前的张武,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一步走到他跟前儿对峙,放高声音怒道,“本宫不仅是赵王后,还是大汉唯一的鲁元公主,本宫回长安看望父皇母后,你也要拦着么?” 张武顿时哑口无言,沉默良久便对鲁元公主轻轻的做了一个揖预备退下,却被鲁元公主一把抓住手腕,“赵王乃是诸侯王爵位,请你将他手上的枷锁卸掉。”鲁元一手指着张敖双手,严厉要求张武卸掉张敖手上的枷锁。 张武仗着皇帝撑腰便也刚硬道,“不行!此乃皇帝命令,赵王不仅如此,还要押入囚车。” 鲁元公主往张武身前逼近一步,愤恨着双目几乎欲裂,挑高了声音不客气怒斥道,“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卸!” “卸!”群臣见赵王后颇具刚毅之风,便也跟着齐声呐喊,且有逼近督邮掾吏之势。顿时,众多督邮掾吏们被赵国大臣围个水泄不通,赵国大臣个个若上战场的勇士一般令督邮掾吏有些许的畏惧,张武他们彼此之间没有了主意,互相瞧了瞧,皆有些慌张。尽管有皇帝撑腰,但一干勇士般的大臣就堵在面前,督邮掾吏们不得不将鲁元公主的话上心。张武腹内筹划半晌便向几个手下的人递了个眼色,便将赵王张敖双手上的枷锁卸掉,张武冷淡淡的说,“赵王殿下,一路漫漫,走吧。” 还未出殿,殿外迎面趋步进来一干人,这些人髡发束脖,双手被反绑于背后,脚上也被链子束约,迈着步子艰难的走进来,十来个人齐齐来到赵王跟前儿跪下,领头的便是贯高,贯高跪着挪步到赵王脚边抑制不住激动大哭道,“赵王,赵午……”刚说赵午二字,贯高便满脸愤恨激动不已,话未成句便没了下文,良久贯高又道,“臣等陪您赴长安。”原来,当日赵午受到贯高斥责后,面子上不好较劲于贯高便暂且答应贯高同意到长安将行刺一事说清楚。入夜,赵午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自咐自身已是花甲之年且又深知皇帝秉性,当初韩王信燕王臧荼叛变没有经过半分查访就被皇帝发兵平叛,如今自身又是参与过行刺皇帝的人,到了长安真的能说清此事么?皇帝方在怒头上,怎会听进真话?且皇帝历来瞧不起赵王,只怕自身一到长安便被处以腰斩之刑。如此想着便将赵午吓得浑身冒出冷汗,直至天明竟未合上一眼,经过彻夜长思,与其到长安被腰斩不如死在家中更好,且能留个全尸,赵午深知贯高比自己血性刚正,有他为赵王辩白,即使不成功也能留个全尸。如此思来想去,赵午便未作家中安排,自挂于正门房梁上。家人来叫餐便发现赵午已死,赵午府邸乱作一团,慌忙将此消息告诉给贯高,此时贯高正髡发束勃往宫内而去,半路上听闻赵午自挂房梁,顿时贯高愤恨不已,对赵午家仆没做多少理会便急急的赶来了赵王宫,殊不知一路上他的心里却如刀割难受。 十几个人跪在赵王面前,赵王和王后一一将他们扶起来,赵王‘唉――’的一声长叹,安抚似的拍拍贯高的肩膀,问众人,“你们的家室呢?怎样安排了?” 贯高说,“一如从前,如果臣遭遇不幸,他们……”贯高此时仿佛才觉得对不起家眷们,低下头惭愧的紧咬牙关。 君臣放在说话间,张武便又催促赵王该走了,且再次申明不许有宾客随行,此时一个髡发束脖名字叫孟舒的人站出来说,“张公难道反对君爱臣,臣拥君么?臣陪君一起受难难道错了么?若张公之话真为皇帝之意,某怕天下无有忠臣。”此话一出,张武顿时默然结舌,默许孟舒等人跟随。赵王贯高他们出了宫廷,此时雪还在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本来就很冷,又刮起了一阵风,冻得众人打了个哆嗦。赵王后命人拿来一件披风给赵王披上,赵王牵着王后的手牵强的笑了笑。前方停着几辆囚车,囚车四面穿风,让人窒息害怕。 赵王牵着王后的手下了台阶,踩着吱吱呀呀的雪花作响,谁也无心欣赏雪花的歌唱,倒是一股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气氛,谁也不肯多说一句话,甚是沉闷严肃。刚要进囚车,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唤声,是一个女子的呼喊,“赵王……”大家随声望去,一个挺着肚子的女子,迈着碎步往赵王这里跑,身后的风袍北风吹的肆意翻腾,险些将她带倒,由于身体不便,女子脸上露出难受的表情,依然手托着腰部尽量小趋着。赵王刚迈上囚车的右脚立刻放下来,看着远处的女子跑来便惊得大张着嘴巴,一阵风似的从王后身边跑向女子。雪地里,赵王快步跑到女子身边,搀扶着她大惊失色道,“赵姬……” “赵王,请你一定要回来。”张敖话未罢,赵姬便不顾身子不便,‘噗通――’一声跪在雪里流泪恳求。赵王连忙扶起她,拍拍她身上的雪花,露出难为的表情,低头沉思了一下,并未正面回答她的话,只握了握她的肩膀嘱咐道,“保重,代孤留守赵国”沉默片刻望眼远方的飞雪,赵王再次交代赵姬,“如果皇帝日后还要羁押我的家眷到长安,到时你只说出当年的实情,也许皇帝还能饶恕你一命。” 赵姬啼哭着点头,泪眼滂沱的看着赵王,始终不肯松开张敖的手。此时,赵王后也过来赵姬身边,抚其背安慰了几句,称说赵王只是到长安解释一下,皇帝必不降罪赵王的。赵姬这才将信将疑缓缓的松开拽着赵王衣服的手,深沉道,“赵王,王后,千万保重。 张敖与王后皆点头,张敖望向了赵姬身后的乾猷殿,殿前台子上站满了赵国的大臣,张敖远远向他们嘱咐,“公等好好守着赵国,一切大事皆听御史大夫的。”众臣全都跪在台子上向张敖叩头,齐声道,“臣等奉命。” 赵王后搀着张敖过来囚车边,贯高孟舒田叔等人皆已上了车。张敖与赵王后同车,待张敖上车后,赵王后便挥手叫来了一个赵国的大臣,附耳对他说,“待孤走后,立刻将张嫣和张偃送往长安,孤会在长安等他们的。”赵国大臣作揖领命。赵王后便上了车,囚车上赵王将王后环在怀里紧紧抱着,二人同披一身厚实的风袍。 囚车冒雪前行,由赵国往长安而去,风雪肆虐,呼啸漫天。 ------------ 第五章 押送长安(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12 都城长安。 刘邦两日来并不办理其他政事,躲在深宫吹胡子瞪眼一门心思生赵王的气,恨不得啖肉食皮。皇帝心情不好,众位大臣皆不敢轻易上奏事情。丞相萧何接到关东徙民暂停的消息,因为这几日连续的下雪,大家行走不便,于是派人来长安请求皇帝暂缓一下,等待天晴后再启程。皇帝此时紧追赵王和贯高当年行刺自己一事,无心过问其他,其余诸事,丞相萧何便自作主张,大事呈报皇帝,小事自己替皇帝解决,把每次解决的奏书呈给皇帝刘邦,刘邦没有不满意的。待在宣室殿也坐不住,看雪景没兴致,和后宫姬妾玩,此时觉得甚是讨厌这些东西。刘邦心里装着事情闷闷不乐,整日的不高兴,戚夫人问他何事蹙眉,他一腔怒火挥手呵退她,从未对戚夫人发脾气的刘邦,此次再也抑制不住怒火,戚夫人也成了殃及池鱼的人。 刘邦连续派出了十几个人去赵国打探消息,责问督邮掾为何这么长时间还不把赵王押送到长安,出去的人回来都说已经在路上了,皆说过了上党郡,过了黄河,过了华容道,就往长安赶来。 一直照顾着太上皇的吕后,看刘邦自那日匆匆离开栎阳宫之后,便再未进过栎阳宫里半步,且看皇帝当日的表情,再听宫中几日传闻皇帝大怒,吕后自咐一定发生了大事,便也悄悄派人暗查了皇帝此次大怒的原因,来人说是赵相贯高当年行刺皇帝的事情被告发,现在皇帝已经下了命令,将赵王和贯高等人一并押送长安发落。 吕后听罢大惊失色,一双刚毅的眼眸里此刻也填满了惊慌失措,不相信赵王会做出此等事情,不知道皇帝究竟会对赵王如何发落,情急之外又立刻想到了鲁元公主,不知她面对自己父亲的诏命会怎样,此时在赵国还是跟随赵王来长安?戴青建议吕后向皇帝求情,从轻发落赵王。吕后挥手否定了她的建议,称自己本来就是瞒着皇帝查事情,如果此时去求皇帝,反而被皇帝厌恶,惹来参政之名,且不说自己的过错,赵王派人行刺一案事关重大,不是求情即能解决的,皇帝此次大怒坚决要将赵王捆绑到长安审判,谁还敢冒着龙颜大怒求情?戴青沉默不言,吕后心中急切,自咐女婿仁厚善良定会无事,奈何这也只是自己的祈望,吕后深知皇帝秉性,赵王即到长安便会被皇帝辱骂一通,如此想来思去,吕后急的在长信宫里来回踱步。 此时宫中关于赵相贯高当年行刺皇帝的事情也是传的沸沸扬扬,不论是宦官还是宫人皆是小声议论着皇帝会如何处理女婿的事情。戴青听得这些觉着十分不妥,害怕吕后大怒便严肃警告宫人宦官们不准在背后议论此事,违者斩无赦,一时间众人皆循规蹈矩的干活而不敢随便议论此事,也不敢道路以目,在后宫的气氛倒有些像是周厉王弭谤一样沉闷。 吕后赶忙借口找来了辟阳侯审食其,审食其进殿就脸色不安,拱手急问,“娘娘,找臣来是否为了赵王的事?”显然,审食基也知道了赵王的事。 吕后惶急的点点头,急速郑重道,“皇帝现在拿了赵王正押送长安,不知阿元情况如何,君侯代我出宫查看一番,有何消息速速禀报于我。” 审食其立刻出宫策马奔着函谷关而去,没走几里地便‘吁——’的一声顿拉缰绳而停住不前,远远看见迎面几辆囚车冒雪而来,前方督邮掾的衣服正是长安官吏的服饰。 “那不是汉家的公主鲁元么?”“还有赵国君主嘞,他们做甚事了?咋个跑到囚车里?”“听说赵君谋逆嘞,好严重嘞……”路上有些许的行人瞧见督邮掾身后的几辆囚车里关押着鲁元公主与赵王,便三三两两的议论起来。审食其步行拉马混在行人之中,与一众行人不做声的观看囚车行进,悄悄跟着囚车到了长安东门脚下,巡视东门附近的兵卒立刻过来接应督邮掾众人。督邮掾吏将囚车上所有的戴罪之人放出来,赵王和王后下了车,二人虽顶多而立岁数却皆是满眼沧桑悲戚的看着冬日的长安,一片惨白毫无生气,一种冰冷顿时侵袭二人后背,皆不禁打了个寒战。鲁元想着几月前还说要见母亲难上难,没想到今日就能见着了,且是这个窘迫模样。忽一阵风刮来,冻得众人皆往回缩了缩,赵王握紧了鲁元的双肩,二人淡然坚定的递给彼此一个永不离弃的眼神。 审食其大老远就看到赵王身边的鲁元公主,将马拴在旁边枯木之上便急忙闯过人群直奔公主,此时有长安的守卫拦着百姓,执戟就地隔离戴罪之人。审食其也被当在外头,一时心急便是脑子里一片空白,随着众人推推嚷嚷却眼睛一亮,审食基连忙拿出腰间的符节往前一拱呈给守卫看,守卫拿来一瞧却是辟阳侯,便赶紧给他让路。审食其趋步到鲁元公主身边先是拱手一揖,与她附耳道,“皇后娘娘已经知道赵王之事,她叫臣在此等候公主殿下。” 鲁元公主先是一愣,瞪着此人看了老半天,才想起原来他是辟阳侯审食基。公主与审食基皆是沛县老乡,自公主于多年前嫁到赵地后便很少见到此人,对他略有生疏,今日见他却是一身侯爵贵族模样装扮,知道他做舍人在项羽营中陪伴母亲两年多,说起来也是恩人,公主便简单行了个老乡之间的素礼,审食基大惊而不敢受此担当便忙还礼一揖。二人客套过后,公主便已从审食基刚才的话中知晓母亲不会坐视不管赵王之事,此刻公主心间稍感一丝轻松,自咐若母亲插手此事便可回转乾坤,公主当即急于进宫请求母亲说服父亲从轻发落赵王。 公主对审食基道,“侯爷,可以帮我一个忙么?” 审食其问是什么事,公主说,“帮我接张嫣和张偃进宫,他们在后边,一个时辰后就会来到这里,我先进宫找母后。”审食其连忙答应且叫公主赶快进宫,公主回赵王身边细语嘱咐几句便急急的进了宫。 此时督邮掾吏张武交待大家好生看管犯人,自己先进宫向皇帝汇报。赵王和贯高孟舒他们依偎在一起,张敖张开双臂将贯高这一班老臣环在臂膀之中,贯高等人皆泪眼迷蒙,愧疚的看着赵王,赵王对他们扯出牵强的笑容。审食其见张嫣姐弟还未来便来到赵王身边,对他拱手一揖且称有皇后在,必不会有事,张敖自惭的点点头。 张武将在赵国诸事全部汇报皇帝刘邦,且说赵王和贯高等人此刻便在东门脚下等候诏命。“啪——”的一声,刘邦拍案而起,指着张武暴怒道,“不必见朕,全部交由廷尉府详查,两个时辰之后开始审判,告诉张廷尉不必顾忌朕,朕只要真相。”一番急促瘆人的龙颜之怒过后,刘邦稍停片刻便阴着脸又问,“没有大臣跟来吧?” 张武脸有不安沉默半晌,颤着身子弓弯了腰小声道,“宾客孟舒等人皆髡发束脖跟随赵王来了长安……” “什么?”刘邦又一次气急败坏,抓起案子上的铜砚台朝着张武身上重重甩去,砚台恰好被甩在张武左胳膊上,顿时张武便猛疼一阵也不敢叫出来,额上沁出冷汗,憋着疼痛立于原地。刘邦仍不止怒火,指着张武大怒道,“竖子竖子!如何敢违背朕意,如何不就地诛杀其等?”张武大恐而不敢一言,背若蚁爬难忍。刘邦余怒不消,拂袖而踱步于台上,半晌便冷‘哼’一声,又道,“且留他们几日,朕便叫他们追随张家竖子而去!”回坐席子,又问,“刘乐呢?”“也跟着赵王而来……”张武竟惧的不敢再多说,越来越没了声儿,谨慎一瞥皇帝,刘邦正黑着脸瞧他,张武害怕皇帝责怪便面露难色解释道,“她是公主,她说回来看望父皇母后,她也……也诛杀么?” “你放肆!她是公主你也敢诛杀?”刘邦斜睨张武问道,“她,她进宫了么?” 张武点头。刘邦当下思忖一番,愁得双手直挠头皮,呵退了张武。 鲁元公主沿路跑向母亲的长信宫,丝毫不管沿路宫人们的行礼。此时吕后正也焦灼不安的在殿里踱来踱去,戴青眼尖早已瞧见公主从远处的廊道中跑来,戴青便对吕后说公主回来了,吕后急切的跑出殿外迎面去接公主,鲁元公主跑上台阶便眼泪花红的扑向母亲怀里,委屈的哭泣不已,沾湿了吕后的衣襟。吕后也正没有主意,被女儿这么一哭,心也乱了,抚着女儿的脊背轻拍了拍劝慰道,“母后在,敖儿没事的。” 鲁元泪眼迷蒙,紧紧抓着吕后的背哭道,“母后,一定要救赵王,若赵王死了,阿元定随他而去。”吕后抚其背答应着,瞧她一身单薄,身子已经凉透,又想着赵国离长安甚远便猜到公主定然没有进食一顿好的,当即吩咐宫人立刻告诉厨丞做几道好吃的端来。 吕后扶鲁元到榻边坐下,叫戴青赶紧找来一件厚实的披风披在公主身上,吕后详细询问贯高当年行刺皇帝的事情,鲁元公主也并不太清楚,称就连赵王也不太明白,鲁元将赵王在车上对自己讲的实情告诉吕后,只说赵王在汉七年的时候,知道贯高欲要行刺皇帝,但是被自己拦下了,没有成功,汉八年的时候,自己完全不知道贯高的做法。鲁元公主便哭着赌誓赵王定没有参与谋逆父亲之事。吕后脸上略有难色,听鲁元之话那是确有贯高行刺之事。吕后将此事细细思忖半晌,咬了咬牙关,不经意的抚着身前的发丝想办法。 此时,审食其也带着张嫣张偃进来。吕后心疼死他们小姐弟了,在他俩脸颊上连连亲了几下便立刻吩咐宫人将他俩带下去吃饭保温。 审食其忙说,“臣进来之时,看见赵王和赵相被押送廷尉府。” 鲁元大恐而急的看着吕后,紧紧握着吕后的胳膊。吕后微有一怔,自咐道:廷尉府?皇帝确实大怒了。吕后忙劝鲁元别着急,且先观看情况再说,如今皇帝正在气头上,此时去说情必备皇帝责骂,再找个好时机请求皇帝手下留情。 ------------ 第六章 汇聚一宫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13 话叙约有小半时辰,吕后先吩咐宫人带公主下去吃点东西压压惊,公主哪里吃得下去,赵王被父亲下令押入廷尉府,如今不知道情况如何,原以为到了长安会是父亲亲自对赵王敖审理,不料父亲这次气得连赵王一面都不想见,直接将他扔入廷尉府受理此案。鲁元公主不肯进食,然而更加坐卧不安,脸上一直挂着惶遽表情焦灼着,问母亲该如何救下赵王敖。吕后此时心内也无主,又怕鲁元瞎想便故作镇定的抚其背稍作安抚道,“你父亲不会处死赵王,皇上当年与敖儿父亲张耳友善,你又是赵王正妃,放心好了,敖儿不会有事的。” 公主不信,她没有那么乐观,一下子从席子上坐起来,紧紧拉着吕后的双手,眼里万分焦急,“母后,如今已非当年,赵相贯高曾欲行刺父皇,你我深知父皇的秉性,他必处死敢于谋逆之人,贯高乃赵王相国,二人密不能分,赵王怎么可能会逃得过去这个坎儿呢?可事实赵王并没参与过行刺之事,他必被贯高连累不能脱身。母后,我们去找父皇求情,父皇必有舔犊之心,也许可以保住赵王命。” 吕后将鲁元搂进怀中轻拍其背安慰,“赵王没有派人行刺你父亲,他就一定会查清事实。阿元,你太累了也太焦急了,这事母后会处理好的。” 公主方欲开口,辟阳侯便接了话道,“公主长途而来,心内且忧,定然疲乏无比,还是先吃点东西为好,皇后娘娘必然处理好此事。”公主从吕后怀中而出,虽有担忧却也无言了。随之,吕后便让戴青带着公主去内殿歇息,先吃点东西缓一缓这事儿。 吕后独自安坐席子上捏着鬓角思忖此事,吕后闭目良久,脸上无有其他表情,其实吕后心中并无把握。皇帝历来不会轻易放过谋逆的人,原燕王臧荼、韩王信之类叛乱,皇帝都要亲自率兵讨伐,如今贯高当年行刺的事情被告发,还是他女婿赵王的相国派人行刺的,此事说什么也和赵王有关系,皇帝会饶恕他么?皇帝亲近的人参与谋逆,怎么也会给皇帝一个迎头痛击,一个惊雷一般的打击。如此想来,吕后便坐卧不安,遂而起身咬着牙关在内殿里踱来踱去思考救赵王的法子,几次三番踱步之后便无奈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驻足殿内远望着殿外的飞雪,眼神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疲劳和担忧。一旁静立的审食基不插一言默默看着吕后,见她也有难色便知道此事难办许多,审食基欲附手吕后肩上以示安慰却又不敢真的如此做出来,害怕又像上次一样被太子或者其他人撞个正着,便只是中规中矩的立在原地安慰吕后,“你不必着急,臣观赵王相不是短命之人,贯高素有忠义刚正之称,必不会连累赵王。”吕后心知审食基心意,回头看了看审食基,转身又放眼殿外的远处难为的苦笑了笑。 此时,殿外一个宦官进来禀报说是建成候和吕产求见。吕后抬头一愣,叫人快传,之后便微整妆容面东站于中庭。俄顷,建成候吕释之和其侄吕产俩人岔开半步脚的距离相跟着趋步进来,二人二话不说便先对着吕后深深一躬而不敢抬头挺身。吕后阴着脸不悦瞧见其等,自他二人进门,吕后一直面东而视而不愿看他二人半眼,一直弓着身子的建成候和吕产二人相互对视一眼皆面露歉疚的将头埋得更低而不敢出一言,他二人能听到吕后由于生气而呼着不均匀的气。吕后怀怒而将他二人晾了半晌,不说话也不叫他俩起身。建成候见吕后不理自己便知自己曾对管岫岩做的事仍使妹妹心有怨言,建成候心惧吕后而不敢抬头看吕后半眼,却可以想到妹妹那张阴沉的面容上钩子般的眼睛正恨恨的盯着某一处发泄。建成候知道吕后此时的生气是针对自己的,忙在腹内筹划半晌,脚下若安了轮子慢慢向吕后面前移来却依旧不敢看吕后,咬咬牙关便又给吕后深深一拱手,认错道,“皇后娘娘,臣知错了,臣再也不敢鲁莽行事了。此次前来一则请娘娘降罪,二则听说赵王敖被押送廷尉府……” 不等建成候将话说完,吕后一个转身沉着面孔对审食其道,“审食其,立刻派人前去廷尉府查看情况,有关赵王的一切本宫都要知道。” 审食其拱手应命,看了看被吕后冷落而受责怪的建成候,审食其过其身旁抚其背以示安慰,建成候朝其苦笑示之。审食其看吕后一直一副冷冰冰的面容,想帮助建成候劝劝吕后,但看到吕后阴沉着脸而不减怒气,审食其也不好开口,知她姐弟二人又要闹一番别扭方能化解吕后之怒,审食其摇了摇头便告辞而出。 吕产见叔叔殃及自己受姑姑冷落,眼皮子一转便机灵的上前对吕后行跪拜礼,顿首道,“周吕侯吕泽子产数月未来给姑姑朝拜,心中十分歉疚,蒙姑姑多年厚爱,产于今日敢于进宫见驾。”吕后心中微有小动,自怨哥哥建成候而非侄子吕产,见吕产话语温和而略见孝义便很快瓦解吕后怨心,稍有半晌便听吕后话语也转温,“朝拜就不必了,数月未见你母亲,她可好?”吕产心下激动,脸上堆满笑容道,“母亲身子硬朗,谢姑姑关怀。”吕后“嗯――”一声便过其身旁扶起他,又道,“鲁元公主子女皆在偏殿,你且去看,此地便无甚事了。”吕产瞧一眼建成候便转而往偏殿而去了。 吕后权当没有建成候此人,吕产一走,吕后也到内殿去看鲁元公主,将吕释之单独晾在一边,吕释之‘唉――’的一声长叹,硬着头皮到内殿认错。吕后坐于鲁元公主身侧,案子上的食物却分毫无动,吕后心疼公主便劝其多少吃点东西,公主无力的摇摇头,称真的吃不下。吕后方在劝着公主,吕释之耷拉着脑袋拖着身子极不情愿的进来,眼睛一瞥吕后,“呀――”的大喊一声,吕释之惊诧的瞧见外甥女公主正在吕后身侧,发现是公主来了,吕释之便忘记自己是来认错的,喜着脸兴步而来就要和公主搭讪,刚到公主案子前儿,吕后霍然抬头冷眼瞥着建成候,建成候被吕后凌厉的眼神瞬间逼退,面无喜色且没敢和公主说话便又退回原处低着头,一脸不高兴外加几丝委屈之状,嘴巴撅着、眼睛撇着。 公主发现是舅舅建成候便也面有喜色且欲和舅舅搭话,却见母亲对舅舅一副冷淡的表情。公主不知其中缘由,疑惑的瞧了瞧母亲。吕后瞥一眼站在一边的建成候,又看了看面露狐疑的公主,吕后抿了抿嘴唇且连连摇头叹气。公主心中纳闷便起身来到建成候身边,先给他行了个长辈之礼,随之便问,“小舅,你怎么了?母后……”回头看了看有些生气的吕后,小声问建成候,“你又做错什么事儿了?” 建成候拉过公主,眼睛却是瞥着吕后,故意放高声音叫屈道,“阿元呐,救救小舅吧,小舅是有做错事情,但是小舅完全是为了吕氏为了太子,小舅……难呐。”说完故意扬着脖子看看吕后什么动静,吕后果然回头冷冰冰的瞥了一眼会耍花样的哥哥吕释之,冷眼之后便也起身也走到建成候跟前儿,眼神夹杂质问和淡然一动不动的盯着建成候。盯了好久却也没有开口责问建成候半句,又是冷冷的移开吕释之眼睛,径直走到殿门前儿,一手扶着殿门,望眼远方凝思起来。 “哥哥,先前之事若东流之水,妹妹不再过问,你需知道你给我闯了多大麻烦,大哥若是在的话……”吕后回头,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怀念以及一丝的责怪,“他不会给我惹麻烦。” 吕释之终于像是认识到错误似的有些动容,收起顽劣之容一步走到吕后身边,语气略带较量赌誓道,“大哥能帮你,二哥也能帮你,妹妹原谅二哥这次,以后绝对不会出错。”吕后终于将手附在哥哥肩上拍了拍,莲锷之容终于有了一点笑容。建成侯也傻乎乎的挠着后脑勺‘呵呵’的笑了。吕释之跟在吕后屁股后问,“妹妹,这次赵王的事……” 吕后道,“并无深知详询,审食其不是去了解情况了么?” “我从东门旁进来,沿路听说赵王和贯高等人被押送廷尉府,守卫之人说皇帝下令两个时辰之后开始审理赵王和贯高,不知其情究竟如何……”建成候一脸担忧,焦急忙慌的说,“我只担心贯高受不住严刑拷问,必将张王供出来。” 吕后摇头道,“张耳在的时候,我就听闻贯高赵午等人年逾花甲,性情直爽但为人忠信,深得张耳喜欢和厚待,如今赵王出事,贯高等人不是那种见危卖主之人,我怕的是陛下意欲深究此事,不牵扯到赵王而不休止。”建成候将信将疑,心里拿不准贯高为人,又深知皇帝妹夫秉性,其必欲诛杀行刺他的贼人。 方说话间,殿外宦官来报说是太子来了,吕后立刻传进太子。刘盈面色慌张的往吕后这里过来,拉着吕后的双手急问赵王之事。吕后拍拍太子的肩且称并无甚大碍。鲁元公主也挽着吕后的胳膊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刘盈,刘盈并无惊讶,知道姐姐必来,继而又强作镇定安慰姐姐,“阿姐莫慌,姐夫定然无。” 鲁元公主坚定的点点头。 ------------ 第七章 解救赵王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14 下午,飞雪愈大,尺外不能见人。长安城里充斥着紧张的气氛。 赵相贯高于汉八年在高皇帝刘邦从东垣返回长安时企图派人行刺皇帝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官位侯爵低的大臣们对此说不上话,丞相萧何、曲逆候陈平、绛候周勃等几个朝中有威望的大臣对于当年的事也不太了解,就是看在吕后的面子上想要帮一帮赵王,却又无从开口。吕后对此事持静观其变之态,刘邦却迫不及待的吩咐廷尉府于时仔细审明当年一事。 廷尉府。张廷尉对贯高审讯一通却没有从贯高口中得出赵王曾经谋逆之事,便心想此人或许见血或者稍用刑罚方能开口,如此想来便将贯高等人押入狱中受审。狱门口一股霉气扑鼻而来,内部更是乌烟弥漫,冰冷瘆人,屋角处处有水滴漏下,各个牢房里关押着受刑待审之人,牢中哀声怨载,一股阴森残酷氛围早已氤氲在廷尉府上空。 一个黑屋之中,贯高等人正被押受审,狱吏责问其等是否受赵王指使,贯高不慌不忙一脸坦然,倒是有些就义之气始终坚称是他们这些人做的,赵王始终不知道这些事情。狱卒们早已从别处得知贯高受命于赵王刺杀皇帝,如今贯高如此‘堂而皇之’的欺瞒狱卒惹得狱卒们个个来气,早已忘记贯高于几个时辰前还是赵相国,狱卒们卯足了劲儿轮流替换着鞭笞、锥扎贯高,贯高只是宣泄似的怒吼几声,一双混浊的老眼里丝毫不改刚正之气。一下午刑问贯高十几遍,贯高一身正气始终不改变说法,弄得狱卒顿时没了办法。皇帝下令除了赵王不可用刑,其余人等皆可以上刑。狱卒又带来其他几个花甲老人,将他们绑在贯高的面前用刑,其意自在逼迫他们承认贯高受赵王之命行刺皇帝。狱卒们对众老父进行了一顿残酷的用刑,鞭笞数百,众老父皆不肯污蔑赵王,和贯高一样坚称是他们这些人做的,赵王不知道一切。狱卒们见又是一批嘴硬的便更加来气,不信其等不说真话,狱长吩咐狱卒准备好盐水,又好心劝说几位老父无需为了一个谋逆之王连累家族性命,众老父颇有动容却依旧不改口,惹得狱长发了怒,狱卒立刻气急败坏的叫狱卒们端来盐水往浑身遍布伤口的老父身上泼,顿时狱中一片凄惨的哀嚎,哀嚎之声吓得狱中其他一些罪奴们心惊胆颤。众老父皆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经过那么一通折腾,早已承受不住,很快便晕了过去。心力疲惫的贯高看的惊心动魄,却也不为所动。 狱卒被数个老父折腾的也乏了,对他们一通用刑下来皆已累的气喘吁吁,领头的狱长拿着皮鞭子一脚蹬在绑着贯高的‘土’形架子旁,贯高双手皆被绳索绑在架子上,此时双手也没了感觉。狱长瞪着豹眼讥讽贯高,“不好受吧?”贯高面不改色冷‘哼’一声,扭头不瞧他一眼。贯高敬酒不吃,狱长便将已是鲜血淋漓的贯高的脸毫不客气的硬生生的掰过来面对自己,逼近贯高刚中透出狠意道,“赵相国,说出实情,你不必受刑,我等也不用费力撬开你的嘴巴了,你已是花甲之年,是安享天伦之年,怎么为了赵王你就要不顾家人不顾自己的死活了么?” “休要再说,老夫做的事,老夫承认,想叫老夫诬陷赵王?哼!贯某做不到。”贯高一脸正气,丝毫不曾改变自己的说法。 狱长不屑的笑了笑,冷哼了一声儿,下令,“打!” 手下的几个狱卒们便将贯高脱去衣服,只留单薄的上衣和裤子,对其严刑拷打起来,先是鞭笞,后是锥刺,再者是起指甲盖子,贯高身上立刻血流成河。遭遇了百般毒打又被狱卒们针刺全身,贯高身上再也找不出一处可以用刑的地方,狱卒却未从贯高口中得出赵王谋逆之事的半句话,顿时也有些害怕贯高,对其为人的坚韧不拔之性感到惧怕,世上少有人为其主舍弃生命。狱卒们打得累了,狱长见其嘴巴严实,丝毫不改口便叫人停下来,又是对贯高劝慰了一通,贯高依旧毫不改口。狱长彻底了没了法子,只好将贯高赵午等人在狱中的这种死磨硬扛,不惧严刑拷打告诉给张廷尉,张廷尉又写成奏报呈给皇帝刘邦。刘邦一把将手中的奏报重重的甩在地上,顿时龙颜大怒,指着张廷尉怒道,“对赵王用刑!” 张廷尉一愣,忙着拦下,“不可,赵王乃是一国诸侯王,不能用刑。” 气得刘邦在殿里踱来踱去的,思忖片刻又道,“将赵王和贯高等人的家眷全部押送长安入狱,朕不信贯高不承认。”张廷尉沉默半晌才遵命出去了。两日间,张廷尉派人到赵国将赵王和贯高的家眷全部押送来长安,关进了廷尉府。 这两日刘邦对赵王和贯高等人的事情上心,气的有些头痛起来,且叫人继续盯着廷尉府贯高受审一事。刘邦在鱼藻宫休息了两日,戚夫人也听说了赵王的事,却对此不敢多言一句,乖乖的服侍刘邦。想起自己连日来没去栎阳宫看望太上皇,且不知父亲病情如何了,刘邦这日整理了一下情绪叫了几个宦官跟着去了栎阳宫。在栎阳宫稍待了片刻,看到太上皇的病情基本好转,又和太上皇闲聊片语便又心事重重的出来,步履沉重,面容阴沉,几个小宦官跟在皇帝身后不敢吭声的走着。没几步便遇上往栎阳宫这里走的皇后吕雉,刘邦没有闪躲便迎了上去,交代吕后照顾好太上皇。吕后答应之后便有心询问皇帝关于赵王的事,刘邦也没感到惊讶,反正赵王的事已经传开了,刘邦沉默良久,只说此事还在审理中便往未央宫而去。 吕后跟着刘邦往回走,心内急切便道,“皇上,张王是您女婿,是阿元的丈夫,您了解张耳,张耳的儿子也必不会做出此等谋逆之事,张王性情温顺,仁厚善良,一心待你我。难道您真的相信赵王当年允许贯高派人行刺您么?” 刘邦‘唰——’的一个转身,眼神冷冷的逼着吕雉,拂袖而暴跳如雷道,“人不知其骨其心,休要惑于其外表,当初朕一心待韩王信,奈何他忍心叛汉叛朕而归匈奴。朕有证明,贯高确受赵王命行刺朕,他要刺杀你的丈夫!” 吕后皱了眉头,不相信的看着刘邦道,“赵王……不应有此,他是阿元的丈夫,是你我的贤婿。” 刘邦‘哼——’了一声,怨吕后始终不明白便大声吼道,“假使张家竖子有了天下,他还会在乎你的女儿么?还会在乎你我么?”话罢便甩袖而去前殿,叫人查看审理的情况。 吕后原地稍愣了愣,对刘邦的话感到有些道理,心中却也丝毫不信张王敢于谋逆,便也回了长信宫。没多久审食其也来到长信宫,将贯高受审之事说给吕后听,听后倒也倒吸一口凉气,贯高为人,吕后略有所知,他终究对得起张耳。唯一难办的是皇帝始终认为是赵王指使的,贯高越是这样,皇帝越是恼怒。 “娘娘,接下来怎么办?”审食基问。 吕后沉思着来回踱了几步,“看来皇帝是非得认为赵王当年有叛逆之心才肯罢休了。”稍停片刻又道,“皇帝已是先入为主的观念,若是得出是赵王叛乱行刺皇帝,那么必然是夷三族都不为过的,先前已有燕王臧荼和韩王信的叛乱,如今即使是风吹草动的事,皇帝也要小心谨慎的处理,他怎么可能容忍亲人背叛他呢?” 审食其大气长叹而想不出解救赵王的办法。 “皇上下令将赵王和贯高等人的家眷全部羁押长安廷尉府,皇上会不会真的要夷他们的三族?”贯高又问。 吕后‘唉’的一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没底气的说,“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我根本很难插得上手,你说我能去廷尉府将赵王硬要回来么?如此皇帝更生气。” 突然,从里边跑出了鲁元公主,眼泪鼻涕的一步跑过来跪在吕后面前,拽着吕后的衣服哭求,“母后,元儿能依靠的人只有母后您了,您要是救不出张王,元儿……张嫣和张偃就留给母后照顾了。” 吕后扶起泪眼滂沱的女儿,一脸愧疚的对她说,“也许母后高估自己的能力了,如今只希望一些朝中有威望有法子的人帮忙赵王说说话。” 这时审食其眼前一亮,又说,“原本发生这事儿以后,汾阴侯周昌第一个站出来为赵王开脱,对着一些大臣就对皇上说赵王一向礼待皇上,恭敬侍驾,倒是皇上从来不屑一顾赵王,每每骂詈甚,毫不留情面给赵王,还说这件事已经搞清楚是贯高等人做的,皇上坚持认为是赵王是主使,就是因为皇帝百般看不惯赵王。皇上当时龙颜大怒拍案而起,将案子上的竹简甩在了台阶下,却也有几丝被说到心坎儿去,周昌从不给皇上面子,皇上将他关闭回家思过去了。萧何陈平灌婴等人虽有心向着皇后殿下,却皆莫敢再开口提及此事。” ------------ 第八章 二姬之忧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15 廷尉府,女牢。 一个怀着将近九个月身孕的女子两日来一直苦苦对狱卒说要见皇帝,狱卒只当是她昏了头,发了疯,几个狱卒们对其嘲笑一番,骂咧咧的说了她一些话,便又悠哉悠哉的喝酒划拳了。“我要见皇上――”女子尽其所能的抱着牢栏,指着其中一个看似老实的狱卒向他招手道,“大哥,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几个狱卒面面相觑一下,随即一通哄笑,指着被女子招手过去的一个小狱卒开玩笑,“小哥儿,啥时候在赵国有个小情人嘞?你们都有娃子嘞?”说罢,便是得到快感似的敲桌拍腿,笑得前仰后合。那个老实的小狱卒看到同伴如此戏笑自己,反而来了一派正经,玩笑开得急了,竟让他有些结巴起来,憋红了脸道,“她、她毕竟是赵、赵王的家眷,你们确定要在事情没查清之前如此羞辱她么?” 一通话说的几个狱卒再也没了笑容,分散开来各自站起了自己的岗。老实的狱卒过来对女子道,“你也好笑嘞,皇上怎么会见你?”话罢就要离开,被女子一把拽住衣袖,狱卒拉自己的衣服,“你、你、你放手嘞,俺、俺还没、没成呢,没成亲嘞,授受、受不亲嘞。”狱卒更是结巴不已,站岗的其他狱卒接着一阵哄笑。女子拽着他郑重其事道,“你且信我,帮我把话传给皇帝就好,我不见他,只求你把话传给皇帝。” 狱卒听得女子要自己去见皇帝便紧张的直咽口水,带的喉结一上一下的紧张着,从女子手中趁势一下子拽回自己的衣服,心中也想知道女子有何话交代皇帝便问,“啥话嘞?” 女子小声道,“且说当年赵王送给他的赵女,如今怀着他的孩子被关在监牢。”原来这个女子便是当日赵王口中一直所说的赵姬。皇帝刘邦下令将赵王和贯高家眷全部羁押长安,赵姬和几个赵王的其他女眷被关在女监。小狱卒一脸狐疑的看着赵姬,仿佛听了赵姬的话吓傻一样,眼珠一动没敢动愣愣的看着赵姬,狱卒半晌不能开口言语半句。 “快去啊。”赵女推了他一把,小狱卒脑袋直发蒙,‘啪啪――’朝着自己后脑勺便是一阵猛敲,活泛了眼珠子,咬牙细细一思忖,又将信将疑的看了看赵女,赵女一副不容怀疑一副慈严的脸正看着他。 小狱卒扭头就出去报告皇帝刘邦了,将赵女对他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说给了刘邦听。刘邦听说之后,一时没有多想当年之事,第一反应便是认为赵女胡乱编造理由不过是想活命而已,立即气血上涌破口大骂赵女,“赵王的女人也敢说是怀着朕的孩子?如此不顾颜面之女不如倚市门之类。她再敢胡说,休要对她客气,赵王落难,她居然不知羞耻的要昭告天下肚子里的孩子是朕的,她这是想要叫朕放过她,奈何她为了性命竟然不要女子名节。哼!此等女子赵王如何能要?” 小狱卒斜睨刘邦一眼,又低头恭敬的拱手问道,“皇上,我等该怎么处置她?” “暂且关着。” 小狱卒回来将刘邦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给赵女,赵女听罢竟惊得一下子摊坐在地上,默默流泪不止。自咐自己不是不要脸,而是皇帝当年强占了她,自己本是赵王的爱妾,皇帝过赵国的时候,看上了她,赵王一来是不得已,二来是也想讨好皇帝少对自己的挑剔,于是就割爱给皇帝。皇帝本是无心插柳的一夜风流,哪知待他走后俩月,赵女便对赵王说自己有了身孕,赵王知道这几月以来一直和王后在一起,没有碰过赵女,赵女也说是皇帝的,赵王不敢独占赵女,于是将她好生伺候着,将来生了孩子之后将她送到长安。可是今天等来的是皇帝的不相信和不屑以及难以入耳的辱骂。赵女痛苦的浑身发抖,竟也没有大声抽泣,憋着劲儿擦眼泪,一声声的涕泣弄得小狱卒也内疚起来。 “皇帝生气并无错,你、你非在皇帝身上想法子。俺也犯傻,信了你的话。”小狱卒靠着牢栏坐下来对她说。 “赵王好么?”赵女哭红了眼眶,似乎不太愿意理会狱卒的话,蜷缩在一处低声问赵王的情况。 “不好。”狱卒叹了口气,“那边每天都要对赵相贯高等人上一遍刑,虽是赵王被隔离在另一边,但是每天听贯高他们惨叫,你觉得赵王的心不痛么?”赵女依旧低声哭泣不止,嘴中一直重复一句话,“赵王没有行刺皇帝,他没有要叛乱汉朝廷,孩子的确是皇帝的。” 小狱卒见她如此,起身摇摇头走了。 长信宫。 鲁元公主请求吕后和自己去廷尉府看看赵王,吕后同意了。张廷尉出来接驾,领着吕后和鲁元公主见到了赵王,赵王已是一脸疲惫,一脸沧桑,一脸绝望的坐在一张破席子上蜷缩着双腿,眼神空滞的看着一处,还可以听到隔壁传来刺耳的叫喊声,赵王吓得手足无措,眼眶里直逼焦急心酸的眼泪。公主看到久违的赵王变得如此落魄如此沧桑,顿时心碎,眼泪‘哗――’的一下流下来,奔着赵王跑过去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哭泣不已。赵王一动不动且眼神呆滞而绝望的死盯着一处,像是抽走元神一样呆呆木木,任由公主抱着他摇晃。 “赵王――”吕后看到此景,心里酸楚不已,附手在赵王肩上轻拍了拍,“敖儿,好孩子。” “我知道陛下从来不喜欢我,可我不至于为了这点不喜欢,我就要背叛汉朝廷,背叛父皇且派人去行刺他。”赵王扶开公主起身,给久未见面的吕后先是深深一拱手道,“母后,我从来没想要伤害陛下。” 吕后点点头,附手张敖手腕上轻拍了拍,语气温和的说,“母后知道,敖儿是个好孩子,你父皇现在在气头上,但是贯高的事让他的确很生气,你是被贯高给殃及了。敖儿,你怨恨你父皇么?” 赵王的视线从吕后身上转移了,咬了咬牙关,沉默半晌而不言。 “你恨他是应该的……”吕后看穿了他。 “不,不恨。”赵王语气中带着坚定对吕后说,“陛下有恩于先父,有恩于赵国,敖不敢忘。”吕后稍见微笑,将公主拉在赵王面前。公主红着眼睛拉起赵王的手道,“张嫣和张偃都在母后宫中,赵国其他家眷被押送到长安了,就在女监关着。” 赵王心下一惊,慌张的看着公主,握紧了公主的手,一脸郑重急问,“赵姬呢?” “也在女监。”公主答。 “赵姬是谁?如此水火间隙,是鲁元一直为你忙前忙后,你居然担心赵姬?”吕后有些生气赵王不该心里想着赵姬,现在站在他身边的是公主。张敖有话难说,始终不敢启口说明。公主并不知道当年父亲临幸赵姬一事,赵王也没对她说过,平日里赵姬对公主也是毕恭毕敬,公主也对她没有厌恶之感。自从赵姬来到长安,也没有去过女监看望过她。听出母亲是为自己抱不平,公主赶紧为赵王向吕后说明,“赵姬怀着赵王的孩子,如今即将临盆,所以赵王担心她。” 吕后大致明白了赵王刚才言行,心中略有歉意,再次劝慰赵王,“都会没事的,你且放心。” 此时,有宦官来廷尉府禀报吕后,说是张偃哭闹着找他的母亲。公主与吕后对视一眼,竟也忘记时辰不早了,吕后又说了一番安慰的话便先出去了。赵王单独叫住了公主,往四周谨慎的看了看,在屋内三番踱步,愁得抓耳挠腮,思忖良久才硬着头皮不得不对公主说明,“王后,赵姬腹中子并非我的,而是父皇当年过赵国的时候一夜宠幸了赵姬,赵姬怀着皇帝的孩子,所以这一年来我都是与你在一起的,赵姬不能死,明白了么?你一定……” 公主听到半中便若五雷轰顶麻木的听不进去张敖后边的话,脸色骤然而变大惊不已,不相信的怔在那里半晌,父皇抢了自己丈夫的女人,还把丈夫关在这里,公主此刻无比愤恨皇帝父亲,胸中憋着怨气竟将玉净花明的脸憋得通红而不知该说该骂该哭该恨该如何。赵王见她呆木着,摇摇她的肩唤她,“王后……” 公主一时接受不了事实,连连摇着头不敢相信,面容痛苦的纠结而怨恨着,“我父亲……”公主受不了便一步跑出了廷尉府,任由身后传来赵王‘王后――王后――’的急切呼喊声。 ------------ 第九章 二姬之忧(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16 晚上,刘邦来了长信宫。张嫣正逗着弟弟张偃咯咯笑着玩耍,太子此时也在长信宫中陪着这小姐弟俩玩着,姐姐和母亲连日为赵王的事奔波有些疲乏,太子就替母亲和姐姐负责照看张嫣姐弟俩。吕后累了,便早早的去榻上躺着,虽是躺着,脑子里还是一直想着怎样才能使赵王不受牵连安然归来,决不能被贯高牵连,在榻上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公主心中对张敖说的话上了心,默默的看了看母亲,母亲劳心劳力打理后宫,帮父亲出谋划策解决难事,父亲却处处对其他女子留情而冷落母亲,公主每想到此处便泪流不止,心中为母亲难过。公主擦了眼泪,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给吕后盖上毯子变出外殿和弟弟照看起俩孩子来。 刘邦进来便笑呵呵的来到张嫣张偃姐弟俩面前,撑出手将不足三岁的张偃抱在怀中亲了又亲,一脸美须髯蛰的小张偃从他的胡子里钻出来,哭闹着不跟他,纯粹的一双小眼直寻舅舅刘盈。刘盈重又抱过张偃,哄着他玩,看出父亲的些许尴尬,太子抱着张偃给刘邦打圆场,“张偃年岁较小,尚不认识人,儿子也是和他玩了好久,他才肯跟我的。” 刘邦尴尬的‘呵呵’一笑,抓起几案上的干果扔进嘴巴,笑道,“小孩子就这样,你先抱着吧。” 刘邦自从进殿看见公主瞥了自己一眼之后便没有再看过自己,也没有行过任何礼节,似有些埋怨之样,刘邦知道女儿在怪自己不该将赵王囚禁,也就没和她计较太多,继续吃着又呵呵笑着捏了捏张嫣的脸蛋,亲切道,“阿嫣又长高不少。”张嫣对刘邦陌生的一笑便也钻到刘盈身边。刘邦又是‘呵呵’一笑,在殿里转悠一会儿,看看花挑挑灯芯以解尴尬。此时公主已不再简单的怨恨父亲关押丈夫,还在于父亲当年对赵王的女人做出了不齿之事,公主压抑着心底的愤怒,眼神里的怨愤挂满了眼眶,两只手捏的咯吱作响。 “阿元,和赵王分开吧。”刘邦一手附在公主肩上说。 公主回头,眼神钩子般的瞧着刘邦,恨得牙根痒痒道,“他是我丈夫。父皇,你要叫张嫣张偃成为没有父亲的孩子么?” 刘邦本来就对众人给他的尴尬氛围而恼火,公主将他如此一激便顺势点火似的燃烧起来,暴跳起来,指着公主吹胡子瞪眼就骂,“张敖竖子历来无能,秉性懦弱,极不像其父张耳,如今他又指使贯高行刺朕,事情明了便要夷族,你还要跟他么?” “赵王无能?汉五年秋赵王还在长安时,不是他做你的先锋讨伐反叛的利几么?他除了不得你意之外还有什么值得挑剔的?”公主也站起来和刘邦对峙,弦外有音道,“倒是父皇有些对不住张王,父亲都不反省自身么?你自己已经有了那么多,为什么独独要抢张王的?” “你……”刘邦气的龙目尽裂,举起手便要打下去。公主死扛着对刘邦的不恭,心里却早已落下眼泪,一个是父亲一个是丈夫,公主夹在中间而有话不能说。刘邦见公主柔中带刚而一副坦然之样,举在空中的手终究下不去便不得不憋着气缩回来,指着公主鼻子道,“朕是你父亲,以后说话客气点儿,朕抢张敖什么了?你个不孝子,嫁出去就不知道自己姓刘了?瞧瞧你个泼劲儿,谁家女子似你?”公主泣而不语,太子惧而不言。 父女俩的争吵吓得张嫣姐俩哇哇直哭,公主从弟弟手里抱起较为小的张偃就往后殿走去。刘盈抱起哇哇哭的张嫣,哄着她,“好阿嫣不哭,舅舅在。” 刘盈抱着张嫣看了看刘邦,刘邦一脸黑面,气呼呼的拂袖而立。 “父皇……” “好了!每次来都不让朕开心,朕走。”刘邦怒气冲冲不理睬太子,也不和张嫣说句话就生气的拂袖而去。张嫣啼哭着看看抱着她的舅舅,刘盈故作鬼脸逗她开心,“好阿嫣,外祖父生气了,怎么办?”小张嫣圆溜溜的葡萄似的眼睛里噙着泪水,身子还由于哭泣抽搐着,似懂非懂的看看舅舅,又低下头玩弄着手指头,好像这一切并不和她有关系。刘盈看着她的可爱模样笑了,亲亲她的小脸蛋儿。 翌日,廷尉府女牢里来了一个男子,说是要看望赵国的赵姬。狱卒放进他来,男子急匆匆的找到赵姬所在的牢房,看到赵姬无精打采的蜷缩在墙壁一角,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一处,男子心疼不已。 “姐姐――”男子朝赵姬喊道。 赵姬闻声转身,脸上出现久违的笑意,就像黑暗中见到希望的阳光一样。赵姬身子重,缓慢的扶着墙站起来,过来抓住男子的手,久久的抓着,脸上噙出两行热泪,男子也叹气摇头。 “皇帝不相信我怀着他的孩子,弟弟,我怎么办?”赵女精神绝望的问男子。原来此男子竟是赵姬的胞弟,唤作赵兼。赵兼也一时无甚办法,无奈道,“听说贯相受极了酷刑还是不肯牵连赵王,皇帝没有证据的话就会放了赵王的,姐姐你不必太过担心,孩子眼看就要出生了,姐姐切勿烦忧急躁,免得动了胎气。” 赵女一脸沮丧道,“放了赵王,赵王还能一如从前么?我腹中子是皇帝的,就算没有赵王这件事,我也得说出来。这一年多,赵王从不进我的宫殿,而是将我的宫殿远远隔开派人尽心伺候,因为我们彼此都明白。他说过我生下孩子之后,就把孩子送到长安皇宫,可是皇帝今天如此待我,不信我,辱没我,我生下孩子还有什么意思,我不求更高的富贵荣华,只是他必须要承认孩子是他的就好。” 赵兼为难的挠了挠头。忽然,赵女眼睛放光,一把抓住赵兼的手说,“去找辟阳侯审食其,审食其得幸于皇后吕氏,求他代为转告皇后关于我的事。弟弟,即使散尽家财也要办好这件事,否则姐姐必不肯活的。” 赵兼担忧着吕后为人,对赵女说,“吕皇后平日里就很怨愤那些为皇帝生子的女子,如今姐姐这样做不是让皇后更加怨恨你,不理睬你么?” “你只叫审食其说了我和皇帝的事就好,吕皇后是个聪明人,她知道怎样做。”赵女说。 赵兼答应暂且找审食其试试看。此时,狱卒催促时间有限不能多待,赵兼便拿出赵女合身的几件冬衣给了她,嘱咐她好生照料自己,赵女再次嘱咐赵兼务必找辟阳侯。待赵兼刚走没半个时辰,鲁元公主进来了。赵女见了公主,恭敬的叫了一声‘王后’。 公主立在牢栏旁黑着脸看着赵女,赵女见公主脸色不好,问公主是不是赵王出事了。公主眼神不曾离开过赵女的眼睛,赵女被盯得不自然,也不知该将脸看向哪个角落,左右看看也不敢先开口。 “你为什么背叛赵王?”公主黑着脸,眼神如钩子般盯着赵女问。赵女心中发蒙,一脸疑惑,“什、什么?” “你腹中子是我父亲的,为什么这么做?既然做了,为什么不跟随我父亲回到长安?”公主恼怒怨恨赵女,指责她面对皇帝不够坚定而从了父亲,公主怒吼的声音震得隔壁女牢中的家眷都听见了,皆竖起耳朵听起来。 “王后……我……”赵姬百口莫辩,十分委屈,热泪滚滚。 “你如此不忠于赵王,当初你怎么不选择去死呢?”公主怒吼着质问赵姬,“枉我尽心待你,你对得起赵王么?” 赵女被公主突如其来的质问和埋怨愤恨顶得说不出话来,站在原地默默无言的流着辛酸的眼泪。此刻她真的无助憋闷,当年的苦,别人怎么会知道?自己怎么有力量去反抗皇帝? “你说啊!”公主一步过来抓着牢栏怒吼着质问赵姬,“你叫我如何面对父亲,父亲临幸了我丈夫的女人,如果你是他女儿,你能接受么?” 赵姬擦擦眼泪,镇定了心中的冤屈苦楚,平静道,“王后,事到如今,妾只能对你说声对不起。只是孩子不能死,王后一定要救他。” 公主埋怨而怨恨的看着赵姬,“我接受不了你和我父亲的孩子,你自己去求他吧!”甩下一句话便匆匆的跑出了女牢。赵姬未将口中的难处说出,公主已不在女牢听她说了。赵姬感到前所未有的打击和空虚,以前王后对她那么好,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和她分享,如今这件事使王后恨透了自己,王后认为是自己不忠于赵王,可是她哪里知道就是赵王将自己送给她的父亲的。赵姬知道王后深爱赵王,她不能对王后说出赵王将自己送给皇帝的事情,那样王后会看不起赵王,王后会认为赵王为了巴结迎合岳父把自己的姬妾送给岳父,心中更受打击。 赵姬苦楚、怨恨、无奈、不被人理解,她憋得难受极了,压抑着低声哭泣,肚子竟隐隐作痛起来,赵姬赶紧用手轻轻的抚了抚肚子才有稍许缓和。赵姬抬头看向了高高的窗外,窗外的冰雪融化了么? ------------ 第十章 都很惆怅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17 鲁元公主恼怒父亲不该当年临幸了赵王的姬妾,自己满以为赵姬肚子里的孩子是赵王的,不成想是父亲的。对父亲原本就不算美好的形象此刻更加令公主羞愧难耐,也没有勇气去告诉母亲关于父亲那伟大的杰作。公主没有回到长信宫,而是一路跑到栎阳宫去了,想在那里躲个清静,冷静思考一下。她怨恨赵姬,怨恨父亲,但公主不知道赵姬是被自己的丈夫送给皇帝,取悦岳父的。 暮色降临,吕后听人说公主一早就去了女牢看赵姬,现在已是戌时却还不回来。吕后等的有些着急,吩咐人去找找公主,结果来人说是公主从女牢回来后一路跑着去了栎阳宫,脸色很不好,似有哭泣之样。吕后没有用膳便紧急的去找鲁元。来到太上皇这里,发现女儿还真是在爷爷这里,正陪着爷爷说话陪着爷爷吃饭,丝毫没有感觉到母亲在她身后。 榻上的太上皇僵硬的手指给公主指了指背后的吕后,公主回头起身,一看见母亲亲自来找自己,公主心中便已酸楚一阵,想起父亲所做的事情便更为母亲的遭遇感到伤心难过,憋着酸楚而十分恭敬的给吕后行了个素礼,吕后笑着扶起她,附手公主肩膀拍了拍,便又问候过太上皇的病情,然后就陪女儿到内殿聊话。 “阿元,听说你去看赵姬了。”吕后坐在席子上拉着她的手说。 鲁元有心事的点了点头,将头埋下去不看母亲,害怕一看见母亲慈祥温和的脸颊便会忍不住的哭起来,心里却早已酸楚不已,慢慢俯身倒在母亲的腿上。吕后抚着她的头发,看着宝贝女儿不开心便笑着问她怎么了。 鲁元说,“母后,恨父亲么?” 吕后抚着鲁元头发的手突然停止,稍怔了怔,自忖皇帝将女儿的丈夫囚禁了,女儿这是在发牢骚。但是看到女儿眼神中出现的埋怨之样和怨愤,吕后又纠结起来,心疼的抚了抚鲁元美丽而略显忧伤疲惫的面庞,笑了一下说道,“阿元怎么了?母后知道你是为赵王不平,但是你没有资格恨你父亲,母后……不能恨。” 究竟鲁元还是不理解母亲的这句‘不能恨’,也许时下的确不能恨他,一切还需要皇帝,一切还需要他的龙威震慑,大汉国不能没有皇帝刘邦,而她的丈夫就是皇帝。她此刻真的不能恨,也没有时间准许她去恨,唯有将这些经历过的统统埋葬心底,让飞雪将它暂时冰封。 鲁元直起身子不解的看了看母亲,吕后弯出个笑脸给她,拍拍她的手说,“阿元,敖儿不会有事的,陛下、太子、敖儿和你我都是一家,只能相互爱不能生恨。” 鲁元看着母亲此刻还是维护着父亲,想一想父亲对赵姬做的事,对赵王做的事,对母亲长久以来的冷淡,鲁元终是抑制不住泪水,刹那间便早已挂满了眼眶,拉紧了母亲的手问,“父皇做错了事,母后会原谅他么?即使宠幸再多的人,您会原谅么?” 吕后微怔半晌,久久的看着女儿红红的眼睛,才淡漠而又毫不在意的吐出两个字,“原谅。”吕后说的那么干脆那么简练那么不屑,鲁元当然不会明白母亲,吕后的面容不怒而自威,遇到一切都会记在心底,好的不好的都会装进心底冰封,这些东西会慢慢的发酵,最终形成强有力的爆发力,到时没有人能够阻挡这股力量,爆发形成的威力足以震慑一切,足以让吕后感到吐气和快悦。但是表面上的母仪天下之样不可毁掉,其实吕后早已内心波涛滚滚,自从项羽营中回归长安时就已经波涛滚滚,像是煮沸的水流盖着盖子,所以看似平静容忍,而内里却是早已沸腾,就差一个人将盖子揭开而溢出滚烫的热水。 鲁元重新躺倒在母亲的腿上,明月般的眸子里怨恨终是少了一些,静静地躺着,静静地想着。 “阿嫣和阿偃在等你回去吃饭呢,走吧。”吕后附手在鲁元的胳膊上轻问。 鲁元‘嗯’了一声起来了。吕后和鲁元重新吩咐了栎阳宫的宫人们好生照料太上皇,又嘱咐了太上皇几句便带着鲁元回去了。 鱼藻宫。 戚夫人和如意一声不吭的陪着刘邦吃饭,吃到一半,只闻‘啪――’的一声,刘邦黑着脸将筷子重重的拍在案子上,瞬间就把戚夫人和如意都吓了一跳。戚夫人赶紧放下碗筷起身坐到刘邦身侧,附手刘邦肩上问他是否还在为赵王的事烦忧。如意则是摆起了严肃的小脸蛋儿,嘟着嘴眼睛斜瞥着刘邦,生气道,“父皇不好,怎么这几日你老不开心?老是叫母亲哄着你……”不等如意说完,戚夫人阴云着脸朝他挥挥手,“去去去,吃罢回去,话可真多。”如意往嘴里塞满饭菜便朝戚夫人含糊不清道,“回就回嘛,你道我愿意在这儿嘞?”话罢,如意又往嘴里塞了些东西便起身回自己的寝室,戚夫人叫荆倾和珍儿陪着如意玩耍。 刘邦一声不吭的的坐在席子上黑着脸,此时哪里顾得上如意耍小性子,起身批了件风袍,唉声叹气的走到一个魑耳鼎前两手背后,凝目而视宝鼎半晌,脸上极其不悦。戚夫人起身走过刘邦身前附手在他的肩上轻拍了拍,“臣妾为陛下跳翘袖折腰舞吧。” 刘邦沉默良久才带着叹气声点点头。虽是戚夫人不折不扣的美姬,虽是隽永悠长的旋律,虽是或明或暗的烛火,虽是衣袂飘飘的绝世舞姿,此时的刘邦心思并不在戚夫人身上,看着戚夫人玉净花明的莲萼之容,赏着她灵秀的舞姿,如雪月流光的裙摆,瀑布三千丈的青丝,刘邦眼前模糊着陷入了悠远的沉思当中。 刘邦回想着当年…… 楚汉战争过后,也是汉朝刚刚初建之时,原赵王张耳和其子张敖进宫见皇帝,皇帝赏赐了他们许多东西,因为皇帝一向喜欢张耳为人,那个时候便没有太多注意到他的儿子张敖,而是把全部视线聚集在张耳一身,和张耳巡视上郡北地郡,二人称兄道弟好不快活。待刘邦平叛了燕王臧荼之后,有人禀奏颖川侯利几作乱,当时张耳引荐儿子张敖给皇帝,希望儿子一显身手为皇帝建功,刘邦当时很高兴的接受,还兄弟义气似的拍了拍张敖的肩膀,准许他做自己的先锋开路颍川。没多少工夫,利几的叛乱就被迅速的镇压下去,先锋张敖出了不少力,回来后得到皇帝的重赏,刘邦还将鲁元公主嫁给了张敖,张敖意气风发,一时间成为皇帝的快婿,张敖跟着父亲张耳回到赵国封地之后,随着父亲张耳的去世,张敖也就很少来长安见皇帝了,刘邦终究是对张敖了解的不够多。汉七年、汉八年两次过赵国,刘邦对赵王言语粗暴,毫不尊重赵王为人,口中骂着难听之语,甚是叫赵王宾客们很不快意皇帝的为人作风,且不说他是张王的翁主,他更是万民敬仰的皇帝,如此辱骂封国之主,很不像皇帝的做派,惹得张王众多宾客对皇帝义愤填膺,其中贯高赵午等人最甚,对皇帝也很冷淡,若不是那个时候皇帝觉得贯高赵午等人年岁大,且又是张耳旧臣,刘邦不会轻易的放过贯高等人对自己的冷淡无礼。刘邦庆幸自己第二次过赵国的时候没有留宿于柏人县,否则如今什么情况便不堪设想。 刘邦无心赏舞,看着看着便长叹一声,其实细细想来自己也有错,但是再怎么错,小婿也不该叛乱行刺翁主,这是刘邦最不想看到的。刘邦纠结的抓着自己一侧已经斑白的头发,咬着牙根儿惆怅的摇了摇头。戚夫人早已料到皇帝心不在焉了便停下舞步来到皇帝跟前儿,附手在刘邦的肩上轻拍了拍。看着皇帝这几个月来连续处理了好多重要的事情,略有心力交瘁,戚夫人心里很是心疼此时的皇帝,他年纪大了,已近花甲之年,国内一切百废待兴中,国外南强北劲。现在又遇上女婿当年派人行刺自己一事,皇帝心中是苦恼的,他不愿意这样,但是事实是残酷的,所以他纠结所以他苦恼。奈何,这些却是当皇帝必然会遇到的,也必然要承受的,大权在握,必然付出代价。有些时候亲情已成陌路,当初自己爬着尸骨踩上高峰,往下看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脚下万骨枯,原来这些枯骨才是他必须敬仰的感激的人。也许从高峰往下看的景色是美丽的,但是高处不胜寒,会有寒意从崖底袭上来,也许会有落崖惊风的美,更多的却是冷意与孤独,因为崖顶只有他一个人。 “也许……赵王是无辜的。”戚夫人挽着刘邦的胳膊,盯着刘邦的表情试探着为赵王说情。刘邦回头冷眼看她,戚夫人害怕他的眼神,便忙撇开他的胳膊赶紧低头去认错,“妾说错了。”戚夫人美丽的脸庞上划过一丝淡淡的快意,这来不及让人捕捉的微妙表情很快就被刘邦打破了,“不早了,扶朕歇息。”戚夫人脸庞早已恢复了原时,搀起刘邦到内殿歇息。 ------------ 第十一章 贵人出手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18 赵王和贯高等人已经被关了八九天,除了张廷尉时时来前殿禀报关于审理赵王等人情况之外,其余人等皆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这日,建成候吕释之和辟阳侯审食其从长信宫禀报了一些事情出来,然后两人低头耳语了一番便各自回府了。审食其屁股没坐热,府中一个仆人来报说是外面有个叫赵兼的人求见。审食其手指在额前画着圈儿思忖自己并不认识此人,从未听说过此人,便吩咐仆人将这个唤作赵兼的人给打发走。仆人领了命便‘哒哒哒’跑出去回禀,没多久仆人又回来禀报说那名唤赵兼的人今日非得见侯爷,不然停于府邸前儿不走。审食其搅了搅舌根,思忖一番倒要瞧瞧这个赵兼乃是何人,便挥手吩咐仆人让他进来。俄顷,门外视线中出现一个中年男子,头顶绾着简单的发髻,髻而无冠,一张干净清秀的脸庞略带愁容,一身朴素的灰白色汉袍。审食基坐于席子上眯细着眼睛,思忖着这便是那个赵兼了,便仔细的上下打量着他,赵兼手里捧着一个木质鎏金的华丽盒子往他这边走来。 赵兼刚到中庭便停住不前,将盒子放于地上,对着审食其拜而稽首。审食其惊而疑惑的忙从席子上站起,疾步赵兼身边扶起他,“先生不可对某行此大礼,不知先生来某府邸究竟何事?”审食其开门见山而问,他也一贯是这样的开门见山。 赵兼将盒子夹在咯吱窝,继续拱手道,“冒昧打扰侯爷是小民无礼,只是小民确有要事非侯爷不能相帮。” 审食其听得糊涂起来,眼睛眯细着再一瞧眼前此人,遂而将他请到案子边,叫人搬来一张软绵的席子给赵兼,赵兼本来是来求审食其的,审食其这样礼待自己,更让赵兼觉得惭愧而为难,于是推托不敢受坐,还是原地站着。审食其拧不过他,只好顺其心让他站着,审食其恭敬的坐于榻上问他究竟何事需见自己。 赵兼为难的耷拉着头,脸上堆满了为难之容,转了转眼珠子又为难的抓起后脑勺,腹内筹划半晌便硬着头皮将姐姐和皇帝当年之间的事原原本本告诉给审食其,且称说姐姐现在怀着皇帝的孩子就关在廷尉府的女牢中。 审食其听得此消息当即惊得从席子上跳起来,将信将疑的看着赵兼半晌,一步走到他面前谨慎而郑重的急问,“你说关在女牢中那个怀孕的女子是赵姬,她腹中子是皇帝的?” 赵兼坚定的点点头。审食其如大石击头微怔良久,大张着嘴巴于原地方围踱来踱去,半晌有余便面露沉容严肃道,“我知道你此来之意了,你要我救你姐姐?” 赵兼默认,打开手里的盒子给审食其看,顿时觉得珠宝耀眼,赵兼略带乞求之语道,“侯爷,姐姐说了即使散尽家财也要让孩子活着,因为他是皇帝的小孩。姐姐早先拜托一个狱卒将自己的事说给皇帝听,哪知皇帝怒于赵王便没有静心思考当年赵国之事,且说姐姐不如倚市门之类。赵王之事一日不明,姐姐便一日不安,念贯相国始终不承认赵王指使行刺之事,只怕会惹得皇帝一时大怒而下族诛令,如此一来龙嗣也无生还之望。姐姐与我都无此能力挽狂澜,唯有侯爷夐明之人必能劝说皇后以解皇帝一时之糊涂,救下姐姐及其腹中子,若是成功,侯爷恩深似海恩无底,我姐弟俩人定不负侯爷鸿恩。” 审食其看着盒子里的财宝的确让他心动,看着眼花,眼浮笑意的凑近看了看,心下又当即闪念此事严重,关联皇帝皇后,且又一女子为皇帝生小孩,此事传到皇后耳中必然大怒。审食其退而为难,捋了捋下巴间的一搓儿小胡子沉思半晌,最终还是开门见山回道,“此事有些复杂,某有心而力不足,让赵先生失望了。” 赵兼脸布慌张,急切的一步走进审食其,一手拉着他的手相求,“侯爷得幸于皇后娘娘,侯爷的众多宾客很少不是因为侯爷与皇后的这种关系才跟随您的,如今某也算是慕名而来,侯爷对此事是不为也而非不能也,侯爷不肯帮助慕名而来的宾客,以后如何留住宾客尽心效力于您呢?”接着又道,“皇帝此时大怒不理会姐姐,若日后皇帝静心思忖当年之事便会追悔不及,而此时姐姐或已于赵王之事而被连累致死,腹中子也遭横难。侯爷如何不为皇后绸缪呢?帝嗣多一个不是坏事,姐姐就是进宫也不会受宠,且就是留下姐姐腹中子,他也不会对太子位构成威胁,何不让皇后娘娘为皇帝陛下做一个日后不会悔之莫及的决定呢?如此,皇帝日后兴许会感激皇后娘娘,而侯爷您也有功于皇后娘娘,如此多人受到好处,愿侯爷图之。” 审食其欲要开口,又被赵兼先一步堵回去,继续道,“若是侯爷帮助我们成功了,珠宝尽有之。只希望侯爷可以请求皇后娘娘出面帮其保住性命和孩子。” 审食其仿佛有些动容却也有些担忧,皱眉道,“皇后为人历来不喜欢皇帝宠幸太多的姬妾,如今赵姬怀着的是皇帝的孩子,竟然瞒着皇后这么久,你说皇后娘娘会帮助赵姬么?不过多一人之怒罢了,皇帝且不顾自己的孩子,皇后娘娘更无心无力去帮忙,帝嗣多一个不是坏事却也好不到哪里。” 赵兼急的一把将手里的珠宝塞给审食其,握着他的手道,“日后,皇帝是更加感激皇后还是冷落皇后,此事必能见分晓。侯爷定有法子让皇后出面,孩子是皇帝的,纵使娘娘她恨别的女子,可她也不敢做出让皇帝将来憎恨她的事吧,一切尽在侯爷掌握中,赵兼恳求侯爷帮助姐姐逃离苦海,赵兼代姐姐跪谢侯爷。”话音刚落,便‘噗通’一声毫不犹豫的跪在审食其跟前儿。 审食其忙将手中赵兼塞过来的珠宝盒子放在旁边的几案上,略有些慌神儿,俯身将赵兼扶起来,叹了口气,拍了拍赵兼的右肩,道,“先生不若逼某乎?我且试试看,成与否是某不能控制的,若不成功,赵先生……”审食其眼睛瞥了瞥几案上的珠宝盒子。 赵兼看审食其在乎珠宝的样子,心里知道事情成功一半,立刻陪出笑意说,“珠宝还是侯爷的,赵某不会要回的。侯爷出马,事情定会成功的,赵某再次谢过侯爷。”说着又要下跪,审食其的扶起快要下跪的赵兼。事情也算谈拢下来,二人心里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或者某种承诺,都眼浮笑意的对视了彼此一眼,各自笑了。 赵兼不久便告辞了审食其,说是还要去拉拢一些关系,帮助姐姐出苦海。审食其坚决同意他的做法,也就没有多留他。赵兼走后,审食其捧起珠宝盒子看了看里面的珠宝,一对和田小玉蟾,一窜玛瑙珠子,各种扇贝和白玉珩,还有一些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审食其喜由心生,春风拂面的得意笑了,亲自捧着珠宝盒子眼含笑意的往内屋走去。拿人东西与人消灾。审食其还真是个守信的人,吃了午饭,在内屋歇息了一个时辰之后,审食其自咐自己与张廷尉私下的关系还算不错,便亲自去了廷尉府找张廷尉。此时,张廷尉正在审理孟舒,听得皇后身边的宠臣来了,赶忙出来迎接。审食其被张廷尉请到了廷尉正堂,派人上了点心上了茶水。审食其环视一周狱中,空气不流通使他打了个喷嚏便立即开门见山,“张廷尉,最近赵王和赵相如何了?” 张廷尉说,“其实并不想一味的对他们用刑,可是皇帝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他们有没有实话,我们也是无奈。唉!贯相是个让张某倾佩的人,贯相已经承认了一切都是自己和赵午等人做的,和赵王并无关联,贯相身上已无一处可以用刑的地方,看来赵王真的没有要叛乱要行刺皇帝的意思,我只是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不相信赵王。” 审食其笑了笑,感慨的说,“谨慎审理吧,皇上别不过来心里的气,有人告发赵王当年的事,不论谁是皇帝,我想他都要彻查的,赵王叛乱行刺的事在皇帝心里已经先入为主,其余意见即使有道理他也未必听得进去的,张王可是皇帝的女婿,女婿派人行刺他,皇上能不发怒能不谨慎处理么?” 张廷尉同意的点点头。 审食其漫不经心的问道,“听说女牢有个叫赵姬的女子怀孕了,是赵王的姬妾?” “嗯,我看她就快要分娩了。”张廷尉才转过脑筋来问,“侯爷问她作甚?” 审食其摇摇头,笑说,“好生照顾她,若是她日后出去的话,你将来也会更加的腾达。” 张廷尉听得糊涂,既然审食其这么说,张廷尉只当是听从上级命令一样遵从点头。 ------------ 第十二章 贯高之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19 几日飘渺的飞雪将真个长安城凝固了。廷尉府一隅角落的暗房里日日起着鞭笞之声,日日叫喊着残酷冤屈之声。赵相贯高的事已经大约半月,廷尉并未从贯相口中得出任何关于赵王张敖参与行刺皇帝的证据来,狱长日日夜夜对其上刑,贯相始终三缄其口。廷尉府中审问不到任何皇帝想要的结果,狱卒们便慢慢也觉得贯高等人确实冤枉,狱长又把今日审讯贯高等人的刑历上呈张廷尉,张廷尉看后叹着气摇摇头,心底着实十分佩服贯高的为人,自己也早就听说赵国的贯相是个仁爽狭义的人物。张廷尉二话不说便来到狱中,看着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的贯相,张廷尉吩咐人端来热水,吩咐狱长将其身上的铁链卸掉。张廷尉亲自扶起刑架上的贯高,狱长趁着热水拧了拧水里的布巾递给张廷尉,张廷尉接过巾布,一脸怜惜哀婉的看着贯高,一手拿着巾布给贯高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脸上的血迹已经干透,一些裂痕已经结疤,一些新的裂痕正涌血不断。贯高的衣服完全被打烂,褴褛之中已是血肉模糊。贯高神情涣散,目光呆滞的无力的斜睨着张廷尉,似乎若不是张廷尉在身边相扶,他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在张廷尉看来,贯相也只是仅剩一口气而已,贯高的眼睛无力的的睁着,口角由于长时间不喝水不进食而变得干裂了,张廷尉立刻吩咐狱长端来饭菜,端来茶水。 贯高一看到茶水,眼睛立马有了神采,欲起身却不料身子空虚的一下瘫倒在廷尉身上,一手无力的指着茶水。张廷尉扶好贯高便亲自侍奉贯高喝茶,喝了接连数十杯,贯高如久在沙漠行走一样,碰到水便用尽气力狂猛的喝起来。张廷尉抚其背叫他慢点喝。 “贯相,张某最后问你,赵王的事……”张廷尉趁势便问一句。 “啪――”的一声,贯高瞬间黑了脸,将口中未喝完的茶水连同茶壶怒冲冲的摔在地上,身旁的张廷尉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从贯高身边站起来,不解的看着贯高。 “滚!”贯高低头,闷闷的咬牙切齿的挤出一个字。 张廷尉不解的和身边的狱长对视一眼,狱长立刻就对贯高发飙,指着贯高骂道,“你个贯老头,张廷尉敬你,不料你如此不识抬举……” 张廷尉拦下了狱长,示意他不要多说,又蹲下来看着贯高疲惫而血迹斑斑的面庞,心平气和的对贯高道,“贯相,你可知道皇帝已经把你和赵王的家眷全部逮送长安,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女牢中,如若您还不肯说实话,张某怕皇帝即将下令处死不相关的家眷,您还有妻子儿女,怎么不想想他们呢?” 贯高此时内心动容,手指往紧捏了捏,眼眶微红却并未有泪,低头默然良久。 张廷尉又坐在贯高身边,继续说道,“张某一向敬重您的为人,并不想弄到今天如此田地,如此残酷之刑非张某之心,实乃不敢违背皇帝之意。若不是当年赵王下令,你们怎敢行刺皇帝陛下?如今贯相一味的保全赵王,可知您为了赵王而赔上了整个家族的性命。”张廷尉说着便为贯高而长叹了一口气,对贯高保全赵王而赔上家族性命感到不值,又说,“贯相如果这次还是不肯说实话,皇上他可真就要下达死令了,日前皇上对您的事龙颜大怒的要斩杀您的儿子女儿,若不是张某几经周折的拦下,怕是您的家眷此时已不在人世间了。” 贯高此时却利索的抬起头,眼神呆滞的看着张廷尉的脸,良久才道,“既然先生敬重贯某为人,如若贯某供出赵王,先生岂不是轻看贯某了?为何忠臣之心难于处世?”转移视线到暗房一角的小窗户,看着飞扬的飘雪继续说道,“如今我已没有什么留恋,只为脱离世间。人生处于世间乃以信与义而立,纵使贯某家族之人皆无活口,亦不能背信弃义,贯某不会乱咬赵王,自古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贯某食的是赵王之粟,定当忠于赵王。先生乃皇帝之臣,你我皆为人臣又各为其主,但是贯某始终不改口,先生若是生气,贯某可以承受酷刑,来吧。”贯高便闭起眼睛张开臂膀准备受刑。 张廷尉却又是叹着气,起身退后两步对着贯高深深一拱手,“张某倾佩贯相。”话罢便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停住了,回头吩咐狱长不得再私自动用酷刑。 贯高朝张廷尉喊了一句,“赵王是冤枉的,先生若是骨子里狭义,请仗义执言于皇帝,一切都是贯某做的。”张廷尉深沉的对贯高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张廷尉将贯高等人这几日的审理情况呈给皇帝刘邦。刘邦接到这样的呈报奏疏不知多少次,从没有今日如此动容,听着张廷尉讲解着贯高的种种令人倾佩的行为,就算身子被鞭笞烂掉,即使身子已无可以锥刺之地,他也不改当初之口,绝对的和赵王撇开当年之事的关系。 “……贯高除了一口气尚在之外,已无其他。”张廷尉拱手对皇帝说,“贯相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食的赵王之粟当忠于赵王此人。贯高始终不肯供出赵王,说赵王确是无辜的,赵王确是不知情当年之事,一切都是自己和赵午等人所为……”张廷尉停住话茬,谨慎小心的一瞥皇帝。刘邦刚好迎上张廷尉探寻谨慎的眼睛,眼睛眯细着却能闪出阵阵威严,张廷尉稍稍一瞥皇帝便将腰子弯的更低,接着道,“他们认为皇上傲慢无礼于赵王,实非长者也,他们才对皇上行刺的,赵王果真不知情。”张廷尉一边谨慎的说着一边上瞥一眼皇帝的表情。 刘邦表情若恍然大悟一般,由衷地说出一句,“古今壮士有几人?贯高真乃壮士也。” 张廷尉却是不相信的大张着嘴巴,皇帝居然不生气贯高的说法和行为,令张廷尉愣在原地好久,“皇上的意思……” “朕承认他是真壮士,并不代表赵王真的无罪,贯高有着很强的原则和忠君观念,赵王极有可能被贯高的这种思想给保全,他知道贯高必不会出卖他。”刘邦在殿内双手背后悠哉踱着步,“长安官员中谁最和贯高的关系好,以私情打探贯高口风,也许能问出什么情况。” 张廷尉不免有些失望,原来皇帝还是不依不饶的要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出了殿,张廷尉仰天长叹,青天白雪。皇帝决不允许诸侯王有任何异动,一经发现则是地动山摇般的处理,贯高赵王之事就是最好的验证。 ------------ 第十三章 反遭驳斥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20 自从审食其被赵姬胞弟赵兼拜托求吕后出面帮助其姊脱离女牢之后,审食其倒也真正的琢磨起此事了。这两日几乎天天有去长信宫以被召之名见吕后,吕后倒也是为了赵王之事常常和审食其以及哥哥建成候私下商量解救赵王。鲁元公主连日来为赵王的事和父亲与赵姬之间的事伤神的病倒了,头烫如火,吕后吩咐戴青照看鲁元。太子日日都来看望母后和阿姐,在这里听听母亲和其他人对赵王的解救之法,大家终于还是没有很好的方案,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这次审食其去长信宫之前又去了一趟廷尉府看望了赵王和贯高,贯相孟舒等人皆剩一口气而已。审食其刚到长信宫,建成候随后也来了,他们还是如往常一样落座于长信宫内殿。门扉开着,长安的大雪似乎下起来没有停过,殿外已是积了厚厚的雪,还是有很多的宦官和宫女们在外除雪,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吕后似有所感的说,“又下雪了,今年长安的雪似乎特别多。” 建成候剥着几案上的桔子来吃,闲散的说笑,“妹妹也多情起来,长安哪年不是下这么大这么多的雪?” 吕后看了看哥哥,他历来不是心细之人,自不懂自己何意,也就不和哥哥接话,转眼于审食其,却见他心不在焉的沉着脸思索什么。今儿个自审食其进殿,吕后就看见他似有心事,说什么他也不太上心,常常心不在焉的想其他事情似的,锁着眉心眯细着眼睛看着一处,至于吕后和建成候说的话,审食其是真没上心。尽管手中的茶水已凉,审食其还是不知所谓的喝着想着心事。 吕后侧头仔细瞧着审食其的一举一动,剥着吃东西的建成候漫不经心的瞧见皇后盯着审食其,便也顺着吕后的眼神往审食其身上一瞧,他蹙眉正专心想事情。建成候右手‘咚咚咚’的敲了敲审食其的几案,审食其这才回过神儿来,将手中的茶水往嘴边送,刚喝一口却觉得十分冰冷,又放在几案上。 建成候又将桔子塞进嘴里,笑问,“侯爷何事如此出神?” 审食其面容僵硬为难的朝其一笑却未开口答话,转而又默默不语的专心起来。建成候回头朝着一个宫人打了个手势叫她给审食其填满新茶水。 审食其有心事的表情瞒不过吕后的眼睛,吕后平时也非常信任审食其,这种信任来源于一起在项羽营中做人质时,是审食其照顾自己和太上皇,两年零四个月的照顾也让他们彼此心生微妙的信赖之外的情愫。二人心中自是明白得很。 “君侯有事就说吧。”吕后手捧玉杯喝茶。 审食其嘴角动了动,眼睛上瞥一眼吕后,吕后的面容今日平静偏于温和。 “呃……”审食其终究开不了口便为难的搓了搓鼻子,腹内筹划半晌,还是拿不定主意,又稍稍瞥了瞥吕后,面容囧在一起,弦外之音对于吕后道,“若是皇上早年背着您于贫瘠之地播了种,于今已有成效,您会怎样处理那个贫瘠之地和即将结成的果实?” 建成候一听审食其的这套‘播种论’,‘噗嗤——’一声将口中的桔子喷出来,指着审食其笑道,“没、没发现侯爷如此定论皇上对后嗣的繁衍乃是播种,而且还是贫瘠之地……”笑不成句,前仰后合起来。 吕后和审食其却是各自严肃着面庞。审食其谨慎的看着吕后等她的回答。吕后则是放眼殿外细细咀嚼着审食其的话中话,不经意的捋了捋额前的发丝。稍停片刻便闻吕后轻蔑之中带着决绝说道,“土地非错,错在播种之人不该不选择沃土而胡乱下种。说!那个女子是谁?”吕后凌厉之中便早已唤作钩子眼神紧逼下座的审食其。 建成候听出其中暗道,顿时面容紧绷,瞪圆了眼睛细细听妹妹和审食其的对话,口中的咀嚼逐渐停止下来。 审食其眼皮乱眨,咽了咽口水,小心的探问吕后,“娘娘意思……是不处置她?” “她是谁?”吕后严声而问,不理会他的话。 “赵、赵姬。”审食其小声吞吐出来,终究还是害怕吕后的威严。 吕后听得耳熟,稍稍思忖片刻便恍然大悟的惊张嘴巴,大瞪着清澈的双眸,好看的眸子里立刻惊诧和打击,怔于原席半晌而说不出一句话。 审食其只得继续往下说清楚,“就是赵王的家眷,此刻被囚禁在廷尉府女牢。她怀孕了,是皇上的孩子。” “啥啥啥?皇、皇、皇……他啥时候去赵国睡了赵姬嘞?荒唐嘞。”建成候大声嚷着,十分吃惊的站起来,看看吕后又看看审食其,不敢相信的直咽口水,眼睛由于惊诧而不断眨巴着,急问审食其而结巴道,“你你你,侯,侯爷,所说无假?” 吕后同样吃惊的看着审食其,再次严肃而问,“赵姬肚子里怀着的孩子是皇帝的?” 审食其点点头,便将赵兼和自己说的当年皇帝过赵国的时候临幸赵姬的事细细的讲给吕后听,吕后听罢久久怔着,吃惊之外便立刻又一股火气直冲脑门儿,不敢想此事的真实性便惊得浑身打个冷颤,思忖皇帝的风流习惯便也猜到此事如实了,顿时火气全都憋在一张脸上,脸憋得通红却也终究没有发火。吕后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的丈夫才是罪魁祸首,欺瞒了自己,霸占了女婿的姬妾,如今还要下狠手找证据处死女婿赵王。 审食其看吕后对此事如此上心,又看她憋着火气难受的样子,审食其摸不清状况也不敢轻易的叫吕后帮助赵姬,只是观察着吕后的面部表情来揣测她此时的内心。 “你的弦外之音究竟何意?”吕后凌厉的眼神逼着审食其,钩子一般的眼神让审食其顿时觉得自己犯了个错误,吕后不可能帮助赵姬,反而将吕后惹怒了。审食其看这情况再也不好说什么,低头咬着牙关不敢言语。 “说!”吕后发怒着责斥审食其。 审食其浑身一哆嗦便将自己的想法和赵兼的想法混在一块儿全都倒出来,“毕竟是皇上的子嗣,娘娘……不可当做不知道,免得将来皇上怨恨。已有狱卒前去禀报赵姬的事给皇上听,皇上此时龙颜大怒听不进去任何事,错把赵姬当做是想要胡乱攀关系的贱妇,任其自生自灭,若是皇上回过神来一想当年之事而赵姬和孩子不在了,皇上会悔恨责怪自己,倒不如娘娘做个人情解救赵姬,如此皇帝也会感激您。” 吕后‘呵呵’两声冷笑,斜睨着审食其黑着脸道,“拿了赵姬多少钱?” 审食其一愣,心下大恐,眼睛躲闪着吕后而不敢言语。建成候被他们俩的话搞糊涂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摸了摸自个儿的脑袋,继续看着他俩对话。 吕后轻‘哼’一声,起身走到殿门前看着飞雪说,“赵姬和赵王之事绑在一起,如何去救?岂不是更加惹恼皇上下达处死令么?”停顿了一下回头对审食其又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不懂么?非王室之田者,成苗虽立,帝不认肯亦不可归宗。如今他自己都不承认赵姬腹中子乃是他的子嗣,你又那么心急做什么?” 审食其本来就是心惊胆颤的说出那些话,吕后责备一番后边更是不敢再次提及。没有得到吕后任何要帮助赵姬的承诺,审食其也失望的退出宫回府。审食其走后,建成候焦急忙慌的问吕后如何处理此事,吕后不理哥哥,知道他不是可共计之人,找借口打发他回去了。 吕后却更加的烦恼起来,审食其的话其实不无道理的,只是吕后一时咽不下这口气,主观上是非常不想帮助赵姬的。一声叹息声又在冷清的长信宫幽深的宫殿里响起。 有宫人来报说是鲁元公主醒了,吕后便暂放此事去内殿看鲁元了。 ------------ 第十四章 赵姬之死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22 这几日,赵兼几乎一直盯着辟阳侯府,就是不见审食其进出,急坏了赵兼,上门前去询问审食其是否在府邸,仆人说辟阳侯这几日被皇帝叫去北地郡察看民情,查看冬日北地郡的百姓是否衣暖食足。赵兼竟当作是真的,于是有些心凉而略有半点失望的走了。仆人待赵兼走后,却回来禀报内屋中的审食其说是已经将赵兼打发走了。审食其并未感到轻松,知道赵兼这几日还会来的,大冬天的,皇帝哪有召自己去北地郡?吕后又对赵姬之事极其反感而不愿相帮,审食其愁得背着手蹙着眉在府里踱来踱去,长吁短叹的后悔着当初不应该看在珠宝的份儿上答应解救赵姬,如今事不成功却要怎么回复别人。 这日,雪停了。审食其披好风袍想再去给赵姬说一说情,请皇后出面救出赵姬。等去了长信宫,吕后正为了一点小事雷霆大怒的要责罚一个小宫女,审食其见她心情不好,亦不敢再次说出解救赵姬的事,于是灰溜溜的又回到府邸,刚要进府,身后一个人紧紧揪住审食其的风袍。审食其忙扭头一看正是赵兼,微愣了愣,心知躲不开他了,便叫赵兼跟着自己进来了。立于中庭,审食其便又开门见山的向赵兼说明了自己的竭尽全力,但是吕后不肯买帐是最没有办法的,且说要叫妒性很大的女子去救丈夫曾经临幸过的另一个女子是不可能的。赵兼听了审食其的话后便觉当头一棒,心想姐姐的事果真无法挽回了么?审食其心里有愧,最后还是拿出了赵兼给自己的珠宝盒还给他,赵兼‘唉――’的一声无奈而心寒的摇摇头,心思丝毫不在珠宝之上,未收下珠宝便起身直直呆呆的往府门外失魂落魄而去,什么话也没说,如抽丝剥茧一样没了精气神。 审食其手里捧着珠宝盒目送着脊背佝偻神情沮丧的赵兼而去,感觉自己心中确也对不住赵兼,白白拿人家的珠宝,虽是玩笑成与不成珠宝都归自己,但是赵兼对姐姐的情谊着实让审食其有些动容。赵兼最后的希望没有了,如同天塌地陷一般,连日来不敢去女牢探望姐姐,不知姐姐问起,自己该如何向她说,且赵王的事到现在还没个结论,暗房里只听见别人的哀喊声和鞭笞声。赵兼愁得不知所措,到街边的酒肆里胡乱的喝了一些酒以给自己增一增勇气和傻气,以最朦胧的自己去见姐姐。 下午,赵兼又走近廷尉府的女牢中,狱卒们都见惯了他,开他玩笑说‘又来看姐姐了,真是好弟弟’,赵兼苦笑回之,寻了姐姐的牢房而去。却说赵姬日渐消瘦起来,弟弟在外忙活,自己在内担忧,吃不下东西,入夜无寐,常在破烂的席子上躺着,冻得有些哆嗦。赵兼见姐姐躺在冰冷的席子上便心里酸楚起来,又愁自己不知如何对姐姐交代便不敢叫醒姐姐,只在牢栏外愁容满面的看着姐姐。倒是似睡非睡的赵姬朦胧的瞧见了他,赵姬从弟弟脸上看出了事情的不成功,多少有些小小的波澜,皇后是她最后一个可以求救的人,但是最后的这个希望已经破灭了。赵姬拖着笨重的身子缓慢的站起来,强撑笑脸唤了一声,“弟弟来了。”赵兼低低的应一声‘嗯’。 赵姬从弟弟语气上更加肯定没有希望,不想让弟弟心里有愧,赵姬便故作轻松的安慰赵兼,“弟弟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其他的事情无所谓,弟弟不要内疚。” 赵兼听了此话却是眼眶红着更加内疚起来,依然不敢看姐姐那纯洁通透的眸子,害怕一看见,自己的眼泪会瓦解姐姐最后坚强的心智,赵兼低头氤氲着脸上的笑容,抓了抓后脑勺。 赵姬隔着牢栏附手弟弟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安慰道,“姐姐不怪你,好好活着。” 赵兼又是沉闷闷的‘嗯’了一声便无再多言语,害怕多说便要流下眼泪,赵姬看见弟弟这个女子样却笑了,伴着轻微的泪点笑着说,“大丈夫哭什么?” 赵兼紧咬嘴唇不答话,倒是能听见小声的抽泣声,看着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就来气,赵兼对姐姐撒气责怨道,“当初姐姐为什么不打掉这个孩子,如今成为累赘。” 赵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静道,“如今说什么已是枉然。”看着弟弟的眼睛问,“最近去看过赵王么?他怎样了?” 赵真说,“不好。” 赵姬‘哦――’的点点头便再无多言,姐弟二人好久都不再开口道语,皆是各自承受着沉默着。赵姬抚摸着隆起的肚子,更是平添几处伤感,眼泪默默的流下,并未出声。姐弟二人哭了一会儿,狱卒便叫赵兼赶紧走,狱长要来巡查。于是姐弟不得不做出急促的道别,临走赵姬几番安慰赵兼勿要为自己之事觉得内疚,且要好好活着,自己也会好好的出去的。赵兼心里苦涩的强撑出一个笑脸对姐姐笑了笑,赵姬亦是苦笑着目送弟弟而去。赵兼走了,赵姬真正的开始哭泣起来。独自一人哭了半晌,赵姬泪眼朦胧的透过高处一处微小的窗户看向外面的天空,渐渐回忆起在赵国的美好,赵王对自己好,王后虽然是汉朝的公主,她亦是对自己好。春天和他们一起郊游踏青,夏天和他们一起赏花看景,秋天和他们一起漫步落红之中,冬日与他们一起沉醉玉琼世界…… 越想越觉得如心绞难受,赵姬一个人抱头嚎啕恸哭起来,哭得狱卒们心烦也不敢责问她。一直到了晚上亥时约余,赵姬才慢慢止住了哭泣,眼睛早已红肿起来,潮湿的牢房充斥着冷凛的寒风。狱卒端过来的热饭,她几乎没动一动,一个人蜷缩在墙角里,眼神呆滞的盯着一处看,如同抽了魂魄一般。忽然,赵姬觉得肚子痛的厉害,便紧紧捂着肚子疼的在地上打滚,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撕心裂肺的疼痛使得赵姬用尽全力的喊了一声‘救命――’,已无力气便在地上疼痛的呻吟起来,疼的咬破了嘴唇,薄汗轻衣透。 狱卒闻声赶来,看见地上翻滚的赵姬,惊慌失色之中不知是谁大呼一声,“她要生娃儿了,快点去找接生婆。”大家慌忙四处找起接生婆,慌乱的忙了一会儿,人人又彼此的面面相觑半晌,才知道狱中哪有接生婆?狱长急的直抓后脑勺,一个狱卒眼前一亮,上前献计说隔壁关着的就是赵王其他女眷,也许她们中间有人懂得女人生孩子的事。值班的狱卒赶紧差人去找了隔壁女牢中的五六个女眷过来帮忙赵姬生下孩子。原本狱卒是男人,赵姬这下要生孩子,把这些铁刚刚的汉子们弄了个措手不及,边忙活着嘴边边碎碎骂着‘早不生晚不生,这个时候生,让这些爷们儿如何办,娘们儿就是事多,还得生娃儿’。 没人顾得上理会狱卒们的碎碎念,众人拉帷帐的拉帷帐,烧水的烧水,准备干净衣服和布条的也紧张的准备着,找接生工具也去找了,一个赵姬弄得整个女牢所有人一晚上不得安生。几个女眷过来看见赵姬要生了,来不及和她唠嗑,便画地为牢的扯起帷帐,阻止男子进入,各人进入接生工作。几个狱卒头一遭近距离的见女子生娃儿,都好奇的靠近帷帐来看,被一个女眷推开阻拦了,女子骂咧咧道,“不懂规矩,去帮我烧一壶热水过来,赵姬和孩子有事的话,将来皇帝怪罪起来拿你们是问。”狱卒们个个面面相觑了一番,大眼瞪小眼的转身去烧水了。 女眷们尽力的将赵姬挪了个好位置,此时的赵姬已是痛的昏天暗地,痛苦难耐,只撕心裂肺的叫喊着赵王来救她,外边不断有狱卒递进来暖和干净的棉衣,女眷们赶紧给赵姬披在身上取暖。女眷从狱卒手里端来了热水,找来了一根小木棍叫赵姬咬在嘴里,抚着她的肚子叫她放轻松,多想想美好的事情。一个女眷和她说了姐妹们同在赵国的美好事情,赵姬此时哪里会心安的想这些,还是痛苦的叫着,另外面站着等消息的狱卒们听赵姬嘶喊着,他们一个个的也都跟着打哆嗦。 “你媳妇儿生娃儿也这样叫么?”一个矮个子狱卒问身边的男子。 “一声还比一声高嘞。”身边男子打趣说道,“那场面,那阵势……不能和这里比嘞。” 帷帐里面更是如同打仗一般,一个唤作女艾的女子边抚着赵姬的肚子边对赵姬说,“夫人,想想赵王,想想赵国的美好,不要紧张,我们在你身边守护。” 赵姬使尽全力,痛苦挣扎,憋着劲儿往下生,心中想着定要生下小孩。赵姬腹痛来的急,便也没有多大功夫便听到“哇――”一声小孩儿的哭声,女眷帮着赵姬顺利产下胎儿,且第一时间便告诉她是个男孩儿,大家欢腾起来,唯有赵姬虚弱的闭上了双眼歇息了。 一个女眷告诉狱卒们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健硕的男孩儿。狱卒们竟也跟着拍手欢呼雀跃起来。女眷们赶忙用干净的棉布裹紧了刚出世的孩子,看着小男孩脸上的斑斑血迹和紧闭的眼眸,女眷们爱抚的笑了,这是她们全力以赴的结果,这个小男孩儿在母亲痛苦的挣扎中平和的降生了。狱长叫两个女眷照看赵姬,其余重新回到了各自的牢房里。 约摸一个时辰之后,赵姬醒来了,女艾将可爱的婴孩抱给赵姬看,赵姬喜欢的流下眼泪,看着健硕的儿子,想着他的将来将会成将成相,赵姬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儿子,轻摇着他,俯身贴着孩子的小花棉袄哭着笑着…… “女艾姐,你们好么?”赵姬直起身子问女艾她们。 女艾低下头,伴着小声的抽泣不语。赵姬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将女艾和另一女眷环过来,三人痛哭流涕了好一会儿,女艾憋着火气道,“不知道赵王现在如何了,皇帝怎么能够不相信自己的女婿?张王心善仁厚,怎么可能会谋逆?”另一女子跟着附和。 赵姬对此事已不再发表任何言论,抿了抿嘴角,面容平静的将头靠在了女艾的怀中。 丑时降至,女艾和另一个女眷已经困得睡着了。赵姬抱着孩子爱怜的瞧了瞧,解开衣衫喂给孩子乳?汁喝,一看到孩子,赵姬就泪流满面,“如你能够出去,就去找舅舅。”赵姬对襁褓中的儿子呢喃。小孩儿只是幸福的喝着母亲的乳?汁,小嘴喃出了声儿,赵姬又对他爱抚的笑了,在他额头上了亲了亲。 天未大明,‘哇――’响亮的一声,孩子的哭声吵醒了熟睡的女艾和另一个女眷。女艾循声翻了个身,睡眼惺忪之中看见孩子一个人躺在自己身后,全然不见赵姬的身影,女艾一个机灵起身,心里碎碎念着赵姬跑到哪里去了。女艾打着哈欠搓了搓惺忪的眼睛,喊了喊,“夫人,夫人。”女艾瞌睡的抱起孩子转回原来熟睡的方向,刚要躺下去却不经意的看见东北角房梁上悬挂着面容惨白的赵姬。 “啊――”女艾吓得一声大叫,惊醒了另一个女眷,女眷揉揉眼睛看着女艾惊惧的眼眸,顺着方向看过去,赵姬上吊自杀了,她也吓得‘啊――’的一声惊叫不已,躲在女艾身后不敢看房梁上挂着的赵姬。赵姬身上的衣服撕个粉碎,原来是做了‘三尺白绫’,较小的躯体安静的被悬挂着,赵姬永远的安息了。 孩子肆无忌惮的哭闹着,两个女眷也哭了,仰天嚎啕大哭着…… 外面刮起了怪异的冷风,呼啸着刮过廷尉府。 旭日悠悠初升,值班的狱卒才刚醒来就被赵姬的牢房一阵哭闹声引过去了,急忙赶到便看到赵姬自杀了,狱卒顿时皆有些发愣,忙将赵姬抬下来,安置在席子上,看着身体已僵的赵姬,狱卒们不知如何办了,毕竟赵王的事未真正得到解决,赵姬死在牢中,他们脱不开关系。 ------------ 第十五章 贯高之死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21 天放晴了,女牢里沉浸在一片不安中,整个上午没人开口说话,大家不知道赵姬之死会带来什么样的情况,皆魂去一般呆坐着。皇帝叫张廷尉扩大范围寻找和贯高认识的人,这日也有了回信儿。午时刚过,廷尉府来了一个瘦弱的老头,其人名唤泄公,官至中大夫,和廷尉府里的贯高认识,且二人打小就是同里住着,比较了解贯高为人。泄公了解贯高被捕入狱后受尽酷刑,想帮贯高却又没有门路,听说皇帝要寻与贯高交情较近之人劝说贯高,于是泄公便急急的找上了廷尉府。泄公见皇帝难,这才去找了张廷尉,将自己和贯高的关系说了一下。于是张廷尉放下手中的公案,便带着泄公来前殿见高皇帝刘邦。刘邦眯细着眼睛将他打量一番,略有狐疑问道,“你认识贯高?” 泄公拱手答曰,“草臣和贯相自小相识,比较了解他,贯相一向以来都是为赵国树名立义,处事秉直,性格刚毅,不肯背弃承诺之人。” 刘邦稍点头,又凑近急问,“公将如何妙问贯高?” 泄公答曰,“草臣成竹在胸,还是等草臣回来再细细告诉陛下。” 刘邦‘嗯’了一声,点点头,挥挥手叫张廷尉带着泄公又回到廷尉府去。直接奔着贯高所在的牢房而去,张廷尉命令狱长叫其他狱卒统统出来候着,名义上是说未央宫积满了雪,宫人宦官不够用,便打发他们去除雪,于是只留下看守的五个狱卒,其余的皆出了狱房,每人拿了铲子倒也真是有除雪,却未真正到未央宫除雪,只是趁着这个时间除去廷尉府衙门前的雪而已,给予时间给泄公问出贯高当年之事。 泄公进到牢房,便觉得臭气熏天难闻的很,且里面寒冷如冰,不见一丝阳光,全部有明晃晃的牢灯映着。浮入泄公视线的都是衣衫褴褛、身体被折磨的不行的罪奴,多数是年轻人,他们如同魂去一般呆呆的卧在草席子上,眼神空洞而绝望的一直盯着仅有的一个很小的可以看到外面天空的窗洞,他们不闹也不叫,像是习惯了一般,丝毫不去注意何人进来何人出去。 泄公打量其他罪人的同时更在前后左右的寻着贯高所在的牢房,最后终是在一个拐角处的最后一隅看到了满身血迹、头发蓬松、眼神呆滞、靠墙发呆的贯高。泄公找到了贯高并没有喜上眉梢,却是更加的感到一丝苍凉和残忍。安静的在牢栏前细细观察了贯高一会儿,贯高本就瘦弱,如今这么的折腾,他已是皮包骨头,两边的颧骨高的吓人,眼眶深陷,混浊的眼睛早已丧失了原先的锐气,直盯盯的瞧着地上。 泄公看着便摇头叹气,心想当年的贯高何等出众,博得先赵王张耳的厚爱,治理的赵地河山一片红,贯高之名天下闻名。如今被囚在冷冷的暗房中,不现当年风采,一世英雄豪杰竟被磨难折磨的弯腰佝偻,看不见往昔的神采奕奕,只见时移世易的沧海桑田。 “贯相……”泄公打开牢栏上的锁进去。 闻得一声熟悉的声音,贯高缓慢的移动着脖子循着声音看去,将眼前人打量半晌,眼神里出现的是暂时的忘记,却也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嘴巴微微张了张,眼睛眨了一下却不言半句。 “我是泄公。”泄公一步走到贯高身边坐在破烂的席子上,握着贯高瘦骨嶙峋的手拍了拍,如见故人一般眼眶瞬间红了,泄公道,“贯相受苦了。” “你是……泄公?”贯高好久才看出眼前此人的确是同里住着的泄公,面容有些稍微的活跃,划过一丝不敢相信的急促的笑。泄公更是往紧握了握贯高的双手,沉重的点点头。 贯高自是心中兴奋此时还有故人前来看望自己,欣慰的连连点头,一个劲儿的说着‘好’字,不时的有那么几滴泪,所谓男子汉大丈夫此时有泪不是因折磨而哭,是为世间还有可亲可信的故人朋友,如此关头故人不顾可能被责罚的危险来看望朋友。 “好,好。如今你也是汉中央的中大夫了,贯某终究没看错你。”贯高似有所感的说。 泄公自是明白贯高言下之意,便顺着他说,“贯相一向为人正直豪爽,鄙人一直倾佩您。今日此来某并不想欺骗贯相,只是某看着赵王在另一边心惊胆颤的担心着贯相孟公等人,日不能食夜不能寐,某确是很为赵王担忧,身子一天天虚弱下去总是不好的。希望贯相如实和某说一说当年之事,某也好为赵王如实禀报贯相在这里的情况,让赵王稍微放松一下。” 贯高此时倒也有些明白了泄公此来用意,也并非是为了赵王而来,而是受皇帝之托。也罢,折腾了这么多天,皇帝还是不依不挠,如此还使出了这一招。贯高苦笑了一下,事情已到如此田地,贯高也不想和皇帝扭着玩儿了,如实的把当年之事讲给泄公听,说出了当年行刺皇帝的本意和赵王不知情的情状以及赵王如何咬破手指加以阻拦的所有经过。贯高已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诉说当年之事,每每说来依旧还是那么热血沸腾,若是再让他选择的话,怕是还会选择行刺皇帝保赵王尊严的。 泄公听得也更加为贯高的行为感到佩服,贯高确是赵王之臣当忠于赵王之事。贯高的护主狭义,泄公由衷佩服和喜欢。泄公低头深沉着沉淀着内心脏兮兮的思想,贯高将自己的实话完全告诉自己,似乎没有半丝怀疑,而自己却说是为了赵王而来,实际受皇帝所托问出实情。泄公久久低着头,良久才挺直身子对着贯高深深一拱手,沉重道,“贯相为人,某……敬仰万分。” 贯高却是当做讽刺一般苦笑了笑。 “如此说来,赵王的确没有参与当年行刺皇帝之事了。”泄公不敢含糊,继续趁势一问。 贯高又是苦笑了一下,略显悲伤而意味深长的说,“人,哪有不爱惜自己的父母妻子的,如今我的家眷已被全部押送长安的廷尉府,就在离我不远的黑暗牢笼,由于我的坚持,他们即将要被处死,难道我会为了赵王而不顾我的亲人性命么?但是赵王真的没有参与行刺,当年行刺皇帝的人只有我和赵午几个人而已。您倾佩贯某不是因为贯某处事正直之故么?那么,请先生告诉皇帝陛下,赵王没有参与谋反,若是他不信,可以处死贯某所有亲人。” 泄公长叹一声,高山仰止一般对贯高之行为之言语肯定赞成的点点头。泄公与贯高随后说了一些家常话,之后便辞别贯高,临走又在门口处对着贯高深深一躬以表敬佩,出了狱房便和张廷尉又回到前殿禀报此事。泄公将自己怎样问贯高,贯高怎样对自己所说原原本本的告诉给皇帝听。刘邦听后这才真正的恍然大悟一般,良久闭目不语而内心波澜起伏,自咐可能错怪了贯高和赵王等人,刘邦龙颜略现悔意和歉疚,长长的舒出一口气,一手抵在几案上,沉痛道,“贯高……不愧为真壮士。” 张廷尉趁势追问,“皇上,那赵王还关着么?” 刘邦心有一怔,刹那间对赵王起了内疚却又不想叫人识破心思,沉思半晌才转身挥手,指着张廷尉问,“赵王和贯高被关多久了?” “近一月有余。” 刘邦低头沉思了一下,抬手指示张廷尉,“放了吧,张王无罪,贯高等人亦无罪,全部赦免,家眷放还,等出狱之后叫张王和贯高等人来见朕。” 张廷尉喜极而跪首,“陛下夐明之主,臣代张王贯相叩谢陛下鸿恩。”刘邦正内疚,听得此言却总有些讽刺之意,又不好说什么便呵呵一笑扶起了张廷尉。张廷尉退出殿外,欣喜皇帝总算不是昏君,而是有时气不过的闹脾气,当然不排除皇帝的警惕性。无论怎样贯高和赵王总算是有个很好的结局,张廷尉便带着喜悦而去。 这几日一直为赵王的事忙的晕头转向的吕后和鲁元,从宫人嘴里得知皇帝突然终止审讯贯高等人,且要放他们出来,娘俩简直不敢相信,全力以赴的揪出证据处死贯高和赵王本是皇帝一心想做的,可是如今一反常态的说要放出赵王和贯高,令她们紧张而近乎绝望的心总算是看到了希望和光明。不论皇帝心中怎样想,贯高和张王要被释放确是无误的。当天夜里,赵王就被吕后和鲁元公主迫不及待的从廷尉府接回来,虽是赵王允许被释放,可也得等到了明日上午。但是狱卒们听到赵王无罪时,吕后和公主也来了,干脆提前释放了赵王。刘邦打着马虎眼允许吕后和公主所为。鲁元开心的要为赵王洗尘接风,早早的命令厨丞们准备了一桌好饭,给张嫣姐弟俩换上新衣服,虽然小姐弟不知母亲这是干什么,但是有新衣服穿,姐弟二人自是开心的只顾着玩耍。吕后叫来了太子刘盈,本欲叫皇帝,但是看着赵王才从岳父金令之下逃出来,此时二人相见毕竟尴尬,于是就只有吕后鲁元赵王太子四人而已,吃了一顿意义很重大的晚膳。吃过之后,吕后便吩咐鲁元扶赵王回去歇息,这几日在廷尉府担惊受怕自是睡不好觉的,至于张嫣姐弟俩,吕后便叫他俩和自己睡。 翌日,刘邦叫来泄公,吩咐他拿着符节去廷尉府赦免贯高等人。泄公再次见贯高确是一改往日沉闷气氛,笑呵呵的吩咐狱长将贯高牢栏上的锁打开,进去便一步来到贯高身前,紧紧握着贯高的手喜极而泣道,“贯相您自由了。” 贯高并不开心,对于自己恢复自由仿佛已有预见,但尚不明赵王情形如何便看了一眼泄公后却不语一言,略见忧容。泄公见贯高依旧一脸忧容便猜到他是在为赵王担心,立即高兴的告诉他,“贯相,皇帝陛下已经赦免了赵王,昨夜已经被吕后和公主迎回长信宫。” 贯高听得此言,眼前一亮,眼睛立即有了光彩,反抓着泄公的手激动而高兴的问,“赵王果真被释放出去了么?” “是。皇上称赞您的为人刚毅直爽忠君护主,皇上想要任用您,所以叫某来赦免您。还有,您的家眷一会儿也要被释放了。” 贯高此时却仰头嚎啕大哭半晌,泄公知道贯高憋得时间太长了,神经一直处于紧张不安的状态,以至于整个人都没有什么表情,如今知道赵王被释放了,他却也如心灵释放一般大哭起来,牢房的人也稍有感动,感叹贯高的坚韧,感叹贯高的忠君。贯高流着的是男儿之泪,便对着赵王所在的西边牢房方向哭泣着跪地行了一整套隆重的拜君之礼,之后依旧跪于地上拱手面西大哭,高声道,“赵王……贯高愧对于你。”浑厚沉重之音回荡狱房。 泄公将他扶起来,一个个子不高的小狱卒拿来干净的席子给贯高铺着,贯高较为轻松的坐在了席子上。 “贯相国,我们可以出去了。”泄公说。 贯高却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看向狱中仅有的一个小窗户,外面已然停了雪,疑虑温和的阳光照耀进来。贯高看着那阳光却是憧憬的笑了,对泄公摇了摇头说,“某被打得体无完肤而不愿死亡的原因是为了辩白张王确实没有谋反,如今赵王之事已得到昭雪且已被释放,我的责任已得到补救,死而无憾。况且人臣已有篡杀之名,有何面目复事皇上。纵然皇上不杀我,我内心却怎能不惭愧?” 贯高眼眸里出现一种轻松豁达和满足,继续看向了窗口的金灿灿的阳光,贯高面容似乎反常,一直看着金灿灿的阳光默默的笑了,贯高眼中无有天地却只有欲要解脱的快乐,这却往往代表着不安之事的发生。泄公听贯高之言越来越悲戚越来越绝望,顿时一种难以言说的坏感油然而生,时时注意着贯高的表情和动作。可是想死的人终究是拦不住的,贯高抹了最后一滴眼泪,收住了最后一抹笑容便随手抓起地上的尖锐枯枝,抬起头便将枯枝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插进咽喉,顿时血流如柱染红了贯高脖间,贯高生生的倒在了泄公眼前,他死了…… 泄公来不及制止贯高,被他的这一突然行为怔的直咽口水,亲眼看着贯高死在眼前,竟吓的愣了半晌。‘噗通——’一声无意识的跪在贯高身旁,泄公手指触及了贯高脖间的血迹,才醒过神来一把抱住贯高的身体,惊得撕心裂肺的大叫一声,“贯相国……”叫的歇斯底里叫的悲痛万分,贯高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 贯高的死令所有牢房的狱卒感到震撼,此时的他们流下真正感动的眼泪,只为贯高只为真正的热血丈夫。 ------------ 第十六章 繁华已落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23 泄公带着贯高的死讯回禀了高皇帝刘邦,刘邦一听顿时怔在原地,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贯高如此之人。对贯高的死,刘邦只能叹一声气,未尝不是自己逼死了贯高。本想重用他,不料他舍生而死。刘邦叹气的挥挥手作罢,问了贯高的家眷们如何了,张廷尉说刚放出来,如今安置赵王在长安的官邸先暂住着,原本想等贯高出来再一同回去赵国,不成想贯高舍生赴死。 刘邦龙颜略有伤感,踱步片刻便弥补内疚似的吩咐道,“贯高家眷,男的全部受封为大上造,爵位世世勿绝,女的全部给予绫罗绸缎。” 正在说话间,宦官禀报赵王和孟舒等人殿外候着。刘邦叫传他们。俄顷,几个人齐齐进了大殿,趋步而来便又齐齐的行了一整套的跪拜之礼,“陛下长乐未央千秋万世。”刘邦走过去将他们扶起来,看着消瘦半圈儿的赵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说,“不要怪朕。” 赵王受惊吓般连忙拱手作揖称不敢怪罪皇帝。刘邦打量着赵王身后的几个家仆,盯着一个年纪最老的男子问他的姓名,男子毫无畏色便拱手称说名叫孟舒。刘邦微挑眉梢,自咐此人着实有些刚正智慧,瞧他毫无畏惧之样便知他和贯高一样的刚毅豪爽。 “赵王军师真多。”刘邦似有所指,不咸不淡的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心里依然有些戒备的看了一眼他们便回到榻上坐着了。 赵王胆战心惊,皇帝这样不是在说自己羽翼很丰满么?吓得汗流浃背而哆嗦着不敢答话。倒是一个叫田叔的人替赵王解难,往前一步拱手便道,“赵王敦厚,父事我等,且先王张耳叫我等辅助张王,我等自是要为赵国肝脑涂地,赵王有事,我等自不敢全自身而不顾张王。否则何面目下九泉见先赵王。军师称谓实则有虚,不过是赵国先王的一干旧臣如今向张王讨食糊口而已。” 刘邦一手托着腮帮子,一手乱翻着几案上的竹简,心中有些听进田叔的话,对他的说法倒也接受,顿时心中有些佩服起赵王身边这几个随臣,便好奇的问了田叔的名字、家世、职位等情况,田叔一一回禀,刘邦从田叔不凡的谈吐中便觉此人是个人才,较为满意的对田叔点了点头。刘邦又问了赵王身后的几个人,问了他们的姓名和在赵国的官职,他们一一作答。问完了一圈人,刘邦又将目光放在了赵王身上,虽是张敖被释放了,但是刘邦对他还是没有好印象,认为他不如他父亲张耳豪侠爽义之外便刚经历了贯高行刺一事,此事在刘邦心中多少有些阴影,便会对赵王无意的渐渐远离,且再看张敖刚才竟被皇帝的一句话吓得哆嗦起来,刘邦更是不喜欢,嫌弃的转过头去不想看张敖。 良久,刘邦才道,“你虽无罪,于今亦不可胜任赵国王,原先的张耳治理的赵国河山一片红。如今赵国政绩平平,这些,张敖你同意么?”刘邦捏着下巴眯细着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和责备问张敖。 张敖心灰意冷,脑中一片空白,父亲的赵国在自己手中又被弄丢了,张敖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强作镇定才失落的往前一步,埋头颤巍拱手道,“臣……同意,臣自不比父亲贤能。” 刘邦顺势说,“那就不必尸位素餐,即日起,原赵王敖于今日降为侯爵,食邑于长安宣平县,称号宣平侯,尚鲁元公主如故。” 此说法一出,惊得众人皆不敢相信的抬头看着威严而高高在上的皇帝,与身边的人面面相觑良久却不敢有半句言语。赵王更是惊讶的大张着嘴巴怔了好一会儿,才眼神空洞的点点头,失魂落魄的低低的应了一声,“遵旨”。 刘邦‘嗯’了一声,挥手道,“回去吧。”说罢便拿起几案上的《尚书?洪范》来看。 众人方告退,张敖面有急色,拉住了孟舒田叔等人,众人皆疑惑的齐齐看向了赵王。张敖心中思忖片刻便将早已在腹内筹划了许久的话禀给了刘邦说,“皇上,臣的几个家仆皆是贤能之人,臣有幸还可以做侯爷,只是他们未有前程。他们助我赵国日益兴隆,臣想把他们举荐给皇上,希望陛下能重用他们。”孟舒田叔等人皆惊诧赵王的心胸果真仁善。 刘邦将竹简又放在几案上,起身走到赵王几人面前来回打量了一番,早就听说过赵国的这几个人,张耳在世的时候,经常会有人禀报赵国的贤才,日渐听得多了也就上心了。今儿个赵王一说,倒是提起了刘邦对人才任用的渴望,先前的贯高已是错失了,刘邦便已从内心接受了张敖的举荐。刘邦在赵王面前停住了,仔细审量之后又和孟舒田叔等人谈了话,问了关于经济的军事的政治的一些意见,孟舒等人一一按自己的想法作答,刘邦听后惊喜不已,不断的点头称赞,觉得朝中大臣很难有超越他们的,刘邦十分高兴,抚其背笑道,“早就听闻孟舒田叔等人贤能,有你们效力朝廷,朕自当无忧。近日汉中郡守故去,田叔接替吧。云中郡守能力低下,孟舒接替吧。汉中乃朕之福地,云中乃大汉边防,二公慎为朕守。” 孟舒田叔赶紧谢恩,“臣愿为陛下舍生赴死,谢陛下对臣的信任。”刘邦笑呵呵的拍了拍他二人的背,刘邦心知其他几位随臣也是不可失去的人才,便将其他几位随臣也安排了不同的官职。 从前殿出来,赵王几个人并未感到开心快乐,贯高自杀了,留下忠君的美名。赵王停在台阶上久久伫立原地看着远方,尽头处一片蒙蒙和凄冷,没有喧嚣没有谎言没有任何硝烟,只有宁静平和,想起贯高在赵国对自己的辅助和照顾,张敖眼中噙着河山泪,噙着故人情,噙着沧海桑田,噙着繁华落尽,终于迈起沉重的脚步沉闷万分的离开未央宫。回到长信宫便问鲁元关于赵姬女艾的情况,鲁元说她们并没有来找自己,想是她们先回到赵王的官邸了。赵王于是派了宫中的宦官出去自己的官邸打探家眷是否回去了。自狱中已回来长一日,竟也忘记问鲁元关于赵姬的事情,这日闲下来,赵王便问了鲁元怎样处理赵姬的事情了,怎么见皇帝的时候皇帝并未表现出什么奇异的表情。鲁元心底怪异,怎么父亲抢占了赵姬,赵王却不见任何愠色,鲁元对赵姬不满,始终认为是她当年魅惑了父亲,如今赵王还这么关心赵姬,鲁元却不忍责备赵王的傻,便找了个理由说是要去看太上皇,避开了赵王的问话。赵王听得鲁元语气憋屈沉闷,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叹口气去找张嫣和张偃了。 快晚饭的时候,刘邦待在鱼藻宫里,看似心情不错正和如意闹着玩,一个宦官火急火燎的进来在刘邦耳边耳语一番,只见刘邦脸色霎时惊变,立即放下腿中抱着的如意,匆忙忙的离开鱼藻宫又回到前殿。一脚踏进去,看见一个狱卒怀中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那婴儿粉面滑?嫩可爱的很。刘邦凑近狱卒身边看了看婴儿,顿时觉得甚是可爱,圆脸蛋儿,圆溜溜的眼睛,高鼻梁,粉粉的小嘴巴,此刻正睁着眼睛看着刘邦无意识的笑了。 狱卒说,“赵姬自挂房梁而死,她说这个孩子乃刘氏血脉,臣不敢不当回事,就将他抱来了。”说着便将怀中的男婴抱给皇帝。刘邦自打下令囚禁赵王家眷之日不久,就有狱卒前来说赵姬肚子里怀着自己的孩子,当时正在气头上便没有理会,日后渐有回忆起当年从东垣回来过赵国之时,确实有赵王送来的女子被自己一夜临幸过,想着赵王敦厚的样子,也不敢使用被自己用过的女子,如此想来,刘邦心底已然承认了孩子属刘氏。想着这几日就要放她出来,她却连一丝一毫也等不得了,急急而去。刘邦大叹一口气,心中又有了歉意。片刻,刘邦抱着男婴越看越像自己,便喜得孩子般的给怀中的婴儿做鬼脸逗着婴孩玩,婴儿竟也无意识的跟着笑了起来,翠翠的声音温暖而阳光,顿时很是喜爱这个男婴。刘邦问了赵姬死前有何话捎给自己,狱卒说没有,只是这一个月来弟弟赵兼常来看她,赵姬日日不见笑脸始终忧愁着,眼圈都熬黑了,大家并未发觉她有自杀的倾向,只认为有了孩子会更加的爱惜身体,不成想半夜之中,安静时分,寒冷之夜带着绝望默默的离开了人世。刘邦与赵姬当年只见过一次,对她的印象不深,虽面容有些内疚起来,但终究不怎么心痛,挥手叫狱卒下去,吩咐宫中的管事将赵姬厚葬。 翌日,刘邦抱着男婴来到吕后的长信宫,想叫吕后抚养他。吕后是后宫之主,此男婴必得吕后所养,除非是她自己不想养,才可以转交其他姬妾代为蓄养。吕后见皇帝怀中抱着一个男婴,心知其必是赵姬之子,连忙出来接驾,故问刘邦怀中所抱是谁的孩子,刘邦言语支吾了一下,自己在外胡乱播种终究不好,但一想自己已是帝王,便硬气儿说了孩子是自己的,还说已死的赵姬是孩子的母亲。吕后虽讨厌诸姬,但是见赵姬已死,心中对赵姬的恨意自然也烟消云散,看见如此可爱的小男婴,倒也喜欢的很,将他从皇帝怀中抱过来,笑嘻嘻的逗着男婴。 “他叫什么?”吕后抱着男婴问。 刘邦愣了一下,原以为吕后会雷霆大怒吵闹一番,没想到她不仅不闹,反而对婴孩有着好感,此情此景让刘邦有些诧异。吕后一问便又回神过来,刘邦一手附在吕后肩上沉思了一下摸着婴孩的额头道,“就叫刘长吧,快些长大平安长大。” “刘长啊,听到父皇说了么?快些长大平安长大。”吕后笑逗刘长。 “你不怪我么?”刘邦附手吕后之背,一脸歉疚看着她,竟连‘朕’也不称了。 吕后微楞一下便笑了,“汉室血脉如椒聊之多才高兴呢,妾为何怪陛下?”刘邦歉而默然。吕后正和刘邦正逗着刘长,张敖从殿外进来,给帝后行了个礼,看见吕后怀中的婴孩,张敖脸色更加凝重起来,他已得知赵姬已死,半夜里挂着白绫自缢而死,她生前并未留下任何话,哪怕是埋怨的话也好,可是并没有留下。张敖失神的走到吕后身边看着怀中的婴孩,眼神呆滞空洞,附手在婴孩的脸蛋儿上摸了摸,与刘邦对视一眼便苦笑了笑,然后称作有事就出去了。刘邦吕后亦知张敖心事,看他如此低落,二人对视一眼目送了张敖的离去。 两日后,张敖告辞了刘邦吕后,他从宫中搬了出来,跟随他的还是鲁元公主,还有自己的孩子们。赵王和鲁元说自己被降为侯爵了,鲁元只是笑了笑,称说爵位不过是物质的繁华景象,没什么所谓,自己只关心赵王这个人是否安好。赵王欣慰的将鲁元环进怀中,乘坐马车而去。 再一日,鲁元和张敖在贯高和赵姬的坟前,默默的为他们上了香,穿山风摇曳着白幡呼声震天,似乎倾诉他们的冤屈,遂而风停。 张敖说,“别恨赵姬。” 鲁元说,“魅惑我父,不惜女贞,如何不恨?” 张敖牵手鲁元,意味深长道,“别恨赵姬,故人已去,释去怨嫌,今生今世公主陪我一起走吧。” 鲁元埋首张敖怀中,与张敖共看两个高高的坟冢,他们在繁华的世俗中浮沉着,远方那一片白茫茫的天际仿佛充斥着冷凛的寒风呼啸声…… ------------ 第十七章 厚爱刘长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24 已是寒冷的正月天儿,赵王敖和贯高的事已经尘埃落定,虽是过程催人泪下,不过张敖好歹保全了性命,好歹捞得个宣平侯爵位,奉高皇帝刘邦旨意不准再回赵国,就在京师长安脚下居住着。长安城内的赵王官邸被封存,以给下一个赵王居住。不过赵王全了自身,贯高死了,赵姬死了。回到宣平县的张敖整日闷闷不乐的喝酒,张嫣张偃他是全然不管,用酒精麻醉自身心内的悲怆。贯高是父亲时候的遗老大臣,助理父亲打理赵国,父亲过世后,贯高辅佐自己,从未越权或者懈怠什么。贯高如父一般教诲自己,从来都是对贯高恭敬如事父亲,贯高的死去,张敖仿佛丢失一条臂膀疼痛难受。赵姬原本是自己爱妾,为了不让岳父对自己辱骂,违心的将赵姬送给岳父伺候他,一年之后的今天,赵姬不堪忍受曾经临幸过她的皇帝对自己的出言辱骂和皇后的不理睬,于是愤而离世。 宣平侯府虽小却温暖,曾经在赵国的所有家眷皆随从赵王定居宣平。自打张敖回府邸之后,鲁元忙着带领女艾等人收拾家中,将小家的温暖呈献给张敖,希望他不必理会这次的事件,人生不过是家人亲情最重要,有她们在身边才是最好的补偿。张敖无心看鲁元忙这些,日日站在自家一处石渠边瞧瞧已经结冰的流水,看看远处白茫茫的山峦发发呆读读书,一整天便过去了。自打鲁元搬出皇宫回到宣平三日间,日日有宫中的人一车一车的拉来瓷器陶器绸缎什么的,说是奉皇后之命送给宣平侯和鲁元公主的。每每接收时,张敖都强撑笑脸说了一些感激吕后的话,还叫宫中的这些人捎话回去大谢皇后。张敖总是在人前尽着孝道,不管怎样难过都不会让岳母岳父察觉出来,就是要给他们好印象。待曲终人散时才是他惆怅独自埋怨的时间,即使埋怨也只是局限自身而已,绝不会牵扯旁人。鲁元太了解他,每次看到他这样,自己也说不出什么可以让他振奋的话,附手其背拍了拍便对他已是最好的安慰。 这日,天气清爽,远离了连日来一直下雪的阴霾,人们显得心情愉悦起来。身为宣平侯的张敖整日无所适从,鲁元天天给他鼓励安慰,他也逐渐的从贯高和赵姬之死的阴霾中走出来,也渐渐地和自己的两个小孩玩耍起来,和他们堆雪人、捉迷藏、滑雪。鲁元和女艾看到张敖又恢复原先的状态,心里倍感安慰,二人远远的看着张敖和孩子们玩闹的顽皮样子,鲁元与女艾欣慰的握手而笑。 正当他们玩闹的时候,家仆来报说皇后身边来人了,张敖立即收起玩笑面容起身准备迎接,出到门外便看见一个尖嘴猴腮模样的人小心谨慎的往四周查看一番,小趋着跟着家仆往自己身边过来。 张敖将他请进敞亮的客厅,鲁元也进来了。张敖还未请他坐下,他倒是尖着嗓音附耳在张敖耳边说了一句,“揭发您和贯相国行刺皇帝之事的那个人昨日已被建成候秘密?处死。”原来,张敖一事已然查明,刘邦便将那个告密者赏赐了一百金打发他回去了,不料还未走出长安便遭到刺杀,身上数十刀伤,且头颅分身。 虽是小声,鲁元倒也凑近他们听了个一清二楚的,听后便是稍微的解气了,比起贯高的忠诚,那个该死之人就算处以醢刑都不过分。鲁元脸上露出一丝快慰的笑。 张敖却先是一愣,接着便是蹙着眉梢点点头,没有笑意也再没有多余的话。随后张敖吩咐家仆送来人出去,且小心看看街道两旁是否有可疑之人探看,出去的时候万分小心。 鲁元过来附手张敖手上,轻唤了一句,“侯爷――”。 张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嘴角有些动容便将鲁元环进怀中,脸上无有半分喜悦。 长信宫。 自刘邦将赵姬的孩子交付给吕后托养之后,吕后倒也十分欢喜这个娇小可爱的男娃儿。鲁元还未搬离皇宫之前和吕后说过他是皇帝和赵姬的孩子,为何母后像是对待亲生孩子一样好。吕后莞尔轻笑一番,称说毕竟赵姬已死,毕竟他还只是个无辜的孩子,纵使父母有错,但是孩子是最纯真无辜的,即使他活着,对太子也无威胁。若是赵姬还活着,自己岂能收养他到现在?虽恨姬妾,但是孩子还是很可爱的,孩子的母亲才是最重要的对手,若其母无有兴风作浪之心,自己必不会容她不下。 张敖的事已经过去,刘邦连日来也无甚大事务,除了去栎阳宫看了太上皇的病情之外便兴致匆匆的来看幼子,每每看着幼子刘长,刘邦眉开眼笑极了,常有将刘长抱在怀中高兴的观看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惹得刘邦哈哈大笑。长信宫也就因为有了刘长,刘邦这几日才肯常常过来,且留的时间还很长,若是快午膳晚膳时分,必是要留下来吃了饭再看一会儿刘长才肯回鱼藻宫去。吕后便也觉得这是刘长帮了自己,否则长信宫必定冷清的很,他的到来倒是使得吕后日日愉悦起来。太子除了腾出两个时辰来学习之外,便也有和吕后说要去宣平侯府看看阿姐和姐夫现在过得如何,他们离开皇宫之后自己还没有去过他们的府上。吕后说是马上就要过上元节了,长安会有很好看的灯花街景,那个时候鲁元和张敖会带着孩子们一同进宫和父皇母后聚膳,那时候就能见到他们了,若是想要出宫看灯景也是可以的,那个时候再去阿姐家或是住上三两日也不是什么问题。太子笑着点点头接受母亲的意思和说法,却也日日盼着上元节的到来。对于母后抚养的这个所谓小弟弟,太子心中原先十分愤怒父亲对姐夫和赵姬做的事,但是母亲都不埋怨父亲,自己一个人埋怨也无甚意思,且就是埋怨,父亲除了更加冷落自己没有别的好处,于是扭着心接受了弟弟的存在,倒也有闲暇时候便来瞧瞧小自己十几岁的刘长弟弟,看的多了也就觉得甚是可爱的很,原来婴孩最是可爱纯真,那干净稚嫩的脸庞,那天真无邪明月般的黑眸子令刘盈无法拒绝弟弟的无邪可爱。刘长的到来小有打破后宫的表面上的宁静,姬妾们听得皇帝在外和赵国的女子生有一子,除了极度生气之外也无其他。听闻赵姬已死便觉得心下欢快,母亲已死,孩子就无所谓了,又恢复表面上的祥和大度宽惠。 一众姬妾在刘长抱养在长信宫的前几日的时候,日日聚在长信宫和皇后做所谓的聊天,时而逗着刘长玩耍。诸姬见吕后喜欢这个孩子便也开始溜须拍马的说刘长长的如何好看,且说长的越来越像吕后了,吕后心知是溜须拍马,赵姬的孩子如何长的能像吕后自己?听到这话,吕后往往便是冷眼笑了,不在乎此类说法。 戚夫人家的刘如意跟着母亲前来长信宫,看着皇后腿上抱着一个小弟弟,不管戚夫人如何阻拦,他硬是跑到吕后跟前儿,小手拖着吕后的肩膀,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看着吕后怀中襁褓里的小弟弟。如意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像是发现稀奇事物一样。吕后笑了笑,轻摇着怀中的刘长,亲昵道,“刘长,瞧你如意哥哥来看你了。” 如意俯身近距离看着弟弟,弟弟无意识的笑了,如意指着他高兴的跳起来,“嫡母嫡母,你看弟弟笑嘞,对我笑嘞。” 吕后对如意敷衍的笑了笑,一手轻拍着刘长。戚夫人赶忙过来拉住如意,如意撅着嘴巴不满的看了看母亲,硬是要挣脱戚夫人的手,戚夫人赶紧使劲拉住他向吕后道歉,“如意不懂事,请皇后娘娘原谅他的莽撞和无知。” 吕后抬眼不减敌意的看了看戚夫人,又对如意笑了笑,对戚姬不做理睬便又摇着刘长说笑了。戚夫人每每受吕后如此冷落惯了,当着吕后也不敢表现出任何愠色,便领着如意回到原位恭敬的坐着。管夫人看着刘长的受欢迎,心里很是嫉妒,看不惯别人一直围着刘长转悠,便一瞥抱着刘长的吕后,口出一句怨言低低的说道,“陛下和别的女子生的娃娃儿,你也能当成亲生的,真是的……” 邻座的几个姬妾听见管夫人的牢骚,便看看吕后又看看管夫人,都端起茶来躲这个尴尬。吕后见管夫人在一旁嘀咕自己,知道她的能耐便懒得和她说叨,三分严厉的白了她一眼,管夫人吓得低头喝茶,再也不语。 吕后看见薄姬家的刘恒一直安静的坐在薄姬身边,薄姬叫他如何做他就如何做,薄姬叫他如何称呼其他人,他便礼貌的起身拱手作揖以见长辈礼拜过各位姬妾,之后便是一直安静在那里。吕后甚是喜欢刘恒,一手抱着刘长一手招呼刘恒过来,刘恒抬头看了看母亲的意思,薄姬点点头叫他过去。刘恒起身蹒跚着五岁的步伐来到吕后身前儿又是作揖又是礼貌答话,吕后笑着摸摸刘恒的脑袋,抓起几案上的一把干果给刘恒吃,对着诸姬称赞刘恒,“刘恒最是安静知礼数的,长大后定是治理一方的贤王能才。”又对薄姬说,“好好照看刘恒。”薄姬躬身低头答曰,“喏。” 众人对吕后称赞刘恒即使心中万分不平,表面上依然顺着吕后说刘恒的好话。其实大家都是知道的,不过是逢场开话而已,谁家孩子在谁家眼中都是最好的,没人比得上。管夫人依旧表面不平衡,吕后知她如何想,便笑了笑对她温和道,“最近如何了?万万保重身子,待产下皇子,你的孩子可比刘长得到皇上的爱要多得多。毕竟亲娘在。”最后一句却说得话外有音。管夫人诚惶诚恐低头恭敬起来,答曰,“太医说胎位正,母体安健。妾的皇儿自不能和太子相比。” 吕后又是不屑的将视线收回来继续和怀中的刘长玩着,虽然继续眼浮笑意,但心中无比恼恨管夫人的话,明知太子不得父亲所爱,她还这么放肆的加以讽刺,但是吕后知道并不能当着众人之面斥责,否则不仅是妒性大发且丢掉母仪天下该有的大度,只能在心中怒而自咐一句:真是一个不知如何说话的主。 ------------ 第十八章 上元之前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25 经过连日来的大雪纷飞终于换来了逐渐晴好的天气。马上就是上元节,长安城中的主街道两侧逐渐多起了花灯,有人清扫了街道,特别是皇宫南门距离长安大街这一块儿,不仅是花灯缠绕树干,而且每隔十米远都会堆起一个牛形火炉。白日里可以取暖,夜里也可以暂时的照明,由长安大街直接通向城中的南门,夜里看去简直就是镶嵌着火红的玉带子。宫里的詹事带领宦官和宫女们几日里也将皇宫改变了一番。两三日里,宫中的大批谒者手受符节出宫各奔各个大臣府邸宣召,说是上元节的时候汇聚未央宫鸿台,举行一次上元节的盛宴。 太上皇的病情逐渐稳定下来,刘邦去的太上皇那里次数也逐渐少了起来,都是太子代替他去给太上皇请安。身为太上皇的近身护卫,郦商将军自是会派人好好照顾太上皇。吕后身边有了刘长,也将每日一朝太上皇改成三日一朝,每日逗逗刘长玩耍,待他睡着之后便叫宫人过来给自己锤锤肩膀,这才发觉,原来对刘长的过度喜欢也只是在他刚被抱来的前几日,时间一长,吕后身子骨便吃不住了,给刘长找了个奶娘替自己照看他。往后,吕后抱刘长的次数也就逐渐的少起来,只是在摇篮边安静的看着一个旺盛的生命成长着,等着一个小婴孩慢慢启口叫自己母后,想着他的一生将要戎马或者投笔,每每如此想,吕后倒也觉得很开心。刘邦这几日在朝里并无甚大事,每日下朝时间都很早,三个地方转悠,一个鱼藻宫,一个栎阳宫,一个长信宫。 张敖的事已经过去几近半月,一场风暴突然消失于无形。日前有孟舒田叔来前殿向皇帝辞行,即将奔赴汉中郡和云中郡上任,刘邦交代了几句重要的话,几番叮嘱汉中郡原本是自己当汉王时的属地,由萧何治理了几年后,汉中郡经济大力的发展起来,希望田叔代替萧何好好打理汉中地区;又告诫孟舒云中郡位居北部边疆,和匈奴接壤,那个地方多有匈奴铁蹄的骚扰,孟舒可以和东边的雁门郡守王吸将军做个照应。北边的地方适合半农半牧,可以看情况的羊牛马或者耕种农业。二人双双受旨,称定然打理好自己所管辖的郡邑。 好似看在此事已经终结,但是刘邦心里出现一个大疑问,七八天里一直想着这件事儿。张敖被释放出来不久,萧何陈平周勃王陵等一干大臣汇聚前殿,和皇帝讨论下一任赵王的事情。当时只气匆匆的要处置张敖和贯高,倒没想接任张敖的人选,待萧何陈平他们提出来之后,刘邦猛然一惊,原来自己少想了一步,萧何等人的提法不无道理。张敖降为宣平侯,那么该提拔谁为新一任的赵王?一时也想不出最好的人选,讨论当即就此作罢,对于新赵王的人选,刘邦上心了,夜夜脑子里浮现着可以接替张敖的赵王人选。自己诸子幼弱,本宗昆兄弟又多不贤,想来想去的叫刘邦长吁短叹起来,自己做皇帝,自家亲戚居然一个贤能的人物也未看到,啧啧嘴愁得直摇头。刘邦刚回来鱼藻宫,如意便吵着说上元节的时候要到宫外看花灯,戚夫人不准,如意便闹他父亲,刘邦疲惫不堪的点点头,也不管是敷衍还是真叫他出去宫外看花灯。 殿外,南边的天际下方在夜里逐渐变得稍有光亮,那是花灯和牛形火炉映衬着天际,安静的伫立殿门口,仿佛可以听到外边的热闹景象,仿佛可以看到一群小孩们不顾寒冷,手提各种好看的花灯追逐打闹嬉戏玩耍,可以看到男男女女竟在花灯之时悄悄结下了情谊。刘邦双手背后,伫立殿门口眯起眼睛瞧着,戚夫人找了他的风袍给他裹在身上,和他一起看起来。此时的刘邦除了想象远方,更多的是在想近月来的事情,令他伤感的事情,仿佛这种节日越是能勾起人们对往事的回忆,仿佛更容易使人跌入愧疚或者美好之中。一个是孟姚,一个是赵姬,两个生命本应是最风华绝代的时候却残忍的离开了人世间。都是由于自己的错误,贻误了她们本属美好的生命。刘邦不是没有怀念孟姚,初见孟姚的时候便被她的清新吸引,带回宫里便有时候故意拖时间在前殿里,就是想和孟姚多处一会儿,奈何孟姚并无此心思,一有察觉自己的心思,便找着借口叫别人代班,最后还是由于自己的一时冲动侵犯了孟姚,以至于最后孟姚向自己求救的时候,自己却犹豫了起来,一时的犹豫葬送了孟姚如花的生命。赵姬更是自己生命中最觉得对不起的人,一夜临幸了她,之后对她不管不顾。张敖之事被揭发才知自己在赵国还有个外妇,且怀着自己的孩子,赵姬不满自己的不闻不问于寒夜之中自挂廷尉府房梁,向皇帝和人世间默默的反抗着命运的不公。好歹赵姬留下了刘长,孟姚则像是一股云雾幻散而去,走的干干净净。 刘邦方在回想着一切事物。突然,戚夫人拉着他的手微笑道,“陛下,又是上元节了。”刘邦这才从自己的悔恨回忆中回过神来,轻‘哦’了一声,转身回到殿中。如意正悠闲的躺在几案旁边的榻上,一腿翘在另一腿上打着节拍动,头朝着刘邦和戚夫人,眼珠一眨一眨的撅嘴看着。芸何秀月叫他回去睡觉,如意咕噜一下子从榻上爬起来,躲在榻的最后边,嘴里一个劲儿的喊着,“我不,就不。”二人不敢对如意怎样,戚夫人自是有办法治他,一步走到如意榻前,黑着脸严肃的对如意说,“过――来――,回去睡觉。” 如意还是撅着嘴,可怜兮兮的向刘邦求救,“父皇,我要跟你睡,你叫母后和荆倾睡去,不然孩儿不睡觉。”才想罢孟姚和赵姬的事情,刘邦觉得还是要珍惜眼前一切可能的幸福,特别是对孩子的爱,便久违的呵呵呵的笑了,来到如意的榻前,撑开双手叫他过来,“如意过来。”如意眼珠子转了转,看了看戚夫人又看看芸何秀月她们,最后还是乖乖的来到刘邦怀中,刘邦将他环在自己的怀中抱着,下巴抵着如意的额头,呼出一口沉重的气,意味深长道,“如意大了,要听话,跟任宫人孙宫人回去睡觉,恒弟弟多乖,哪像你这么闹腾。” 如意撅撅嘴,探出脑袋,黑溜溜的眼睛看着父亲,撅嘴道,“恒弟弟才不好嘞,不然父皇为何长时间不去看他,还是如意好。”如意乐呵的说着。刘邦为之一愣,看了看戚夫人,戚夫人怪如意多嘴便连忙躲开刘邦的视线。如意说的不错,确实好久没去金华宫,除了在栎阳宫偶尔见过一两次,之后自己也就忙着了,再也没有想过要去金华宫看看薄姬母子俩,如意如此说来,倒是提醒了刘邦要去看望她们母子。 夜色流光,寒风再起,如意到底还是跟着芸何秀月回去了。 ------------ 第十九章 上元佳节(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26 正月天儿在萧萧肃肃之间悄然奔至上元节。放下所有的政务,放下所有的不悦,放下所有的忧愁,都等着过好这个上元节。前几年,由于楚汉战乱或者讨伐叛乱的诸侯王,皇室都紧紧缩缩的不能过上元节,何况百姓乎?今年似乎还比较稳定,皇帝已经宣召大臣们进未央宫鸿台夜宴,百姓们也都稍作收拾,补个好衣裳,扮个俏妆容,手提莲花灯,笑挂春风面,喜迎上元节。距离佳节还有两日的时候,皇帝刘邦接到闽越王无诸和闽君摇的使者送来的贺礼,白璧五双、翠鸟千只、珊瑚十座、犀角十只、桂蠹一器等绝好闽中上品。礼官称说是一个多月前从闽越地区发来的,到了长安也就是赶上上元节了。刘邦把玩着手里的白璧、犀角,笑得合不拢嘴,直说好好好,盯着手里的东西吩咐礼官,“暂且叫闽越使者留住长安,过了正月,叫他们带回闽越一些中原的铁器,缯絮酒米和一些丝绸技术,好好招待使者。”说罢又赏玩着手里的宝贝,刘邦从没有见过这些宝贝,起码拿在手中赏玩几天才肯作罢。至于他们为什么送礼品给刘邦,刘邦心里清楚的很,闽中地区手工业不发达,铁器丝绸奇缺,急需中原的铁器和丝绸技术。原本和南越一样在长沙国与本国的边界上都有关市贸易,他们看到南越王赵佗和长沙国的关系日趋不好,他们的恶劣关系很有可能殃及自己与汉朝的友好,便主动的送礼给汉朝皇帝,请求交好,互通往来。 第二日,刘邦才开始正式接见了使者,使者将闽越王和闽君摇的迷信呈给皇帝,刘邦一看果然猜的无误,正是“……无若他国,永与上邦结好,境关诸市愿百年往来……”等,刘邦看着呈书笑了笑,对着使者说了八个字,“互通往来,永结之好。” 使者山呼‘万岁’。 明日便是上元节,刘邦心里喜得很,既喜闽中君主动交好本邦又喜自身多功劳,身为一国之主,他觉得能做这些事并且很成功,那是欣慰加满足再加骄傲。这两天,从不见他黑过一次面骂过一次人,见了宦官宫人还笑呵呵的朝他们点头,他的反常行为倒把宦官和宫人们吓个不轻,见了他都低着头不敢言语,心里更是忐忑皇帝转性子了?刘邦见他们如此,又是愣着一笑,继续自顾自的喜滋滋去了。 上元节。 吕后一早派人去接来了宣平侯夫妻和孩子们来长信宫。这次的进宫再也没有太多的喜悦,因为月初才刚从这里搬出去的。若不是为了吕后,鲁元决定是不来的,还是张敖多劝了劝鲁元,说是如今了无牵挂,活得逍遥,比做赵王的时候轻松得多。鲁元自知这是张敖的违心话,赵国算是张耳一手治理起来的,结果让它夭折在自己手中,岂不是很对不起父亲。鲁元来了长信宫只朝拜了吕后,未见刘邦一面便自称身子不舒服,请求母亲准许她晚上的夜宴不必参加,吕后心知她的心思便答应下来,但是必须得张敖出现在席位上,否则皇帝必然疑心张敖怀恨他,张敖从来都是小心做事,吕后的提点本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太子进来听闻姐姐身子不舒服,他本身也不太喜欢这么热闹的事,于是也叫吕后准许自己陪着姐姐和俩外甥玩。吕后不赞成太子的做法,想要叫太子去,奈何刘盈故作咳嗽几声,又称近日朝见父皇的时候,父皇见他面容淡白,伴着咳嗽声儿,便准许自己上元节的时候可以待在太子殿歇息,如此吕后才没再勉强他。 鸿台中。龙形宝座旁边是姬妾席位,下一阶是大臣席位,皆已坐得满满的。清澈的夜里,宫中举行了很盛大的鼓舞,二十四架乐鼓呈弧形排在场中,二十四列花灯呈弧形挂在二十四个挑杆之上,也有走花灯,也有大面舞,还有剽悍的巴渝舞,也有戚夫人传授的翘袖折腰舞,但是舞姬都是临时学的舞,都跳的不怎么到位,很是不如戚夫人。诸位大臣们互相推杯过盏,觥觞交错,喝的红光满面,笑的惊天动地,有时还口吐人人能够接受的脏话,有的喝的快乐便起身醉醺醺的强灌邻座的大臣,竟也忘记了上位还有高皇帝,倒也无妨,皇帝本身高兴,不在乎这些,呵呵的笑着捋着美须髯。 坐在戚夫人身边的代王如意,看着这些场面真是越来越瞌睡,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也不和任何人言语,撅着小嘴巴,百无聊赖的抓起案子上的果子吃,吃到一半却又故作大人般的‘唉――’的一声叹了口气。如意扬高脖子望去,皇子们除了自己谁也没来,眼瞅着自己看不懂的节目甚是叫他觉得难熬。瞅着嫡母吕后那边,怀里刘长不在,身边太子亦是不在。如意探着脑袋瞅了瞅,又是撅起嘴巴不开心,想起父皇曾准许自己上元节的时候可以到宫外看花灯的,如意便瞅瞅自己的父亲,刘邦此时喝得正欢,和下阶的百官们遥遥举杯共庆佳节,早把如意想的这事儿忘在脑后,也许当时就根本没在意这事儿。如意拽拽身边的母亲戚夫人,说了自己想要出宫看花灯,戚夫人说是宫中的花灯比宫外的好看得多,如意不管,就是想要出去,扭着身子央求戚夫人,戚夫人忽地黑下脸来瞪着不听话的如意,如意白了戚姬一眼,小声喃喃道,“你你你,最讨厌了。”趁戚夫人不注意便‘噌’的一下起身来到吕后身边,戚夫人一不留神他就做出让戚姬害怕的事来,戚夫人来不及拦他,他已坐在吕后跟前儿了,小手拽着吕后的衣角嫩声问,“嫡母,太子哥哥哪里去了?” 方在赏阅歌舞的吕后瞧瞧如意再瞧瞧戚夫人,戚夫人赶忙低头,吕后握着如意的肩膀笑说,“在长信宫,找他作甚?”如意嘻嘻一笑不语,起身又走了,没有回到原位,直接奔着长信宫去了,戚夫人见势,赶忙吩咐珍儿去追。 到了长信宫,如意在无人遮拦的情况下如入无人之地进到了长信宫内殿。往里一瞧,咯咯笑了,果然哥哥就在这里,如意脸上挂着纯真的笑意往刘盈身边走去,刘盈正和榻上的张偃玩耍着便没太注意到如意的到来,被如意一拍肩膀,刘盈咯噔一下,扭头见是如意却也笑了,深知如意就是这么顽皮的。刘盈叫如意过来坐,鲁元公主带着张嫣从一侧进来,瞧见宫中的混世魔王来了,鲁元自是和母亲一样讨厌戚姬的,也就不怎么喜欢如意。如意见了鲁元拉着张嫣进来便笑脸礼貌的唤了句,“元儿阿姐。” 鲁元冷淡淡的‘嗯’了一声,将张嫣交给太子,自己抱起欲要睡觉的小张偃到内屋去了。如意在鲁元这里遭到冷落,不知何由使得鲁元冷落他,如意便撅起嘴巴不太高兴。太子知道如意不高兴是由于阿姐之故,心知如意最是好哄便笑脸问如意怎么不看歌舞,如意耷拉着脸说不喜欢。如意平时也就不怎么见得上张嫣,如今她在自己眼前,活脱脱的小美女,俏皮的云中髻,圆溜溜的黑眼睛,樱桃似的小嘴巴,张嫣依偎在刘盈怀前,眨着明月般的眼睛一直盯着陌生的如意舅,如意也面带笑意一直盯着张嫣看。太子见如意这个样便忍不住笑了起来,附手如意肩上又捏了捏如意的脸蛋,张嫣却‘哇哇哇’的大哭起来,许是如意盯得时间久,张嫣不明白如意为何一直盯着她,便急得哭起来,钻回刘盈的怀里,眼泪花红的偷瞥着发愣的如意。 刘盈抚着张嫣道,“阿嫣,他是如意舅舅,你忘了么?” 如意走近一步,嘿嘿的笑着,稚嫩的胖嘟嘟的小手忽然抓起张嫣的手左右摇着,“阿嫣,我是如意舅舅,你怎么好久都不来长安看我嘞?” 刘盈看着这个场面更是忍俊不禁,如意这么小就是张嫣的舅舅,那么还在襁褓中吃奶的刘长说起来也是张嫣的舅舅,张嫣倒是要比刘长长几岁的,倒叫起什么都不懂的婴孩舅舅了,刘盈想着便笑了。张嫣‘倏’地抽回小手,眼眶里挂着泪珠儿看着眼前相对陌生一些的舅舅打量着,觉得没印象便扬起小脑袋看了看抱着她的刘盈,刘盈对她点点头重说,“他是如意舅舅。” 顿了好一会儿,张嫣眼角挂泪喃喃说道,“如意舅舅,我是阿嫣。” 如意欢喜的又蹦又跳,也钻到刘盈怀中趁着张嫣不注意便亲一了一小张嫣,张嫣恼羞拍打他,还好刘盈往紧拦住了欲要从自己腿上脱身的张嫣,且称说如意舅舅疼惜她才会如此的。这时珍儿寻来了,进来便先给刘盈行了个素礼便要带如意回去,如意死活不肯,珍儿也不敢强制他,只得说戚夫人回去又要揍他,如意更是不想回去,也钻到刘盈身后去躲珍儿。 刘盈立马来了太子身份,对珍儿说,“如意我会照看,叫庶母放心,你且回去。” 珍儿这才有了话可以回戚姬了,无奈的摇摇头看了看如意便走出去了。 ------------ 第二十章 上元佳节(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27 刘盈叫人拿来许多好吃的给如意,如意拿了些,将手里的好吃的也分给张嫣吃,“阿嫣吃。”张嫣摇摇头。刘盈笑了笑,说是她晚上吃的饭多,现在吃不下这些东西,叫如意拿着吃。如意坐在榻上囫囵吞枣的吃起来,吃了一会儿,像是听到了什么热闹的声音,眼珠子一转便转头对刘盈笑说,“哥哥,我们出宫去嘞,外面的花灯好看。”(灯节始于汉初,盛于唐宋) 刘盈一愣,立刻‘嘘――’的一声给如意指了指鲁元公主的内屋,叫如意小声点儿,怀里的张嫣倒是也跟着起哄,抬着可爱喜人的小脸庞也说想要出宫去,她说进宫的时候从马车里看到外面花灯各式各样的好看极了,人们可比宫里的多好多。俩小人的一番话令刘盈亦是有些动容,沉思了一下,便吩咐了宫人给张嫣多加一身衣服,给如意找衣服的时候,如意说身上穿的已多的要冒汗,说什么也是不肯穿的,直往外走。听得外面有了动静,鲁元公主出来看到弟弟和张嫣如意他们正加衣服,便问他们是去哪里,如意笑而不语,刘盈想得快,称说是去鸿台看一看歌舞,忽然兴致来了就什么也挡不住。鲁元没有怀疑,交代弟弟千万看有他在,没了自己也不能没了张嫣的,鲁元打趣弟弟也这么贫嘴了。刘盈只叫了两个宦官随行,皆有换装打扮,便随太子出了宫。 一来到长安大街上就十分热闹,果然这里的花灯各式各样的好看的多,人也多,笑声也多。刘盈带着俩小人穿行在热闹的街道上,就怕手里拉不住俩小人的瞎跑,各有喜忧。如意最是拉不住的,松开刘盈的手就直直的跑入人群里不见了,急坏了担忧的刘盈,抱起张嫣急匆匆的寻找如意,俩宦官也赶紧找起来。最后在一处跳面具舞的一圈人围里找到了傻乐呵的如意,自个儿正欣赏着面具舞拍手鼓掌,丝毫不觉得自己已经脱离哥哥。刘盈找到他多想训斥他几句,还未开口,如意就笑嘻嘻的举起小手指着跳面具舞的人给刘盈看,还说他们跳的面具舞最是好看,有空找他们学习。刘盈又要启口批评他瞎跑,话到嘴边,如意又看着没兴趣了,便拉起刘盈的衣角撤出来,刘盈无奈的摇摇头,连话都和如意说不上,如意精气神儿太大,且一点儿不嫌累,倒是把刘盈累得够呛。刘盈拽住如意,一手拉一个,左手拉着如意,右手拉着张嫣,俩宦官跟在身后随身保护他们。沿着长安大街直走,沿路都是鲜艳的花灯和牛形火炉,觉得冷的话便可在火炉旁蹲下来烤烤手取暖,如意没有吃太多的晚饭,此时肚子饿得呱呱叫。捂着肚子眼巴巴的看着刘盈,刘盈笑了笑,带着如意和张嫣走了不短的路程才看见一个卖年糕的摊子,如意一看一闻就流口水,不等刘盈唤摊主,如意就走到年糕前抓了一块来吃,俩宦官赶紧掏腰包给摊主钱。如意又给张嫣吃年糕,“阿嫣吃,这里的年糕比宫里的好吃。”拿了一块递给张嫣。张嫣看了看,舔了舔嘴唇,眼睛一直盯着年糕,就是不确定吃不吃,也许是怀疑这个小舅舅没谱。刘盈接过如意递给的年糕给了张嫣,俯身道,“如意舅舅给的,吃吧,你不是很喜欢长安的年糕么?” 张嫣‘嗯’了一声,拿起了年糕吃,给如意说一声,“谢谢如意舅舅。” 如意高兴的笑了,吃的糊了满嘴,就着塞满年糕的嘴对张嫣说,“阿嫣想吃什么就跟舅舅说,舅舅给你弄。”随身的俩宦官偷偷的笑了,刘盈更是笑了,心下觉得如意确是像极了他们共同的皇帝父亲,放浪不羁,喜欢什么便要什么,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刘盈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丝淡然的愁。 吃饱了便往前走,一处扶手桥上驾着最好看的花灯,花灯上挂着一条条布帛,是灯谜,好多的灯谜。刘盈和其他的人猜了一些,最后感到没意思了便不玩了,又在一处人群里看了舞龙,舞龙原有祈年之意,也包含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在大街上看了花灯,猜了灯谜,瞧了舞龙,吃了年糕,穿过人群,见过朴实的百姓,玩闹了卖糖人的小摊子。又往前走了走,一个商贩卖金簪银钗的。如意说给张嫣买一个,刘盈真是觉得如意可爱,说是张嫣还小,还未行及笄礼,用不着这些东西。如意说要给母亲买一个,刘盈允许了,摸摸如意的小脑袋笑了,如意挑了一个鎏金翠云步摇簪,十分欢喜的叫刘盈看看好不好,刘盈直点头,实在是喜欢如意的纯真可爱。看着如意都这么孝顺母亲,刘盈也觉得有必要给母后买一个,于是也挑了起来,找了个极其精致的凤冠钗拿在手中满意的瞧了瞧,宦官给了钱。刘盈又带着如意和张嫣走了,回头又看了看那个摊位,心中本也想给荆倾买一个,又怕如意发觉荆倾头上戴着的是自己买的东西,怕荆倾发现自己的身份,于是再三考虑也就终于没有买,心想日后自己亲手做一个精致的饰物给她总是好过街上买来的。出来的时间挺长,街上的行人渐渐散去,心想宫中的夜宴也该结束,母后和戚姬回到宫中若是找不到自己和如意定是要天翻地覆的找他们。刘盈叫如意回去,如意意犹未尽还想再玩会儿,刘盈谎说宫中夜宴早已结束,再不回去宫门就要关闭了,如意这才撅着嘴巴不悦的跟着刘盈往回走去。刚到宫门,就看到一干大臣们喝的醉醺醺的出来,嘴里还是直嚷着再喝再喝,自称自己乃是酒中仙,千杯不醉。 刘盈停在一边等他们过去了再回去。忽然,人群中一个人朝他走来,瞧他神情便是没有喝醉的,此人来到刘盈面前便拱手做了个揖,“殿下。” 太子拱手还礼,觉得眼熟却记不起此人名字,盯着此人想了想,最后恍然想起便又拱手,“刘公。”此人便是刘敬,应皇帝的旨意前来参加夜宴,如今夜宴已罢,自己非嗜酒之人,亦非喜欢歌舞之人,看的没意思却也不敢提前离席,只得等到皇帝先走,大家这才离席出来了。 刘敬说,“前些时日确有要事要见殿下,不料诸事繁忙抽不出身。今日想得太子会在席位上,竟也未能见到,想着怕是今日的机会又要作罢了,岂料在宫外见到了。” 太子也称前日繁忙,学业紧得很又落水生了病,没能见他。实是二人都明白不适合单独相见的,如今各有缘由都是表面说辞了。一番说辞过后,刘敬谨慎的往四周瞧了瞧,将宽松衣袖中一个小布帛交给太子,太子疑惑的看了看刘敬,刘敬只称说是当日送陇安公主入匈奴的时候,半路上刘麓交给自己的,说是一定亲手交给太子,必不可第三人知晓,刘敬又叫太子回宫小心观看。刘盈疑惑着忙带如意和张嫣回了宫,此时宴会已散,宫人们收拾着。俩宦官亲自送如意回鱼藻宫。自己送张嫣回长信宫,此时鲁元正和母后说是弟弟带了张嫣和如意去了鸿台观赏歌舞,为何不是一起回来,吕后说并未看到他们三个人。吕后忙吩咐人去找找看,刘盈便带着张嫣回来了。看着太子和张嫣脸颊红扑扑的回来,吕后忙问是去哪里了,刘盈未开口,张嫣高兴的先说,“俩舅舅带阿嫣出宫看花灯,好玩嘞。”刘盈干咽口水瞥着张嫣,张嫣朝他吐舌头,这个丫头出卖了自己。 刘盈小心的观察着母亲的表情,一手搭在张嫣的肩上。吕后后怕起来,有些责怪太子不该莽撞的出去,尤其是晚上出宫去,且是熙攘的人群里,出了事情怎么办,称太子身子骨不好,又咳嗽着……吕后就是担忧了一大堆。刘盈此时亦是像如意般粘着母后,将衣袖中的凤冠钗递给吕后,“母后不要生气,儿子记住了。” 吕后本想继续数落他,他却拿出钗子堵自己的嘴,看在太子给自己有心买钗子的份儿上,吕后这才爱抚关切的看着儿子,“出宫不是不可以,你要告诉母后,让母后知道你的行踪。” 刘盈笑着点点头,称以后绝不敢了。吕后叫太子将钗子给自己插到发髻上,刘盈找了个地儿插好,叫姐姐来看,鲁元亦是觉得好看,说母亲一点不老,应该多加打扮一些便更像仙女,吕后听得到这句笑了。夜深了,说了会子话,刘盈便也回去了。 鱼藻宫。 如意刚进门就瞧见父亲母亲皆是闷闷的坐在榻上黑着脸,就等自己回来了。如意不敢进门,等了好久才硬着头皮进去,小手背后想要直接回自己的寝宫,刚插过殿中便被戚夫人叫住,“过来。”如意本身有错,戚姬一叫便乖乖的过去站在那里,低着头不敢看母亲。刘邦一看他,先是有些想要笑,奈何戚姬说要他陪自己好好管理如意一番,便硬是憋着了。 “去哪里了?”戚姬问。 如意眼睛一咕噜便瞥一眼母亲,低低的说,“和哥哥出宫看花灯嘞。” “平时怎么教你的?怎么不告诉母亲一声?”戚姬继续黑着脸责声厉问。 如意稍有停顿便又喃喃说道,“告诉你,我还能出去么?” 戚姬气的岂是一个‘你’字了得,忿忿的咬着嘴唇摇着刘邦的胳膊要皇帝管管如意的贫嘴。刘邦也故作严厉,沉着脸训如意,“以后不准擅自出去,听到没有?你怎么顽皮到如此地步?” “父皇也很顽皮嘞,是母亲说的嘞。”如意历来不怕父亲,迎上父亲的脸倒是轻松多了,嘿嘿笑了起来。戚夫人惊得瞅了一眼什么话都往外说的如意,便也偷瞥一眼刘邦遂而低了头。刘邦先是尴尬的眉梢一挑便递给如意眼色叫他注意旁边他母亲还在,如意便又低下头去低低的应一声儿,“哥哥出去我就出去。” 刘邦与戚姬对视一眼,半晌无语。如意从衣袖里拿出了鎏金翠云步摇簪给母亲戚夫人,戚姬和刘邦顿时愣了,这小小年纪的娃儿居然也懂得孝敬母亲。戚姬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对如意的生气早已烟消云散,心中却是一股热流和感动穿行,生平第一次如意给自己买东西,且买的这么合适,戚姬喜悦的笑起来。刘邦刮了刮如意的小鼻子,笑了笑,叫如意给戚姬戴在发髻上。戚姬笑问刘邦如意插花簪的地方是否好看,刘邦笑说儿子送的,再难看也是好看的。戚姬笑了,这才欢喜的将如意抱在怀中亲了又亲,连连说道,“母亲的好宝贝,母亲的好如意。” ------------ 第二十一章 解决杂事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28 斗转星移,最热闹的上元节已悄然过去。长安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不觉中已至月尾。在长安留住的闽越使者再次得到刘邦的召见,亦是最后一次召见。之后,皇室吩咐礼官们给使者带了长安的特产和一些中原的铁器、米酒丝绸等产品,又带了皇帝的回信,刘邦吩咐陈平和周勃送使者出灞桥。 太子接了刘敬给自己的布帛后便于第二日打开视之,原来是刘麓的担忧,上书‘全父母’三个字。如此三个字,令刘盈怀疑起刘麓当初入匈奴的始终。于是朝拜吕后的时候,刘盈旁敲侧击的问了问关于刘麓的家中情况。吕后疑惑太子突然问起刘麓的事,眼睛不自觉的眨了眨,继续逗着怀里抱着的刘长,说是不清楚刘麓的家中情况,又问太子做什么问起刘麓,刘盈摇摇头,称最近忽然想起来的,吕后也当太子一时兴起没有注意。 之后,刘盈私下里打听了刘麓的家中情况,来人回报说自刘麓入匈奴之后,家里周边多了七八家陌生的住户,经打听都不是本地人,说是刘家人封侯之后第二天这些人就搬来了,这些人整天无事,在家周转转,多数是盯着刘麓家的。刘盈明白了刘麓为何说是‘全父母’,这些人不是吕后派来的就是皇帝派来的,刘麓本身不是真公主,下嫁匈奴单于原本幽怨,害怕她反悔,皇家便控制了她的家人。刘盈近日常常登上孤星台往北方的匈奴方向望着,日日祈盼刘麓在匈奴过得好,希望栾鞮莎铃儿能够多多照顾刘麓,至于她的家人,大概不会有事,只要不从匈奴传来刘麓叛汉的消息,她的家人自是无害。 近日一直有谒者从代地边关传来消息,说是冒顿率兵将即将东山再起的乌桓部族打败了,屡有小股骑兵进犯代地边境,陈豨与雁门郡守王吸合力共同击退进犯的匈奴兵数次,刘邦并未欣喜,时时担忧匈奴对边境的骚扰。樊哙也传来消息称巡视赵国的时候,赵国陷入无主状态中,王室空虚,王位待添中,叫皇帝赶紧添置一个赵王,不然匈奴趁着赵国无主可能会突然袭击。 刘邦的心事又多起来,这赵王究竟该谁去当?前些日子与大臣的讨论竟也没个好的说法。恰又听说管夫人生病,刘邦便先放下烦恼事去了临华殿看望管夫人,管夫人在榻上不时的念叨几句关于弟弟的话,总是不经意的叫刘邦脸上堆满歉疚,再不开口言半句话。管夫人见刘邦默然且不喜欢听自己唠叨弟弟的事,遂而不再继续此话题,刘邦才又有了说话的情绪,时时告诉管夫人注意身体。管夫人含笑接受刘邦的嘱咐与关心,不知她从何处听来樊哙催促皇帝添置新赵王一事,便强起身趁势向刘邦撒娇道,“妾肚子里定是个皇子,陛下何不把赵王位留给妾的皇子?” 刘邦眉梢一挑,愣了愣便笑道,“你叫整个赵国子民等着你腹中的婴孩做王?朕怕那时赵国或许不存在了。”管夫人撅撅嘴,认为皇帝是在嘲笑她,于是脸一黑不开心起来,将身子扭过一边不理刘邦。索性刘邦政务也多,她不理倒是好事儿,落得个轻松安静些,吩咐了宫人好生照看她便起身走了。刘邦方出到殿门外边还未下台阶,管夫人却急急回身埋怨起他来,向着殿外高声埋怨,“就你只忙着,若腹中婴孩生下来,你且不必过来瞧他,只一个如意绕着你便是最好的。”刘邦默声笑了笑,心知管夫人是口出怨言,也知她多少能耐便笑着摇摇头走去了。 方到前殿,萧何便来报说是关东的豪强大族们最近也有了新动态,大批大批的往长安来。刘邦称好,且让萧何独自处理这次的徙民事件。汝阴侯夏侯婴也称已经准备好了两百多头牛马,即日就要送往上郡和北地郡北部边防。刘邦说,汉匈的关市已开,边境的民众也可以互通往来,在边境设置马苑养马,一来也可以充实边境,带来多年的和平安定,繁荣边境经济;二来也可以给匈奴造成压力;三来可以随时的成为骑兵,投入战斗。陈平有奏,“陇西烧制的瓷器陶器部分运往宫中,其余少量的被出售各诸侯国,只得到少许的财力,各诸国本来这些手工业发达,不必买皇家的东西,那么分给百姓的财力也就少了,再一个原因就是未有统一货币,各诸侯国依旧使用本国的货币,和别国的货币流通起来极其不便,显然存在不等价互市贸易。” 对陈平的说法,萧何非常赞同。刘邦当然也赞同,官方千万不能强行插入地方经济,各国货币又不相同,流通起来定然引起不小的争端和误会以及麻烦,但是眼看秦始皇统一货币不彻底,再看看国内的自身情况,刘邦说,“眼下重在休养生息发展经济,要想再次统一货币的条件并不成熟,至于陇西瓷器陶器作坊,朕已宣布地方官吏不得干涉,不成想倒是皇家的干涉叫他们的利益倒退了。”又在殿内踱步思忖片刻道,“关东不是有许多的富商大贾么?将他们添置到陇西郡一些,帮忙缓解那里的低下经济,但是不许他们随便的兼并这些作坊,防止他们做大,以财力兼并当地的自耕农。”对皇帝的说法陈平和萧何亦是赞同。 二人方退出了前殿,一个宦官与萧陈二人擦肩跑来,手里拿着一卷丝帛说是太子的上书,刘邦微楞,太子极少写奏疏,便也好奇的立刻打开一看,上云,“……臣愿分陛下之忧,出宫察看水利”刘邦合起丝帛,眯细着眼睛边走边寻思起来,太子本身这种想法是好的,刘邦却也另有想法。如今,戚夫人常叫刘邦撤换太子扶立如意,那么太子做这些反而对如意的扶立没有帮助,不能叫大臣们只看到太子的好,于是刘邦并未批准太子的上书。 这日,刘邦去了长信宫看刘长。吕后早已听说儿子要出宫察看水利的事情,便问皇帝如何想的,刘邦抱过了刘长和他玩着,对吕后道,“各个郡县设置有河堤谒者和河堤都尉,各个郡县官吏都有防守河堤职责,专职防守河堤人员达到数千人。太子年幼,无需考虑这事儿,他也不懂水利之事。” 吕后自觉皇帝所说有理,太子空有其心,并无水利专业,便也没有为太子做强求。吕后放眼殿外,一片明媚,如今已是二月中旬,距离开春不远,想起月前邀请诸姬汇聚轩辕殿论蚕一事,吕后便对皇帝说,“眼下二月渐尾,三月初到。想着关中去年大旱,收成不好,臣妾独自想过了,开了春举行一次亲蚕大典,妾为皇后数年竟也不曾举行过一次像样的大典,想来总是对不起母仪天下的称谓。” 刘邦略有沉思便爽快的答应了吕后,笑道,“皇后亲蚕北郊,皇帝亲耕南郊乃自古定理。开了春占卜吉日举行吧,若有时间,朕也会率百官躬耕南郊的。” 吕后点点头,和刘邦共同逗着刘长,一起笑了。 ------------ 第二十二章 常棣之华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29 二月份无甚大事可考。初入三月,便已觉春的温暖。长安城经过了寒冬清雪的洗礼,更加的清媚。关东的徙民队伍依旧进行着,萧何安置在白鹿原一带一些,之后听皇帝刘邦的吩咐安置在陇西郡一些,这些人很快的就和当地的长安人打成一片,当然是长安的人比较悍一些的,但是关东六国的这些大族们继承了先人们的智慧,很好的融入当地生活。进入三月的这些天儿,高皇帝刘邦时常会带领群臣们去巡视渭水泾水洛水一带的水利设施,渭水去年决了堤,之后在周勃灌婴的督工之下又加高了不少。在泾水和洛水附近又重修了几个重要的小型灌溉水渠,和下游的郑国渠遥相呼应,就等春天时分百姓的充分利用了。 天气渐渐暖容,春风吹来了燕子,燕子忙着衔枝搭窝;长安城外官道两旁的柳树发了绿芽头,柳絮纷飞因风起;更有不知名的野花儿也争着冒出来瞧着秀美的长安城,微风拂过它便点头弯腰,好是清新可爱;解冻的流水哗啦啦作响流川儿,似要灵动的水声叫醒沉睡一冬的大地。 城外已有了闲散的踏青人,三三两两的闲逛于那一片绿色之中,偶有耳语一番,只见耳语者幸福愉悦的笑起来。那远处的绿苔上,是孩子们拿了纸鸢放飞着,话说这些纸鸢是韩信用于军事时发明的,人们稍微改办了一下就成了今天这副模样了。孩子们清脆铃声般的笑声让人忆起自己的孩童时代。老人们坐于台子一侧,斜靠着彼此,沟壑纵深的脸庞上看到孩子们纯真的笑脸,听到孩子们叫一声爷爷奶奶之后便更是挤在一起了。远处的田地里,数十人们脖挂汗巾挽袖,手拿耒耜或松土或播种,顶着一轮红日,高兴的面朝黄土背朝天,顿时薄汗轻衣透。时有女子为夫送水送饭过来,拿起汗巾为夫擦汗,妇为夫端茶倒水,恩爱模样羡煞旁人,小儿一旁嬉闹,年轻夫妻幸福的笑了。百亩沃田里洋溢着农人们的欢乐。高高的暖阳斜射,照的人们脸上神采奕奕,人们抬头看它,皆笑弯了眼睛,伸手抚着阳光,那阳光却同她玩笑起来,隐而不见了,瞬间黑云一片,骤然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顿时下跑了耕作的农人们,下跑了放着纸鸢的孩子们,下走了闲坐·台子上的老者。田边的西水塘却开心起来,伴着淅淅沥沥的雨点儿撒丫子,水塘里的水鸭乐得嘎嘎直叫唤,石头底下的鸡群们则吓得唧唧乱叫。 春来了,一切都是美好的,春的阳光正义明媚惹人喜爱。经过第一场春雨,这才正式的迎来了春天。三月五日这一天,长安的男女老少皆聚在水流边举行了祓禊祈求祝福。祓,用斋戒沐浴等方法除灾求福。祓禊,是人们春秋两季在水边举行的祈求福佑的祭礼。宫中亦是举行了祓禊,由皇帝带头,皇后率领嫔妃聚集在明渠边儿上举行了较为盛大的祓禊之礼。 礼成之后,刘邦去了前殿,见几案前无有奏章便又出来了,双手背后耷拉着脑袋似有不开心。自张敖的事过去之后,刘邦日日不甚开心,时时站在窗前唉声叹气,虽然张敖并未参与过行刺之事,但是贯高的护主行刺皇帝一事始终叫刘邦心有余悸,心想各诸侯怕是皆有防备之心,对汉室中央产生一种离心力,对皇帝的忠心不甚热情,近年时有诸侯王反叛,燕王臧荼韩王信皆是例子,淮阴侯心有怨言,张敖如今又被废,刘邦对诸侯王的处理已然造成轻微的波动。刘邦心中多少心悸诸侯王,时时想过怎样很好的处理中央和诸侯王之间的关系。皇帝心有烦闷,戚夫人又夜夜啼哭不止,说是怕皇后心想赵王的事是自己在皇帝面前撺掇的,刘邦日日夹在皇后与戚姬之间,感觉甚是烦心的很。戚姬趁势说,“如今皇后的贤婿被废,之时陛下夜夜安寝于妾之内宫,她定然会想到是妾之过,待陛下百年之后,妾怕是不会逃脱皇后之手的。” 刘邦一听关于戚姬和皇后的就心烦,摆摆手不悦的说,“你成日的杞人忧天,朕还在,皇后何敢胡来?朕许诺你必将如意立为皇储,不过需要时间而已,为何你连如此天数都等不及?如今已是春天,必会繁忙的很,过些天儿朕会选个吉日率领众大臣亲耕南郊,皇后也会占卜吉日亲蚕北郊,大家都忙,哪有闲心去考虑你是不是在背后撺掇朕逼下赵王之事?”顿了顿又说,“且换太子乃是动摇国之根本的大事,朕不得不考虑后果,再者太子他……”刘邦说到此处,眼神躲闪起来,有些愧疚,没底气的说,“太子他本身并无大的过错,朕以什么缘由废掉他?” “如果太子犯错,陛下便废掉他么?”戚姬心下一喜,不依不饶的问。 刘邦有些小反感,点点头敷衍了事。戚姬终于又得到一个信息,便是太子犯错,太子一犯错就可以有理由废黜他。于是戚姬对于皇帝的态度终究无话可说,便寻了借口去陪如意。刘邦一个人待在鱼藻宫也是烦闷得很,叫了两个宦官跟随自己前去上林苑以解烦闷之心。此时上林苑正是花满草飞扬的时候,刘邦却顾不上看这些花花草草,心里装着满是心事。没在上林苑待上半个时辰,临华殿的宦官来报,说是管夫人思念弟弟引起了腹痛,现在正请了太医往临华殿赶去。刘邦反感的直摇头,吩咐临华殿的宦官回去看着管夫人,且说管夫人要是有三长两短叫太医家族毁灭。宦官说管夫人想见皇帝,刘邦便龙目一瞪宦官,吓得宦官顿时浑身打颤,躬身低头行了告退礼回去了。 刘邦原地长长的叹了一声气,管夫人想念弟弟,如今去哪里给她找个弟弟?一想到这个,刘邦便觉得心中更是烦闷得很了,即使管夫人腹痛,他也不想去临华殿,不想叫管夫人一直缠着自己说弟弟此时在雁门郡上任的事情。一时觉得这上林苑也待得烦闷,刘邦略感无聊便渐离上林苑。不知怎么,走着走着便来到了安静优雅的金华宫,往身后一看,俩宦官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在身边跟着了,刘邦轻笑一声摇摇头。金华宫简简单单而朴素雅观,宫墙内外皆有种植花草。在金华宫外忙碌着收拾花草的宫人和宦官见了皇帝突然来此,皆眼前一亮,赶紧躬身行礼,刘邦初次来这金华宫甚是充满了新奇,挥手叫大家起来,叫他们继续做事,自己则是悠闲的逛起来。刚迈进大殿,便有优雅的花香传来,往内走几步便听见内殿有人说话,刘邦撩起服角走过去倚在墙旁住步听着。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戚姬拿着孔子做的《孝经》在给五岁的刘恒读,悉心教导怀中的孩儿,只见刘恒眼珠黑溜溜的转着,聚精会神的听母亲的讲述。刘恒稚嫩的手搭在母亲手上,睁着黑溜溜的小眼睛问薄姬,“何意?” 薄姬笑了笑,摸摸儿子的脑袋,亲切道,“父母即在,便不到远处求学做官,若必求学做官则应告诉父母方向。” 刘恒听懂后便‘嗯——’了一声点点头,轻轻拍拍母亲的手,“母亲继续讲。” 薄姬继续道,“闵氏有贤郎,何曾怨后娘,车前留母在,三子免风霜。” “何意?” 薄姬说,“就是说啊,闵子骞孝顺,曾被后母以芦花做棉衣,子骞父亲知道后决计休妻,闵子骞说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单,他的父亲就留下了子骞的后母,后母悔悟,终生对子骞视如己出,他的孝顺流传后世,被孔仲尼编入《孝经》。”薄姬将刘恒抱在腿上告诉他。 刘恒转头一笑,纯真嬉笑着说道,“恒儿将来也要学习闵子骞孝顺父亲母亲。” 薄姬由衷的笑了,往紧搂了搂刘恒。旁边侍奉的傅儿也跟着笑了,说是薄姬家的刘恒最是惹人爱了。 在一旁听他们说话的刘邦顿时眼现惭愧,刚要进去又听薄姬说话了。 “刘恒啊,孝顺父母是必须的,同时也要尊敬兄长,爱护幼辈,知道么?《诗经》有曰:常棣之花,噪鄂不韡韡。”薄姬放下手中的《孝经》,手指刮了一下刘恒的鼻子说。 刘恒显然听不懂什么意思,小嘴呢喃道,“常棣之华,噪鄂不韡韡……,儿未听说过。”稚嫩的眼神瞧着薄姬。此时在一旁侍奉的傅儿抢在薄姬之前开口道,“殿下,这个傅儿听说过的,就是说啊,常棣之花和花萼相互依托,妙比兄弟之间亲密关系,相互友爱。”傅儿兴冲冲的说给刘恒听。 薄姬微挑眉梢笑了笑,刘恒半信将疑的看看母亲,薄姬说傅儿说的是正确的,要与兄弟互相友爱。刘恒撅撅嘴巴,眼珠子转了转,便笑弯了明月似的眼睛,“儿喜欢哥哥弟弟,儿与他们互相友爱。”薄姬略有心事,动容的笑了笑,她的儿子她明白,只是希望其他皇子们也秉承这样的想法才好。 原本刘邦想进去看看刘恒,听闻薄姬说了这么一大堆的孝顺和尊敬兄长之类的话后,便没了心思进去,觉得进去不知该如何向他们开口,好久没来金华宫,刘恒定是问自己一大堆无法开口的尴尬事,且要追问为何不来看他和母亲等话。刘邦却仍然满足的笑了笑,薄姬的儿子倒是很好。 刘邦转身离去了。 ------------ 第二十二章 亲耕亲蚕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30 数日长安未有大事。高皇帝刘邦数日前和大臣们说起要率领诸位大臣亲耕南郊的事情,大臣皆是答应下来,称早该如此了。自刘邦于汉五年二月二十八号在山东定陶汜水之阳称帝之后,一次也没有举行过这样的典礼。刘邦年年出征讨伐叛乱的诸侯,国内政局不算稳定,国外匈奴南越皆是强劲势头,没有一个很好的环境允许他举行这样的大典,今年看似较为稳定平静,便急急的选了一个吉日。特召了太子刘盈跟随自己亲往南郊。(其实最有确切纪年的皇帝耕礼是在汉文帝时候,但是不排除汉文帝之前就没有刘邦或者惠帝刘盈举行过,也许他们只是象征性的举行了一下,没有载入史册而已)。 这日春风徐徐,一派好景致。众大臣皆已等候在南郊,旌旗猎猎,天威震震。在此之前,丞相萧何早已吩咐大家在家练习了随皇帝左右的躬耕之礼,以免到时闹出难堪。丞相又吩咐人找寻温良随和的牛以给皇帝使用,刘邦特意将太子太傅叔孙通叫来向他了解了躬耕时候需要祭祀的山川大地、列位先神以及躬耕的前后程序。 整个过程皆由叔孙通作为参知明暗指示,着一身雄武威严皇袍的刘邦立于神台之上,太牢皆具,先是祭祀了天地,又祭祀了先农后稷,主祭的官员行了祭祀之礼,口念祭祀之文,皇帝领头下跪对天地行礼,群臣皆随,一番礼仪过后便是皇帝率领大家前去南郊的籍田。到了南郊,礼官敞着嗓门念了这次的礼文:“夫农,天下之本也,其开籍田,朕亲率耕,以给宗庙粢盛,以劝百姓之农耕,惟愿先农后稷者护佑汉室黎民。”礼文过后便是皇帝率领大家躬耕,季春之时,正是躬耕的好时候,躬耕之礼本应是天子象征性的三推礼,三公五推,卿、诸侯九推,也就只要皇帝轻握耕犁象征性的推三下便罢,高皇帝刘邦却来了兴致,望着沃野千里的肥田,心底仿佛早已看见了明年的好收成,刘邦便真诚的实干起来,亲自把着耕犁在田里耕种起来,太子紧随其后,和一些大臣们手拿种子种进了皇帝犁过的土地中。其他一些大臣们也三三两两的推起了耕犁,学着皇帝的样子耕种起来。这些个官员们都是从田里走出来的,拿耕犁自是不在话下的,但是自从起兵反秦之后,便再也没有拿过这些农具,今日再来拿这些农具像已是没有当年的气力,没几下便觉得腰酸,看着皇帝倒是兴致极好的推着犁一遍又一遍的过来过去的躬耕着,他们也不敢歇息便硬着头皮推起来,慢慢推熟之后便也没觉得那么累了。 “如今已是季春,正是农务繁忙之际,公等且奉旨:不得于农忙之日大兴土木,不得于农忙之日徭役税赋;当时之务,农不见于国,以叫民尊地产,敬时爱日,非老不休,非疾不息,非死不舍。”刘邦边推犁边对身边的官员们说。 萧何也推着犁头,附和着皇帝,“如此便可一人治之,十人食之。” 刘邦称好,与萧何二人推着犁头在田里往返数次皆不休。 红轮逐渐西坠,渭川平原上的红色霞光中,汉室君臣正弯腰夹背躬耕于田,为天下农人做出榜样,皇帝的亲耕礼于黄昏之中结尾,远处山丘上的人家烟囱里炊烟四起,仿佛传来了饭肴的芳香。天际由红转蓝,皇帝遣散了群臣,累了一天,大臣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各回府邸,刘邦被太子扶着,他想要去鱼藻宫,眼见太子跟在身边,便称说太子累了一日且该回去好好歇息。刘邦令其他人送自己回了鱼藻宫,戚姬早已在等候他,刘邦忙了一天,戚姬先是递上洗漱水叫他擦一把脸,再将他扶到榻上,脱掉靴子,亲自给他洗脚、捏脚、捶背,问他想吃什么,刘邦摇摇头,累的一句话也不想说。戚姬知他累了什么也不想吃,便给他宽衣解带,叫刘邦早早上榻上睡去了。戚夫人自己则是去如意的殿中陪他玩耍了一会儿,把如意哄睡下,自己才又回来,瞧见皇帝已经鼾声作响的睡去,不过被子依然只盖了个肚子,四肢皆在外边袒露着,戚姬便重新给他盖好,吹灯拔蜡亦睡去,戚姬面见忧容,在榻上辗转反侧了好久才慢慢睡去。 翌日,刘邦在鱼藻宫用膳之后便去了前殿。昨天躬耕南郊之时,有人说应该在躬耕之后大赦天下,今天早上已经有廷尉府的人送来了除死刑重刑犯之外的所有罪者的名单,刘邦觉得无甚大问题,便大笔一挥进行躬耕之礼之后的一次大赦天下,还说以后继承君位的皇帝躬耕之后都要举行大赦,让这成为后世的定制。数日来,刘邦的心情逐渐的好转起来,也躬耕了,也大赦天下了,顿时长安城真正的热闹起来。大赦不是没有,只是躬耕之礼之后进行大赦从未听说过。 三月下旬已过,长安的桑叶基本长成,民间已有妇女采摘桑叶准备养蚕了。吕后早前和皇帝说过要进行一次亲蚕大典,为天下妇女做榜样,近几日又和他提起过,皇帝便叫人占卜一个吉日即可举行。吉日定在三月二十五,也就是皇帝的躬耕南郊多半月之后。这些天吕后叫人准备了细致的工作,准备金钩、金框、选取采桑地、默记大殿辞、交代后宫嫔妃有关亲蚕大典的程序等。亲蚕大典由皇后主持,于是刘邦便不再管这些。后宫嫔妃们在整个冬天皆有学习先蚕神嫘祖的事情,毕竟妇女养蚕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嫘祖乃蚕神,不知嫘祖是谁便不配当一个织杼女。 三月二十五日,长信宫屋角上燕子勾巢,叽叽喳喳。整日的晴朗徐风,暖而不热,旌旗猎猎,远处山花满地,颇有生机。众位嫔妃跟着皇后来到北郊,吕后先是祭祀了先蚕西陵氏嫘祖娘娘。由礼官奉上三根礼香递给吕后,神台上挂着一幅丝帛嫘祖画像,画像下边便是丰盛的太牢之具,面容肃穆的吕后跪于席子上,高举礼香恭然禀道,“贫妾吕雉乃大汉开国君主刘邦之皇后,于今日特来拜祭先蚕西陵氏嫘祖娘娘,妾闻先蚕娘娘乃养蚕制衣之先人,曾佐轩辕氏协和百族,母仪天下,福祉万民,与神农、轩辕二帝开辟鸿蒙,嫘祖娘娘功高日月。妾为国后,当应学习娘娘养蚕缫丝之技,为国家百姓真正母仪天下,惟愿嫘祖先蚕护佑大汉黎民,使我等女子都有缫丝养蚕之精技,如此男耕于外女纺于内,天下真太平便是宏愿了。”话罢便是三跪九叩礼。吕后祭拜完嫘祖之后,便在众多嫔妃陪同下手持金钩金框来到皇家的一处桑田,宦官鸣金鼓,唱采桑歌,吕后亲自采摘三片桑叶,然后上了观桑台,看嫔妃采摘桑叶。皇后的采桑叶只是象征性的采摘三片而已,以示皇后已为天下织妇做出榜样。众嫔妃急急慌慌的进了桑田细细采摘桑叶,将采摘来的桑叶交予宫女们放入蚕房内,等待蚕王将桑叶喂给蚕宝宝吃,整个过程禀报了皇后之后,整个祭礼才算真正的结束。 众嫔妃聚集皇后身边,称赞皇后母仪天下。管夫人平时不读书,不知道嫘祖是谁,大家都在说嫘祖,管夫人莫名的问一句,“嫘祖是谁?” 众人愕然的皆看向皇后,吕后原本高兴的脸被管夫人搅合的阴沉起来,严肃的白了一眼管夫人,略带责备的甩给她一句话,“华而不实!不知其能何为。” 管夫人这句话听懂了,被皇后骂的赶紧低下头去不再言语其他。吕后和大家说起来,“蚕桑关乎国计民生,历代帝王要使统治稳定,必然关注蚕桑事业。自黄帝和嫘祖之后便确立以农桑为立国之本,自三王至于今必是要将蚕桑视为国之大事……” 举行了亲蚕大典,便是蚕桑的好时候。 ------------ 第二十三章 春日繁华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5-31 春天是耕种的日子,高皇帝刘邦经常闲暇时带着几个大臣到长安的郊边巡视农耕,远远的望着田里弯腰躬耕的农人们,刘邦便笑呵呵的捋着美须髯点头称颂。他也经常去渭水泾水一带巡视水利设施情况,看到这几条水系旁边皆又修了不少的灌溉渠,正好可以引流到农田里,丝毫不输泾水下游的郑国渠。 这几日,淮阴侯韩信先前和留侯张良一起申理的军法兵书被送到刘邦手中,虽是兵书快要结尾了,但是听闻韩信这一俩月来皆是苦苦熬夜整编军法兵书,于长安城已经小有躁动。刘邦本来就知道韩信的能力,虽是自己读书不多却也识字儿,迫不及待的叫人拿来了韩信的军法兵书,日日捧在手里观看,观看之后,连连称赞韩信奇能无比之外,更多的还是担心韩信潜在的作乱意识,虽然他已被割除兵权闲置在家,但是刘邦知道韩信有能力,即使徒手也可以将长安掀翻。刘邦每每看过兵书之后更多的是无尽的担忧,嘴里连连叹气,到底认为自己当初做得有些不对。韩信在世令刘邦终究不安,看了兵书之后忙派人又给韩信送去金银赏赐,送去山珍海味,送去妖娆宫人。韩信每每礼而笑纳,在皇帝安排的这些人眼皮底下更加的小心谨慎,几乎不和其他大臣们联系,月前还经常去樊哙郦商周勃家中,樊哙去了代地之后,韩信也就渐渐的连郦商和周勃那里也不去,干脆闲置在家,浇花养草、听闻鸟语花香、陪着夫人孩子逛逛街市,然后到自家的畅雨亭坐一坐,每一坐便是一个下午,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夫人来唤他吃饭,他才‘哦’了一声,嘴里边叹着气起身回屋吃饭了。日后,韩信便装作生病,日日躺在榻上,皇帝派来的宫人伺候他,他就更加的表现的孱弱起来,甚至有时咳嗽几声做给外人看。几个宫人被韩信安置在夫人屋里做事,还是和先前一样,故意叫她们多半人犯事儿,然后上书皇帝准许裁撤她们,刘邦蹙眉思虑,知道韩信这是故意的,便也没什么好法子,说是已经送出去的宫人便当为韩信府邸的人,叫韩信自行处置便是。 已是四月中旬,桑叶早已长成,五月初就要养蚕了。宫中,吕后叫后宫的姬妾们闲暇时也要养蚕,学习缫丝技术,常常叫她们来长信宫学习关于养蚕的事情。自己的宫中自是有织机的,那还是微时在沛县老家时自己常用的织机,富贵了便也将它搬过来放进自己的宫里,时常挑杆织布,不仅是回忆当初的酸涩也是回忆当初恬静的美好,只有自己和丈夫孩子们。吕后也叫人将几台织机抬进各宫姬妾的宫里,说是闲暇时就挑杆织布,要远离皇帝的政事,做好妇女该做的事情,为天下妇女做个榜样。 最近也不知道是皇帝忙着还是其他什么事,刘邦已经近一月没有来长信宫,刘邦常常叫人送来甘甜的水果和其他玩意儿给吕后和刘长,他自己却未曾露面。吕后蹙眉思虑一番便苦着一笑而过,历来知道皇帝心思不在自己这里,吕后常常伫立殿门前眼望鱼藻宫方向,每次眼神里都是更加的凌厉恐怖,令人惶遽不安。吕后每想到戚姬正在给皇帝吹枕边风,又联想到近几月发生在自己和亲人身上的背运,吕后便更加的恼怒戚姬,一想到她那个勾魂摄魄迷惑皇帝的妖精样,就恨不能立刻啖肉食皮。吕后原本以为皇帝真的喜欢刘长,会常来长信宫看他,但如今看来,刘邦只是一时的新鲜刘长而已,很快便没了热度,重又继续宠着活泼类他的如意。有时坐下来细看着摇篮中的幼婴刘长,吕后不知怎么便来了一股怨气,想起皇帝曾经在赵国对赵姬做的事,就觉得是皇帝对不起赵王敖和鲁元,也对不起已经死去的赵姬,不是皇帝,赵王敖不会被废位为侯。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可爱无比的婴孩,他却是丈夫和别人在外边生的,吕后一时气不过,伸出手想要掐死刘长,刚碰到他的脖间,刘长圆溜溜的小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相对来说已经熟悉了的‘母亲’,吕后瞧着刘长纯洁的样子便霎时住手,才发现自己的冲动。于是将刘长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叫戴青煮来了稀饭,亲自喂给刘长喝,小刘长无意识的笑了,吕后这时也摇头叹息的苦笑了,继续喂给他稀饭吃,和他一时玩的不亦乐乎。 吕后逗着刘长玩的累了,不经意间想到鲁元好久未来宫中,前几次派人出宫去接鲁元,鲁元叫人回话说,侯府事多不便进宫。吕后知道鲁元还在为赵王和赵姬的事怪皇帝父亲,吕后却连自己也被鲁元的这种心理给殃及了。吕后甚是想念那双可爱的外孙,宫中烦闷得很,便去了鲁元在宫里的元庆殿坐着。有人来说太子过来朝拜她了,她这才肯起身离去,还好宫里还有自己的儿子在。 太子行了礼仪后,吕后叫他坐下来想和他说说话。太子说这几日连续上书父亲,说是想要出去替父亲查看民情,不知怎么都被父亲挡回来,不批奏不同意。吕后拿了水果递给太子吃,捋了捋额前的发丝,稍稍沉思片刻便劝太子,“各郡皆有河堤谒者,你不具水利之技,且不必上心。”太子在吕后这里也得不到好安慰便略显闷闷不乐。 戴青端来好喝的饵羹,每天上午,吕后都是要喝这种饵羹的,说是宁神下火对身体好,也叫太子多喝一点儿,还叫太子殿的执事女官杜鹃杜宫人以后多给太子煮这种饵羹喝。说了不多长的时间,宫人说薄夫人带着刘恒来了,就在外边等候,吕后叫传他们进来。薄夫人一如往常的恭敬行礼,刘恒也是学着母亲的样子行稽首大礼,刘恒的懂事甚是得到吕后的喜爱。吕后叫戴青扶起薄姬和刘恒,给他们席子坐下来。瞧见太子也在,薄姬对他微笑点头示礼,太子也点头回之薄姬,并作揖行素礼道,“见过庶母。” 薄姬隔空做扶之态道,“殿下免礼。”刘恒安静的待在母亲身边,看见哥哥也在,便起身重又躬身弯腰,双手举过头顶行大礼,稚嫩的说,“臣弟见过太子殿下。” 刘盈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五岁娃娃弟弟,由衷的笑了,起身走过弟弟身边对他点头一笑,“弟弟何须多礼,且随哥哥来坐。”刘盈拉起刘恒的小手叫刘恒坐在自己身边,刘盈给刘恒拿水果吃。 吕后问薄姬这几日在宫中都做些什么,薄姬说是照着吕后的吩咐准备在自己的金华宫里养蚕了,已经叫人架起了养蚕的家伙什和织机,闲暇时间也会多读黄老文章。吕后喜欢薄姬这个样子,立即叫人又赏赐给薄姬锦缎丝绸葛布巴蜀茶,薄姬谢礼之后便谨慎礼受了。 看见刘恒乖乖的坐在太子身边,大人不问话,刘恒绝不先开口。吕后笑着问他,“刘恒,告诉嫡母,最近在学些什么东西?” 刘恒放下手中的水果,端正坐好,对吕后拱手稚声道,“母亲教导儿要学习闵子骞孝顺父母,母亲还说‘常棣之华,噪鄂不韡韡’,要和兄弟们互相友爱。” 吕后欣慰的笑起来,薄姬并没有交给刘恒关于君王天下大道之学,而是纯粹的孝敬父母之类。吕后非常喜欢薄姬的态度,便微笑着对薄姬说,“你真是养了个好儿子,瞧瞧刘恒多么懂事,不像戚姬家的那个刘如意,没大没小没礼貌。”转而又笑对刘恒说,“恒儿,以后你要多和你母亲来这长信宫看看嫡母啊。” 刘恒跪礼,埋首地上道,“刘恒孝顺嫡母,友爱哥哥,儿会时常来看望嫡母。” 吕后越发的喜欢刘恒了,叫刘恒过来自己身边抱着刘恒,刘恒小眼睛瞥了瞥自己的母亲薄姬,薄姬示意他轻松乖巧,刘恒便像是待在薄姬怀中一般安静。 太子刘盈欣慰的笑了,刘恒是个好弟弟。薄姬也笑了,她知道她很安全。 ------------ 第二十四章 赵王如意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6-01 繁华的四月逐渐过去,渐至四月底的时候,监守赵代两国边兵的陈豨往关中传来消息,叫皇帝刘邦赶紧为赵国添置新王,称自己过赵国的时候,赵国群臣群龙无首,盗贼四起,一些依靠军功成长起来的地主阶层开始逐步的蚕食一些自耕农的田地。刘邦看着陈豨的奏报就头疼,自打废掉张敖之后就开始不断的思考立谁为赵王,想来想去竟也没个人选,绝不叫异姓人称王称霸,可是自己的儿子们幼弱,昆兄亲戚又多不贤,所以刘邦整日烦忧。自打废掉张敖,樊哙和陈豨几次催促皇帝赶紧添置新赵王,刘邦心里一个个的筛选着,就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天天愁得夜里都做梦。 这日,刘邦下了朝照旧来了鱼藻宫,戚夫人去了临华殿看望管夫人,只有如意在殿里瞎玩。刘邦问了如意他母亲去了哪里,如意如实回禀之后,便叫刘邦和自己去上林苑狩猎,说是冬天的时候就约定好开了春父亲要带自己来上林苑狩猎的。刘邦此时哪里有心思陪如意去上林苑逛一圈儿,摆摆手叫如意自个儿去玩。刘邦坐在榻上,叫来两个宫人给自己捏着肩膀,一脚蹬在榻上,闭着眼睛,心里依旧想着事儿。忽然眼前一亮,想起了如意。如意这个代王是刘邦在自己哥哥刘仲弃国而逃的情况下仓促敕封的,以震代地,也是往外推崇自己的刘姓人,能封便尽量的封,一定程度上抗衡异姓王。代地远在赵国常山北部,代地的马邑常常受到匈奴的光顾,所以才叫刘如意一直待在长安,不敢叫他前往封国,所以才叫陈豨监守赵代两国的边兵。如今张敖已不是赵王,那么如意也就可以往南迁,顺承的做赵王,岂不更好?刘邦心下立刻有了让如意做赵王的决定,便忽然起身,搞得给他捏肩膀的宫人不知所措。刘邦叫退了宫女,叉着腰于大殿内来回踱步,思索明白后便立刻吩咐一个宫人去把戚夫人叫回来。 盏茶功夫,戚夫人和荆倾回到鱼藻宫,一进殿便看见皇帝兴致极好,便笑问他有什么好事。刘邦叫她坐下,自己也坐在席子上,笑盈盈的对戚姬说,“原赵王敖已经被废黜三个多月,赵国现在无主你也是知道的,樊哙陈豨一遍又一遍的催促添置新赵王,你觉得朕该叫谁去当这个赵王?” 戚夫人眼睛眨了眨,捋了捋额前的发丝,沉着思忖了半晌,倒也有些知道他的心思还是会在刘氏一族中选人,只是刘氏宗族大多不贤,且多幼弱。戚姬便分析道,“陛下不会叫异姓王去的。如今刘家的宗室也已没有封侯称王的人选,陛下子嗣幼弱。”戚姬忽然心下一亮,‘咯噔’一下,语气有些急切的试探着问刘邦,“陛下有心叫吕氏族人为王?吕氏一族有能力的大有人在。” 刘邦扫兴了,怨道,“你怎么能想到皇后的家族去,吕氏就不是异性么?”忽而,脸上又堆满笑容,看着戚姬好一会儿才笑呵呵的道出,“你看如意怎样?” 戚夫人脸色突变,惊怔半晌,久久看着刘邦,直往喉间咽口水,回神过来便一把抓住刘邦手臂担忧急切道,“如意为赵王?陛下为何做这样的决定?” 刘邦说,“所有人选中没有比如意更适合的,如意年岁可以且为朕之爱子,且赵国在常山之南,远离匈奴范围,如意到赵国比较安全,赵国自春秋末期到战国时期一直到现在,都是北方较为发达的封国,富庶程度不比齐国差。” 戚夫人急的脸色霎时惶恐不安起来,更往紧握着刘邦的手惊慌道,“妾不同意,陛下暂且让如意为代王便好,陛下诸子皆未封王,唯独如意做了代王又做赵王,诸姬有怨,于此对如意不好。” 刘邦将手搭在戚姬手上轻拍了拍,笑着安慰戚姬不必惊慌至此,且称诸姬之子太过弱小,长大些便封他们为王。戚姬忧容不减,抬出吕后作为对刘邦的刺激,略有哭意道,“赵王敖刚刚被废黜,陛下就把如意徙封为赵王,吕氏那边怎样想,怕是如意今后会成为众矢之的。” 戚姬的这番话倒是提醒了刘邦,刘邦一时也怔了怔,腹内掂量半晌便见其烦躁厌恶的从戚姬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怨道,“吕氏吕氏吕氏,吕氏是皇帝么?朕叫谁为王,谁敢多言。将来如意继朕之统为皇帝,吕氏敢谋害他么?且勿忧愁,如意当赵王的事无可更改。” 戚姬愁容不减,刘邦这几天来对戚姬的唠叨老是不喜欢,老觉得戚姬杞人忧天,虽是觉得此事安排的不好,但是戚夫人毕竟害怕刘邦的臭脾气,他那个劲儿上来管你是爹妈也敢骂的,大不了骂了之后赔不是便罢。 让如意做赵王的事在戚姬的半情不愿中确定下来,第二天便召集大臣商议赵国国主之人选,一些大臣跟在刘邦身边久了,自是能够察觉皇帝心思一直在如意身上;一些大臣来此之前便早已听闻皇帝想徙封如意为赵王的消息,一些大臣则是看着丞相、御史大夫等人的态度说话。大臣们多有觉得此事不妙,陈平和萧何等人知道刘邦一心只爱这个如意小儿,赵王被废之后就徙封如意,这也给他们一个警示,爱如意胜过爱太子,太子的君位继承受到威胁,皇帝很有可能铁了心的叫如意继承君位,不然那么多皇子不封只偏偏敕封如意是为何?如意八岁,刘恒五岁,想来刘恒也是可以为王的,只给他选一个好的相国辅佐便是了,但是偏只想到如意。大臣们历来知道皇帝的心意,想要废掉太子刘盈扶立如意为储君,当初置酒未央的时候,刘邦还想重提此事,被留侯张良的话顶了回去,没有成功。今日仿佛旧事重演,萧何深知皇帝心思却也没有附和着皇帝的想法,站在文官之列默不作声,心中对皇帝宠爱如意不甚满意。倒是陈平却出班奏道,“皇三子刘如意可徙封为赵王。”多余的没说,陈平也说不出个将如意徙封为赵王的好的理由,不过就是顺着皇帝的心意说出来而已,多数大臣跟着附议,微少大臣默然接受。萧何与陈平对视一眼却也没好说什么,徙封如意为赵王是皇帝想要的结果。刘邦虽对一些大臣们不支持的态度感到不满,但终究还是多数支持如意为赵王,刘邦终也没太不高兴,便也顺着大臣们此时的态度下了诏宣布代王刘如意徙封为赵王。 此事很快传到宣平县这一对夫妻耳边,张敖表面恭敬,心里多少有些闷闷不乐,却也无甚更大的波澜,这三个月来,他已渐渐地放下此事,自身已是侯爷,身边还有鲁元就很好。鲁元公主听到如意为赵王,却是更加的怨自己的父亲。初一听到此消息,就将手里亲手制作的陶器气愤的摔在地上进屋去了,反是张敖连连劝说鲁元放下此事,看淡此事。鲁元憋得时间久了便趴在榻上放声大哭起来,为丈夫为自己为母后为弟弟也为了死去的赵姬哭泣。 如意为赵王的事刚传到长信宫的时候,吕后正在整理自己的织机,戴青说是如意被皇帝徙封为赵王了,吕后织布用的梭子‘当啷——’一声掉地。戴青赶紧过去轻抚吕后的背以作安慰。吕后无力的挥挥手叫戴青下去,自己从席子上强撑起身子,心里如波涛翻滚般异常难受,脸色顿时失去红润拖着沉重的步履回内屋了,吩咐谁也不许打扰她,吕后躺在内屋里一整日没有出过殿外,直至深夜也不见内屋点起半盏烛火。 ------------ 第二十五章 君子三乐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6-02 已经五月初了,刘如意被徙封为赵王也已经近十天。戚夫人内心不希望如意被封为赵王,怕自己和如意赤裸裸的被吕后惦记上,成为众矢之的。每每夜里和刘邦说剪除如意的王位,依旧是代王且留在关中就好。刘邦听到并不开心,总认为戚夫人杞人忧天,说皇后宽厚待人,且叫戚夫人放松生活。戚夫人看如意被封为赵王的事情已无可更改,便也心惊胆颤的慢慢接受了。听闻数日间,其他诸姬皆屡屡朝拜吕后,吕后辄就赏之,戚姬心中惧怕吕后,且又遇上如意袭封赵王一事便迟迟不敢去长信宫朝拜吕后。倒有鱼藻宫宫人从外处听闻诸姬私下里说吕后如何不满戚姬的‘目中无人’,仗着皇帝恩宠便不来朝拜皇后,且说如意封为赵王后,戚姬更是有恃无恐的不去朝拜太上皇,也不来朝拜皇后一次。戚姬听闻宫人如此讲便大惊失色,踌躇良久便也知道自己理亏,戚姬心中惶恐不安便硬着头皮来长信宫朝拜吕后。 吕后表面上一如往昔对待每个姬妾,对戚姬也是不例外的‘好’,见她突然来朝拜自己,吕后先是有些惊然,细细一想来,戚姬的朝拜也是应该的,各宫姬妾都该每隔几天就来朝拜,只是吕后曾吩咐她们不必勤着往长信宫跑,渐渐的朝拜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如今刚遭遇如意徙封赵王一事,诸姬又开始勤着往长信宫跑,藏着掖着或明或暗的说着戚姬的坏话,责备她不来朝拜的次数最多。吕后心里想着,定是戚姬听到蜚语才来的,便只不屑的笑了笑。 戚夫人朝拜完吕后之后便乖乖的退站一边,等候吕后的训话。吕后正逗着摇篮中的刘长,不经意的一瞧戚姬还站着,便故意不发话叫她多站些时候。良久,吕后将刘长抱在腿上时,这才故意的往戚姬这边一瞥,故作惊讶的问戚姬为什么还待在这儿。戚姬立刻恭敬起来,低头拱手惶惶不安称道,近来做错事,让皇后生气便不敢先行。 吕后诧异了一下,不屑的笑了笑,知道戚姬说的错事是指如意为赵王的事情,便叫戚姬坐下,吕后心里窝着火,脸上却故作贤德宽惠与深明大义道,“陛下做得对,异姓王不可靠,刘氏宗室不贤能,想来如意是较好的了,此事无关你。”伴着一丝不屑和冷淡又转头笑逗着怀中可爱的婴孩以解积压的怒火。戚姬谨慎的瞥一眼吕后,又低下头不敢说话,心中郁闷,猜不透吕后到底如何作想,嘴上说的却是那么的轻松旷达,顿时觉得吕后高深莫测。 吕后哄着刘长睡了之后,戚姬称还要去给太上皇朝拜便告辞走了。吕后便去了蚕室打发心中的烦闷,一个人想着事情愣愣的托着腮帮子。自打如意被封为赵王开始,长信宫每日都有姬妾在吕后身边撺掇着戚姬。来得最勤的要数管夫人,自己本来就想叫皇帝把赵王的位置留给自己腹中的孩子,当初刘邦没答应,不料给了已是代王的如意。管夫人心中气不过,便来吕后这里发泄着,“娘娘,戚姬家的那个小子有什么好,瞧陛下把他宠的,好像别人没孩子似的。”管夫人越说越激动,喝口几案上的茶继续眉飞色舞道,“如意本是代王,如今陛下不封其他皇子为王,却徙封如意,陛下不是周幽王亦不是夏桀吧?凭甚独宠戚姬,任何好事皆是她们先赶着,娘被疼儿被宠。娘娘,您该努力了,你看看太子……” 话未说完,就被吕后凌厉严峻的眼神逼过来,刚戾道,“太子怎样?” 管夫人才意识到说错话,脸部顿时僵硬,似笑非笑的赶紧跪地赔礼,“妾说错了。” 吕后不吭声儿,心中的怒火早已燃烧了全身,脸上阴云密布好不高兴。管夫人斜睨一眼吕后,见吕后并不高兴,反倒是丝丝怒气突兀在眼神之中。管夫人冒着胆儿又刺激吕后道,“妾说句娘娘不爱听的话,陛下如此做,不过是想叫如意代太子罢了,娘娘要知道戚姬和陛下二人对这换储之事从来都是热心的很,虽是表面不露痕迹,但事事都针对太子之位。如今如意已是赵王,陛下对他的宠爱甚笃,这不明摆着叫大臣们偏向如意这边么?” 吕后眼睛为之一动,心下觉得管夫人说的几分正确,微转身瞧一眼管夫人继而又将视线转向殿外看去,眼睛深邃的无人能读透,什么打算和想法,吕后心中自有定夺。良久才道,“不封如意为王,你觉得还有更合适的人选么?”吕后刚毅淡然的问管夫人。 “这……”管夫人一时语塞,还真未想过谁是最合适的人选,顿时干张嘴没声音的低头不语。吕后又是不屑的笑了一下,略见讽刺之语对管夫人道,“你和戚姬最近几月不是走的最近么?怎么她遇到好事你不开心?” 管夫人对视一眼吕后,似有话说终究未说出口,只动了动嘴角,将头埋得更低了。深知管夫人为人,吕后便白了一眼她,讥讽的笑了笑。吕后对一声不吭的管夫人说,“以后好好管你的嘴巴,要懂得中庸之道,这点你不及薄姬。”吕后拉起管夫人手,神秘一句,“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将欲取之,必姑与之。” 管夫人蹙眉却仔细的揣度吕后的话了,见她也不懂,吕后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叫管夫人回去,且叫她好好养着身子,再有几个月便要生了,准许她不读书,不养蚕,不做织室中的事情,就是待在宫中别整天搀和些没用的事情,搅合的后宫鸡犬不宁。 管夫人刚走没多久,太子也来皇后宫中朝拜吕后,每每太子眼神中总是那么不自信却又看起来无所谓而淡然的样子,急坏了吕后。太子这几日来得匆忙去的也匆忙。这日太子被吕后叫住了,又问他的学业和最近的起居状况,太子都说杜鹃管理的很好,叔孙太傅有教自己六艺知识,最近一直在学五礼六乐。吕后欣慰之际,拍了拍太子的肩膀便脸现忧容。看见母后心中有事的样子,太子知道是为自己的储君之位,因为最近如意被封王的事情闹得太大。太子主动的安慰起吕后,“母后,孟子有曰: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儿子愿做这样的君子。对于如意的事,我们……不要太重视了。” 吕后欣慰儿子说出这样的话,同时担忧起来,自己这么多年和戚姬争斗,儿子却不关心这些事,反而一个劲儿的阻止起来,自己做这些事还有什么意思。吕后立刻觉得自己被孤立起来,如临深渊,身边无可靠之人,孤零零的。附手儿子手上拍了拍,笑而不语,吕后知道说什么也是枉然,儿子不往心里去。 下午,鲁元也进宫了。吕后十分惊喜,拉着闺女坐下来,叫厨丞们做了好多好吃的给闺女吃。高兴的问鲁元怎么想着进宫了,近些天和张敖还好么?俩外孙怎么样了,有没有想外祖母?吕后见了鲁元便高兴的寒暄了好一阵,问了一大窜儿,鲁元一一作答,母亲做这些说那些,只为鲁元肯主动进宫找自己。鲁元看着母亲为自己忙着,她是自己的母亲,女儿许久不来宫中,她是寂寞的无助的,鲁元霎时觉得其实母亲可怜,眼中不禁有了湿点。也吃了东西,也说谈些时候,鲁元这次进宫只为另一件事,就是弟弟的事。吕后挥手叫其他宫人下去,独留自己和鲁元,鲁元拉着吕后的手说,“母后,我就开门见山和您说,赵王如意一事满城皆知,无不微露父亲对他的溺爱之意。我和侯爷商量了,要想叫弟弟保住储君之位,必须联合朝中大臣的势力,有他们的支持和力挺,父皇是很难撼动弟弟的太子之位的,母后何不去找找朝中的那些功臣元老?” 一句话点到吕后心坎儿上,微微一怔便对着鲁元由衷的笑了,附手鲁元手上拍了拍,鲁元也笑了。 ------------ 第二十六章 正中下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6-03 听了鲁元的话,吕后深思是得寻找朝中大臣的支持和力挺,太子乃国之栋,不可轻易动摇,皇帝对刘如意的越溺爱,吕后便越担心。朝臣全部是跟随皇帝打天下的功臣,有他们对太子的支持,起码羽翼已经长成一半,朝臣反对的事,刘邦必然不会轻易的反驳。刘邦即使内心会很愤怒,但他是个英明的政治家,他知道避其锋芒,也就不会轻易的产生易储想法。 五月过半,日前下了几场清雨,桑叶茂密,长安的妇女们休闲于家养蚕。宫内亦是一平如镜的安稳,诸姬皆有时间便学养蚕缫丝之技。吕后找了个机会对刘邦说是想出宫去瞧一瞧长安的妇女们养蚕的事情,自己身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就当融于百姓,查看她们的蚕桑生产事业。刘邦见是好事便爽快的答应。 某晴日,吕后带了戴青出去,身后跟着几个宫人宦官作为贴身护卫。起初还真是来到郊边几个农人家中查看他们的生活状况,特别是询问了他们几家的田地产业,又询问了家中妇女的蚕桑产业,大家喜闻皇后亲临,都高兴的欢呼着,对于皇后的问话,大家一一回答。吕后又亲自示范了养蚕缫丝的技艺,赢得百姓几家的热烈掌声,深得百姓爱戴,吕后自知已经深入民心,便略有心下一喜,更是情愿的为百姓做这做那。渐近下午申时之际,吕后解除手上忙碌的织机梭布,告辞了农家,临边的几个农家人皆是不舍的看着皇后离去,待看不见皇后的身影才回去,嘴里连连称赞当朝皇后的贤德。 本来出宫也不是为这些女子的蚕桑事业而来,不过是个幌子。吕后吩咐了身后的宫人宦官拿好手中的东西,吕后出宫前特意命人准备了宫中极好的宝贝,诸如扇贝、象牙、犀角等礼物,然后直奔着留侯府邸而去。历来知道皇帝最听从留侯的话,吕后于是先来造访留侯了。近了留侯府,却见留侯府邸依旧一副闲适淡雅的样子,吕后心底倒也喜欢这个样子,留侯的淡泊名利急流勇退解除了刘邦与吕后的戒心。吕后人等停在留侯府前抬眼看了看留侯府三个大字,便欣然的进去了。早闻家仆说是皇后带着宫人往府衙过来,张良便早早的等候在府门前做接待。刚进府门,瞧见留侯已在门前倒把吕后惊讶了一番,对着张良笑了笑,便被张良躬身恭肃恭敬的请到前堂去。刚坐下,便有家仆上了茶水,吕后端起来一喝,眯细着眼睛仔细抿了抿,觉得甚是香甜,便问留侯,“是雨后甘春么?” 留侯点头道,“前几日刚晒制而成,清润甘甜。”对吕后此番前来,留侯亦是猜到七八分。吕后喝罢茶,便如往日一样照例询问了留侯近几个月的生活起居状况,留侯皆谨慎恭敬而答。问罢之后,吕后便开门见山问道,“君侯多年在家闲云野鹤日暮升炊习惯了,确是不关怀朝中之事了么?” 留侯拱手作揖,称不敢。 吕后又问,“刘如意已成为赵王,想必君侯也是了解的,本宫想听听君侯的意见。” 留侯表情无甚惊讶和出人预料,倒是和自己心中猜想的不出一二。张良略作沉思片刻,便起身拱手做了个揖,说道,“陛下所思不无道理,赵王如意在他心中是适合的人选,臣想皇后殿下心中也明白几分陛下的抉择不仅是喜爱赵王如意如此简单。” 吕后探究的眼神看着张良,他的意思吕后自然明白,刘邦不想叫异姓人为王执掌政权,自家兄弟不贤,儿子们幼小。吕后方在思忖,张良接道,“殿下无需过多担忧,太子之位暂不会出现危机。” 吕后得到张良的话如同吃了定心丸,她一向相信留侯,紧绷着的神经这才稍显放松些许,却还是有些忧虑道,“太子不得皇帝喜爱,君侯看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太子么?” 留侯不语,堂内踱步数个来回,且走且思片刻之后便又重新回座支招吕后,“民意大过天,殿下何不叫太子多走动于百姓之间?太子贤能昭于世人,还怕没人喜欢太子力挺太子么?争得民意时,太子也需尽力得好于陛下。” 吕后微微点头,觉得有道理,想起前几日太子和她说过曾上书皇帝,想出宫去帮忙查看水利设施情况,不知怎么都被皇帝给挡了回来,便将此事也说给留侯听。留侯揣摩了一下,“陛下心中只有赵王如意,怎么可能叫太子得民心?” 吕后愕然,原来如此,心中顿时对刘邦很是愤怒,一股火气几次三番直冲头顶都被强压下去,平定一下心中的怒意便倾身而向留侯,急急问道,“君侯看如何叫太子得民心?皇上都不叫太子过问政事,太子亦不甚接触朝中诸臣,且从未独自出宫去过。” 留侯顿时没了计策,起身站立于正堂门口思忖不语,忽而眼前一亮便回身对吕后道,“如今已是五月中旬,往年这个时候,陛下通常都会出关中往关外查看一番,殿下您何不劝陛下出关外,这样太子便可能监国,也就有机会得民心,陛下对此也无甚办法,与民同心,安抚百姓本也必是储君该为之事。” 吕后听罢此说便是心下轻松,较为由衷的笑了,不断的点头称好。说话之间,吕后、留侯二人再望天边已是红轮西坠,晚霞夕照。吕后得了满意的说法便闲叙一阵之后起身话别留侯,走之前吩咐宫人宦官们将宫中带出来的宝物赏给了留侯,张良几番推脱不掉便只好顺了吕后之心收下了,随后便送吕后出了府邸。回宫路上,吕后想着张良的话顿觉几分轻松,认为张良果然不愧是谋圣,便已路上开始寻思怎么劝皇帝巡视关外。 晚膳前,吕后吩咐宫人去叫皇帝过来,如果不来就叫宫人自入永巷领罪,所以宫人也打算尽力的将皇帝往长信宫这边拖。说来也巧,刘邦也正好有事要来长信宫,小宫人一来请,刘邦便顺势来了长信宫。长信詹事吩咐人摆台用膳,刘邦坐在席子上略有沉思,吕后叫人先将刘长抱给刘邦,刘邦已是花甲年岁,看着怀中可爱的幼子,他那黑溜溜的纯洁眼睛打探着陌生的父亲,刘邦被幼子逗笑了,亲昵的亲了亲刘长便又将交给宫人带下去了。 席间,吕后故作清闲探问刘邦,“如今已是五月份,黍麦皆近长成,往年这个时候,陛下皆有出关外巡视民情,百姓们甚是欢呼雀跃,生产积极性极高。今年,陛下不出关巡视了么?” 正在胡吃海喝的刘邦立刻停食,眼睛眨了眨便略有惊诧的看了一眼吕后,重又吧唧着嘴吃起来,边吃边糊着嘴模糊不清的说,“朕、朕真想说这件事,岂料你先说出口。这几日,朕确有打算出关巡视民情。”刘邦停顿了一下,抬眼瞥着吕后呵呵笑道,“皇后可真是未卜先知。朕决定三日后出关巡视,关中诸事就劳烦皇后代为管理,如有重要大事而不决者且立刻飞马来报朕即可。” 吕后内心狂喜,表面镇定的点头称‘喏’。此次,吕后没问刘邦带谁出关,不用说便也知道还是戚姬,想来这次竟是便宜她了,好在此事吕后更为注重的是太子得民心,至于皇帝带不带戚姬,吕后已不再过分恼怒她,恼的多了便也变得平常了。 ------------ 第二十七章 出关路上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6-04 先前早有巡视关外的准备,刘邦依旧将关中大事交由丞相萧何和皇后吕雉代为管理,太子果真留守监国。三日后,刘邦率领部分文武官员出关,太仆夏侯婴,中尉陈平,护军陈涓,上将周勃,御史周昌,符玺御史赵尧,将军靳欷,广平侯召欧,安国侯王陵等文武齐齐恭候于东门之下。 萧何、吕后、太子刘盈、留侯张良皆有出城相送。旌旗猎猎,春阳普照,细风拂面。严肃整齐的出关军队如钢铁一般伫立城下,等候皇帝的旨意。灿灿骄阳高挂,金色的光普照整个长安。皇帝玉辇从东门而出,萧何、张良躬身往刘邦玉辇那边小趋着,待皇帝玉辇停稳便亲自揭开帘子迎下皇帝。和刘邦坐在车子上的还有戚夫人和刘如意,戚夫人眼见皇后亲自出城相送,自己不敢在车子里边待坐静候皇帝,忙也拉着如意下车来,戚姬心内自然十分焦灼,步履略见被迫,神情略显惶遽之色,赶紧拉着如意一步站到刘邦身后躲避吕后的视线。往年出关,戚姬没有特别在意这些,近几个月来和管夫人相处得久了,管夫人便将吕后嫉恨戚姬之事细枝末节全部说给戚姬听,戚姬听后回首自己往年跟随皇帝出关东巡,只顾着和皇帝玩乐,没有注意到吕后脸色表情。如此被管夫人一说之后戚姬立刻干咽唾沫,心知自己也做得十分遭恨。原本这次并不想跟随皇帝出关,哪知刘邦带她习惯了偏叫她跟随,不止她还有如意。原本管夫人想跟着,刘邦嫌她是个孕妇,带上她极不方便,于是不准许管夫人跟随。 吕后拉着太子也过来皇帝这边,太子特意往刘邦的队伍后边看了一眼,至队伍末梢便觉得有百丈之远,最后边的便是随侍的宫女和宦官,也就二十来个人,她们全都躬身候命而不敢探头探脑随便目视,太子才放心起来,因其不愿叫荆倾发现他的身份。刘如意见太子也来了,高兴的松开戚姬的手,戚姬拉他不住,未反应过来,如意早已跑到刘盈怀里仰头笑问,“太子哥哥也跟我们出关去么?听说关外有好多好玩的好吃的东西嘞。”刘盈对如意笑了笑,摸摸他的脸颊且叫他出关好好玩,要听父亲母亲的话。 戚姬躲在刘邦身后瞥一眼吕后,眼瞧吕后不高兴且对如意一副敌视的样子,戚姬赶忙过去太子身边拉回如意,过吕后身边时恭敬的行了个素礼,准备快速的回到刘邦身后,吕后倒是一手扯住了她的衣服,亲自扶了戚姬,笑里藏刀阴柔刚戾道,“此次出关,陛下就交给你了,好妹妹。”戚姬许久不听妹妹二字,经吕后一叫却霎感别扭,戚姬惶恐的点头而不敢正视吕后的眼睛,又行了个素礼拉着如意一步站回刘邦身后。 刘邦在这边重又嘱咐萧何好好治理关内,关于关东徙民的事仍旧继续就好,萧何一一点头尊奉旨意。看见张良身体孱弱的样子,刘邦便笑着对他说,“留侯还是要多食五谷,练什么辟谷功那些没用的,呵呵,留侯也想学习赵政追寻长生不老么?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子房还是要好好珍重眼前。”刘邦又抚其背道,“朕走后,希望君侯多多辅助太子治理关中,丞相做错的事情君侯可以驳回,太子做错的事情君侯也可以驳回。知君侯近年不理朝政之事,今次为朕勉为其难吧。” 留侯张良原本只是来送行的,皇帝却叫他勉为其难辅助太子,沉思片刻觉得不好拒绝便躬身低头拱手作揖,“臣……遵旨。”半推半就的接受皇帝的旨意了,倒也知道皇帝说的话不过是表面上的话而已,丞相与太子皆是留守打理关中之人,何须多年不理国政的留侯参事。 刘邦欣喜的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张良的肩膀以示重任。刘邦早已瞧见戚姬和皇后刚才尴尴尬尬的,身后的戚姬一副唯唯诺诺而不敢说话,此时不好对着吕后安抚戚姬,刘邦便将太子和吕后唤来,郑重嘱咐,“朕出关也就个把月的事,期间太子监国,如有大事且和众臣商议不妥的可快马飞报洛阳,其余小事皆看情况而定夺。” 太子如受重任的点点头,称一定治理好关内。吕后也过来刘邦身边替他拂去龙袍上跌落的灰尘,与刘邦对视一眼,面容较为温和道,“去吧,妾待居长安静候陛下回还。” 刘邦往左右示意一番,众人便全部低头。刘邦搓了下鼻子,走近吕后拉起她的手,似有话要说却未说出口,一双老眼只是活泛了一下,嘴皮子微动便欲张口,却被吕后夺得先机说道,“妾自会三日朝拜太上皇的,陛下放心。管夫人那里妾会吩咐宫人们好生照顾她。” 此时刘邦如释重负般点点头,将吕后拥入怀中好一会儿,搂着她的双肩低声道,“你在关内朕才会放心,如是带着你而让戚姬留在关内,朕走的不放心,她没有魄力镇服关内。”吕后表情淡然,知他每次的理由都是冠冕堂皇让人无法拒绝的。若细一想来,刘邦的话也很正确,平日里素知吕后能耐,虽不和诸官吏有往来,但是只要她发话,长安必然无人敢轻易反驳她。她又是为汉朝的建立立下功勋的女子,在诸侯之中颇有声望的,以前换储之事不成功多半是因为这个原因。 ‘呜――’,启程的号角吹响了,刘邦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车。车子缓缓前行,陈平周勃等人皆是骑着高头大马随行皇帝两侧,其余人等皆是步行着尾随皇帝的辇。吕后太子萧何张良等人送出十里地才回来。 迎风徐行,浩浩荡荡,马蹄声声,车尘漫漫。骑着高头大马的陈平和周勃互视一眼却谁也不理谁,悠闲自在中提起几分精神巡视着道路两侧。夏侯婴赶着车子,没走多远刘邦便觉得时间难以打发,便叫夏侯婴哼几首楚国的歌曲解闷儿。夏侯婴为难的说不是唱歌的料,刘邦不行,非叫他唱,夏侯婴无奈,一边赶车一边清清喉咙唱起沛县时听过的儿歌,稍稍准备便五音不全唱曰:“卖花娘,花担上,卖得木兰花花香;卖花娘,好容妆,玉净花明楚未央;卖花娘卖花娘,男儿冠弁寻伊样;我儿哐哐快些长,娶得伊人把家旺……”楚声杳杳,楚韵犹现,不等夏侯婴唱罢,不仅车上的刘邦,就连陈平周勃周昌他们都‘噗嗤’一声儿哈哈大笑起来。夏侯婴见大家顺着皇帝嘲笑自己,却也不敢责怪皇帝,只得朝着四匹马抽一鞭解气,小声嘀咕着,“我说不唱你非叫唱,唱了又笑话人嘞。”刘邦笑得合不拢嘴,从车里爬过来一把拍在他的背上,“高老头儿,楚国的儿歌真如此?叫儿子娶卖花娘?且说说,你儿子夏侯灶最近如何,若无事便叫他宿卫皇宫岂不很好?待在家和你学这个没前途。”刘邦说着便又拍拍夏侯婴的背哈哈笑了。夏侯婴被皇帝呛得不知如何对答,干咽口水,点头受领皇帝的话。 刘邦不减笑意,重又回到车中笑嘻嘻的看了看戚姬,却见戚姬从上车至现在一直捂着胸口,一双好看的眸子盯着一处死看,脸色惶恐不安。刘邦一手附在戚姬手上拍了拍,心想她是在畏惧皇后,不知如何安慰她便便开起玩笑,“这么胆小啊,皇后一个眼神就把你吓成这样,以后还敢叫朕帮着你换储君么?” 戚姬方在惶恐,听闻皇帝一副坦然自若的谈笑风生一般,便略有生气的一手捶在刘邦肩上,依然显得有些惊慌和担忧对刘邦说,“虽说你们夫妻二十年,妾并不认为你了解皇后。刚才她的眼神里显现杀机,所以妾才害怕。陛下不常待在深宫,不了解后宫女子心机颇深。” 刘邦倒是深信不疑,却苦苦不知如何减轻戚姬的担忧,只得面子上依然镇定悠然,“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此话真为你们量身定做。”戚姬看他如此玩笑没个正经,嘟着嘴巴耷拉着眉头扭身不理他了。戚姬的生气模样却是刘邦最喜爱的,追着往戚姬身边坐了坐,往紧搂了搂戚姬,就要凑近欲要在车中临幸戚姬一次,吓得戚姬赶紧指了指睡在一旁的如意。刘邦明白后便小声叫了叫,“如意,如意。”如意没反应,死睡着。刘邦笑了,叫戚姬又叫了叫,依旧没反应,如意鼾声四起。刘邦起了劲儿又浑身犯不自在,头靠着戚姬肩膀,一手解去了戚姬的腰带往里摸去。戚姬此时一手又阻拦了他,轻咳一声便给刘邦指了指外头的人,刘邦整理自己刚才的德行,爬到车门交代,“无有吩咐不得往里看。”众人心下疑惑却皆曰‘喏’。 刘邦这才放肆起来,一把将戚姬放倒在车子里,脱去衣衫,如饥似渴的一亲香泽。二人在车里翻云覆雨的声音直叫车外的人耳根子发痒,恨不得用棉花堵住耳朵。尤其是伴随玉辇左侧的周勃听得一清二楚也不敢打扰皇帝的美事,眼睛不自然的迎上了陈平的视线,此时陈平正对着周勃悠然笑着,周勃觉得无可地方避免,干咽口水便干脆将视线放眼自身左侧的远处草丛看着,以寻求心静。因为周勃憨厚可掬,所以对这种事儿,尤其是光天化日之下的这种事儿很是接受不了。陈平笑了,是笑周勃的憨厚样,陈平自是情场高手,对这些事儿看的明明白白,只怕是他自己居于侯府时也曾这样不顾一切的玩弄纯真的小女子。 车子渐行渐远,出了蓝田出了武关走南阳。 ------------ 第二十八章 出宫抚慰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6-05 刘邦走后没两天,吕后便蠢蠢欲动起来,积极拉着刘盈出宫走动于百姓之间。此时大汉朝仍需时间休养生息,眼下也正是实行着黄老无为之治。春夏是农忙时节,先前刘邦下过诏书严禁农忙季节随意牵扯劳动力,反复的劝课农桑。太子刘盈监国后,再次以他父亲旨意下诏书,强调‘尚农,天下之本矣,劳农劝民,无使后时’。前年和去年的税赋一直降为十税一,因为刘邦自定天下以后,年年出兵平叛,需要支付战争中的军旅开支,所以一度的将税赋什五而税一改为十税一,今年初始刘邦为了稳定全国经济,为了缓和阶级矛盾,为了恢复发展国力又下诏实行什五而税一。太子更是坚定了这个税赋政策。 这日,丞相萧何入朝和太子商议徙民的事情。萧何说,“如今关东地方上的名门望族基本上迁入关内,除了前一批得到皇上的抚慰和一般的夜宴之后,其余的都还未受到抚慰,他们本是扎根关东的人,如今迁来关内心中必有不平,臣请殿下出宫稍加抚慰他们。” 吕后刚巧也在旁,听闻丞相此说,甚是觉得很有必要,立刻对太子说道,“丞相所言不假,以前都是你父皇亲自出宫抚慰,以安其心,既然皇上让你监国,此事也就非你莫属,出宫走一趟也是为了大汉百年稳定。” 太子深思一下便点头称好,又问萧何,“此事一向由君侯处理,关东人全部迁来了么?” 萧何说,“未也,还会有一批迁来的。” 太子左手在太阳穴前画着圈儿,沉思了这件事,便萧何出去安排抚慰之事,准备明日出宫抚慰关东的这些名门大户。吕后和太子回到长信宫歇息,三日未去栎阳宫看望太上皇,吕后吃了些东西预备和太子前去栎阳宫,刚起身,一个宫人进来禀报说是管夫人来了,吕后和太子心中疑惑着,此刻事头上并不想见她,心念皇帝临走前交代好好照顾管夫人,吕后埋头沉吟了一瞬,还是叫人传来管夫人。 俄顷,殿门外阳光里出现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管夫人肚子渐大,走起路来吃力的很,由婵心搀扶着进来。太子见庶母进来忙起身相扶,吕后见了极其不悦,凤目斜睨一眼管夫人,不屑的将头转向右侧。管夫人对太子说了声谢谢,太子称管夫人是庶母是长辈,自己搀扶是应该的。管夫人有孕在身只是简单的给吕后行了个素礼,太子扶着管夫人坐到席子上,宫人端来了点心,端来了雨后甘春茶,给他们沏上。吕后抿一口甘甜入口的茶,眼睛看着手里的玉茶杯,淡淡而问,“如今肚子已大,还不在家待着,来长信宫何事?” 管夫人细心的瞧着吕后的脸色,见其无甚喜悦亦无甚怒气且平淡的很,便捋了捋额前的发丝,挤出笑容且话语恭敬谨慎的说,“妾待着无聊就来殿下宫中走走。” 吕后倒是不客气道,“本宫要与太子去栎阳宫看望太上皇,既然无事,你且回去,皇帝走前特意吩咐本宫好好照顾你,若是你实在无事,本宫撇下太上皇专程陪你。” 管夫人晓得最后一句是埋怨的话便知道皇后怒意渐现,吓得不敢多说一句话,端起几案上的茶一饮而尽,眼睛乱眨突现慌乱和不安。吕后起身有叫管夫人回去的意思,管夫人眼见这个时候不好说事儿,皇后已起身为她开路,她也不好意思继续待着,在婵心的搀扶下缓慢而吃力的起身,走到皇后身边做了个揖往殿外走去。 太子看着管夫人来了又去,很是不解,便问吕后管夫人此来何意。吕后眼睛深邃的看着管夫人远去的方向,嘴角微动,与太子淡然相视而不语。知道她又是来说戚姬的事,一来吕后不想听,二来这个时候也不适合听。 吕后拉着太子去了栎阳宫看望太上皇,听说太上皇身体基本好转起来,吕后和太子心情也跟着好转。太子亲自喂给太上皇东西吃,太上皇称赞刘盈孝顺至极,吕后心里也高兴。栎阳宫的宫人和宦官对吕后说太上皇每年夏天都会嫌弃栎阳宫闷而燥热,就是没有和皇帝说起过,总是说皇帝已经为自己修建新丰城,做的已经够多,不想麻烦皇帝。吕后将此事上了心,立刻吩咐下去择日重将栎阳宫主殿用花椒涂料粉刷一遍,以便夏天清凉,再往栎阳宫院落之间种植垂柳和一些吸光的花花草草,又告诉宫女宦官们将凌室中的冰取出一些,放进‘铜冰鉴’以吸热消暑,吕后又吩咐太上皇的帷幄要用专门的驱蚊香熏烤之后方可备用。栎阳宫管事儿受领皇后之命,说是选个吉日就开始粉刷栎阳宫,吕后称好。 翌日,萧何和太子出宫抚慰了关东迁来的名门望族的代表,也就百十来个人。望族众人原本以为是皇帝亲自抚慰,没成想是个十四岁的冠玉少年,却是气度不凡雍容华贵,胸怀虚谷的气质,见萧丞相都尾随其后恭恭敬敬,这些代表们也不敢作出不恭敬之样,纷纷拱手作揖行大礼。太子急忙稳请其等起身说话,大家见太子谦逊有礼,敦雅厚待他们,皆是生出倾佩之意。 太子招呼大家坐下,已有舞姬歌姬上前献舞献歌,殿中华美的女伶衣袖飘飘,纤细楚腰袅袅漫漫,藤香流莺。大家赏歌阅舞之际,坐于太子下位的丞相萧何凑近太子身侧指着对面一个气度不凡、长相颇具贵族之气的男子说,“此人便是关东宛县孔氏,世家以冶铁为业,大规模经营冶铸业,规划鱼塘养鱼,因此车马成群结队往游于各诸侯之间,所得数万计财富,倒也乐行好施,帮助穷困人民,因此落得个‘善哉孔氏’之美名,这样的货值之人我们必须笼络以更好的稳定他们为关中发展经济。” 太子照着萧何指着的方向看去,年纪轻轻也就三十过半的模样,生的秀气的很,眉宇间颇有那么几丝英气,端正挺身坐直,双手礼仪性的垂于腹下,面露和善笑容赏歌阅舞,时而与身边的人低吟几句,甚是气质非凡。太子向萧何小声问道,“他们乐善好施,为何父皇对他们实行严苛的禁令,不准他们做官,不得在街上穿着华美衣衫,不得允许他们子孙进入仕途,还将他们的税赋提为平常百姓二倍?他们是活跃市场的重要力量,父皇这样做岂不是打消他们的积极性么?看来父皇做错了,本宫可以下诏开放对他们的禁令么?” 萧何立刻拦下他,郑重的劝说,“不可,皇上的禁令自是有道理,自三王一贯以来的重农抑商,农为本商为末,本末不可倒置,且秦相邦吕不韦所著《吕氏春秋》有曰:古先圣王之所以导其民者,先务于农。民舍本而事末则好智,好智则多诈,多诈则巧法令,以是为非,以非为是。历朝的贱商之则,更是防止其等以财力兼并农田。所以此等人只可以灵活的利用他们的财富,切不可以重用他们,滋生他们的权利心,以至于以才贿权。我们只是以利而用其等,太子切不可坏了陛下的规章。” 太子听得萧何说的颇为高深,虽是不怎么太懂,依旧点头称萧何说得甚是,腹内调理半晌便又重新看起歌舞。期间大家都起身和太子遥遥举樽相碰,一饮而尽,众人各称好好生活在关内,服务于关内,扎根于关内,太子一声‘好’字又将大家带到最高?潮,更是推杯过盏,互拥美姬。宴会十分成功,太子此次出宫抚慰颇得大家的鼎力支持,也叫太子在这些所谓关东名门豪杰人物面前露了个脸,赢得不少支持。 ------------ 第二十九章 巡视黄河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6-06 太子回来后,吕后吩咐人叫太子过来长信宫用膳,顺便问了他今天的抚慰情况,太子说在丞相的安排之下抚慰工作进行的很顺利,与关东一些名流望族们说谈了一番,彼此感觉暂时甚好。吕后满意的点头称好,往太子碟中夹了菜叫他趁热吃,吕后心中自是十分欢喜,心想着明日还会叫太子出宫。吃了饭,太子便在安舍人等近身护卫之人的陪同下回了太子殿。 吕后在院落中歇息了片刻,眼望夜中天际的星辰,不禁觉得霎时寂寥了些,独自沉思些时候,已有睡意也回到寝宫预备歇息,刚脱去外衣便又有宫人来报说管夫人求见。吕后立刻面容阴沉下来,不知她到底要意欲何为,往常的管夫人请她来她也未必肯来,近些天不想见她,她却像膏药一般贴着自己了,吕后很是不悦,但她压着火气还是叫传了管夫人,吕后自个儿依旧上了榻随意的拿了卷竹简漫不经心的看,以候管夫人。 管夫人进了殿就叫婵心退下,叫她在殿外候着自己,管夫人一个人挺着大肚子进来吕后的寝宫。吕后斜睨一眼管夫人,见她大着肚子也就没叫她行那些繁琐的礼节,叫人给她拿了张席子坐在自己对面。吕后闲散的靠着枕榻,眼睛盯着竹简问管夫人何事,至于一日上门三拜访。 管夫人面显紧张,大概是受吕后白日所责,以及她惯有的威严和后宫之中所居的地位将她压抑着,眼睛略微眨了眨,瞥了一眼只看着竹简的吕后,管夫人又蹙了蹙眉头,这才慢吞吞启口,“妾……唉!还是不说了。”管夫人颓废的腰子都弯掉了,长吁短叹的,瞧见吕后没见自己的意思,见了又不愿搭理的样子,管夫人顿时也没了要说话的兴致,便绝口也不再说了。 她这一停却叫吕后来了怒意,直起身子凤目生威,对着管夫人便毫不留情的呵斥道,“说!你究竟有何事?”殿里只是烛火各自妖娆,夜间的寂静反衬出吕后话语间的刚毅,只叫管夫人顿时吓了吓,浑身抖擞,更是害怕,皇后叫说她也不敢不说了,腹内筹划半晌便硬着头皮说道,“戚、戚夫人常年跟随陛下出关,娘娘难道心不恨么?” 吕后冷呼一口气,她道是甚事,便将竹简放在旁边的几案上,直直的瞧了瞧管夫人,冷笑了笑便略有嘲讽之意激将管夫人,“有本事你也跟着去,怕什么?她儿子是王,你儿子将来也会是王,近几月你不也很得宠么?何须记恨她,爱弛而色衰你不懂么?再几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积点功德吧。” 一席话说得管夫人后背直冒冷汗,当下就在后悔着本不该来此地,来也是受吕后一顿体无完肤的批评而已。顿时叫吕后说的没了话茬,坐在席子上如坐针毡姬妾想要回去,可一时又不知如何寻找由头离去,还是一个劲儿的转着眼珠子想着离开的对策。见管夫人已是没了话,殿里霎时安静了一下,只听闻吕后长短强弱的呼气声儿,正当管夫人寻着理由离去时,倒是吕后接着说,“皇帝近些天不在关内,本宫也不会常去你那里,你只得好生养着身子。”吕后冲着门外叫来了管夫人的丫头婵心,叫她扶着管夫人回去,管夫人正是无理由禀退,吕后一说便顺了她的心意,趁势回去了。吕后却是一夜无眠,对于管夫人的话吕后稍加上心点儿,也就越发的憎恶戚姬。 翌日,一席丝帛传到吕后手中,吕后从容打开一瞧:上至山阳。太子正巧从外头进来,对着吕后又是朝拜了一番,眼瞧母亲手中拿着一卷竹简,且面色成竹略带笑意之样,太子便问她何事,吕后摆手说只是皇帝传来信笺叫他们照顾太上皇以及监管好关中,太子信以为真。 上午,太子方陪着吕后博弈,萧何又来上报说是黄河汛期快要到了,起初春季的小汛期由于上游高山上的积雪融化已造成一次小汛期,如今进入仲夏,大汛期即在眼前,往年为防备这些汛期,汉庭已经着人修筑堤坝,深挖渠流做好防备。眼下百姓农忙时节,萧何恳请太子再次出宫查看黄河周边渠道水流和堤坝设施,也好稳定黄河周边的百姓们。吕后听闻萧何此说,无甚深思当即决定叫太子前行,刘盈换了身行头出来,叫萧何随自己前行。吕后私下里吩咐谒者立刻叫传灌婴陆贾等人跟随前行。 一时间,太子辇后跟随着一大班的文武群臣。骄阳似火照耀,乾坤澄明之中不无秀美,群臣耶耶私语,望着出巡的方向,随着太子身边宦官一声尖亮的‘出巡――’,众人或骑马或坐辇随着太子重出宫外,过东门往黄河周边县邑而去。 黄河周边官员望尘迎接,萧何早已吩咐下去勿要隆重喧天,切勿传入皇帝耳内,太子只是监国而已,万不可以此事坏了太子声名,惹得皇帝满腹怨言。所以大家也只是简单的行了礼节,恭请太子入厅堂先歇息一番,众人依旧恭敬招呼着,希望太子查出些事情的话可以嘴下留情一点,所以也是恭敬之中略见溜须拍马,随行众人一概知晓这些官员们的用意,一时将注意力全部集中道未来皇帝身上,看他日后如何处理。萧何先是对此次的迎接甚为满意一些,做的到位不偏不倚,太子歇息中也觉得礼节甚好,立刻宣布打赏了黄河边邑的这些官吏们。 歇息了一整日,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带领群臣们查看黄河堤坝和周边渠流设施状况,听闻太子代天子巡视黄河边邑,周边的百姓们全都围拢过来想要一睹太子容颜,造成一时间的混乱,立刻有侍卫执戟拦阻,萧何等人也赶紧过去劝说百姓们速速离去。好容易见一次太子,大家哪里肯离去,不管丞相的阻拦,依旧争抢着一睹天家气象,拦也拦不住。太子瞧着这情况笑了一下,摆手嘱咐大家不要阻拦,萧何吩咐百姓们只可远观不可靠近触及威严之身,百姓们随意点头却将视线早已转在太子身上,却绝不敢近前,一派其乐融融君民景象。 太子细细查看着堤坝,堤坝的前一段还好,太子越是走至堤坝另一头便越觉得踩上去发软的感觉,太子迷惑不已便蹲下来摸着地上的石料,一掰却能轻易的掰起来,石料底下的土还很松软,像是踩在下过雨的农田中。太子起身,眯细起眼睛细细思忖着父亲刘邦也查看过堤坝,怎么就没发现堤坝有问题?太子从堤坝另一头又回到众人身边,不喜不怒的扫视了一遍掌管此地水渠和堤坝的官吏,威严的猝然而问,“掌防此地渠流堤坝者是谁?竟不知去年的渭水怎样失事么?竟将周边数万百姓生死置之亡地?前车之鉴如何不鉴?身为吏者该负重任,出来谢罪百姓。” 官吏当中有人立刻紧张起来,见无人前来搭话,汉庭大臣们也面面相觑不知为何。萧何更是阴沉着脸极其不悦,对着管理黄河之事的官吏们一声怒喝,叫管事儿的前来回话。寂静之中一个穿着华丽,个子稍矮、头戴皮弁的中年男子跃前一步,此人便是黄河河道谒者,疾步来到太子跟前,对着太子大幅度的拱手一揖,底气不足道,“这,臣……”男子的话说不下去,便一转身立刻劈头盖脸的怒斥身后的一个府官,“尔等怎可欺瞒于我?此地堤坝事关黄河周边百姓生死性命,难道尔等皆不住在于此么?视生命如草芥,尔等实不厚道也。” 府官瞪着大眼发愣,一手摸着头迷惑起来,一脸无辜之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看着河道谒者,河道谒者依旧骂咧咧着。不仅是太子沉着脸不悦,萧何等人亦是呼着重气,嘴边埋怨。萧何来太子前儿拱手请示如何办理,太子倒也利索,简单说道,“罢黜官职,永不录用,河道谒者另寻他人即可。”太子话罢便表情冷淡、内心火燥的埋头回驻地。萧何立刻着人处理这个河道谒者,顿时河道谒者傻怔原地。“哗――”的一声,百姓们互拥而笑,太子此为赢得百姓们的抚掌欢呼。 “太子长乐未央――”百姓们对着已经走远的太子刘盈齐齐埋首叩礼。 ------------ 第三十章 巡狩洛阳(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0-25 多半月间,刘邦一行早已走至洛阳。自关内蓝田至武关之外,刘邦所见皆沃野千里的田地,农夫们头上扎着羊肚肚手巾面朝黄土拾掇田间,收割家麦。刘邦坐在辇中瞧着一排排的高粱谷子迎风摇摆,仿佛耳畔响起关中百姓的歌,“……埂上剪出一排金谷穗哟,埂下镶来一排红高粱;塬上小伙扎起羊肚肚手巾哟,塬下姑娘绾起红头绳;胜过肥美草原的八百里秦川哟……”歌声犹在耳畔,刘邦欣慰的笑着点头捋髯。初时,刘邦君臣出武关走南阳,每行至诸如洛南、卢氏、洛宁、宜阳等大县,便有当地官吏、巨贾、乡绅名流或百姓迎头而上对其等叩头朝拜一番,百姓皆欲留皇帝一行留驻当地数日,查访当地民风或经济,皆欲听闻皇帝训导以获得当地在周边县邑之民望。刘邦等人皆客套的与众老乡温暖话叙,教化当地黎民,首先便是召集郡守或县令、丞,询问他们当地的编户之数、钱粮、狱讼、盗贼情况等事,各郡守以及县令、丞或坦然而对或打起马虎眼,刘邦对其等或重重奖赏或撤去官职。刘邦一行每欲走,民固留,当日必聚大家豪饮以作相辞。如此如此,便是沿路巡防而至洛阳,只不过路上好生热闹,只得婉拒黎民盛情以作巡查下一县邑,到了洛阳便已是多半月之后。 在洛阳停留数日,刘邦先是带关中以及洛阳官吏紧锣密鼓的巡视周边数十县,每巡视一县,皆有不满意之处,刘邦念正是用人之际,便对不满意的掌政官吏严厉训斥一通,告诫其等日后谨慎待民,发展当地经济,减少当地盗贼、狱讼之事,以一年为期作为考察他们政绩的期限,若有改进便赏赐或提拔,若无改进或者民怨更大,便罢黜官职且发配蜀地。 这日,刘邦带着陈平、夏侯婴、周勃等人巡视洛阳附近的龙门,查访当地的陶器、丝织业、冶铸业、漆器制造业的生产,皆是一派风生水起和生机勃发的势头;又巡视了当地数个富商大贾的生意门庭,其等除了政治上不顺,便也确实是当地的豪族,家产数万钱,倒是有些带动了当地的经济文化发展。刘邦将洛阳一切兴盛看在眼中喜在心中,自叹:不愧是周东都!不仅洛阳,而且各地皆是真正的恢复经济中,恢复了往日的天下太平。 翌日天微明,刘邦一行人又巡视洛阳东南的铁匠村,高头大马刚行至村口便见三两户灰布素衣的农人扛着耒耜农器往田间而去,刘邦当即决定先不进村便跟着这些农人们去了田间查看。行在高埂上,眼望沃野间,便已想到日后的大丰收胜景。瞧见农人们田间插着一些瓜果蔬菜,刘邦便面带笑意过去与他们寒暄起来,走到一位秃髻老农前便对其深深一拱手,恭敬道,“吾辈见过长者。”身后的官吏也都跟随刘邦对老农深深一拱手。老农先有微楞,手拿耒耜瞧了刘邦许久,只见他着一身玄黑色的干净汉服,头上冠着当年皇帝曾说过只许贵族才可戴的‘刘氏冠’,又见其隆准而龙颜的不凡气度,再看他身后尾随的高官贵吏,其中便有洛阳县令和铁匠村的里正,瞧见熟悉的几位官吏对眼前正给自己作揖的不凡男子表现出恭敬和迎合,老农便已猜到他是前些天从关中出巡洛阳的当今皇帝,只没想到皇帝瞬间便已巡视到铁匠村。老农顿时眼前一亮,手中的耒耜‘当啷――’一声掉地,忙慌里慌张的退后一步弯着腰子对着刘邦便也深深一拱手,“吾不识陛下驾到,罪也罪也。”刘邦笑呵呵的扶起老农,粗略寒暄一阵便问他家中情况、田亩牛羊猪鸡之数、村中是否和谐、对洛阳县令或村中里正是否有不满之处,刘邦怕老农对着县令和里正不好说出实情便打算叫他二人退下,老农摆手拦住,称说铁匠村在里正等人的带领下发展了当地的冶铁业,在县令的带领下发展了当地的漆器制造业,每年各有余钱,村中百姓皆安乐自足。刘邦半信半疑之际,来铁匠村的路上便也偶有耳闻铁匠村的事迹,原本一个破落的小村寨,家家吃不起粮,靠着洛阳当地的一些赈济过活,当年南阳豪族孔氏过洛阳经商时听到铁匠村的情况便自掏家财补助铁匠村半年,孔氏向洛阳县令和铁匠村里正建议不如因地发展铁器漆器制造业,以改变铁匠村的窘困之况,洛阳县令便采取孔氏建议召集人马仅用一两年便将铁匠村发展的人人自给自足,且有田地牛羊等,再不是当年靠救济吃饭的破落村庄,现在的铁匠村为了感激当年孔氏豪族对铁匠村的照顾,便在村中修筑孔氏祠堂一纪念孔氏的善行,不过前几月皇帝下令将关东富族以及地方名流迁入关中,孔氏一族也在徙民的名单之中。老农将铁匠村的发展事迹激动不已的告诉给刘邦,大大称赞南阳孔氏的善行,刘邦听罢便也有些动容,历来听说商贾之流只重利益不顾其他,没想到这个孔氏一族挺有善心,刘邦对这个没见过的豪族孔氏默默点头认可。 日光渐出,初夏的阳光尽管在早上却早已有了毒辣之势。老农请刘邦等人坐在了埂上的桑林下,桑林旁边长着一颗沙果树,那颇暖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散洒在众人身上。刘邦又问老农当地的妇女是否也养蚕缫丝,老农沟壑纵深的脸被微笑挤成褶皱,一双混浊的老眼里闪现活力和幸福,侃侃而来,“俺们村里的女娃子们个个好身手嘞,若织云锦似的,每日采桑养蚕挑杆织布,汉子们身上穿的无不是女娃子巧手之作,女娃子们操持家务,汉子们躬耕于田,朝廷徭役赋税皆轻,年终家里又有余钱,能不说俺们若‘葛天氏’?”老农说到此处便喜色一收肃然起来,目露感激瞧着刘邦,忽然起身跪于刘邦面前拱手,“天下苦秦不复,子羽暴虐,汉行功德,卒祚帝业;黄老无为,天下晏然。草民代村众谢过陛下鸿恩海德。”话罢便‘咚咚咚――’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刘邦大惊,与众臣皆起身相扶老农,刘邦双手握着老农的手四目相对却久久无话,刘邦眼中早已闪现红光,这是一种感动。半晌,刘邦紧握老农双手若誓,“理国、爱民、忠信、包容,寡人不敢学做万民敬仰之君,愿残年更为汉室助力,效力寡人黎民,则死而不悔。”老农‘呜呼――’一声,望向青天高笑,“天下有君,何愁不富?”老农近前更握刘邦双手,意味深长的勉励,“汉室基业兴盛几何,君其图之。”刘邦深点头。 老农高兴不已,当即想请刘邦等人到家中吃饭,刘邦婉拒,从老农一人身上便可以见到整个铁匠村的情况,心下想着还要去别地巡视便婉言相拒了老农,老农心里高兴,恨不能叫来全村人见见更如平和长者似的皇帝。眼见埂中他处村人拾掇田地,老农呼唤他们过来,村人皆异样眼光视刘邦君臣,不知其谁,老农也并未将身前的皇帝和朝中大臣介绍给村人,老农嘱咐皇帝不要走且在原地稍等片刻便好,话罢便领着村人钻进身后的桑林之中,一盏茶功夫便又钻出来,只是每人怀中皆用裳服裹着一怀桑葚果子,桑葚的褐色染黑了几位农人的衣服,几位老农朴素的笑容令刘邦君臣动容,怔于原地深深感动。老农领着村人站到刘邦面前,将自己怀里摘来的桑葚抓了一把给刘邦吃,“桑葚子,好吃嘞,止渴嘞,生津润肠且乌发明目,快吃快吃。”刘邦心内动容,面露微笑接过老农抓来的桑葚吃着,入口便觉甘甜润肺,刘邦笑了,“佳肴山珍皆已吃腻,再尝朴实的桑葚果子真乃极品。此乃民间圣果,诸公皆尝。”几位农人也将怀中桑葚抓给刘邦的大臣们吃,诸位大臣吃过皆称果是圣果,甘甜可口。老农及其他村人见客人喜欢吃便大大高兴,甚为自豪。 来到铁匠村田埂上已过一个时辰,看日头已经升得老高,刘邦欲走便婉言告辞了几位老农,刘邦君臣皆已上马,老农领着同村几位农人跑来,捧着怀中桑葚对刘邦道,“一定收下,桑葚之甜不若民心之甜。”刘邦答应,叫随从收下了农人们的桑葚,便在马上给老农拱手一揖。 “驾――”众人皆扬鞭踏马风驰而去,马后的田埂上扬尘而起,哒哒的马蹄声渐渐消失在几位农人视线中。村人见老农对那位气度不凡的客人恭敬有加感到颇为好奇,便问那位客人是谁。老农泛起恭敬而倾佩的笑容,眼望消失的刘邦君臣,缓然而道,“执政者,大汉君主――刘邦。” “啊?”众人皆哗然,瞪着眼睛不敢相信刚才见到的正是大汉的皇帝刘邦。 ------------ 第三十一章 巡狩洛阳(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0-27 刘邦君臣从铁匠村田埂上出来,便放慢了速度,望眼两旁的田间皆金色灿灿。陈平打马过来,在马上拱手向刘邦道,“恭喜皇上水归大海,民附有德。”刘邦悠然的拉着缰绳微笑道,“君侯是第二个如此称赞朕的人。”陈平惊笑而问,“那第一个便是萧老丞相嘞?”刘邦摇头,“错错错,第一个称赞朕的人在长安嘞。”刘邦悠悠笑道,“你能想到是灌婴嘞?”陈平‘啊呀――’一声嗟呼不已,脸上满是惊诧的笑意,与刘邦道,“颍阴侯文武皆具,大汉之福。”刘邦捋髯而笑,说起灌婴便思忖自己来到洛阳已近一月,早些便也从长安到洛阳谒者的口中得知太子在关内得民心做实事,很是风生水起,太子不仅出宫安抚了关东徙来的名流富贾得到他们的好感,而且监工黄河堤坝以及黄河周边的众多渠流建设,更把一些华而不实的官吏非常果断的罢黜,从而赢得不少民心,最近又常常策马率领二三大臣巡视长安郊区穷困百姓的情况,且在萧何支持下在长安郊区为生活困顿的人修建了几间容身之处,且令宫中詹事为其等配置织机、农器等物,强令地方豪族献出数亩田地无偿叫他们耕种,此等做法意在叫其男女各有所事之事。太子在关中做得风生水起,刘邦不用考虑便也知道吕后在背后起着不少作用,他原本还纳闷吕后竟有些着急的想让自己出关安抚关东百姓,原来他是想叫太子在关内发展民心民意,若是太子长久如此,如意想继承大统便垂垂危矣。想到此,刘邦脸色刹变,叫身后众臣皆缓慢而行,独叫陈平随自己策马而去,奔去数十里远便放缓速度悠悠骑着。陈平早见皇帝脸色不好,心中嘀咕半晌便关切而问,“皇上遇到何事?” “国之栋不稳也。”刘邦一双辛辣的老眼里透出几许渺茫和担忧,盯着陈平看了半晌道,“你觉得太子究竟怎样?堪任大统么?” 陈平微愣,半晌无言,心知皇帝心事是想叫赵王如意继承他的大业,如果自己为太子说好话,皇帝定认为自己党同太子,日后便不和自己商讨大事,且越来越不被皇帝重用;如果为赵王说好话,皇帝又心存疑惑,且认为是敷衍他。一向智慧洒脱的陈平此时竟也为难的抓起了后脑勺,连连啧嘴,腹内筹划半晌,便绕开刘邦的话,隐语道,“君主若北辰,有德便众星共之。”刘邦颇有失落,眯细着老眼看了陈平良久终而无言,心知陈平圆滑必不肯实话而告,便也念他是个不可与话之人,刘邦视线在陈平身上游移半晌便转身而望两处田野,不甚平滑的脸上氤氲着愁容。“吁――”刘邦拉着缰绳停步不前,转身望一眼掉了二里远的其他人,“嘶――”的一声,刘邦在口中打了个响亮的哨声,掉队的其他人便马上策马飞奔而来。抬头一望日光,便觉格外刺眼,有人衣襟里早已大汗淋漓,六月的洛阳竟也烈日炎炎不输长安。刘邦口渴难耐,吃桑葚不解渴便自作主张的下马到左边林子里摘了好些沙果吃着,抱了一怀出来分给大家吃,交代夏侯婴将五十金拴在树头上作补偿,众人在树底下吃过之后便各自上马扬长回归洛阳南宫。 似乎今年的酷热来得特别早,才六月中旬便已见识日头的毒辣,洛阳连续几日酷热不减,全城人皆纷纷或躲在家中避暑,或奔走买冰镇暑。刘邦几日间不出南宫宫殿,宦官们将储藏的冰抬出许多放进数十个铜冰鉴,南宫才略有减下气温。数日间竟有多人中暑,刘邦吩咐随行太医免费为中暑百姓开方子救人,自己则躲在深宫不见大臣,自那日上心太子的监国之事起,刘邦便悄悄派人潜回长安打探长安众人的情况,不日便有谒者飞马而来,告诉刘邦太子与吕后的情况,说是太子将进宫桑葚作为解决附近郡县佃户贫户百姓的一个方法,由宫人高价收购运回宫中,既解决了一部分百姓的生活窘困,宫中亦可吃到生津止渴的桑葚,当为两全其美。萧何坐镇丞相府处理一切大小事宜,有不妥的便和太子与吕后商量过才实施下去,三人掌政甚为紧密。刘邦又问韩信如何,谒者称说韩信如往常一样,修读兵书或闲散行走自家花园。 黄昏,刘邦又坐于席子上,轻摇小扇扑打流萤飞蚊,面只一色而一言不语。侍臣赵尧见皇帝面显愁容,天天跟随皇帝身边便多少知道一些刘邦所愁之事,心内多有想法却不敢轻易而出,于是吹灭两盏宫灯告辞了皇帝便出了殿。赵尧前脚刚走,戚夫人哄睡了如意从里屋出来,见刘邦坐在席上一言不发,便也摇着团扇屈膝而坐。出来一个半月,戚夫人从皇帝口中知道一些长安的事情,太子日日做着得民心的事令戚夫人惶恐不安,如此一来,想要叫皇帝废黜太子便是难上难,戚夫人更是认定此事乃吕后背后鼓动策划,吕后真的与她背后暗暗较量,想到此,戚夫人不禁唏嘘起来,“妾垂垂老矣,惟念如意不若釜中豆萁苦受煎熬。” 刘邦闻声,盯着戚姬默然不语,仰望夜中天际众星而拱北辰星。戚姬见皇帝不语便着急的哭泣起来,“吕氏作兴长安德辅太子,皇上还在犹豫什么?妾靠于陛下才敢与吕氏斗争许久,若吕氏险胜,则妾死而有憾。吕氏毒辣,生性妒忌,若陛下百年之后她主政权,其必念及旧怨,妾和如意与诸姬、诸皇子危矣。陛下巡视洛阳,吕氏乘势而起,她与陛下暗暗较量,辅翼太子,我们废储遇难,愿陛下且早图之,定下如意继承大统,吕氏之子为王便是完策。” 刘邦默然摇扇,良久不语,只盯着夜中天际的北辰星,半晌才道,“德如北辰而众星共之。日后如意便不离朕身。”话音刚落,刘邦放下摇扇起身回了内殿睡去。 ------------ 第三十二章 巡狩洛阳(三)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0-30 被烈日照耀的洛阳迎来持续三天的暴雨,雨后的洛阳较为清爽,不似赤日时候的黏·腻与沉闷。刘邦自来洛阳近俩月便已遭遇多次猛烈的降雨,日前多有河南郡守和洛阳县令呈书刘邦道述黄河进入伏汛大期,黄河周边郡县皆已加高堤坝,伏请皇帝亲自巡视。念今日微风拂动,气温较和,刘邦便带着如意以及陈平周昌等人前往黄河附近的几个郡县巡视,每走至一县便有众人出城三十里翘首以待,刘邦等人匆匆进县稍作一番安抚之后便在郡守抑或县令的带领下奔赴濒临黄河的几个县查看了乔疙瘩、白鹤、牛庄、窑头湾、霞院等几个村寨县邑。刘邦君臣临黄河而皆亲自登坝细细巡查堤坝的坚固,验得堤坝确实固若坚金,刘邦才微露满意之容,且谆谆告诫郡守、郡尉、县令、丞多派人手时时查看黄河边邑,以防汛期之水倒灌入城。 在黄河周边停留一二时辰,又继续巡视附近的二三县邑,再看日头已坠落西山,西山头现出一片万丈红光,万丈红光之下又是炊烟袅袅,欢声童语若美好旋律在村寨中环绕,很美丽饶人的晚霞夕照,很美丽的村寨图。刘邦君臣皆已稍感疲惫,已有回去之意,不奈孟津百姓围着刘邦君臣几次恳求留于村中吃饭,且说百姓听到皇帝来此地巡视的消息,里正早已告诉大家支锅做饭,选出村中厨艺高超的人做了几桌丰盛之肴以待皇帝与关中高官,又说村中小儿与诸多妇女特别准备舞艺歌艺欲为从关中而来的皇帝一行人接风洗尘。刘邦不好拒绝百姓盛情便令诸臣随自己留下来吃过饭再离去,开饭前,又特召一些当地名门望族、高官贵吏之人前来孟津参与村民的宴会,刘邦在与几个村人笑语交谈之后便领着如意去了孟津场院。场院是孟津百姓打粮扬场之地,四周见圆且堆积着一些刚打下来的谷黍,圆形周边支着高高的树干,树干之上挂着明晃晃的灯笼照的场院一片灿亮。皇帝未来之际,场院里早已人山人海语声鼎沸,场中的名门望族们彼此拱手作礼客气的絮叨一番;微贱贫民在边上或絮叨或瞪眼观察场院里外一切或时时望着通往场院的那条小径是否有人来;女子三五成群围在一起或掩嘴欢笑一阵或轻摇团扇扑飞流萤或羞涩的望眼场院中的王孙贵胄;数十小儿只顾追逐玩闹,童语震天。 方在众人说谈欢笑时,村中里正打前路领着刘邦君臣从一片淡黑色中走来,里正低头浅语像是对刘邦禀报些什么,刘邦却只捋髯点头。见眼前一片灯火通明,场院中人山人海,富贵贫贱男女老少皆有,刘邦微愣一下便又瞬间泛起温和的笑意拉如意过去与众人打招呼。未进到场院,众人早已黑压压的跪了一地,齐齐山呼,“皇帝陛下长乐未央千秋万世。”刘邦松开如意之手,连忙做扶之势,“诸位快起,寡人有愧。”身后诸臣快步来前扶起前头的几个人。刘邦被众人欢笑的迎进场院贵宾高台,高台上佳肴已备,身后众人欢欢笑笑叽叽喳喳十分热闹而激动的勇往前来凑近观看从未见过面的皇帝,武臣周勃、靳欷等人见势连忙上前隔开百姓与皇帝的距离,“诸位离皇帝不得近两丈。”此话一出,众人皆不得已退后些许,却依旧有往前之势。刘邦笑呵呵的站于高台之上,双手于空中对着众人稍作安抚,拱手而道,“诸位盛情,寡人敢不领受。诸位疲波半生,今夜寡人便与诸位银觥金殇一醉方休。”话罢便端起案上的醇酒三口两口倒进肚子里,身边如意见父亲豪爽之样便也学起来,逮着案上的小酒爵灌满酒竟不顾酒辣一下倒进嘴里,未品出酒香便“啊——”的一声大叫起来,如意‘当啷——’撂过酒爵,脸蛋早已被辣的通红起来,指着喝过的酒吐着舌头含糊道,“辣辣辣,这酒忒辣嘞。”一声稚嫩可爱的话语打破了刘邦与众人的对话,引得众人齐齐将目光放在皇帝身边的小男孩身上,众人面现疑惑不知其谁,见皇帝一整日便都带着这个活泼可爱的男孩,时时手拉着他,男孩与皇帝亲密无间,还时时叫皇帝抱他,虽然皇帝和小男孩来此地只有一天,众人却早已看出皇帝对此小儿有着不同寻常的宠溺。小男孩性格活泼不羁若似皇帝八分,众人早有耳闻当今赵王如意类似皇帝,皇帝因此也有废黜太子扶立赵王之心,如今太子监国关中,能被皇帝带出来的皇子只能非如意莫属。一些对国政之事较为留意的人早已猜到男孩是赵王如意,便钻出人群面露恭敬向如意拜而稽首,“仆等参见赵王殿下。”闻听此言,众人皆惊,未来得及思考便随人海拜而稽首,“仆等参见赵王殿下。”如意蹙眉而望父亲刘邦,刘邦握着如意双肩呵呵一笑,俯身如意身边对其耳语一番,便见如意往前一步,隔空做扶彬彬道,“诸位快起。”众人起身,如意对其等深深一躬也拱手道,“仆不才,任赵王之职还需四封百姓督促;诸位皆跻海内,伏请诸位垂拱陛下治理山河;陛下巡视洛阳已有数日,对河南郡颇为满意。诸位劳于一生,今夜且应潇洒狂欢。”如意一席话便夺人眼球,众人皆暗暗惊叹赵王的睿智聪慧,与皇帝比较起来是有八分相似,父子二人皆爽朗不羁、豪放大度,众人面含笑意啧啧称赞赵王聪明,有人窥探出皇帝用心便从人群里钻出来恭维如意,“赵王之智若似陛下,放眼关中诸位皇子,与陛下性情相投的也就只赵王一人,若赵王接任大统便是天下幸事。”众人各有态度却都陪势而笑,刘邦喜听此言便连连称赞此人是个大才。 “静言庸违,象恭滔天!”刘邦夸声未落,便见台下大臣中箭步走出周昌,周昌黑着脸孔一步走到恭维如意之人面前指其鼻子大骂道,“你甚个大才,不过就是趋炎附势善于恭维之人。太子健在,休得你胡言离间陛下与太子之情,天下之大唯惧尔等小子睁眼胡说!”周昌一番话说得此人低着头钻回人群之中再不敢胡言半句。一时气氛不甚融洽,刘邦只尴尬笑笑,心里却怒火中烧暗恨周昌不留情面,一股火气扑在脑门儿也不好宣泄,龙目盯着周昌示意其退下,众臣皆上前劝说周昌退回原地,陈平更是拉着周昌手腕笑劝他退回,周昌怒视陈平并甩开他,更往前一步对着皇帝庄严肃穆的拱手一揖正色道,“朝中无有奸佞小人实是陛下夐明,陛下与太子情深实为天下人伦楷模。”周昌一席话又将气氛闹僵,原本活泼的话题变得敏感起来,将原本欢歌笑语的场院搞得庄严紧张起来。众人皆小声议论;大臣劝不住口无遮拦的周昌,皆将此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刘邦憋着怒气只尴尬的呵呵笑笑,无视周昌便招呼大家,“诸位欢歌燕饮,寡人相陪。”话罢,场院中又恢复原先的热闹,里正见势赶紧叫人侍候起来,端酒、倒酒、敬酒。从场院一侧飘然进来数十浓妆艳抹女子,广袖仙裙衣袂飘飘,儒雅旋律飘然凌空,众人陪着皇帝醉酒欢歌在一片明灿灿的灯光之下,只周昌闷闷不乐的独自喝酒,不与他人一眼,符玺御史赵尧见御史大夫周昌独自饮酒,便拿着酒爵过来周昌案前,半醉半醒的给周昌拱手一揖,“周公魄力越古绝今,某不及也,朝堂大臣几个是真男儿?某心中只一个周公而已,巍巍汉室缺不得周公之类,真若谔谔之周舍。明君需得诤臣辅,周公便是唯一诤臣。”话罢便拿手中酒爵碰了碰周昌的酒爵,而后一饮而尽。周昌闻听此言一笑置之,端起酒爵也一饮而尽,看一眼高台上欢歌笑语的皇帝便失意苦然道,“某即使是周舍,陛下是赵鞅么?”赵尧忙掩周昌嘴巴,小声道,“周公勿出此言,赵鞅何能比及陛下?”周昌冷然而笑,知晓赵尧也是个奉承之人,便端起酒灌下肚子。 众人陪同皇帝观赏歌舞,数十歌姬舞姬齐齐唱道: “既醉以酒,既饱以德。君子万年,介尔景福。 既醉以酒,尔肴既将。君子万年,介尔昭明。 昭明有融,高朗令终,令终有俶。公尸嘉告。 其告维何?笾豆静嘉。朋友攸摄,摄以威仪。 威仪孔时,君子有孝子。孝子不匮,永锡尔类。 其类维何?室家之壶。君子万年,永锡祚胤。 其胤维何?天被尔禄。君子万年,景命有仆。 其仆维何?厘尔女士。厘尔女士,从以孙子……” 此歌名为《诗经·既醉》,是为天下太平,君臣燕饮之意。 众人银觥金殇推杯过盏之时,刘邦却暗自沉闷面显忧愁,瞧着身边嬉笑吃喝的如意便喟然一叹,呢喃一句,“椒聊过多便有迷惑。”如意玩闹之余瞥见父亲闷闷不乐,便附手刘邦宽大的手上嬉笑安抚,“父皇忧便大臣忧,大臣忧便天下忧。”见如意说出此等深奥话语,刘邦喜的心情兀然开朗,刮了刮如意高挺的鼻梁笑了起来,将如意抱在怀中给他夹菜吃,一时这父子俩沉默在众人声浪之中。宴会至尾声,刘邦便特意赞扬了河南郡守与周边几个县令,免其地百姓一年徭役,众人欢呼不已,叩谢皇帝。酒过三更,众人皆有醉意,挽留皇帝于村内过夜,刘邦敷衍答应,笑劝众人快快回家歇着,直至最后里正与县令又三次挽留皇帝,刘邦笑着答应且叫他二人快快回去歇息。唯留自己身边的众臣与河南郡守,刘邦手一挥,赵尧便拿来一盘金呈着,郡守疑惑看向皇帝,刘邦呵呵一笑,抚其背道,“寡人之行费力费财,孟津虽富亦不可赔玉而待吾等,公将此百金分给百姓,寡人与身后二三大夫必于今夜离去,公治理洛阳甚好,日后当自励。公必以恭、宽、信、敏、惠对待百姓,则吾家天下清明矣。”河南郡守受宠若惊拜而稽首,“臣谨记明言。” 说话间,刘邦抱着如意与诸位大臣皆已翻身上马,河南郡守伏地目送。“驾——”的一声,刘邦君臣便已奔出好远处。 ------------ 第三十四章 巡狩洛阳(四)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1-04 三五日间,洛阳的天忽然赤热,街巷几无一人。刘邦闷在南宫躲暑,他叫人将榻上所有皮毛的东西给撤掉,全部换成竹凉席子,殿中只剩两盏灯照明即可。即使如此闷在深宫也依然觉得燥热,刘邦便索性脱去外衣,只留单衣着身,案上必不断雨后甘春茶,手中时时不离一把蒲扇用劲的摇着,每夜必得舒服的浸沐解热。这日申正,刘邦不堪忍热,遂而叫来三五宫人为其摇扇纳凉,自己更是宽衣解带横卧榻中,没半个时辰便已鼾声四起,于抵抗燥热的疲倦中悠悠睡去。 殿外,一个秃髻谒者蹭蹭的上了台阶,且远远的向侍卫亮出自己腰间的符节便要进殿,却被殿门口侍卫拦下,侍卫问了谒者何人何事,谒者称说自己从关内而来,有事禀报皇帝。两个侍卫面面相觑而稍作迟疑,皇帝曾吩咐过只要有国事大事便立刻放谒者进入,但日前皇帝又吩咐过申至酉时不得打扰其午睡。俩侍卫一合计便对谒者说皇帝几日热得睡不着,连日来性情急躁且容易犯脾气,皇帝刚刚才睡下,他俩皆不敢轻易进去叫醒他。谒者蹙眉‘哦’了一声,思忖一番便转身下了台阶,刚走没几步便看见活泼的赵王如意从远处过来,谒者腹内一筹划便站在台阶下的士兵中间,眼瞅赵王上了台阶径自往殿内去了,谒者便也上了台阶恭候在殿门口,朝门口俩侍卫得意道,“再过一刻,你们便可进去通报了。”俩侍卫一脸狐疑不太相信,重又挺身站岗。 果然不到一刻,从殿外的一侧拐角处过来三五端着水果的可人儿宫女,蹭蹭的上了台阶便悠悠的飘进了殿内,不多时便又满含笑意而出,宫人彼此小声议论,“赵王果真活泼,敢把陛下在这个时辰弄醒,若换为关中吕太子,他便是要在外廊站久长的嘞。”“吕太子久长不得,也许里面那位过不多时便成了戚太子代替吕太子,你不知陛下有意叫赵王在关东露脸么?吕太子在关中得势,赵王便在关东得势,帝后二人暗斗嘞。”宫人纷纭一片便急忙忙的下台阶做事去了。 谒者听罢此话,站于原地久久而蹙眉不语。一个侍卫便主动拽其衣服问道,“此刻我便进去禀报,可否?”谒者回神轻点头。不过多时,侍卫便笑脸出来,将谒者迎进殿内。谒者刚进殿便瞧见横卧榻中的刘邦外衣皆去,唯有贴身散解的衣襟,且翘着一条腿惬意抖着,笑盈盈的吃着如意掰开的酸橘,偶尔也掰几个递给如意吃,父子俩情谊笃深。谒者趋步过去行礼过后便将宽袍大袖中的关中奏牍拿出来,还未给刘邦,便听皇帝吃着橘子道,“念。”谒者便翻开奏牍道,“臣启陛下言:雁门来报,郡守王吸不日前出巡汉匈边境,反遭野兽袭击左股,五日不醒,伤势危急,其请归长安。代地陈将军介其偏将李圂驻守雁门代王吸。臣刘盈不敢有主张,伏请陛下定明。”刘邦嚼着橘子的嘴巴忽而不动了,要过奏牍细细看了起来,之后便蹙眉沉思一番,将奏牍撂在案子上,重又嚼开嘴巴里的橘子道一句,“回报太子,此事无需踌躇,朕已有主意。”谒者低头领命,拱手作揖便要退出大殿。刘邦叫其暂且留下,叫他说一说关中诸事,谒者便一一说给刘邦。谒者话罢,刘邦面现不悦便冷然一句,“太子近日还巡视黄河么?又撤掉几个官吏?”谒者大惊,想起方才说给刘邦的都只是关内百姓夏忙之事,只字未提太子巡视黄河、得民心一事,刘邦如此一说,谒者便猜到皇帝与皇后一个路数,二人都知道彼此所做之事,吕后掌握了刘邦在关外对赵王的刻意扶持,刘邦也知道吕后在关中对太子的帮助,使其得民心于百姓。谒者愕然张口,不知如何圆说。刘邦从榻上大跳起来,对谒者怒道,“天下属朕,你吃谁俸禄?想为太子做遮掩?”谒者‘噗通——’一声跪地,“臣不敢,难道太子监国做不得这些么?”刘邦微征半晌呵斥其退下。谒者起身拱手一揖便退出去,退到门口便眼睛一亮若似想起什么,便又往里趋步几米拱手弯腰道,“皇后娘娘说管夫人九月中旬分娩。”刘邦心下一亮,腹内计划一番便挥手叫谒者出去。 晚上,已经戌正时分,天依然有些燥热。刘邦坐于案前黄灯下写着诏书,脸上汗涔涔一片却只见其严肃之面,很快便于竹简上写下一堆字,旁边戚夫人替刘邦悠然的扇着扇子解热,偶尔凑近竹简粗瞧一番。写罢诏书,刘邦叫来一个洛阳的谒者,将诏书给了他且说快马飞奔代地将竹简交给陈豨便罢,洛阳谒者牵了快马便径直奔往代地。 将如意交给荆倾,戚夫人便伺候刘邦沐浴,为其捏着臂膀说道,“妾来此地终日不敢眠,惶惶然,忧忧然。每次想起吕氏狠辣的眼神,妾便辗转难眠。陛下在世,吕氏隐忍不发;陛下若山陵崩,吕氏必将醢于妾,残杀如意。吕氏不容我,妾之余生不如狗马。” 靠着汤壁的刘邦默然良久,于莲花汤内搓了一把脸,玩笑道,“她怎么个不容你?” “妾日夜承欢于陛下,此其一;妾叫陛下换储君,此其二,此二因便足以使其记恨我。陛下不知,吕氏多有刁难臣妾,罚妾久跪不得起;尖酸如意不如薄家刘恒;挑动管氏远离妾;威震赵、石二人孤立妾。现在她时时帮着太子得民心,与陛下做较量,就是为了保住太子的储君位。陛下虽在关东使得如意露脸且得不少豪族名门看好,但是天下百姓皆知一旦皇家立储便不得轻易改动,太子还是处于优势,民心一定会向着太子。”话到此处,戚夫人便热泪盈眶,继续道,“怎奈妾与如意已是飞龙在天难回头,妾之谋划白于吕氏眼下,不铁着心扶立如意,我母子俩人必定易首他处,魂魄孤寂,无法九泉之下见陛下。” 刘邦又是默然良久,靠着汤壁闭目仰头长叹一声,又玩笑道,“管岫岩迫害吕灵,皇后便遣人逼杀管岫岩,这方面皇后倒是比管夫人手腕硬朗。如此,朕会想到你的苦楚和担忧,朕允诺你,回到关中便立即撤换刘盈。” 戚夫人欣喜之余便也有一丝惊诧,刘邦说管岫岩被人逼杀?戚夫人抹抹泪,给刘邦拿来轻薄的单衣,亲自伺候他穿衣,顺着问道,“管岫岩不是去雁门了么?怎么说是被人逼杀?”刘邦穿好衣服道,“夫人不知,管岫岩刚出函谷关至上党郡便被人逼杀了。不用详查,朕便知道吕氏外戚所为。”“陛下放纵吕氏外戚?”“朕不放纵任何人,汉室需要外戚势力。”戚夫人疑惑不已。刘邦呵呵一笑,搂了戚夫人的腰间道,“此话勿要向管夫人讲起,她不知道此事。她即将分娩,巡视关东也几近结束,九月初便回关内。”戚夫人愣然应着。 ------------ 第三十五章 巡狩洛阳(五)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1-07 于南宫内躲暑十数天,刘邦连连接到谒者从关中带回的消息,一则长安一些功利之人曾劝太子发动官民商贾在黄陵县桥山西麓为彪炳千秋的黄帝修建轩辕庙,当即遭到太子的反对与怒斥,称说建庙大事必由当今皇帝钦定,即使皇帝同意建庙,建庙时机也不成熟,当下酷暑难耐而不宜征发百姓,且国库不足,南北边境不宁,轩辕庙的修建必得延迟;二则从关东迁徙过来的名流豪族对太子愈有好感,时见太子以安抚名义出宫赢得德行,亲率三五大臣巡视朝廷给予关东人的田宅,且对其等礼敬有加,安抚其等踏实的扎根关内;除此之外,太子不顾酷热顶着伞盖巡视长安百姓生活,对一些需要浇灌的田地,太子亲派身边大臣帮助百姓灌溉农田,赢得不少民心。读罢奏牍,刘邦且喜且哀,喜的是太子终于有储君风范,哀的是如意只怕没有继承大统之机。 “啪——”的一声,刘邦将奏牍撂在案子上,阴云即时密布老脸之上,随即便发愁的干搓一把脸,只靠在席子上半晌不语。戚夫人从内殿出来,见皇帝默然不语呆卧席中,又见其身侧的案子上横着一卷散开的竹简,戚夫人蹙眉片刻便快步到了刘邦面前绕席而坐,拿起案子上的竹简一瞧,甚为大惊,瞧罢便又心里细细筹划一番,偷瞥一眼黑脸不语的刘邦,戚夫人却独自小泣起来,没多时便已梨花带雨,扰得刘邦心烦不已。“别哭别哭,朕心烦嘞。”刘邦满面愁容的附手戚夫人肩上轻拍了拍,又道,“你且别哭,汝母子二人皆为我所爱,定不叫不肖子居爱子之上。”戚夫人依旧涕泣不已,卧身刘邦怀中道,“妾见陛下似有悔意,似有纠结,妾之过矣。太子德行如同日月,亦如北辰获众臣垂拱,陛下当应袒护,我与如意二人称臣于太子便罢。”刘邦愣然一瞧戚夫人,‘呜呼’一声便往紧搂了戚夫人,高声笑道,“已向你许诺回长安便撤换刘盈,何须再言此话?”戚夫人即停哭泣,继而钻出刘邦怀抱忙不慌的趁势道,“击掌为约,妾便信嘞。”话音未落,戚夫人早已举起了那只玉手五指等待刘邦,刘邦稍愣便又呵呵笑了,也举起宽厚的手掌迎着戚夫人的手掌便是‘啪啪啪’的响了三下。戚夫人立马换了笑脸娇态道,“如此,妾便死不恨矣。”话罢便又高兴的钻进刘邦怀中紧紧搂着他偷乐。刘邦却苦笑一瞬,附手戚夫人背上拍了拍,放眼殿外的炽热,刘邦知晓撤换太子一事比遭受夏日万倍的日头还要难。 如今到洛阳已近八月底,二三月时间便将洛阳数县巡狩的差不多,刘邦已有返还长安之意,刘邦身边近臣便将此消息下达诸臣,说是九月初便回返长安。 洛阳的天着实奇怪得很,集中热了那么半旬便再也见不到酷日当头,每日虽晴却不酷热。五日前,刘邦遣谒者去了梁国,想叫梁王过来洛阳一叙,梁王彭越一接到谒者送来的皇帝书便顿时一惊,彭越早已知晓皇帝巡狩关东洛阳,也听说九月初便要回长安,如今几近八月底,为何突然收到皇帝召其赴洛阳的上别无他字仅“梁近洛地,望卿来叙”八字,此诏让彭越摸不着头脑,蹙眉思忖再三便迫不及待惶然询问谒者是否知晓皇帝召其赴洛阳之意、是否也召了其他诸侯王、皇帝是否心情愉悦等诸多问题。谒者一一含笑回告了他,且说皇帝曾让符玺御史赵尧负责召唤洛阳附近诸郡的郡守、郡尉、郡丞以及诸多县令、丞、富商名门,连一些地方上的三老和里正都奉诏于八月二十一日下午申时汇聚洛阳南宫赴宴,宴请之人中除了彭越并未有其他诸侯王,且说皇帝知晓十月份又要举行规模大的朝觐之礼便没叫其他王侯,念梁国距离洛阳近,又想了解梁国这一年来的发展情况、人情文化等诸事,这才召彭越去洛阳一叙。听罢谒者所言,彭越长呼一口气,再一瞧谒者,却见谒者面藏心事恭然伫立柱子旁。彭越于皇帝谒者不敢不敬,便跨步谒者面前对其拱手一揖,惶然道,“陛下所召,寡人自当急赴洛阳。奈公蹙眉不悦,不知是否寡人怠慢了公?”谒者急忙摆手,退后一步朝彭越也拱手一揖正色道,“非彭王之故,某心中确有话告彭王。”谒者谨慎的眼神目示彭越,彭越便了然知意且挥退了殿内诸位宫人宦官,凑近谒者压住声音道,“寡人不才,望公明说。”谒者于来时便已在路上筹划了一番,即使彭越不问他,他也会百般寻机会告诉彭越皇帝用意。彭越请谒者坐于席子上,二人压低了声音凑近彼此于耳边私语一番,便见彭越恍然大悟的瞪圆了眼,长呼一声便又对谒者郑重的拱手一揖,“寡人受教也。”谒者拱手回礼却笑而不语。留谒者半日歇息,彭越便先叫谒者返回洛阳,随后他便向梁国丞相交代了国事之后,叫了随行数十人上了马执鞭奔驰洛阳南宫。 八月二十一日下午申时,洛阳南宫内早已挤满了人,偌大的殿内烛火妖娆,一排排相连的案子上摆满了丰盛的佳肴。众人互相行过拱手礼之后便绕席而坐,纷纷与身旁之人满含笑意的纷纭不断。方在众人吵杂中,宦官一声尖锐的“皇上到——”便将众人眼光齐聚到从内殿款款出来的皇帝身上,果不出众人之料,皇帝左手拉着穿着得体的赵王如意从东台而上龙榻,坐在榻上便先把如意抱于膝上。众人皆出席顿首,“陛下长乐未央千秋万世——”。刘邦笑呵呵的手一挥高朗道,“诸位平身。召诸位前来并无甚大事,朕于九月初即返长安,想找诸位前来一叙。关东之行让朕颇为满意,除洛阳之外,关东些许郡县郡守治理地方也颇有方法与成效,上党郡守任敖、颍川郡守陈天寿、河东郡守、南阳郡守等诸位臣工治理地方甚好,赐葛布百断、金百斤、免其郡县百姓三年徭役。朕巡狩铁匠村对商贾颇有感触,原先的南阳孔氏具‘善哉孔氏’之实,准其披绸挂缎,赋税与农相当。”刘邦刚说完,殿内诸臣便又于原席拱手皇帝曰,“陛下夐明,臣等受勉。”“今日不谈国事,诸位随意吃喝。此次宴会本如意之意,也本他所主持,看来朕夺了赵王的光辉嘞。”刘邦摸摸如意脸蛋又呵呵笑道,“如后便是赵王自作主持,朕便不管,诸位随意。”刘邦放下如意,在其耳畔郑重的耳语久久,又含笑对其目示一番,如意便领会意思,前走一步站于台上,拱起小手对诸位躬身一揖,如儒雅士子滔滔道,“昔日项籍暴虐,汉行功德,卒成帝业,如今天下晏然实乃在座诸位垂拱陛下之功。陛下年逾花甲,汉室江山必然由太子承继,望诸位如众星垂拱北辰股肱太子股肱汉室……” “赵王贤德若似西周武王,雄姿英发,雄武英豪,汉室江山应由赵王殿下承继。”赵王如意话未罢,台下席间便兀然趋出一位不知名姓的男子站于中庭,向众人拱手道,“臣闻国者,天下之大器也,重任也,不可不善为择所而后错之,错险则危;彼持国者,谓何法之道,谁子之与也。孱弱无勇之人必承担不起国之重任,即使苍苍老者若太公望之辈作为羽翼,不过二十年羽翼也必自逝矣,国者,需得有魄力雄主主持方为上策,赵王果敢魄力而不输昔日武王,吕太子处其名而无实矣。臣惶惶然……” “惶你个娘!”男子话未罢便闻身后朝其猛然一句高朗的咆哮,回头一看正是刚直不阿的御史大夫周昌,眨眼间周昌便从席间出来站于男子身侧怒目而视之,指其鼻子黑脸咆哮,“光天之下便不尊太子,奉承皇帝爱子,吾不知其何居心!汝怎知太子双肩扛不起汉室江山?汝实为奸佞臣子,昔日晋国二五子、楚国费无极、赵国郭开、秦国范雎之辈虽诋毁他人,也不过独与君主谋划,今日汝不顾晴天霹雷于大众之时招摇诋毁太子,呜呼!天必反咎于汝。百十个二五子必追不过公也。”话罢,周昌便一脸嫌弃而不屑的朝其讥讽的拱手一揖,便冷哼一声拂袖回席。男子遭周昌一通讽刺诧异的半晌说不出来话,愣在当处,刘邦一咳嗽,男子却想起什么似的又回坐席位。 殿内顿时寂静无语,诸臣皆各有态度的与身旁之人目视一番,便又齐刷刷的将目光落在台上的皇帝身上。刘邦见气氛遭遇尴尬,老脸顿时僵硬一瞬便又很快的呵呵一笑,挥手道,“诸位急眼嘞,不是不说国事么?怎么就又绕上去嘞?不说不说嘞,尝酒尝酒,兰陵酒醇香不腻,诸位尝酒。”说着便已端起一樽兰陵酒朝台下诸位大臣遥遥碰杯,然后仰头一饮而尽,兰陵酒本身不辣,喝下去却觉得万分烧心,心内似有一股莫名之火被酒烧的迅速窜起,自咐自己少想一步便是当初不该叫周昌参加宴会。‘当啷——’一声重重的将酒樽摆在案子上。 ------------ 第三十六章 巡狩洛阳(六)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1-10 诸臣见皇帝不甚高兴便不敢放纵自己大肆吃喝,只与身旁左右同僚执酒稍稍一碰便各自一饮而尽,然后便各自闷声吃着,诸臣心内对皇帝此次宴会的目的各有态度却都压在腹中。自那吹捧赵王之人被周昌一顿恶骂之后,诸臣便不敢轻易出来阿谀赵王,彼此皆做观望之势。 殿外悠然飘进八侑舞姬,皆玉净花明楚腰纤纤,挥舞飘香的衣袂于席间诸位王公列侯乡绅名流,席上诸臣平日里见了秀丽的舞姬皆眼露明光,此时却都严肃着脸庞,对于舞姬的袖香若无视一般,诸臣皆有心趁赏舞之时偷偷观察高台席上的刘邦。刘邦不喜不怒的喝酒吃菜听歌赏舞,如意干脆选择案子上好吃的东西全都撸过来给了父亲刘邦,嘿嘿一笑便道,“父皇吃嘞。”如意便两手撑着腮帮子呵呵的笑看父亲吃菜喝酒。刘邦才停住吃菜,微露笑容的看了看如意,越看如意越觉得一种惭愧油然而起,心中对如意惭愧未毕,便不知何因的怒火中烧,怒视底下席间脸庞严肃而略微惶恐的赵尧。赵尧惶恐间对刘邦笃然一点头,便在席间诸臣中巡视起来,片刻便将眼神笃定的落在诸臣席间一角。 待舞姬舞罢,诸臣之间稍有纷纭,述陈各自辖区内的种种情形,彼此皆客气吹捧一番,却也不忘时时观察着高台上的皇帝面容。 “臣老矣!”殿内兀然而起一声响亮浑厚之语,众人忙停住吃喝四处寻着声音出处,便见殿内朱红柱子旁的席间站起一位花甲老者,老者苍苍白发,身着粗布青衣,头上秃髻,弓着身子对台上的刘邦恭敬的遥遥一揖,继续浑圆道,“臣于行将就木之前终见天家气象。昔,天下苦秦久矣,陛下响应四方拨乱反正而开国,仆等皆膜拜而行,欣喜而叩首神祗降赤帝之子治理黎民。陛下雄才大略,必为大汉储备明君。臣早闻太子鲜明,甚想于太子请教诸多问题,岂料太子未曾出关。既如此,陛下喜爱赵王,赵王必贤而博,不若请赵王代答,可否?”诸臣皆屏气凝神望向皇帝。 刘邦抚着如意弱肩眨眼思忖片余,正拿捏不定时,如意反而跳到刘邦眼前嘿嘿一笑,便对其深深一躬,嫩嫩而不乏雄武之势拱手道,“准嘞准嘞父皇,哥哥贤明,儿也不弱嘞。”瞧如意一副请战态度,刘邦心下稍有担心,片刻之后便又浑然一笑,笃定点头,“准嘞!” 如意灿灿一笑便回身站于台前,向席间那位花甲老者深深一躬便道,“某不才,愿君勿怪。”只这一番君臣礼便叫台下诸臣轰然叫“好”,莫不对赵王的谦恭称许,诸臣皆齐齐扬脖看向这场君臣对话。 老者对赵王颇有满意,也回礼赵王遥遥一揖便开门见山道,“我朝国策为何?” “与民休息,轻刑慎罚和黄老无为。”如意脱口便出,颇为轻松,“再有重本抑末。” “我朝财经主张为何?” “节用裕民,而善藏其余。” 老者颇为满意,又道,“我朝遵循黄老,如何抚民以静?” 如意稍思片刻便眼前一亮,“轻刑简政、安人宁国、慎动兵戈。” 台下诸臣又是欣悦拊掌,高声叫好,高台上刘邦面露笑意轻抚须髯。 老者较为满意,朝如意拱手一揖又道,“官如何为民,民如何爱官?” “以公灭私,民其允怀。” “天子之事为何?” 如意稍有蹙眉,灿若星子的眼眸机灵一动便一拍后脑勺敞亮作答,“母亲教我细看《尉缭子》一书,先生可洗耳恭听:所谓天子者,四焉,一曰神明;二曰垂光;三曰洪敍;四曰无敌,此天子之事也。不知某之答复可称先生之心?” “赵王聪敏灵慧嘞。”老者面露折服笑容啧啧称赞如意,“昔,赵襄子不过如此,赵王远胜于他。仆有最后一问,赵王可愿答?” 诸臣皆瞪圆眼睛竖直耳朵前倾身子瞧着老者与赵王的精彩对答,这最后一问,即使如意不答,诸臣也对赵王早已满意在心,素来知晓赵王不爱读书,却不知赵王只一读便过目不忘熟记于心,大臣们方在翘首而待时,只见赵王对老者又是深深一拱手,脆亮回道,“先生请。” 老者掩住内心笑意,也朝如意一拱手便开门见山直问,“执政君主如何治国爱民?” 如意哑然半晌不能作答,面显无辜的扭头看看父亲刘邦,刘邦面色平静微有笑意的目视如意,挥手如意过来,在如意耳边私语几句便见如意挠着头皮做思忖之样,又站于台边目视一圈群臣,最后目光落于老者身上,稚嫩而颇有一番见地答道,“父皇说畜之以道则·民和;养之以德则·民合。其治国之道必先富民,富民之基必心怀天下百姓,包容善待百姓,君主若忠信、调和、均辨,民必应之如景向,此大论也。某只总角孩童,若我说治国,则简矣:君主治国若手执六辔,德法兼用即可。” 话音刚落,群臣皆起身拊掌而赞,“夐明矣赵王!”老者更是敞亮了声音将群臣啧啧称赞声压下去,出席向刘邦拱手喜悦道,“赵王果内秀外俊,大汉之幸矣,只怨陛下非简子。”刘邦早已于台上笑得合不拢嘴,听罢老者最后一句却又立时收住笑意,颇现尴尬道,“是嘞是嘞,先生所言非假。”刘邦咀嚼了最后一句,此处简子指赵简子赵鞅,当初赵鞅听姑布子卿之卜后毅然废黜太子伯鲁,传檄赵氏家族扶立赵襄子赵无恤为太子。如今老者说刘邦不是赵简子,其意有在暗示刘邦立嫡立长不是一成不变,昔日早已有人不按此规而立贤。 “陛下立贤,我等垂拱。”诸臣乱哄哄之时便闻众人之间声若洪钟的一句吸引了刘邦的注意力,诸臣又皆齐齐看向此人,此人王冠在上,虎背熊腰,着一身王侯之服。刘邦失神之际便恍然一笑,“彭王之话过矣,太子贤明。”刘邦嘴上虽责备彭越,心中却若再得一力有劲。 诸臣皆出席笑意盎然迎奉皇帝父子,席间却有一人闷然不语独自饮酒,便是御史大夫周昌者也。见彭越也奉承皇帝,周昌原本敬重彭越的心瞬间坍塌,鄙视的白一眼彭越便闷闷的举酒灌肚。“周公闷而独饮,某相陪。”周昌方闷闷喝酒,左手边兀然响起此声,霍然一瞧却是陈平,陈平正拿了酒要与他相碰,周昌傲慢的白一眼陈平,别过身子不与他说话。陈平微微一笑,稍稍凑近周昌,“周公何须不悦?孰贤孰不贤,诸位皆知。”话音刚落,陈平便遭周昌犀利的怒视,周昌压住怒气道,“陈公休做阿谀臣!”周昌看着前面那些奉承皇帝父子的臣工,愤然道,“诸位皆忘传国之规:立嫡立长。今日诸位所言皆在涨皇帝换储之心,某不才,愿忠于此规。泾渭分明,公党于赵王还是太子?” 陈平微愣,愕然良久却霍然一笑,神秘道,“日后谁执国政,某便党于谁。” “陈公……”周昌瞪圆双眼,愕然瞧着陈平。陈平潇洒的将酒灌入喉间,微笑的凑近周昌又道,“周公今日输矣。公之秉直须得收敛,不然两处得罪。”周昌疑惑而视陈平,“陈公何意?”“他。”陈平指着诸臣中奉承皇帝父子的符玺御史赵尧道,“赵御史为陛下择选洛阳附近名流商贾,私下将陛下心意微微转达,又献计陛下传来梁王做场面,所以今日为赵王而言的人皆是赵御史特意安排。那位与赵王对话的老者世家行商,陛下有令商贾不得骑马上街、不得穿金戴银、不得穿绸披缎等,老者必然私下得惠才上演与赵王问答一幕。周公不见老者秃髻而来,身上仅着粗布素衣?公个人忠诚抵不过满腹计划之人,不若失声自保。” 周昌恍然叹道,“此计深矣!”笃然瞧着陈平,端起手中之爵‘哐当’一声便碰上陈平的酒爵,“喝下此酒。”话罢,周昌便一饮而尽,却觉心中苦涩不已。陈平潇洒一灌便也下肚,“公随意。”陈平坐直自己的身子独自喝着酒吃着菜。 “诸位皆举爵,喝下美味兰陵酒。”刘邦执爵起身相邀台下群臣,诸臣皆齐齐起身执爵与皇帝遥遥一碰便畅快的饮酒下肚。 ------------ 第三十七章 返归长安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1-12 说是九月初回长安,刘邦念东巡时间过长,便临时决定于八月二十五号收拢队伍返回关内。洛阳附近诸郡郡守、郡尉、县令、县丞等早早候在洛阳东门外,城上旌旗猎猎,晴空暖阳微照。巳正时分,陈平周昌等人随刘邦出了东门,细风飘扬起刘邦玄黑色的风袍,见大家皆立在城门之下,刘邦微笑着遥遥便给诸位客气的一拱手,诸臣皆躬身拱手回之。刘邦与并肩的戚夫人耳语一句,戚夫人便略微点头领着如意先上了顶头较为豪华的车驾。刘邦则径直来到洛阳诸臣面前,附手河南郡守肩上目视诸臣道,“洛阳之行,朕不虚此行。临近百里之郡县城村皆生机勃发,民产各有增长,狱讼、盗贼皆各有所减。望诸位臣工秉持忠信、调和、均辨之心各治各郡,如此朕无忧矣。”“臣等谨受教。”诸臣皆弓腰拱手受教。 “呜――”两旁侍卫吹起响亮的号角,惊起城楼上悠闲晒日头的飞鸟,‘扑拉――’一声,飞鸟四散而去。刘邦君臣皆上车上马,洛阳诸臣拱手送行,“陛下慢行。”“诸位慎记朕意,轻刑简政,黄老无为。”已在车上的刘邦掀起车帘再次笑意嘱咐洛阳群臣。 “驾――”夏侯婴执鞭响马,马匹长嘶一声便悠悠开道,未走十步便听后头一阵急促的喊声,“陛下稍等――”,刘邦方于戚夫人和如意笑意宽谈,听闻车后人喊便急令夏侯婴刹马,掀帘细瞧车后却是数十个粗布素衣,稍绑秃髻的沧桑老农。刘邦心下疑惑,直直瞧着他们,那数十人手中各提东西急急而来刘邦车驾前,捧起手中东西对隔着车帘的刘邦高兴道,“仆不才,村寨之中无有贵重之器,唯有当地特色,伏请陛下笑纳。”刘邦讶然之际便更多的是感动,再一细瞧却是铁匠村的那位老者和其村民,刘邦透过帘子眼往下瞧,那破旧褪色的篮子里皆是铁匠村的特色东西,再瞧其他村民却个个手里也都提满了东西:生姜、大蒜、满贯咸菜、干饼、窝头等等。刘邦感动的急急下车,未有说话便先对铁匠村民深深一拱手,“诸位情谊,朕敢不领受。”村民围聚刘邦,高兴的将手中之物争先恐后的捧给他,“收下收下嘞。”刘邦未来得及反应之时,怀中早已摞满的东西将他脸庞生生挡住,马上的周勃等人急急下马快步来前,接过刘邦怀中之物,且温和疏离村民与刘邦的紧密距离,叫其与刘邦保持在适当距离。刘邦笑意目视周勃不必紧张,便挥退周勃于马上候着。刘邦与铁匠村众人笑谈良久,便又叫过河南郡守且嘱咐其铁匠村徭役免三年,铁匠村人皆眼眶顿湿齐齐下跪稽首,“陛下长乐未央,祝愿汉室永恒。”刘邦亲自一一扶起又嘱咐其等发展农事,便又在村民瞩目之下上了车驾,掀起车帘与众人挥手作别。 返回关内便是直接从洛阳直达长安,长长三日刘邦队伍便已快到霸上。一个时辰后,刘邦车驾便缓缓的进驻了霸上,方歇马下车便见场院内整整齐齐站了一排人,太子、萧何、灌婴、张良等诸臣,中间那素衣卷云髻、一脸贵气的女子便是吕后了。刘邦深深惊讶半晌,思忖自己今日归来并未告诉吕后,先前告诉的不过也是九月初的日期,吕后怎知自己今日归来?刘邦着实惊讶吕后的消息灵通,愕然之际便欣然于面。“陛下扶我一……”车中抱着如意下车的戚夫人口中话未说完便瞧见远处的吕后挺直在自己对面,戚夫人顿时惶然的躲避了吕后的眼神,不敢要求刘邦扶她,便独自下了车且抱下了如意,戚姬母子不敢近刘邦身前便安静的缩在车驾旁。 “陛下远行归来,劳矣!”吕后快步到来刘邦跟前行过素礼,附手刘邦手上,“车尘漫漫,请宫中浸沐歇息。”“陛下劳矣!请回宫。”诸臣遥遥下拜刘邦。“诸位起。”刘邦携吕后来诸臣面前客套的笑谈一番,见张良也来了,刘邦颇感惊讶,笑劝张良身子多病且应在家好生养着,张良笑说近日身子好转,皇帝归来,自己且应出城郑重相迎。刘邦微笑点头间早已迎上萧何目光,抚其背道,“丞相辛苦嘞。”萧何恭然拱手称不敢。萧何身边便是太子刘盈,刘邦目移太子身上不语一言,只附手肩上微露笑意的轻拍了拍。一番安抚过后,吕后邀刘邦上自己的车驾回宫,戚夫人与如意只得重新上车尾随帝后车驾。 下午,谒者奉刘邦诏赏赐了皇宫上下,特别重赏长信宫。晚上,刘邦夜宿长信宫,与吕后详聊关内关外事情至午夜入睡。翌日,用膳过后便先去临华殿看了管夫人,管夫人于近半月几乎待在自己宫中养胎,若不是身怀有孕,昨日的迎接刘邦归来,她必是要去的。刘邦见她大腹便便的在倒在榻上,心中喜悦或有儿子诞临人世,心中的高兴跃然脸上便快步到管夫人榻前玩笑道,“呀呀呀!不得了嘞,哪位将相王侯横空出世嘞?”管夫人昨日便听闻皇帝回到宫中,本欲去看看他,奈何身子实在不便,没成想今日尚早,刘邦便先来了她这里。管夫人喜极而泣却并未有话,只眼睛湿漉漉的似笑非哭的看着刘邦。刘邦嘿嘿笑道,“三月不见,不识你夫君嘞?”管夫人半哭半笑费力起身钻进刘邦怀中,娇态道,“日后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陛下一定带我。”刘邦又是呵呵一笑,“带你带你。”刘邦抚着管夫人肩膀柔和问道,“身子可好,即将生产,切忌暴喜暴怒。”管夫人眼眶却像放开闸的水流一样一泻而下,撩起衣袖和水裤,且又脱掉布袜叫刘邦看,刘邦一瞧管夫人的胳膊与腿皆肿胀不堪,脸上的喜色顿时消退换之一片疼惜,拉了管夫人的手肃然正色道,“你辛苦至此,或儿或女,朕必厚厚赏赐其爵位。”管夫人嘤嘤啜泣的又斜倚刘邦怀中。“给你的。”刘邦从腰间摸出一个精致的鎏金团扇坠子灿笑着给了管夫人,“从洛阳带回的。”管夫人即住哭泣,拿住扇坠子左瞧右看,马上阴住脸将扇坠子塞回刘邦手中,不悦道,“嗨哟!我便是那最好骗的嘞,一个破扇坠子便也是最好的嘞?”“你懂甚嘞?”刘邦急辩,“扇坠属平常物不假,你见过扇坠离过扇子么?若想离我而去,你便不收也好。”刘邦故意拉长后音,将扇坠缓缓放回腰间,还未放好便叫管夫人麻溜儿抢回手中,盈盈笑道,“收嘞收嘞,莫说我不收,就要缠着你。”刘邦笑着刮了刮管夫人美鼻。 来临华殿不过半个时辰,刘邦便哄顺了最好哄的管夫人,话叙一番便急急的去了栎阳宫看望太上皇,太上皇身体虽健却多有小疾,近来药物不断,膝盖处常常疼痛,怕是早年落下的祸根,才近九月便早已捂上了厚实的衣物。刘邦心内惭愧不已,附手父亲双手之上愧说自己非孝子,不能常常相陪。太上皇笑说吕后常携太子来此与自己说说话、下下棋、养养花,还有一些沛县老友常来看自己,自己并不孤独,叫刘邦勿要担心。刘邦得到太上皇理解,心内稍稍安心,于栎阳宫用过午膳晚膳之后匆匆返宫。夜里,刘邦便待在宣室殿细细察看三个月之间关内的奏牍,以及太子独自处理的一些奏牍,刘邦或有喜悦或有蹙眉,直至黎明才昏昏睡去。 ------------ 第三十八章 双双受阻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1-14 回宫三五日,除了于宣室殿批阅奏章之外,刘邦或出宫巡视或携萧何陈平登高望远北方匈奴,其余时间皆缩居鱼藻宫。自回长安,刘邦便不见戚姬笑脸相迎,细问之下,戚姬才压怒道出缘由说是自己宫内的两个宫人芸何、秀月无故而死,百般询问宫人皆不知缘由。刘邦闻听此言便恍然点头,“便说你宫中有些蹊跷,原是此二女子不在了。”“此必吕氏所为,公然动手妾之宫人,实是吕氏嫉恨与我,洛阳之言,望陛下及早图之。”戚夫人一把抓住刘邦手腕双目放着怒光急急恳求。刘邦默然良久,平静道,“芸、秀之事不可早定论,皇后何必至此?”戚夫人急的嘤嘤啜泣,扯了被子捂头,“陛下一言不及季布一诺,如意小儿呀,下黄泉必有母亲陪你。”刘邦窘然,拍拍戚夫人背,戚姬只顾哭泣说着一些日后自己不吉利的话。刘邦长叹一声,揪了戚夫人头上的被子拉她手笑道,“才回来几日便叫我行此事,皇后不埋怨你朕都奇怪嘞,且临华殿那位即将生产,此时说这事不好。”戚夫人即住啼哭,心中思忖良久,认为刘邦的颇有道理,眼挂银珠对刘邦道,“此次回长安,吕氏表现较为平静,陛下晓得她在关内之事;吕氏必也晓得陛下在关外之事。妾见吕氏眼中有怨,只是压制不泛滥,其必将关外事记与我头上,几日惶惶不敢前去长信宫朝拜她。如今即将大朝未央宫,陛下必将思虑成熟,妾与如意命皆悬于陛下手。”刘邦笑容尽散,默然良久。 出了鱼藻宫,刘邦叫了几个随从便直奔张良府邸。张良方于家静居行气,忽闻皇帝来访便急急相迎刘邦至北堂,家中仆臣上茶上点心。刘邦再次细看其家室,依旧简朴而干净,点头笑称,“君侯果真真人也。”“陛下见笑了。”张良拱手笑意相陪。刘邦不好将自己来此目的说出口便先捡一些家常唠着,半个时辰已过,刘邦依旧说谈家常。张良与其说谈间屡见皇帝面有难色,于腹内思忖一番便直截了当问道,“陛下忙中而来,不知何事。”刘邦一愣,捋髯而笑,“君侯察言观色好智慧。”笑意变苦,又是默然良久,不经意的端起案边茶一饮而尽,喟然一叹,“难呀!”张良眼前一亮,微瞥刘邦。刘邦起身立于门口怅然道,“天下之人能与之共话者唯有君侯了。”张良上前拱手,“陛下何事?臣尽瘁而帮。”刘邦忽然转身一把拉住张良手臂,严肃正色道,“朕欲易储,子房如何看待?”话音未落间,张良早已愕然一片,微怔半晌便退后一步脸色正然拱手笃定道,“太子,国之栋也,天下之根本。如今江山稳定,陛下如何兴致而来欲易储?太子无过也,且温文尔雅,具储君风范,百姓若鱼鳖归之拥护之,陛下慎勿动此念。”刘邦眯眼一瞧张良便背手不语。张良又道,“江山不易,陛下慎择君。” 刘邦颓然一叹,拉张良坐回席位道,“抛开刘盈太子身份,君侯怎样看待刘盈与刘如意?” 张良蹙眉心下咀嚼良久,亮堂道,“赵王行事类于陛下,太子……多有孱弱,却怀有博爱之心。” 刘邦拊掌而笑,“治国之主岂有孱弱者?眼下江山大定,各位王侯心事不明,虽已诛臧荼、利几之类,若压住淮阴、梁王、淮南王之流,朕尚且费力百般回旋,太子孱弱并无主意,日后如何镇压诸王侯?”不待张良说话,刘邦又补充道,“莫说吕氏辅政,莫说丞相辅政,此皆外因也,国必有顶梁支柱,这支柱必是魄力执政的君主,君主强则国强,辅政者皆梁柱周边之辅助也,国之精神在君主自身。自身有羽翼便一飞冲云霄,辅政者不过假羽翼也。太子若顶梁支柱么?怕周边做辅之柱要胜于他,则要他作何?朕非看轻辅政者,其实非时事之法也。朕必观于大局,知其为不可而使其强为之,朕之过也。如意虽幼,朕尚能保其一程,其必领我精神雄武英豪,自有主持,魄力镇压诸王侯,魄力执掌汉室江山。” 张良面色平淡,于心内细细思忖半晌,知皇帝废储之心已具,张良身为汉臣又深知太子地位不可轻易动摇,便挺直身子对刘邦又一拱手,“历来皆有强弱之主,历来皆有辅政之臣,君主无论强弱与否,身侧定不离辅政大臣,文王有姜尚,成王有周公,赵何有蔺相如,子楚有吕不韦。自有朝始,立嫡立长便已成定制,不可因主弱而易位。陛下若开先例,其后必蜂拥学之,国必乱矣,陛下慎思之。” 刘邦闻言悻悻不语,单单喝着已凉的茶水。张良见状,忙招呼仆臣上来倒茶,仆臣刚近前,张良麻溜儿夺来茶壶亲自给刘邦倒满,且高捧茶至刘邦眉前,“陛下喝茶。”面有不悦且稍有埋怨之色的刘邦架不住张良的热情客套便下台阶的拿了茶,看着上面飘了几叶细秀如眉、色泽嫩绿的茶叶,汤色黄绿明亮,刘邦便又倒进口中,只觉这次茶味不同于前次,喝下去便觉嫩香持久、汤味鲜醇。刘邦于口内细细一品才有和悦之色,“此必汉中茶喽?”“此确为汉中茶。”张良陪笑而答。 刘邦知道易储之事有难,朝中大臣几乎个个不支持,知道张良素来有智慧便来打探其态度,一番话后就知道张良也是个顽固派,心怀怏怏与张良再次闲说家常之后便颓然回宫。进殿便见汤官令领人来鱼藻宫送点心,待汤官令率人走后,戚夫人面有惶色对刘邦道,“皇后所遣,此为第二次,刚回长安那日,她便派人送东送西。”戚夫人紧张道,“她反常吧?妾心惊胆战。或许明日我该去朝拜她?”刘邦满怀心事,便径直坐于席间只‘嗯’了一声。戚夫人见其如此,更急躁不已,忙来案前与他对坐,惶惶而问,“若她明日刁难与我,该如何?”刘邦正生闷气,听闻此话便压不住火一拳锤在案子上反怒一句,“你便问她:私杀我宫人而想僭越么?她便不好刁难你。”见刘邦来这么一句,戚夫人努努嘴,知其心中定然遭受什么不如意,小声嘀咕一句,“说过以后不斥责我的,果不是季布一诺。”刘邦面有尴尬,眼睛闪躲,吞吐起来,“我、我……嗨哟!又不是冲你发火嘞,莫往心中记。朕且看你不必朝拜她,朕与你做主便了,反正你已让她不满。”戚夫人一愣,颇回不过来神,拽其衣角低声嘟哝,“我、我、我不敢嘞。”“你你你,你最大胆,你不敢?”刘邦见戚夫人之样却笑起来。戚姬亦笑起来,“便朝拜她是了,无甚不敢嘞,嘿嘿。” 翌日,戚姬便与荆倾相陪下来了长信宫,进殿便见诸姬皆在,连快要分娩的管夫人也坐于席间。戚姬面有尴尬和惶惶,低着脑袋进去便觉左右诸姬目光尽聚己身,颇为不自在和别扭,刚到吕后案前稽首便闻身后一个响亮的冷‘哼――’接着便是尖酸难听的‘此乃殷妲己朝拜姜王后?不安好心。’戚姬回身而望管夫人,管夫人正高傲冷笑,见戚姬死盯于她,管夫人毫不避讳接着道,“说你便是了,瞧我作甚?以为我不敢说嘞?”戚姬换之以阴冷怨恨的目光,顿时心中便起了主意,驱使自己冷静下来先给吕后行稽首礼,“皇后娘娘长乐无极。”话罢半晌也未闻吕后一言半语,戚姬心中惶恐不安,果有后悔昨日之言。吕后却与几位姬妾谈笑往来,若无视戚姬跪于案前。吕后怀恨目露怨意瞅一眼跪着的戚姬,一种快意跳于脸上,柔和之光落于管夫人,“生产便是这几日吧?且好好待着,来我宫中作甚?陛下必责怨与我嘞。”管夫人嘿嘿一笑,“嗨哟!殿下话重呵。”环视一下诸姬便又故意朝戚姬大声道,“每日朝拜皇后殿下乃诸姬必行之事,妾等不敢与某人比肩。”话里尽是尖酸嘲笑埋怨。戚姬稽首于地上却满坏怒火而不好发作,只将此话牢记于心,牙根早已恨得痒痒,继续趴在地上不敢起身,荆倾急在心间,不敢向吕后说话。 吕后快意的简直浑身发抖,止不住笑意又问薄姬,“自陛下离京三月,你最安静,宫中可有所缺,尽管问少府要。”“一切皆有,谢娘娘。”戚姬微笑而谢。 说话间,吕后目光又移至戚姬,清嗓之后便是居高临下之气责问,“回宫多日,为何不来朝拜与我?”“因妾宫中二女子无故而死,为其后事所累,故未来。”戚姬并未犹豫便话外有音的刚硬着顶了回去。吕后微愣顿然无语,诸姬面色各异面面相觑,皆知戚姬话意便都各自或低头或彼此话语或挠头皮的躲避尴尬。戚姬眼角抽搐,自觉几分快意,说到诸姬难堪之处。吕后平静下来道,柔中带刚也顶回去,“听出你话外之意,不妨告诉你,芸、秀之死不关我,莫要记恨与我。”“妾不敢怨殿下。”戚姬满咬牙根刚硬回道。吕后听出戚姬的埋怨之气,却也不能拿出证据证明自己却与此事无关。当初芸何秀月之死,吕后就怕戚姬拿住此事说事,私下里曾暗暗调查,却一无所获,吕后念此二人不过是奴婢便也没有再追查,念她戚姬也不敢怎样,此事却逃不开戚姬对自己的怨恨。 “嗨哟!真正主仆情谊嘞,你还为两个奴人哀毁骨立嘞?不嫌丢人!”管夫人不管此事缘由便又朝着戚姬一顿恶意讽刺。“少说两句吧你,不安生。”吕后反过来怒瞪红眼责怨管夫人一句,管夫人便努努嘴低声嘟哝,“妾只为皇后殿下好嘞?这还错了?”吕后犀利逼视她,旁坐薄姬忙按下管夫人手腕,目视管夫人少说话。 “起吧。”吕后淡然一句,戚姬腿酸也不敢说便硬是起来坐于自己席上了。 ------------ 第三十九章 将其一军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1-15 当晚,待刘邦去了赵子儿的永宁宫,戚夫人便迫不及待气势汹汹直奔临华殿。管夫人喝了保胎药刚要解衣睡去,婵心来报说是戚夫人过来了,管夫人不管腹中还有胎儿便麻溜儿起身坐于榻边蹙眉思忖一番,白日骂了戚夫人,夜里她便上门以牙还牙么?管夫人不欲见她,方遣婵心出去打发戚夫人,荆倾便扶着戚夫人黑着脸傲傲的冲进来立于管夫人对面。管夫人见此架势便也毫无畏缩,反而继续讥讽,冷笑一声便道,“呀!白日骂你不过瘾?夜里上门讨骂嘞?”戚姬怒视管夫人却丝毫未言语一句。婵心扶管夫人下榻,俩宫人搬来席子欲给戚夫人,管夫人冷然一句,“不识你主子嘞?谁叫你们给她?”俩宫人面面相觑又拿着席子退下了。管夫人便又高傲不屑的迎上戚夫人冰冷的面庞且故意刺激她。戚夫人靠近管夫人两步,伸手欲摸管夫人小腹,管夫人便霎时后闪,护着小腹防备而紧张问道,“你要作甚?休动此恶念。”“你失约了,我助你成其事,你反站于我对立面。”戚夫人平静目视她。 管夫人眼睛闪躲起来,越过戚夫人站于铜鹤前摸腹而不语。戚夫人走至管夫人对面直直目视其,“只问你一句,党于我还是她?”管夫人抓着后脑勺不肯做答。殿中烛火各自妖娆,殿内便瞬间没了声音,管、戚二人各自默然良久,而后便听戚夫人硬朗略似命令道,“你必党于我。”一听此话,管夫人便顿时来气,挺着翩翩大腹便怒红了脸道,“嗨哟!我还偏不帮你呵!少在那里装气势。”戚夫人气的咬牙切齿,心里早已起了波涛却压住怒意冷冷一笑,即收笑脸便毫无犹豫的泻·出来,“你个蠢……蠢货!你……”不待戚夫人说完,管夫人早已怒在脸上,一步近前黑了脸骂道,“你个妖货,凭甚骂我?”殿内宫人听闻此二人骂话皆猛憋住笑意,有的竟忍不住而亮堂的咳了几声以作转移。“滚下去你们,笑甚笑?”管夫人啪嚓一句便砸在殿内宫人头上,宫人皆悻悻退下。 戚夫人却毫无笑意反是更觉怒从中来,咬牙道,“可怜管岫岩白白死去……”话未罢,管夫人便立即换了脸色急急近前,抓着戚夫人手腕便高声叫道,“说甚?谁死了?”戚夫人却感觉快意和轻松,甩开管夫人手便悠然坐于榻上,“说你蠢还不承认?管岫岩已然于上任之时便死在上党郡黔寿岭,此事吕氏所为,哎哟!那个死法惨不忍观,头颅不见、四肢皆失、心肺被挖、鼻子被切……”话未说完,管夫人便泪如雨下,浑身发抖,眼里只见瘆人的凶光,‘哇——’的一声呕吐一番,婵心见势便忙劝戚夫人勿要再往下说。戚夫人不见怜意只见快意。管夫人浑身发抖怒视戚夫人,“此话——当真?”“所说无假。”管夫人努力平复自己,“如此,我便问询皇帝为何诳我?”“勿问——”戚夫人俩字拉的特长,“瞒你这么久便不欲让你晓得嘞,询问皇帝又如何,能废掉吕氏?你便去问。” “弟……”管夫人悲痛不已,话已不能说出口,只觉腹中一阵疼痛便见脚底出现一滩鲜血,婵心惊叫起来,“夫人!血——”婵心吓得六神无主,欲求助戚夫人,戚夫人却毫无可怜之意,目视荆倾一眼便道,“走。”戚姬便与荆倾飘然出宫,不管腹痛的管夫人。 管夫人疼的只会哭泣却喊不出声音,婵心慢扶管夫人至榻上便急急叫宫人去宣太医,又叫宫人去寻皇帝过来。刘邦已于永宁宫躺下,听闻管夫人即将生产便忙披了衣服急急赶来临华殿,此时临华殿便已挤满众人且乱作一团。刘邦急急来了殿内站于屏风外向里喊道,“夫人莫慌,夫君在外。”连续两三个宫人端着热水进去,又闻里边管夫人撕心裂肺的喊,刘邦急的原地转圈面色紧张,于心内思忖管夫人生产期还得延后几日,怎么忽然就要临盆?方疑惑间又听里边阵阵痛喊,刘邦又安慰一番,却不知管夫人有无听在心上。刘邦拽住一个宫人详问管夫人今夜状况,为何提前生产,宫人见皇帝而吓的瑟瑟发抖,话不成句回答不出,刘邦此时关心管夫人便也不再过问提前生产的缘由。足足立于屏风外紧张了一个半时辰才听见里边传来一阵婴孩响亮的哭声,刘邦才霍然出口气轻松下来,怔了一瞬便急急向里问道,“夫人有无大碍?”里边传来一阵喜悦的笑声,不失高兴道,“母子平安。”刘邦顿时高兴的拊掌,又急道,“快快快,俺便要进去嘞。”话未罢便早已撂脚进去了,管夫人却或累或怀揣心事的睡去。宫人忙将刚生下的小皇子抱给刘邦看,高兴道,“恭喜陛下又添皇子。”“赏赏赏。”刘邦抱着小皇子将一切抛到九霄云外,只和小皇子嬉笑逗玩,小小婴孩却只顾睡觉,一眼未看父亲。宫人收拾东西出去,太医开好补药之后也告辞退出。刘邦独抱皇子坐于管夫人榻前,对婴孩嬉笑道,“继刘长之后,俺又得一子,甚喜甚喜。日后便封你个诸侯王当当呵。” 至深夜子时,刘邦亦是高兴不减,怀抱皇子与他对话。子正时分,管夫人早已醒来,却先不管孩子而只顾回忆戚夫人的话,未想到弟弟已经死去,一想到自己曾拉弟弟卷入宫廷之争以致弟弟身死,管夫人便小声蒙头啜泣起来。刘邦方抱婴孩笑谈,见被褥中管夫人蒙头啼哭,刘邦以为她极兴所致便扯下盖着她头的被子笑道,“作甚要哭?便扶你起来看看你的儿子。”刘邦一手抱皇子一手便要扶管夫人,管夫人摆脱刘邦手且眼挂银珠一言不语的直直盯着刘邦看。“朕老矣,有甚好看?来看他。”刘邦便将怀中皇子抱给管夫人看,将婴孩放于管夫人怀前笑道,“像我像我呵。”管夫人即住哭泣瞧一眼安然入睡的儿子,目视刘邦道,“他叫甚?”刘邦喜悦的寻思一番便眼前一亮,“建国安邦,建他封国安我之邦,便叫刘建。”管夫人平静视之便默认下来。 “刘建已生,我当写信告诉他舅父。”管夫人故道。刘邦惊愕忙着阻道,“用、用不着,雁门距离长安甚远,何必烦劳?”话罢便一脸惊慌的瞥一眼管夫人,听此话,管夫人便知戚夫人所说无假了。 ------------ 第四十章 山雨欲来(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1-16 月底,刘邦重又忙碌起来,和萧何一道检阅各郡县呈上来的‘上计’簿,一整年间各郡县皆有恢复经济:农业稳定、盗贼减少、狱讼不多、编户增加等等。萧何说关东移民皆已迁徙过来,已经适应了关内的生活,且活跃在关内各业之中,迁徙之后,邑里无营利之家,野泽无兼并之民。刘邦甚为欣慰,身边常带赵王刘如意和萧何一起出宫巡视从关东过来的原六国富贾名流豪家大族,又划出时间往韩信的府邸去了一两次,每次与其谈话后都闷闷回宫。 离十月朝拜长乐宫只几日时间,诸侯王又陆续到了长安各自的官邸,歇息半日便又齐齐进宫又一次‘小见’皇帝,刘邦与其欢宵畅饮,虽老脸之上一片欢容,心中不知怎的老是觉得所饮之酒味苦不堪,心中无限怅然和闷堵。最近刘邦夜夜待在鱼藻宫听戚夫人啼哭着欲叫他赶紧换储,一日受不了吕后对她的故意折磨,刘邦听得厌烦不已却也终究将戚夫人放在第一位,烦归烦,即使去了赵子儿或者石音华宫中,夜深之后却也老是想着怎么向群臣开口换储之事,日前询问张良对此事的看法即代表群臣的看法。为此,刘邦烦心不已,遂于永宁宫待着而不愿出来。 汉十年十月,淮南王黥布、梁王彭越、荆王刘贾、楚王刘交、燕王卢绾、长沙王吴芮、齐王刘肥皆入长乐宫朝见刘邦,陈述年间各国的农、工、商、虞诸事,以及日后的发展,刘邦坐于榻上淡然的应一声便叫侍官上了舞乐,也不与诸位大臣说话,只顾自己独自闷闷喝酒。台下大臣皆不知其意,遂而不敢诸多放肆便约礼饮酒赏歌赏舞起来。 又过数日,刘邦烦闷便叫来齐王刘肥与楚王刘交陪自己去上林苑遛了一圈马。刘邦于马上悠悠骑着,时有叹气可又不言片语。齐王楚王与其并驾而驱,见皇帝叹气,齐王便近了刘邦问道,“父皇何事至于时时哀叹?”刘邦瞅一眼齐王而摇头不语。又走一路,楚王近了刘邦问道,“阿兄遇难事乎?阿奴来解。”只闻笃笃的马蹄声与刘邦的叹息声,忽而刘邦向着刘交开口道,“阿兄即使说了,你不会支持我。”刘交与刘肥相视而对,便对刘邦笑道,“阿兄约弟与侄出来,难道只说这句生疏话?”刘邦微愣一瞬便嘿嘿笑了,“吾有子期嘞。”刘交趁势问道,“阿兄便说。” 刘邦下马,刘交刘肥亦下马,三人将缰绳拴在树干上便闲走起来。刘邦双手背后,腹内筹划一番便道,“朕欲易位太子,阿奴帮我呵?”话音未落间,刘交刘肥叔侄皆愣的目瞪口呆,于原地不能动弹,已先一步刘交刘肥叔侄的刘邦见身后没了声音,扭头一看他二人怔于原地。刘邦返回至他俩深身侧,抚其背,“作甚愣着?帮我解呵。”刘交忙平复自己,跳出一步一脸正色与严肃对刘邦深深一拱手,“陛下三思。”“朕就是想换,该如何?太子仁弱,朕恐其执掌不住汉室江山,朕知吕雉稍有魄力,然朕不愿上演秦宣太后压制昭襄王而掌权二十年之久,吕雉秉性更胜秦宣太后。再一便是戚、吕关系恶化,若朕山陵崩而吕氏祚起,戚姬与赵王不全也。”未待刘交刘肥说话,刘邦又急急补充说,“戚姬秉性温良和顺,必不会迫害吕氏。易储之事,朕日夜辗转不眠,闷在胸中愈加难受便寻你二人作陪,阿奴适才说到替兄做解,则何解?” 刘交紧绷全身一副严容,略作沉思便上前拱手急劝,“陛下三思。太子乃国本且已立多年,其本身无错,其母也无过错,陛下以何因废储?陛下所忧不过是戚夫人与赵王,可将其母子尽快送入封国而断绝与长安的关联,若犹恐,则与大臣盟约监督吕阿嫂对赵国的虎视眈眈。”旁边刘肥对叔叔此话非常赞同,也拱手道,“盈弟虽柔弱却贤良,海内已定,天下需要仁爱之主。” “朕就是想换怎么了?”刘邦见弟与子皆不同意自己的想法,愈发的恼怒便甩手吼了一句,“到底谁生疏了?朕乃开国之君,难道我会为了一己之私随便换储么?你道我扶立赵王只是喜爱他么?赵王的治国爱民之道颇与朕相似,有人问他如何治国,他便说德法兼用而如六辔在手,如此年纪如此见识,不似帝王之风么?选君如知己身之疾己身之天命也,尔等何以怀抱尺规之矩只见一围方圆?若储君此时变得憨傻痴瘸暴昏,尔等也将江山社稷交予他么?朕不若拱手让人便了。”话罢竟不减愤怒黑着脸背着刘交叔侄闷生气。 刘交与刘肥相视一眼,刘肥欲上前说话,刘交一把拦住而换他自己只身来到刘邦跟前拱手铁了态度,“立嫡立长天经地义,弟不能违背。春秋战国多少国君立少立庶导致内乱数年不休,此皆因其违背此规,望陛下三思。” “世俗之说,骜民之见也!”刘邦不悦却发觉两手都已发颤起来,最亲的人都不支持他,刘邦原觉得自己说出心中的闷事便会轻松畅快,不料又添一堵,怒道,“便知不可与尔等话大计。”便甩袖愤愤而去。刘交刘肥面面相视便也紧随刘邦回去了。 刚回鱼藻宫,后脚跟进一个面色慌张的宦官,进来便铁着脸色颤颤而报,“太……太子,太子将赵王推进渠中……”刘邦愤然站起,指着宦官高吼,“你敢胡说?”“仆不敢,仆亲眼所见。”宦官冒着胆子回答。戚姬便早已啼哭起来,“如此便到西方也罢,母亲随你去了。”“不应该呀。”刘邦腹内思忖太子不会做伤害如意之事,便一镇定,“领路,看看便了。”话罢,匆匆出殿奔着渠流而去。到了渠边,浑身湿漉漉的太子正趴在地上按着如意的胸部做抢救,如意嘴里间有水流出却依旧未醒。刘邦一步过去趴在地上直叫如意,“孩儿醒来,孩儿醒来……”见未有意识,刘邦含怒一把推开太子好远,太子无准备便被生推倒地,又闻已抱起如意的刘邦斜眼对太子狠道,“你个畜生!滚回太子殿!”撂下狠话便抱着如意回了戚姬宫,倒地的太子眼眶殷红,震撼良久。 戚姬见刘邦怀中抱着的如意久而未醒,心下大急便忙着传太医,刘邦扭头一句便是,“甭叫,已去叫了。”迅速将如意放在榻上,盖好被子,刘邦亲自为他换身干衣服,又为他搓着身子,只唤一句,“如意孩儿醒来。”便再也没话说了,心中对太子的责怨却步步加深,猛足了劲儿且将对太子的责怨转移到自己因怒而涨红的脸上,谁也不敢与皇帝搭话。戚姬惊慌前来跪于榻前握着如意冰凉之手故泣,“谁念你兄长仁爱友善,竟将你推入渠中?枉你平日追随太子左右纯真称其哥哥,竟不知其心如鸩。你若不醒来,母亲必不肯活。”刘邦只顾搓着如意小腿未理会戚姬言语,半晌才阴着脸道,“太子来叫如意的么?”戚姬边泣边道,“如意爱乱跑,趁我不备便溜出去,妾哪里知道谁叫的谁?”刘邦未说话便叫来刚才宦官,细细询问一番此事的前因后果,宦官只说自己亲眼见到太子趁赵王不注意便猛推赵王入渠。刘邦对此事颇为疑惑,平日里见太子温文尔雅,他会做出此事? 盏茶功夫,太医便急匆匆赶来,看过如意之后便道无甚大碍,不过是多喝几口凉水,歇息数日即见好,太医又开了些药便离去了。 翌日,太子来朝吕后,向吕后诉说昨日如意落水之事,吕后听后大惊失色的从席子上站起,惊恐而问,“为甚推他?”太子忙说不是自己,当时只觉身后一双手猛推了自己,自己才撞到如意身上便无意的将如意撞到了渠里。吕后一脸慌乱,暗自思忖良久,喃喃道,“戚懿做的?”吕后却又不敢肯定,但光天化日敢嫁祸太子便已叫吕后背后冒冷汗,且不知皇帝怎样作想。吕后强作镇定对太子道,“便与你去说明白,母后在,勿忧。”太子面显恐慌,退后一步低头道,“儿、儿不敢。”吕后思索一番,太子定是怕刘邦才有此话,拉了太子手腕笃定道,“你父亲骂你了?”太子默然不语而只低头。吕后却又松开太子手腕,不屑道,“不去也罢,其心在小儿,即去又如何?”吕后又坐在席子上强装看书,一脸悠然。太子惶惶不安,沉思半晌兀然一句,“不若儿将储君位置让了如意弟……”“你乱说!”吕后啪嚓一声将竹简猛甩到门槛处,拍案而起急眼怒道,“即使我死,也不会让戚姬如愿。推他便了,怕甚?除非刘邦休掉发妻吕雉,否则戚姬妄想!”太子不敢言语,告辞吕后,闷闷回了太子殿。 ------------ 第四十一章 山雨欲来(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1-19 十月底,诸侯王便纷纷告辞了刘邦回了各自封国。歇息半旬,刘邦又用近一月时间亲率陈平周勃等人巡视陇西、上郡和北地郡,甚至跑到北地郡长城脚下,正是汉匈边境。那里迁徙了近万汉民,建立了马苑,自铸冶铁,左边是沃土盈盈的庄稼,右边是广阔的牧场,牧场里马匹无一不是健硕雄壮,嘶鸣一声更是震耳欲聋,像极了疆场上的威武士兵。长城边防的官长向刘邦陈述农时则与其等躬耕陇亩,闲时或训练其等拳脚兵戈之能;或组织其等讨论养马之技;或组织年轻以悬赏训练他们的马背之术以及射箭之能,一年下来皆有所获,其一农业大丰收;其二虽不是精于马背之术却也个个会养马会骑马。官长又说自汉匈边境开设关市,他们自家织造的丝绸布匹以及中原腹地的茶叶、陶器等物源源不断进入匈奴市场,他们只和匈奴人购买越来越多的马匹牛羊以作繁衍,边境虽有匈奴士兵时时光顾,他们却也不敢肆意抢夺,只是悠闲于马背上远远观察汉朝人的行为有无冒犯匈奴百姓,见一切平常便奔马离去。刘邦心中有底,当即赏了附近百十个汉民,鼓励他们扎根边境。 待刘邦从长城脚下返回宫中已十二月中,在外奔波劳累月余,返宫即呼呼大睡三四日,任谁叫不醒。十二月间已是冷风呼啸,骤然间便下了厚厚的雪,如去年的大雪一样下个不停。外朝无事,刘邦便与戚夫人殿内博弈,却有宦官来报说是皇子刘建高烧不退。刘邦一听便休了棋局而霍霍起身,戚夫人拿来风袍披在刘邦身上嘱咐刘邦勿要心急,太医定能妙手回春。刘邦‘嗯’一声便急急出殿奔了临华殿。 一进临华殿,刘邦便觉殿内如冰窖一般冷的瘆人,并未发现殿内有火炉烘着,冷的打了个哆嗦便径直往内殿去了。刚进内殿,便见太医正细心查看足月不久的刘建,再瞧榻上却见管夫人目光木然呆滞的盯着刘建一言不语,尽管刘建洪亮的嚎哭且将黑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熟悉的母亲管夫人,管夫人却目光冷淡斜靠于榻不闻不问,只叫刘建嚎哭乱叫。刘邦立马黑了脸,疾步过到管夫人榻前,冷眼白她,“发什么疯?想进冰窖带刘建作甚?”管夫人没有反应,眼神呆滞表情嫉妒颓然。刘邦摸了她额头与脸颊,皆一片冰凉,拉了她双手放进自己胸窝暖着,略似亲昵的埋怨,“犟婆娘!”话罢,立刻叫宫人去将火炉生起,管夫人却猛然挺起身子朝宫人高叫,“莫生炉子!”刘邦瞪眼瞧她,“嗨哟!寡人哪里惹你不悦?若不欲抚养刘建,便叫她人代养,你莫得哭。”“他是我儿,谁养也不行!”管夫人刚硬的回一句。“中冬已到,为何不生炉子?刘建不过两三个月,你作甚不管他?”管夫人昂着头便似未思索似的与刘邦四目而对,“忧思过虑便将一切忘记了。”刘邦哈哈大笑起来,将胸间捂着管夫人的双手放出,笑意不止道,“你非朕,忧思甚了?”管夫人转了转眼珠子,腹内筹划一番才面容急切对刘邦道,“弟弟说过到了雁门便派人传递平安,一年过去,不见有人来报弟弟平安,他出事了?”话音即止,刘邦笑意骤然即住,面显愧容且有些闪躲起来,抓着后脑勺‘呃、啊’半晌便敷衍的呵呵笑了,“雁门事多,他忙不过来。前些时日倒是有人从雁门来,说是管岫岩一切安好,国事繁忙,朕忘了告给你。”管夫人眼浮敷衍的笑意顺道,“他好,我便好。”转头即冷面朝宫人高喊,“生起火炉子。” 太医起身将刘建的病情道一遍且称其无碍,不过身子受凉而已,嘱咐殿内宫人保持暖和切勿冷了皇子便是,早已开好了药叫刘邦查看,刘邦不懂药行便急急叫了人跟着太医去抓药熬药了。 不多时,宫人便生起了炉子,殿内才有了一丝暖和。刘邦坐于榻上怀抱刘建与其玩闹私语。管夫人在旁无甚话语,只看着刘邦嬉笑的哄刘建玩耍,亦或低头沉思不语。半晌,管夫人兀然开口,“赵王身小却明尊尊之道,亲昵称我庶母,两三个月中竟往这里跑了十几趟,每次来皆带好些东西,亲昵的与皇儿玩闹。不似太子,只来一次便没了踪影。莫说赵王小,却秉承陛下威武风范,待人亲切;莫说太子尊,却逊于赵王如意与齐王肥,若无皇后辅佐,太子便是软泥一堆。”管夫人斜睨一眼刘邦,见其无愠色只平静的抱着刘建细听,管夫人便接着道,“陛下在关外之时,吕后作辅太子安抚关东移民、安抚关内百姓、巡视黄河大坝、私定进贡桑葚诸事,此皆吕氏谋划,太子毫无意见只顾作为便了。妾每想到芈八子掌政秦国二十年,便叹息太子从此长隐于吕后翼下成为木俑者,汉室江山危矣。”刘邦默然良久。 数十天,刘邦皆躲于戚姬宫不见群臣。吕后日愈惶然,早有听说皇帝曾就废储之事出宫询问留侯意见,留侯极力反对,吕后感激留侯之余更多的却紧张惶恐起来,时时叫人留意皇帝的心思,果有人来报说是戚姬日夜劝说皇帝换储,且皇帝已动换储之心。吕后当即一怔,脑袋发蒙血液贲张双目茫然,便私派人进行密切关注,皇帝有何异动便来速报与她。 这日,戚夫人带如意又来长信宫朝拜吕后。上次的太子推赵王落水一事,吕后多少有些理屈便没有刁难戚姬,叫她坐下便只说要与戚姬博弈一番,戚姬不敢推脱便应下了。起初如意在边上看的猛劲,戚姬与吕后一番有意无意的厮杀过后,如意便没了兴趣,独自玩去。方在吕后与戚姬暗自较劲时,只听内殿一个脆亮的响声‘啪——’的一下落地,不久就有宫女慌忙出来惶报,“吕……吕……吕公牌位……”话音未落间,吕后面容骤然变色,早已急急起身连带了案上的棋子哗啦啦滚到地上,便一阵风似的跑进内殿,看见内殿中的地上赫然躺着一个黑色的长牌木,长牌木边站着惊吓的如意。吕后立即阴云密布的跑过去,恭敬的捧起地上的长牌木,“父亲……”两行清泉便流淌下来,以衣代布擦干净了长牌木便强压怒意恭敬的将长牌木重新供奉回原位,退一步又隆重的拜了两拜。紧跟吕后进来的戚姬见是吕公的灵位牌便吓得大惊失色,忙过了如意身边护着,心怀愧疚的不敢目视吕后。如意见吕后拿着一块木头当神供奉,原先的惊吓被母亲这么一保护便顿然消失,重换笑脸强出一步道,“嫡母,木头上哪位仙家,如意拜他两拜……”话未说完,便听见‘啪——’的一声巴掌响在如意左脸上,顿时五个手印清晰可见,吕后目露怒光狰狞而视如意。‘哇——’的一声,如意便左脸发热嚎啕大哭的钻回戚姬怀中。戚姬也正心慌不安,急的流泪不止,浑身吓得胆颤便‘噗通——’一声跪在吕后面前忙替如意道歉,“如意幼弱不懂事,娘娘见谅……”戚姬忙拉嚎哭不止的如意也跪下,如意捂着左脸且跪且哭,“嫡母打人,父皇不饶你了。”戚姬赶忙惶恐的捂了如意嘴巴不敢叫他多说。 吕后怒火不消,怒狠盯道,“告去便了,鲁莽小儿!”又转视戚姬双目尽裂道,“博弈未完,你且等了。上次你儿落水之事不关太子,休要乱扯。”戚姬知吕后何意,竟吓得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遂而不做声在地上给吕后拜了两拜告辞了吕后,便慌忙拉了如意往外走。 夜里,刘邦便到了鱼藻宫,刚到门口便听见戚姬的哭声。刘邦一步进殿,果见戚姬抱着如意啼哭不止。刘邦快步来前,眼含笑意的欲要安慰戚姬,却在烛火光亮中见如意左脸颊肿起一尺高,刘邦立马变了脸色,扒拉开戚姬而独自抱起如意怒问戚姬,“你打他了?”戚姬更是泪流不止,趴在榻上只哭不言语。如意却委屈的眼角挂满泪珠儿,抽泣道,“嫡母打的。”刘邦未来得及反应间便听戚姬又抽泣一句,“日日受于淫·威中,不若自死也解脱。”说话间便起身朝墙上碰去,亏得刘邦还算矫捷一把拉住了戚姬,吼一句,“你胡来!”如意见戚姬欲寻死而更加哭泣不止,钻在戚姬怀里叫着,“母亲勿死……” 刘邦拉了戚姬坐于榻上,细问其原由。如意先道,“儿打翻……”话未说完即被戚姬拦住,抽泣道,“如意无意打碎陶罐,吕氏便怒性大发甩了如意巴掌。”戚姬端着如意脸颊叫刘邦看,“你瞧她打的肿起一尺高,如意左耳险些听不到了,陛下。”戚姬坐近刘邦手挽其胳膊哭泣,“吕氏好忍若利剑,于鞘内暗自韬光,出鞘便是对人的致命打击。妾与如意若草靶任其砍杀而不能回击。今日吕氏将其怨气撒在如意脸上,百年之后陛下山陵崩而吕太子执政,妾与如意身不能全矣。”刘邦听其言于心内汹涌一片却默然良久。 ------------ 第四十二章 山雨欲来(三)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1-20 旬月前,代地陈豨奏报说匈奴近来并无大动作,自和汉朝结亲之后有过掠民一二次,被代边防兵驱逐后便再也没来进犯过,反倒是歇马养兵一派休养生息之态;楼烦与白羊亦安静,与汉朝互不相犯。刘邦接到奏牍后便踱步思忖,既然代地无事便召回了樊哙,让陈豨单独带兵守卫赵代边防。十二月底,樊哙便风尘仆仆的回了长安觐见了刘邦,一番家常寒暄之后,刘邦便握其手立即询问雁门郡守李圂为人如何,樊哙稍愣一番,不知刘邦问此人作何,但见皇帝正色严肃,樊哙便说与李圂见过几次面却不甚熟悉彼此,只听别人说过此人在陈豨帐下颇有些名头。刘邦默然沉思后便叫樊哙回去了。 空空大殿袭来一阵冷风,那瑟瑟冷风中夹杂了雪花飘了进来,落在毛席之上便瞬间化进绒线中。于殿内独自喝着烧酒,望着殿外飘扬的雪花,刘邦却有一种沉重和隐忧,想着近日的诸多事情便长长一叹饮酒下肚。忽想起太子近两月都没来朝见他,一时感到分外奇怪便问了旁边的宦官太子近日是否来找过自己。一个矮而黑的宦官面现惶恐,忙趋步近前拱手吞吐起来,“太、太子,仆见太子常常于殿外徘徊不敢进来。”刘邦即住酒樽,冷然视之,“徘徊不敢进来?”刘邦着实惊讶,沉思片余又问,“来过几次?”宦官低头小声道,“两月间不下八、八、八次。每次前来皆停止不前,只于殿外徘徊一阵又回去了,太子仿佛惧陛下。”刘邦紧握酒樽而一脸不悦,不多时脸上氤氲着的怒气便若火山喷发似的泻·出,‘啪——’的一声一记重拳响在案子上,鄙夷一句,“鼠辈小儿!见父亲有何惧?”刘邦因太子的软弱闷了一肚子气,当即恨不得拽回太子责骂一番便将他换掉也罢。 翌日,太子朝拜吕后时,面显颓废与忧怅,朝拜完便静坐席子上目光呆滞再无一言。吕后瞧其一派反常忙问太子何事不开心。太子蹙眉踯躅一番还是说了,“儿于两月间八九次朝拜父皇,皆被侍官挡掉,且说父皇正在批阅奏折,叫我先回去。”太子一脸不相信说道,“父皇竟忙至如此么?今日儿不敢拖沓,早早便去朝拜父皇,却还是被挡回。父皇……是怨我还是恨我?”吕后早已冷了面思忖此事,一副冰霜面孔上早已氤氲了怨恨,咬牙冷冷一句,“近些天,你莫去朝拜他。他在跟我别扭。”太子瞪大了眼睛而一副莫名之样。吕后冷笑一句,“前些时日,我打了刘如意一巴掌,当时忒解恨。”太子讶然无语,“母后……”吕后冷哼一句,附手太子肩上安慰,“莫怕,打他便了,谁还怕他?关东撺掇皇帝的事情还没跟他娘俩算一算嘞。”太子目光一亮,一脸急迫劝道,“莫要争个不停,储副之位,若天授予我,儿便要;若天眷顾他人,儿也无愠无喜。外朝内宫皆无纷争兵戈为好呀。”吕后目视太子良久,心知太子仁弱友善不肯尽心竭力的争夺储副却不能耐他何,吕后面有忧虑的拍拍太子的手,嗟然叹道,“儿呀,你才十四岁,一切还不太懂,你即使不争而叫刘如意登基,天下人也不会称你为尧舜圣君,反而说你懦弱无能,破坏自古以来的立嫡立长制。皇帝喜爱戚姬子而不惜废嫡立庶废长立少,对汉朝无益呀!我儿一心学习尧让许由,此时合适么?尧时道德胜于诡谲,人民亲融合顺,民心淳朴,遵大道而以德化民;此时人心不纯,若山薮藏垢千人各异心,遵霸而皆欲南面称孤,且说我朝外形势南强北劲,国内形势异姓王的存在始终是你父亲,不,是汉朝的隐患。且说你较刘如意年长想要压制异姓王尚且有难度,八岁娃娃怎么能压得住凶猛如狼的淮南王、梁王与淮阴侯?皇帝在便是一切平静,若他山陵崩,异姓王趁势而起,谁愿诚服赵王脚下?一旦国内有人起兵,是刘如意压得住还是戚夫人压得住?”吕后停顿片余,见太子竖耳细听且似有听进去便接着道,“所以国赖长君国赖嫡子分毫无错,错在他人为一己之私破坏纲常制度。我儿欲让储副之位乃为兄弟情尊尊义;我儿必须承继大统乃为天之道法理制。如此,我儿还欲让位么?”太子默然良久终不发一言。吕后这才略微轻松的笑了,附手太子手上微笑道,“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刘如意莫能始终平顺,我儿亦不会始终平庸,他日必雄武非常。你父亲已是桑榆之光,不能远照;我儿正若朝阳之晖,盎然勃勃,日月的光辉终有一日必会照到我儿宽厚健硕的身躯。” 太子若如往常向叔孙通学习一样细心的听着,虽心内保留自己的意见却也勉强的跟着吕后笑了笑,罢了便低头抓着头皮思忖半晌,终见太子脸上有挥不去的忧容,时时抬头看看吕后,吕后皆一派轻松之样细细品着热茶。太子似有踟蹰,话到嘴边皆咽了回去。太子话未说出口,吕后一脸正色又对太子道,“如今朝中气氛非常,我已三两月不见皇帝,心中一股莫名的不安和惶恐,你便少出殿随太傅学习了。太上皇那里,母后替你常去看看。”太子‘嗯’的应了一声,紧跟着便嘱咐吕后,“母后……”太子眼内充满犹豫有些吞吐,案子下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或紧张的握成拳头,思忖再三便直起身子抬起头目视吕后正色之中略显担忧的问道,“若日后父皇山陵崩而儿为帝,若戚夫人母子俱在,母后可否放过他们母子而只遣其速速奔赴封国?”吕后笑容顿时消失,换之一片冰凉盯着太子而良久不语,嘴角微动却终未有话说出,一脸淡然的泡茶。太子面露惊慌而急切的握住吕后的手,情辞切切的为戚姬母子恳求吕后,“那日儿已有江山,还需憎恨什么?戚夫人是我庶母,刘如意是我庶弟,若母后苦苦相逼其等至死,母后身受诟议,儿也良心不安。”太子一番话说得吕后动容,吕后撑着脸对太子笑了笑,“不说此事,临华殿那位生下皇子,我一日未去瞧她,不知那小儿长甚样,随我去看了。”太子的话被吕后适时的转移为别的话题,太子得不到母亲的誓约,终究心中有些揪着,思忖即使自己再问,吕后也不会说个什么,太子便敷衍的微微一笑扶起吕后往临华殿去了。 ------------ 第四十三章 吕后跪谢周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1-23 正月十九日,漫天飞雪,说起长安的雪却是和去年一样下了一个冬天,山峦、湖海、村寨之中全部一个白。今日的雪下得分外大,眼前两米之外瞧不得别人何样,雪里刚留一窜脚印,眨眼间回头看时却找不到印子,雪中呼啸的厉风如刺一般生疼的打在人面,蒙蒙天空一片阴霾,人心也多了几分凉瑟和凝聚。宫内的场院里半个时辰内积聚了数百大臣,不论文武皆面色各异,见面未来得及话叙长短便三五几人急急的围在一起,面色慌张互说主意,“此事如何办理?”“明公作何说法?”“不论陛下有何心思,我等皆须维护国本。”“是嘞是嘞,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数位大臣轻声议论着即将朝拜皇帝的事情,聚在一起商议好之后便整理衣装分先后次序陆陆续续的进了前殿。原是前数日间,刘邦因千番思忖如何让如意代太子一事而愈加烦闷不已,竟半月不见朝臣。朝中各大臣皆以自己门道探得皇帝心思正和他们所想一致:皇帝欲废太子,立赵王。 萧何为官首,得知此事后坐卧不安,以前就知道皇帝一直欲废太子,近日更甚。萧何晓得废太子乃动摇国本之大事,他为丞相需得发挥辅政大臣的作用,那便是协助皇帝攘外安内,即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育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也。废太子一事关系国本,萧何不敢大意,此事不仅是吕、戚二人之间的仇怨,更是危急汉室存亡的大事,废太子可能引起后党的反击造成宫变,北边匈奴也有趁势南下的可能,如此说来,攘外安内的基础便是国本的顺畅和安定。诸臣听说关于皇帝欲废太子的消息后,不等丞相的召集,皆将心提在喉间陆续拜访丞相府商议对策和立场,萧何只有一个意思:保持国本,拥护太子。诸臣皆为此意。文武结好对策却不敢进宫强劝,诸位不过是私下合成一股力量拥护太子,此并非吕后党,皆因历朝历代立嫡立长制度决定。 正月十八日,朝臣接到皇帝消息:明日进宫议事。翌日时候,诸臣急忙草草见了面,皆称此次皇帝的召见有可能是关于太子的废立问题,大家担忧之际便再次坚定几日前的商议之后陆续进殿,一位年轻宦官关了殿门后便神色慌张一路小跑在通往长乐宫的路上。诸臣趋步进殿,却见皇帝仿佛在榻上坐了很久,案子前的熏炉里的熏香几尽,面色较为温和的目视一圈群臣,便将繁琐的礼节一概拦下,诸臣未行大礼赶紧分班站好。一时,殿内分外安静,似只听得殿外雪花咯吱落下,诸臣心内却紧张而波澜,皆埋头不敢起先说话是因为大家皆知今日皇帝召会的目的。诸臣互相之间低头目视一番又各自站好。 刘邦早已扫得群臣今日异样,不如往日多言,一个个皆若缩头龟没个活力。刘邦反倒笑开了,“嗨哟!诸臣工受冻嘞?却也非春夏明花,为甚萎靡蔫状?”诸臣皆目视彼此而更自躬身埋首不语。刘邦蹙起眉头,搓了鼻子思忖片刻,眼前一亮便立即挺直腰板急问萧何,“几日不朝,朕莫得闻听外事,可有乱乎?”萧何出班一步拱手从容道,“未也,只是民心更聚罢了。”刘邦唏嘘一口气,连说,“便好便好。”刘邦面似犹豫,故手遮半颊作挠之样又急扫一圈文武,只抿嘴而不好开口。诸臣皆小心视之而愈发安静,殿内竟无一丝声响,静的出奇。 “朕便直说了。”刘邦见气氛沉闷便兀然一语,他晓得今日是必说此事。半月之间于宫内思索换太子一事,不仅源于戚夫人对他的死缠烂打以及吕后对戚夫人和赵王的一些,更是由于刘邦自己对太子一直以来的不满意,太子性格过于仁弱而不动权术谋略,本身不似大丈夫的豪情万丈,也比不上刘邦自己的无赖洒脱。刘邦回到关中便暗自调查了太子在关内所做的事皆出自吕后之谋,太子并无反抗也无自己的意见便全部接受;刘邦回到关内后,太子虽有三或五日一朝自己,自打骂了太子之后便再也不见他的踪影,问询之后却是太子徘徊殿外不敢见自己,刘邦当时恼怒太子的懦弱,便更坚定废黜之心。刘邦知道废立太子有难度,但他为皇帝,是最后的决策人,只要他一口死扛着不接受大臣的劝谏,那么赵王有可能被立为太子,于是他愿意赌一赌。刘邦见诸臣齐齐抬头若受惊一样昂高脖子看着自己,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却不知他们为何动作如此一致,便微前倾了倾身子,腹内计划一番才于安静之中若闷夏季节突然一声惊雷似的说道,“朕欲废黜皇太子,改立赵王。” 话音未落间,朝臣皆已一片哗然,于台下骚动有间,皆摇头表示不可以。萧何收拢大家意见立即出班拱手严肃而正色奏道,“不可不可,此事甚大,关系国本,万万不可动此念。”群臣立即附议,“陛下三思,国本顺畅,内外调和;太子无错,不可废黜。”数百大臣齐齐出前一步拱手奏劝皇帝,声若洪钟震响殿宇。刘邦早猜得会有此情形,倒也没太不悦,举手隔空稍稍安抚,“诸臣工听朕一言:国本,国之基石与根本,类于择梁柱,其必自身壮而强,才可做柱石顶起明堂殿宇;若其自身短小柔弱,必不能做顶梁柱,恐其周边之柱皆分其光辉分其力,以便取而代之,支柱之力被代,能谓顶梁柱么?知其不可为而使其为之,则明堂殿宇危矣。有人曰:国者,天下之大器也,重任也,不可不善为择所而后错之,错险则危;如何避错,不过就是慎择君。梁柱之木孰强孰弱,比较一番便罢;若人也如梁柱可比较,孰强孰弱,诸臣工皆知,奈何顽固至此强守一句祖宗规制而不随时局变动。有错则改益万代子孙,若诸位明知其不可为君,还要为了祖宗规制顽固到底,不是朕骂诸位,而是诸位本为迂腐臣被写进历史,为后人笑。”刘邦一番滔滔大论这才作罢,见群臣哑然一片,他略有得意。 刘邦还未完全笑开,便听一人洪亮道,“臣虽国戚皇亲,摒私情而道公论,陛下所言缪矣。国本类于梁柱却非等同于梁柱,立嫡立长延续千载不变,陛下若否定此规则是否定祖宗之制。”刘邦一瞧,正是连襟樊哙,没想到他今儿个倒是出来挺快,出来顶撞自己倒是出乎意料的。刘邦咬牙眯眼未瞧得片刻,又有留侯张良出班奏劝,“陛下慎思之,朝外南强北劲,若国本动摇之事传入胡人之耳则危矣。”群臣皆蠢蠢欲劝皇帝,刘邦先其一步对张良道,“君侯多虑矣,此为我内事,出殿则卿等绝口若瓶,胡人如何晓得?”“陛下一念关乎天下,太子贤明不可随意更改。”张良再次强劝,群臣也都目光汇聚张良之身,个个翘足竖耳寄希望于他,希望刘邦能够如往昔一样听从张良意见。刘邦面有尴尬不悦,与张良目视良久,二人目光之间若似暗战与埋怨,张良探得刘邦已心生不悦,他那如虎豹的眼睛里早已氤氲起怒意,一番较量之后,张良主动退败站回原位。刘邦也顿时无话,抓了案子上的点心无意吃着,他深知张良的话代表群臣态度,再要狡辩也是无益,便暂作停歇以作打算。 但一想到此事的成败关乎戚姬母子的安危,刘邦便是眼睛一亮若有了动力似的再次发起攻势,话里话外皆是刚强般的斩钉截铁,“朕若废黜太子,诸臣工便若了四皓而皆归隐商山么?赵王为储,诸臣工便要做旧太子党羽而与赵王对立么?若赵王日后执政,诸臣工便罢官不仕么?天下无有诸位,江山便会不永了?朕就是要废黜,诸位随意。”刘邦话里句句生硬而埋怨。 群臣固争之,皆不得。周昌虽内心焦急,却一脸平静的出班拱手道,“臣敢问陛下,顾公顾私?”刘邦毫不犹豫便道,“国事为公,家事为私,故公大于私,朕顾公。”“国储为公为私?”周昌追问。刘邦心下一亮,晓得自己进了周昌圈套,却也从容聪明回道,“亦公亦私。”“错也,国储必为国事,储君是天下之主,岂能是一家之主?”周昌见皇帝默然便趁势接道,“既是公事,天下黎民皆拥护太子,此为公;陛下所说顾公与实不符,陛下因爱戚夫人而欲立其子,此为私。臣愚也,不知陛下如何作选?”周昌一番话叫群臣内心喜悦非常,皆翘首目视周昌却不敢肆意欣喜。刘邦却怒火中烧恨不得啖肉食皮,案子下的双手紧紧捏在一起,忽然一股怒火直冲脑门便大肆发作,‘啪――的’一声,刘邦一手拍案,黑脸怒视周昌压低声音道,“你非要朕难堪么?太子与赵王皆我子嗣,哪轮到你插嘴?朕只为汉室江山考虑,你个榆木货,谁说朕为戚夫人母子?你倒是……”“陛下不为戚夫人,为何废黜太子?”周昌不待刘邦说完便冒险抢了一句。“周昌!”刘邦大怒,拍案而起直指周昌,眼睛犀利若钩子直盯盯视他,“朕为汉―室―考―虑!”刘邦说的一字一句,六字之中好些责怨,过了案前立于台边目视一番群臣,最后目光还是落在周昌身上,话里刚硬道,“日后再有顶撞,朕便不饶你。”周昌却仿佛来劲,心里也火冒三丈,怒火像是融进血液乱窜全身,昂起头颅挺直身子对刘邦一拱手,一着急却口吃起来,“臣、臣惹你生气,你便拿、拿了臣脑袋罢了。臣、臣素来刚、刚直,怕日后还、还要惹你生气,不若此时、此、此时不饶臣了,臣也、也不必提心吊胆。”台下群臣素来知道周昌一着急便会口吃,一口吃便会使他可爱憨厚起来,周昌仿佛个惹人发笑的优伶似的在台下表演,群臣皆有笑意却不敢大肆而笑,皆看皇帝脸色硬憋住笑意。刘邦面色却有缓和,脸不自觉的往身后的榻边看去,又捂嘴高声清咳两声之后便又一副严容视之。 周昌见身后有异样,顾不得许多又义正词严对刘邦拱手道,“臣、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期知其不可;陛下虽欲废、废太子,臣、臣期、期期不奉陛下诏。陛下不饶臣,便、便逮了臣入狱,可、可好?给陛下个清静、静嘞。”台下群臣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哄堂大笑起来。刘邦被大臣这么一笑,他也忍不住了,连忙跑回案前趴在案子上笑得面红耳赤,殿中宦官宫女皆被周昌的口吃逗得前仰后合,竟也忘记了这是在上朝。“卿曰期期,到底几期?”刘邦趴在案前笑问周昌。周昌一愣,略作沉思便挺直腰杆,“凤兮凤兮,自是、是一期嘞。”周昌的挺拔公正样却叫大臣更是笑个不停,刘邦更是笑软在案上不能起身。 周昌见气氛有些缓和,皇帝也不似原先的暴怒发威,觉得有些事此时说较为合适,便再次拱手义正言辞而铿锵相劝,“陛、陛下,奈你说个、个百十来遍,昌与各位臣工都、都都不奉陛下诏,陛下休要、休要再议。臣等坚决不奉诏,莫要议此事,不奉便是坚决的了。” 殿内哄笑良久才被周昌此话又逐渐恢复平静,刘邦稍整衣冠,淡色的笑意中氤氲起无限惆怅,周昌把他想要说的话堵截了,周昌明确表态坚决拥护太子。刘邦见再议论此事也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便欣然作罢,“此事便罢,此事便罢。”话罢,刘邦喟然长叹一声,黯然神伤的起身离去。 群臣皆行礼告退出了宫殿,待周昌跨步出殿,身后衣角却被一名花样少女揪着,那少女只道,“周公稍待。”周昌一脸疑惑,不太熟悉戴青,方在疑惑时,吕后却从东厢房急急而出。周昌大惊之时,吕后却‘噗通――’一声跪在周昌面前,面色略显一丝后怕与担忧,炯炯看着周昌便是肃然一拜,“微君,太子几废。恩德深四海,吕雉及太子莫能忘却。”周昌惊愕不已,微怔半晌才缓过神儿,忙扶起吕后,惊呼,“皇后折煞臣,拥护太子为汉臣责任,岂是周昌一人之力?”吕后对皇帝的废黜太子还有余悸,面容稍有僵硬的笑了笑,便又作一个素礼恭送周昌出殿。周昌却吓得一身冷汗,不知皇后就在东厢房密切关注。 ------------ 第四十四章 计将安出(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1-25 刘邦欲废黜太子一事于朝野内外众人皆知,结果却也没能如刘邦意。于此,刘邦更加不愿也不敢到吕后宫中去,即使想看一眼已经会叫‘爹’的刘长却也只能‘望洋兴叹’——望长信宫而自叹。戚夫人晓得事情不成功,当即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两日后醒来第一眼便是嚎哭不止,直说‘身不自身,命已非命’,刘邦晓得戚夫人所忧却也无法安慰。戚夫人深忧日后将为吕后所杀便更加的对刘邦啼哭,嘴上只拿自己和如意日后年命不永说事,刘邦自是晓得吕、戚二人日后便是白日化的仇敌,但废立一事刚过,也晓得群臣的鲜明态度是不合作的,日夜被戚夫人扰得有些心烦,便去了赵子儿的永宁宫和石美人那里暂先躲清静,顺带为其想法子,深为戚姬母子忧虑,刘邦竟又半月不朝。 吕后晓得皇帝也无颜来见自己,心中除却仇敌一样的恨意,便是被皇帝逼出了更多的坚强刚毅和狠辣。吕后对皇帝的废黜太子一事惊恐万分,她晓得皇帝是对太子并无一丝留恋,便是对自己无一丝留恋,皇帝此次的做法将她二人完全逼为对立,除却名义上的夫妻情,其他一切仿佛皆断。吕后念及往日与他的种种,再面如今虽与他共一片天空,却仿佛云海远隔没了关系,不禁顿感心痛,竟一夜之间仿佛两鬓更多了些许银丝,仿佛莲萼离水而被日光炙热的晒过一样憔悴不已。虽焦急太子事件,却一时急的没了办法,吕后只在自己宫内夜以继日的挑杆织布而毫不歇息,怕一停下便会满脑子怨恨。整整八日时间,吕后待在深宫没有一句话,将强压于心的怨恨与心有余悸的惊慌鼓足劲儿的铆在梭机上,任谁朝拜,戴青也只得按了吕后意思委婉回绝。太子晓得父亲欲要废黜他之后,不敢自恐便日日来朝拜吕后,想着安慰母亲勿要太过怨恨,却日日被戴青拦回。 今日,雪渐小。‘咚咚咚——’一声急促清脆的叩门声敲响在长信宫。戴青开门视之,一个头戴白色斗笠,身披褐灰色风衣的人清清玉玉立在殿门正中。戴青诧异之间便满面欣喜道,“夫人快请。”戴青含笑迎此人进殿。女子急急进殿‘啪——’一声卸下斗笠撂在案子上,戴青过来为其解下风衣,女子一脸焦急,忙解开脖间风衣系带,急问,“阿姐何在?”“便在内殿,待夫人暖下身子,戴青领路。”戴青将女子风衣挂在衣架上,便招呼一个宫女拿来铜手炉,未交到女子手边便听女子急来一句,“此间莫计较这些,领我去了。”戴青点头便领着女子径直往内殿去了。女子刚进内殿便惊得驻足而立,内殿中堂的案子上堆满了织好的布匹,案子旁一个微黄油灯下,一位两鬓已有白色微丝的中年妇女神情呆滞而机械的挑杆织布,看似细心织布却感觉她心思丝毫不在织布上,倒有些深沉惘然的沉思事情。那织机咣当作响,似水流没有断过,又似哀婉凄怨的旋奏。 “娥姁阿姐——”女子亲切称呼正坐席位细心织布的吕后。吕后闻声望来,瘦弱的脸颊上缓缓的有了笑容,从席子上慢慢起身,却由于盘坐日久而使得双腿发麻发酸,吕后一下子跌倒在席间,面容难受。女子忙跑过去扶着吕后,爱怜道,“阿姐莫动,妹妹跑来便是了。”“阿嬃啊,你来了。”吕后附手女子手上亲切的微笑着,八日不言不语此一出口却总有些沙哑和无力。戴青端来两碗饵羹,吕嬃将自己这一碗抢先推给吕后,再借着暗黄油灯却见吕后瘦弱脸颊上竟无一丝红晕,眼神也更加浑浊无神,女子竟有些落泪,双手将饵羹捧给吕后,“闻姐八日不出门,八日不言语,妹妹于家坐卧不安。阿姐八日来无甚胃口,今日便强吃些,莫空了身子。”吕后萎靡着强颜一笑,“莫忧,吾命且长矣。”吕后看着饵羹热腾腾而喷香四溢却终无胃口,强抿几口便推在一边低了头黯然不语。 吕嬃眼见吕后消瘦不堪,神形俱坏,急切不已。吕嬃晓得朝中近日之事,她是樊哙之妻吕后之妹,那日皇帝说了废立之事后,樊哙回家便顺口向吕嬃提及此事,吕嬃当即牵挂吕后不能接受,惧其身心煎熬疲惫难受便进宫安慰吕后。见吕后萎靡不振之样,吕嬃分外焦急,“太子一事,舞阳侯已与我说透,阿姐莫急,皇帝姐夫不会立时废黜太子,朝中文武皆心向太子,我只忧心戚姬不会作罢。此次未得逞,怕日后还会巧言皇帝姐夫废黜太子,眼下阿姐要为太子日后打算。” ‘啪——’一声锤在案子上,吕后眼中怒火四起,脸颊被怒火憋得现出通红,手指捏的咯吱作响,咬牙恨恨道,“我子必为皇!”吕后犹带怒意起身,“刘邦心向谁,我且不爱管,只是无论如何必让太子登基,我便是皇太后,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力,刘邦爱谁便去爱。”吕后音中微颤,愤怒尽显。吕嬃一脸错愕,抬头道,“阿姐无视皇帝名讳而直呼其名,阿姐恨皇帝姐夫竟至如此?字字含怒,句句颤抖。”吕后目视吕嬃良久而仰头,面容挣扎纠结,若脑中一个声音也在如此问她:恨他么?也许以前爱他,也许如今恨他,也许恨多一些。良久,吕后平复了自己,淡淡道,“对他并无半丝念想,却也离不开那人。”吕嬃诧异此话,微挑眉梢笑道,“便还有些情谊了。”吕后并无半丝笑意,心烦的挥手作罢此话题,“莫说他了,我烦恼太子之事不会平息,戚姬与我怨仇白日化,其必会纠缠皇帝再提此事,那时太子休矣。” 吕嬃微微一笑,拉了吕后坐下,立即郑重道,“便与你说了,今日来就为太子。”吕后诧异视吕嬃。吕嬃神秘一笑便道,“娥姁阿姐日日愁闷不能保有太子不?”“明知还问?”吕嬃又是一笑,凑近吕后身边,附耳一句,“留侯智慧如林薮,乱世若荒年谷,平世更若丰年玉,娥姁阿姐何不问留侯要计?”吕后眼前一亮,腹内思忖半晌便拊掌而笑,“是嘞,一时急切竟忘了此人。”刚说完此话,吕后笑意渐减而换之担忧,“皇帝那日废黜太子,我即在东厢房,见留侯强谏而皇帝不听。近日又闻留侯多有小疾,其闭门静居于家而不愿过问朝政,听说有大臣前去留侯府上,皆被留侯府邸仆臣委婉谢绝,不见一人。留侯素来聪慧,知我与戚姬事,其必不肯蹚宫浑水。”吕嬃却轻松笑道,“谁叫阿姐亲自去嘞,便知留侯不愿意牵连此事。留侯于楚汉战争时常为皇帝姐夫献计,如今皇帝姐夫欲动摇国本,留侯身为汉臣,岂能不管此事?听闻留侯日日早晨上山清练,不若叫二哥半道劫持强叫其献计。”吕后蹙眉思忖一番,压住笑意,“不好吧?劫持留侯,岂不得罪于他?还会献计么?”吕嬃笑道,“留侯也是支持太子的,子房一生虽洁身自好独善其身却不敢拿国家社稷之事耍笑,太子关系国本的稳定,他岂能不顾?殿堂上,他不敢强与皇帝姐夫争辩,其内必有主意,绑也将他绑来明确态度。”吕后虽觉吕嬃说法不雅,却自觉不失一个良计,目视吕嬃笑了,“你且妄动,待我先去探访他,若他不肯助力太子之事,那便只好劫持他强献计。” ------------ 第四十五章 计将安出(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1-26 不待吕后去留侯府邸,又闻刘邦抵不住戚夫人日夜啼哭便又有些欲要重提废黜太子一事,亏诸臣识得大体,皆认为太子乃国本,不可轻易动摇,动之必乱,诸臣接到皇帝召见消息之后,皆不约而同的以‘身若蒲柳,近来病甚’为由委婉的拒绝了皇帝的召见。刘邦晓得诸臣皆以生病为由而不愿进宫再议废黜太子之事,当即气的心血直涌,头发竖直,两眼直冒怒光于戚姬宫急的来回踱步。刘邦知道不帮戚姬也不行了,他将戚、吕二人之间的矛盾完全挑明,刘邦深知吕后秉性嫉妒、刚毅,若他不帮戚姬母子,日后极有可能遭了吕后由妒性而引起对戚姬母子的残杀,刘邦多有耳闻古时后宫女子之间因争宠而导致的杀戮。他急的团团转,深为戚姬母子的日后而担忧,却又没法操控诸臣听从自己,刘邦晓得自己废黜太子一事本不在理,也不敢一直拿此事到明堂上日日说起。戚夫人得知诸臣不配合皇帝之后,更是抱着如意在刘邦面前梨花带雨的日夜哭泣。刘邦耳边日夜皆是戚姬母子的声音,分外心烦又忧愁,常常待戚姬母子睡下,他自己一人拿了烧酒独自于昏暗的偏堂喝闷酒、为其想出路。 前几日的废黜事件还未平息,近日皇帝欲又再次提及,使得吕后惊恐不已,深为太子担忧,她晓得皇帝必须舍弃一个,而她与太子皆不受皇帝喜爱,被弃的可能是她与太子。吕后坐卧不安深感忧虑,常于梦中惊醒,醒来便满头冷汗。昨日,吕后又做噩梦,于夜中寅时吓醒便一直再也没睡着,被衾中一片冰凉,忽地想起日前吕嬃对她说过的话,吕后便急急下榻,一番漫不经心的梳洗之后便叫宫人唤来戴青。天未大明,吕后便携戴青急急的往留侯府去了。 约至卯正便已到达留侯府,却见留侯府门寂静关闭恍若无人。吕后急切上前扣门三声,从府门内出来一位梳着双髻的小童,那小童揉着双眼似未睡醒瞧着府门外的人,见眼前夫人一身贵族做派,又见其面容天下至尊之样,小童恍惚记得以前也有一位如此贵派妇女来过府上,小童忽而眼前一亮,浑身一激灵便若醒了似的对吕后深深一揖,“皇后娘娘长乐无极。”“留侯何在?”“已与七日前清修山中,吾等奉命照看府邸,不知侯爷明确之地。若娘娘有事,留书即可。”吕后蹙眉嘟哝一句,“冬日赴山清修?”腹内思索一番,又问,“归期何时?”“仆不知。” 吕后心悬喉间,万分怅然的看了看留侯院内,院中雪覆几尺却无脚迹,正堂七尺玄黑大门紧闭若久未开启。吕后心下凉了半截,焦急的喟然长叹几声便又失意回宫。当晚,吕后叫来还未离宫的妹妹吕嬃商议对策,吕嬃当机立断斩钉截铁要二哥吕释之到山中劫持留侯,吕后惆怅的笑了笑,称并不知道留侯于山中何处,二哥怎么找得到他。吕嬃嘿嘿笑了,“二哥也就找人这点本领颇让人奇之,阿姐放宽心便了。” 翌日,吕嬃便出宫径直去了建成后府邸。去时卯正,吕嬃晓得二哥贪睡便静坐东堂等候,渐近辰正,建成候并未起榻,吕嬃焦急的叫府邸仆人去唤醒建成候,且说小妹急事来见。仆人只低头不语,浑身哆嗦似有难言之处。吕嬃见仆人未走开,又见其面有难色之样便黑脸问道,“汝何故不走?”仆人瞥一眼吕嬃,小声道,“侯、侯爷吩咐过,不至辰正不得打扰他,仆不敢去叫。”吕嬃瞪眼视仆人良久,嘟哝一句,“二哥还有这嗜好?”摸摸鼻梁便问,“他在哪个房中,我且去叫。”仆人面露囧色,仿佛思忖一番道,“在、在嫡夫人,不,在……在桓夫人……”仆人未将话说完,吕嬃早已风一样飘出了东堂。 待吕嬃一阵风似的来了建成候所在的桓夫人房门口,话已到了嗓子眼未说出口,却从桓夫人房中飘出一阵淫·声燕语,“……君家嫡夫人好赖,可愿为我休之?”“休了她。”“君家世子欺我,可愿为我废黜他?”“废了他。”一阵男女缠绵悱恻的嬉笑之后又听,“侯爷到底喜爱我?”“非你不能爱。”女子轻声笑了,“我便……好好侍候侯爷……”“哈哈哈,尔等女子真坏。”男子亲昵的嬉笑起来,便更听得女子一声尖细的叫声,二人又是哈哈嬉笑不已。 吕嬃听得早已脸红到了脖子根,于原地不知改进该退,十分尴尬的干咽口水。忽而想起太子之事,吕嬃尚觉尴尬便只低头红了脸的小声一叫,“二、二哥——”声音弱小,里面的人未能听见,反倒是笑声渐大,吕嬃顿时没了尴尬来了火气,一手叉腰便冲着桓夫人房门大声嚷了一句,“嫡夫人来了。”房中瞬间没了声音,不过多时便听一阵慌乱的声音又起,“快快快,起开起开,世子他娘来了,莫说我在此。”“你个没良心,方才咋跟我说的?”“咋跟你说的?碰到世子他娘,咋说的也扯淡。” 房门外的吕嬃‘噗嗤——’一声差点笑出声,捂嘴憋住笑意等待建成候出来。等了好久未见到建成候,吕嬃便眼前一亮,直穿阁道却准准看到尚未完全将衣服穿好的二哥,“二哥急甚嘞?衣服都不穿好?”闻听此言的建成候‘唰——’的停住脚步,回身一看却是与吕后脾气相投的吕嬃小妹,建成候‘嘿哟——’一声长呼一口气,捂了捂胸膛,穿着衣服便又急急回身往吕嬃这里且走且骂,“方才叫喊之人是你囡娃娃嘞?”吕嬃笑而不语。建成候已到吕嬃面前,冲着吕嬃额前便是重重一按,“魂吓三分。”“大丈夫有何惧?”“惧老婆行不?”建成候故意玩笑一句。 吕嬃嘿嘿一笑便立即郑重起来,“暂住说笑。今日来是为娥姁阿姐和太子一事,娥姁阿姐为此事日夜梦噩,二哥帮忙娥姁阿姐不?”建成候双眉紧凑,深深思虑一番,正色道,“此事将我愁得不想进宫,真想卸去一切归隐商山。”建成候放眼阁道尽头,附手栏壁长呼一声,“我且日日借酒浇愁,何况娥姁三妹。皇帝喜爱戚姬而欲废黜太子势在必行,即使我持徐夫人匕首却也进不到戚姬面前。我为太子舅,自然忧心忡忡,诸臣即使拥护太子,若皇帝铁了心,我们也别无办法。”建成候双手锤在栏壁上而喟然长叹,“吕氏一族难道就此中落么?” 吕嬃抚其背安慰一番,便邀建成候且走且说。吕嬃道,“二哥暂先莫忧。我有一计,二哥欲行不?”建成候脸色急迫,“快说快说,二哥愿为吕家做一切。”吕嬃道,“素闻留侯多智谋,楚汉战争时,留侯常为皇帝姐夫献计,于今太子有难,必要他献上一计。”建成候笑意渐拢,换之继续忧虑,“只怕不可行,那日留侯劝谏皇帝,皇帝没听,仅因御史大夫周昌周璇,皇帝才在笑意之中结束废黜太子一事的。”“二哥莫忧,皇帝姐夫一向礼敬留侯,听从留侯。凭留侯智慧,何事难倒过他?他必能想出一计说服皇帝姐夫,只怕当日留侯不若周大夫尽心尽力罢了。”建成候默然良久,且走且思,建成候一向晓得留侯智慧聪明,早知留侯退隐朝政独善其身,对皇帝所行之事,到了此时便是能劝则劝,劝不动便闷了一肚子气紧闭大门谁也不见,不再与朝政有瓜葛。建成候思索吕嬃之言便也符合留侯性格,不经意的点了点头便立即站住,张了炯炯大眼对吕嬃道,“好,时不可待,我便去了。” “二哥二哥——”吕嬃连忙拉住建成候,“莫去莫去,听我说了。”建成候面现疑惑视吕嬃。“留侯不在府中,已去山中清修多日,二哥没听说?”“管他去哪,给你找出他便了。”吕嬃蹙眉,“未晓得留侯去往哪座山,二哥如何找他?”建成候嘿嘿一笑,一手拍在吕嬃瘦弱的肩膀上,傲傲说道,“莫问我找人本领,我也誓死不告诉你,不出七日,我便叫他死活献上一计。”吕嬃呵呵一笑,附手建成候手上轻轻一拍,“娥姁阿姐交代,若非到了情急时刻不得无礼于留侯。皇帝日渐欲废黜太子,吕氏一族皆系于此计。二哥记了,先礼后兵。”建成候摸着后脑勺嘿嘿笑了,“晓得晓得,开国功臣,谁敢动他?” ------------ 第四十六章 计将安出(三)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1-27 方过一日,建成候吕释之便暗暗召唤了手下诸多人访问留侯去处,两日下来只得一消息便是留侯去往翠华山。吕释之闻听此话,当即瞪大了双眼,空空笑道,“嘿哟!这家伙跑得够远嘞。”口中沉吟半晌便高声喝令家卒极其门下宾客数百人,“随我往翠华山,见到留侯便立即截住。”家卒及其宾客见建成候有活儿帮忙皆欣喜,如此又可‘富贵’一番,未得欣喜半晌却都窘然,称其不识留侯甚个模样。吕释之摸着后脑勺沉思片刻便眼前一亮,大手一挥赫然下令,“管他甚个样,碰到个人便截了,翠华山高入云霄,寻常人谁去?只要能碰到个人,那便是留侯了。”家卒及其宾客莫有不憋住笑意的,建成候这番排除法着实有些可笑却很实用。家卒和宾客或者于秦时跟随建成候,或者于楚汉战争时靠着嘴力与智谋跟随建成候,或者近一年才跟随建成候。建成候自身智慧不多却喜欢学习战国孟尝君结交人士,依据他们的才能而任用,依据他们的才能和对自己的贡献而分发财物,颇得宾客对其拥护。 “谁先见到留侯者,某必大赏。”吕释之从腰间掏出一锭金高举空中调动士气。众人更是得赏一般精神矍铄起来,腰板挺直的不约而同一步前走,齐齐向吕释之拱手,声震殿宇,“效力侯爷,效力侯爷——”吕释之得意的先将手中一锭金按回腰间,食指直指屋门外洪亮一声,“出发——”。 众人皆身披貂毛风衣,或骑马或骑驴随吕释之策马南下翠华山。一个半时辰便已到达翠华山脚下,吕释之下马立于谷口仰望翠华山高峰环列,峭壁耸立,皆被厚实的冰雪覆盖,一阵凛冽的寒风吹出谷口,正正的扫过他们脸面,冻得吕释之等人打颤,忙将身上的貂裘风衣拽紧了。众人皆顶风步行上山,直至半腰中莫说一个人,一个野兽脚印也不曾见到,两旁峰壁对流风若似发狂的虎豹一样呼啸不止。除却寒冷,众人一路走来却也觉得这翠华山果真仙境似的,迎面的山阶呈坡度形而下,山阶雪未消,真若纯白带子轻盈挂在山腰,山坳里的林树站的一排排像极了威严的武士,那山坳旁更多一些深邃而呼啸着穿山风似的悠悠深洞,这便是风洞;越往上走便觉天然池子特别多,不甚大却小巧玲珑,有的竟没有被冰雪冻住,于严冬之中依然碧波荡漾,清若明镜。跨着崎岖阶梯而上二刻钟,眼前便是若从九天垂下来的巨大瀑布,倾泻数丈。 众人方沉醉翠华山的美丽,几丈远外却听到被风吹来一阵洪亮的浑圆歌调,“……头缠羊肚肚手巾哟,我出了门子访松乔;见得了松乔真人哟,指我迷津得长寿;砍柴回家兴匆匆,对着贤妻孝儿笑;爱上美丽的翠华山,九霄云外见老君……”那歌调欢快鲜明,仿佛将进山之后遇见赤松子与王乔两位真人,二真人对歌者指点迷津后,歌者回家对妻子儿女讲诉,歌者喜爱美丽的翠华山一生至死,灵魂归天后会见到太上老君。 吕释之方眯眼思忖歌者何人,一路没见个人,此时却听见一个雄浑深厚的声音从山脚处传来,吕释之当即眼睛一亮:莫非歌者乃留侯?不等吕释之吩咐时,早有宾客二人上了马对吕释之拱手道,“侯爷稍待,待我二人前去查看,逮了那人来见侯爷。”话音刚落,吕释之刚一点头,那二人早已‘驾——’一声飞奔而去。没过半刻钟,二人便架着一年轻男子来到吕释之面前,男子不明情况,颤巍巍的立在一干贵族众人面前哆嗦不已,吕释之打量一番男子并非留侯,便粗着嗓门问,“谁呀你?不搁家待着,上山嘛呢?”那年轻男子不知冻得还是吓得,竟然话不成句,“仆、仆每三日便、便上山砍柴,仆正背柴禾下山,哪、哪知过来俩人便架走了仆。”吕释之眯细着眼,不屑问道,“那你便熟悉此山了,最近可有一位仙风道骨之人入山?”男子蹙眉用劲一想便摇摇头,“仆未见。”吕释之与诸位宾客相视一眼,便又问,“可晓得此山中哪里适合居住?”男子又低头思忖半晌便眼前一亮,眼睛炯炯若透明光,“君家往上走至两刻时间,便会见到一个天池,天池旁修筑着老君庙,那里可住人。” 吕释之细细思忖一番,便从腰间掏出一锭金给了男子,且叫他带路去往天池。男子见了金便毫不犹豫的应下了,带着吕释之一干人便很快到达天池顶,宾客有人又出一锭金给了男子,男子捧着一锭金,对着吕释之等人一番痛哭流涕的感恩之后喜悦着下山去了。 吕释之及其宾客见巨大而美丽的天池躺在山峰之间,天池旁边许多支池,湫池便是其中一个。吕释之等人绕着湫池行走,果真没多远处便见一座庄严宏大的庙宇挡在前方,庙宇殿门三个纂字‘老君庙’,老君庙三十米外又是九天而下的瀑布倾泻下来。吕释之脸上一喜,“留侯在此。”便率人急急进老君庙,进了庙便自觉一阵暖意袭来,温和柔软,放眼庙内中庭,一座铜鼎香炉里袅袅飘着熏香,殿内两旁赫然两尊铜鹤挺挺立着,殿内深处正面便是太上老君像,像底案子上摆满贡品,贡品两旁的案子上摆满摞摞竹简,再望殿顶更是挂满道家的布条宣传语:致虚极守静笃、金玉满堂,莫之能守、道常无为而无不为、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等等字样。 众人皆不是道家子弟,见得道家这般庄严模样,诸位皆肃然起敬。吕释之未来得及起敬却只想着并未见到留侯,正在焦急而疑惑时,殿内东边一个小门中翩翩出来一位双髻小童,见数百身穿貂裘风衣之人威武立在殿内,多少有些莫名其妙,趋步过来,简单的一拱手便生涩问道,“山中少来卿客,诸位何人?进山至此何事?”吕释之跳到小童面前,学着小童模样礼貌的一拱手,不失滑稽道,“我等皆长安人,莫说太多,只为留侯而来。”“留侯谁者,不识此人。”小童否的斩钉截铁。吕释之目视小童良久,顺手抓来旁边的竹简,将其哗啦开指着一行字问,“念念此句。”小童囧着眉头抓起头皮,低头咬牙不语。吕释之笑道,“你不识字,要竹简作甚?将那人请来与我看了,莫要费我时间。”小童无言以对,便抓着头皮进了小门,不久又出来对着吕释之拱手一揖便将其将等十数人请了进去。 吕释之进得内殿便见一位身材瘦弱之人正背对着他盘卧席间于青灯之下轻声诵读《道德经》,吕释之环视一圈内殿皆若外殿似的道家布置。再一望眼前此人,那熟悉的背影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道德经》,吕释之喜上眉梢便一步跳到此人面前拱手一揖,“留侯何至如此深藏,某找你好苦。” 此人即住诵读望一眼吕释之,便叫其面对自己坐下了,这便是留侯张良。张良熟练的泡着烧酒倒了两爵酒,给了吕释之一爵,“隆冬大寒,侯爷吃酒。”吕释之也不客气,拿了酒便汩汩的喝下肚中,暂先借酒暖了身子。吕释之品着余香尚未开口,张良微抿一口烧酒,若未卜先知似的开门见山挡了吕释之的话,神色平静淡然道,“某知侯爷何故而来,某心有余力不足,侯爷吃酒后回去便了。”吕释之瞪眼怔着,眨了眨眼惊诧道,“我未说,你如何晓得?”张良即住喝酒却是微微一笑,“我自晓得,只怕侯爷此来无功而返。”吕释之立即挺直腰杆,严色瞪眼也不打马虎眼开门见山,“留侯既知晓倒省的我说了,今日我是来问侯爷要主意的。素闻留侯多智谋,太子一事,留侯必是要管的了,好与坏,还请留侯献出一计。”话音未落,吕释之便早已起身对着张良深深一躬。 张良继续泡着烧酒,神态自若不慌不忙,“我已劝过皇帝,他不听,我也无甚好办法。侯爷莫要强人所难。”吕释之胸中早已来气,眼睛笃定目视张良,见其始终一副独善其身的淡然便知张良不肯轻易献计,吕释之冷然一句,“留侯果真不献计么?”“无甚法子可献。”张良说话间烧酒便已轻饮腹间。 ------------ 第四十七章 计将安出(四)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1-30 吕释之一股火气从胸中窜至头顶,脸上氤氲着随时可发的怒火,一爿神骏之容顿时黑红料峭。吕释之目视一眼随他进来的家卒,家卒中两个虎背熊腰之人便鹰视虎步至留侯面前,押住正安然自若喝烧酒的张良,张良手中爵未至嘴边忽而被人挟住双臂不得动弹,想他自跟随刘邦以来并未受到此辱,且深受诸位敬重,今日反被一员不知礼数的武将狼狈挟住,张良自觉意外之时,刚才的从容自若顿无,挺身厉色目视吕释之而严声问,“建成候此为何意?” 吕释之目视张良一番,便卸下貂裘风衣,解下玉冠弁,再次坐至张良对面且对其深深一躬,神色忧然欲泣,“君家曾为陛下谋臣,今陛下欲废太子,君家焉能高枕而卧不问朝事乎?人人敬重君家若伊尹之辈,朝中诸位皆以君家为舵,认为您智慧夐明而必为朝廷奉献残生。即使您已有箕山之志,难道您就不是汉家子么?亏汉家诸人敬重君家,今国本将易而上下乱,人人寄望于您,君家怎忍心不顾危事而避世清修?陛下虽暂且搁置此事,废立之心却并未止息,君家好歹汉臣,如何不为朝廷献上一言而随任陛下行胡来事?”话罢,吕释之潸然泣下。 张良面露难色,心中也已有些动容,他自是不愿参与朝事才躲到翠华山清修,一是他自知已是猎狗和良弓,如今江山大定,皇帝已很少需要他的意见和建议;二是他本身并未想做伊尹之类,不过是秦末与刘邦大志略同共同灭秦灭项,使得中原稳定,他与刘邦若共行驶大道,道尽处分出两条岔路,而他与刘邦各选一条而已。吕释之的话真实恳切而引人泣下,张良踌躇不已而有不上不下之感,喟然长叹与吕释之据实而告,“某解吕公之意,然吕公不知某之心。”吕释之眼前一亮而挺身目视张良,一手挥退挟着张良双臂的两个家卒,并且郑重赔礼,“某之过也,君家勿怪。愿君家详解方才之言。”吕释之恭敬的为张良重新倒上烧酒,并双手过眉捧给张良。张良双手谦恭接过,放在案子上稍有颓废道,“吕公不知,始陛下于数次困急之中不得不用臣之拙计,今天下大定,陛下因爱而欲废立,此为骨肉间事,虽千百个张良亦无济于事。非臣不谏言皇帝,实乃不知如何再次谏言,陛下非不知废嫡立庶违背常制,奈何陛下爱戚姬母子,知其与皇后之嫌,近来又废太子,违于皇后心,陛下亢龙有悔上下皆难。” 吕释之深然其言,默然良久,忽而对张良隆重稽首跪拜,“即使如此,陛下信任敬重之人唯君家一人,太子一族能否解于危难,只看君家之计,若得脱,暂先叫某做狗马侍奉君家。”话音未落,吕释之又弯腰恭敬磕在地上不愿起。张良见状,心下大怔,忙起身扶起吕释之,“吕公快起,某承受不来。”“愿君家画一计。”吕释之神色惶忧一拱手。张良长叹一声,双手背后移步至三足鼎前思忖良久,不至盏茶功夫,张良回身目视吕释之道,“某倒有一计,不知能否行通。”“君家快道来。”吕释之迫不及待而脸上大喜。 张良道,“此事难以口舌去相争。某随陛下入关时,常闻陛下口中念及四长者,陛下于天下不能招致而来的只此四人。四位长者皆古稀至耄耋,皆认为陛下轻慢儒雅之士,便隐居山内不肯出山做汉臣,陛下却很敬重此四长者。若吕公诚能无爱金玉璧帛而令太子手书一封,且言辞悲切诚恳而准备好华车,遣好口才辩士前往相请,其固能来,来则以之为客,太子时时相扶其等入朝令陛下见之,陛下必好奇相问,其等必俱告,陛下素知此四人贤能,如此便为太子加强羽翼,此则一助也。” 吕释之听得大喜,挺身凑近张良急问,“此四者皆谁?” “东园公唐秉、夏黄公崔广、绮里季吴实、甪里先生周术。” 吕释之胸中大喜,忙起身退下席间朝张良又是深深拱手一揖,不乏感激道,“君家之言,某谨记。君家之鸿恩,太子一族非敢忘却。方才之不恭,君家见谅。此事迫在眉睫,某告辞。”吕释之便告辞了张良率众匆匆而出。张良送至山谷口方回。 翌日,吕释之便叫来了吕嬃,将张良之言据实相告。吕嬃当即拍手叫好,直说二哥此次功劳硕大,太子登基以后便叫太子重赏其舅,吕释之嘿嘿一笑竟被吕嬃说的红了脸,只摸着后脑勺笑而不言。吕嬃抓了吕释之手便叫吕释之和她一起进宫见吕后。 待到长信宫,吕后也正急切的眺望宫门有无人影,见吕嬃与建成候并肩而来,吕后喜上眉梢,急切越步台下相迎,顾不得寒暄便急问吕嬃与建成候事情如何。吕嬃与建成候相视一眼便笑了,吕嬃拉吕后坐于席上,笑道,“二哥建天下伟功,娥姁阿姐如何报答?” 吕后莫名稍怔,瞪眼目视其二人,稍缓思忖便心下一亮,脸上惶忧瞬间变为高兴,挺身附手吕嬃手上紧紧握住,“事便成了?快说快说,若太子得保,二哥真为社稷建功,太子不忘舅之恩,其必重赏礼待。”吕后对吕释之道,“二哥此次所为,娥姁记下了,快请二哥道留侯之策。” 吕释之威武的对吕后一拱手便将张良与他说的一字不落俱告吕后。吕后听罢,笑容即止且有少许担忧,虽张良说皇帝最看重这四位长者,吕后终究不信皇帝肯为这四人放弃对戚姬与赵王的溺爱,甚至放弃他们的生命安全去礼待这四位长者。吕后与吕嬃、吕释之互视一眼,深有疑虑道,“此四人果真能助太子么?关乎戚姬与赵王性命,皇帝真能为此四人改变废立太子的主意么?”吕释之皱眉,对吕后所说深为赞同。吕嬃从容相劝,“娥姁阿姐见留侯失策过么?若无把握,留侯则不必说出此计。不若相信留侯,暂且恭请商山四皓至二哥府中做客,随时辅助太子,若不成则另谋他法。”吕释之深为赞同,连连点头。吕后努嘴深思一番便于犹疑中同意留侯之策。 翌日,趁太子朝拜吕后时,吕后将昨日吕嬃、吕释之之言俱告太子,且叫他尽快卑辞恳切的手书一封。待太子写好书信之后,吕后便交给建成候吕释之遣其尽快办好。吕释之早已预备好辩才一人、仆从二十、华车四辆、贵礼些许,奉太子书去往商山拜访且迎请商山四皓。不出七日,商山四皓便出山至建成候府,建成候见其四人皆苍苍白发老者,穿着谈吐皆非凡人似的,深知留侯所言不假,亲自端饭至四人屋内且侍奉周到,四位长者亦善吕释之。吕释之恭敬于案前,面现忧虑与其四人商议太子之事,四人皆笃定道,“老朽行将就木之时遇太子礼待,太子儒雅贤能而不受宠,谦卑恭逊而无辜被废,非我老朽所乐见。老朽四人虽非贤能,亦不可放任陛下任其兴致胡来而拿国本玩笑。吕公莫忧,老朽四人愿尽枯肢残骸之力助力太子。”吕释之深然其言,藏住喜意,对四位长者拜而稽首,“某代太子谢诸位。” 吕释之将迎来商山四皓之事报给吕后,吕后高兴之外便告诉吕释之恭敬待其四人,看朝中形势而动。 ------------ 第四十八章 踏春上林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2-01 却说刘邦两个月之中几次三番重提废黜太子一事,诸位大臣莫无有匍匐皇帝膝前哭泣相劝,刘邦奈何不得一干开国老臣,竟于深宫殿宇两个半月不出一步,天下事皆出自萧何。吕后更是翘首未央宫密切关注此事,每每晓得刘邦因大臣不配合他行废黜之事而于深宫大怒,吕后便将悬着的心放回原位,对着浩浩苍穹稽首一番,感谢上天庇护太子,却也因此更加怨皇帝与戚姬。 隆冬已罢,继至晓春三月,春回大地,草长莺飞,明花烂烂,天色喜人。刘邦携管夫人、戚夫人至上林苑踏春。经历了阴霾的寒冬之后,上林苑愈发的迷人光彩,林林木木散发绿意的幽香,花花草草争相挤满上林苑草坪,远处的亭台楼榭在一场春雨之后愈发的娇媚,亭台之下流觞曲水哗啦啦向东而去,满园斗兽时而高亢长嘶似要真正唤醒春天,山鹰悠闲翱翔于天际,鹰隼之眸若似发现猎物的踪迹,矫健的身躯便迅速的向下滑去,眨眼之时却再也瞧不见雄鹰落于何处。 刘邦立于翠绿草坪上仰头赞叹雄鹰的矫健,两米之外便简单摆着三个深色几案和三张席子,几案上酒樽一个、酒爵三只、水果若干、点心若干。管夫人与戚夫人俱坐于软席之间,饮酒之时不忘放眼园中美色,山花烂漫,鸟语花香,生机勃勃;一阵细风拂面顿感清新快意,仿佛细风吹却了心中的纷杂和沉重。管夫人仰面用劲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啧啧称赞春日的和谐宁静与清新,独自喜悦之间便向刘邦与戚夫人发着沉醉春日的快语,灿灿笑道,“春为春阳,春为发生,春为繁露,春者,天之和也,万物之始也。”欢快说笑间又见天空云朵幻化,明眸里已然一片憧憬与沉醉,专注着天空又盈盈笑道,“来生我便幻化成云。”说罢竟对着刘邦与戚夫人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却见他二人谁也不言一句,两张脸上皆有说不出的忧愁,似乎他二人并未关注这满园春色的灿烂,管夫人即住笑意蹙眉深思良久便晓得他二人心事,顿时也不敢独自大声肆意的欢快,重整衣衫正坐席间喝着醇酒且将视线所能看到的一切皆收归眼中,满目秀色满脸清新,不自觉的竟又无邪的笑了。 方沉醉春色之时,又闻远处响起脆亮动人的歌声,那歌声袅袅宛如黄莺啼叫,“……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歌声即止便见远处枝梢上的画眉成群飞起,那画眉下立着两个玉净花明的人,两双明眸里透着纯真无邪的笑意,附手花瓣上俯闻花香。 “子儿——音华——”管夫人见是赵子儿与石音华便迫不及待的朝她们而去,笑盈盈的早已立在他们眼前,“巧的嘞,天好气晴遇见你们,快些去拜见陛下了。”赵子儿与石音华未来得及怔愕之时,早已被管夫人拉着来到刘邦面前,二人便对刘邦行了礼。刘邦含笑隔空做扶,“春日晴好,适宜你们踏春游园,诸位慢聊。”话罢便掩不住怅然背手离去。诸姬面面相觑一番,管夫人强拉赵、石坐于席间,赵、石二人与戚夫人微一点头便算是一番素礼行过。 刘邦心事于脸上藏不住,且走且思且哀叹,方低头思索之间却见林花之中吕后怀抱刘长迎面过来,吕后视线全在怀中刘长身上,时时与刘长说笑竟逗得小小刘长咯咯欢笑,那小刘长于吕后宫中已一年多,逐渐熟悉了吕后的声音、容貌、欢笑、服饰以及身上的味道,小刘长早已潜意识中将吕后作为自己的亲生母亲,被吕后逗得欢乐大笑时常常急的从口中迸出,“娘——娘呵——”吕后每听到刘长叫她娘时,早已将他的出生他的母亲忘却脑后,直认为刘长就是将她认作亲娘,便换之急切高兴的应声,“哎——,我是你娘,阿长快些长,长大孝敬娘。”看着怀中刘长似懂非懂的笑容,吕后也高兴的笑了,将他紧紧搂在怀中不肯松开。戴青见吕后近日稍许快乐,直替吕后开心,因吕后一个隆冬夹着心胆过日子,惶恐了一个冬天,近日春阳高照,暖色迎人,仿佛除却了吕后心中忧怅。戴青由衷为吕后高兴,笑赞刘长,“小皇子日后必定不凡呵,风姿特秀神峰俊朗。”“是嘞是嘞。”吕后应道。 刘邦见其母子欢声笑语一片,而他却四五个月没有见过吕后与刘长,今日一见,心中分外急切欲上前抱抱渐长的儿子,抬足之际却又按住不动而忽觉尴尬与难堪。刘邦深知自己与吕后二人为太子一事闹了深矛盾,且闹了一整个冬天,他将自己和吕后完全摆在了两个高峰上对决,却终究没有谁赢谁负,但他二人心中都已明了对方之意即互不退让,他二人心意若似砂纸一捅可破,一捅便国内大乱无法收拾局面,所以二人即使深知彼此之心却也不敢捅破砂纸,所以见了面除了平淡便是尴尬。刘邦晓得这一寒冬深深伤了吕后,不去长信宫的重要原因便是怕触怒她刺激她。春日是草长莺飞的季节,经历了阴霾深沉的寒冬,大家皆出屋踏青游园,原本刘邦与戚夫人俱在鱼藻宫,耐不住管夫人几次三番嚷求便随其来了上林苑,却也并无心思赏花逐蝶,他晓得不帮戚姬的结果便是戚姬与如意俱不能保全性命,于是他日夜愁闷不能入眠。 刘邦方在躲不躲避吕后的犹豫之时,吕后却早已在他五步之内,顿时四目相对,二人或愧而躲避或紧紧追随,或眼浮许久不见的狂烈或眸中只有平淡如水的微笑。刘邦竟不知一时该说什么,久久目视吕后及其子刘长,刘邦一双愧疚的老眼反追吕后视线时,吕后却低头对刘长一笑,“阿长,见你父亲呵。”吕后便将怀中刘长转给发愣的刘邦,刘邦恍惚间抱过刘长亲了又亲,倒显满脸父爱的亲昵道,“阿长呵,四个月不见,想死父亲了。”那小小刘长倒认了生,被母亲转给一个陌生人似的竟洪亮的嚎啕大哭起来,刘邦愣而不知如何办,轻拍着刘长做缓和,愣头愣脑慌了神儿似的哄着,“哭啥?我是你爹。”吕后上前俯身微笑哄着,“阿长休哭,是爹爹嘞。”说那小小刘长见了吕后却真正儿即住哭泣转而又笑了,喃喃一声,“娘——娘呵——”吕后摸着刘长的小手陪他笑了,刘邦却失意似的窘着一张老脸。 他二人方专注刘长之时,远处戚夫人等人瞧见皇后驾临上林苑,皆不敢静坐席间而匆匆趋步过来恭敬的向吕后行了礼。吕后将她们挨个儿瞅一遍却并无一言,反而回身对刘邦道,“在外已久,每日此刻,阿长必得喝些羹食。”话音未落间早已从有些留恋刘长的刘邦手里抱回了刘长,对刘长微微一笑,亲昵道,“阿长呵,娘带你回去喝羹食。”吕后无怒无愠无怨无恨,对诸姬对刘邦皆无一字一话,平淡如水的调转身子便平平淡淡悠悠然然的抱着刘长远去。 刘邦眼望淡然一切的吕后背影而长叹一声,胸中五味杂陈皆有,与吕后四个多月不见,吕后竟对他没有大发脾气,如此却叫刘邦愈发心中不安。“仿佛谁无子似的,再亲昵也并非你所生。”管夫人冷不丁儿朝远走的吕后阴阳怪气一句,话音未落时却见刘邦鹰隼似的眼睛直勾勾定在自己脸上,只闻厉色道,“她是你主子,休要不尊她,刘长是朕要皇后收养的。”满含怒火放完话便也转身走了,诸姬面面相觑一番也各自离去。 ------------ 第四十九章 周昌为相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2-04 春日清早,诸臣方在滔滔禀奏各郡县春种的农事,刘邦只若颓唐似的支着脑袋闷声‘嗯’着算是批准,一早上竟也没有几个反对的事情,诸位臣工一早上除了听到皇帝不喜不怒的若干‘嗯’字便再无其他,诸位臣工见榻上的皇帝思绪若直入云霄似的丝毫不在朝事上,皆一脸莫名,最后萧何竟也目视其他臣工停止奏报。数百文武先是彼此互视一眼直盯盯瞧着榻上发愣长叹的皇帝便再也没了声音,皆低头候着皇帝‘醒’来的命令。萧何目视陈平一眼,陈平只纯粹的摇摇头便也悠闲的低了头。萧何原地沉思良久便锋芒出班对着刘邦拱手一揖,“陛下是否龙体违和?不若请太医细瞧。” “罢了。”刘邦整整衣衫便霍然起身向着萧何撩了一句话,“朝事大小暂且出自丞相,无有大事莫来吵我。”说罢便宽袍深袖一甩,不疾不徐不愠不喜的去了宣室殿。 刘邦于宣室殿席间独坐半个时辰竟无一动,西斜日光的光辉照在苍老忧怅的面容上,一双老眼里并无半丝生机,反倒是空洞而深邃的折射出一股幽幽的愁思,那愁思使他眉心处多挤出三条深深的褶皱。忆起日前与吕后在上林苑见面时,吕后表面竟无一丝怨容,待戚姬四人上前行礼时,刘邦特意注视了吕后对戚姬的态度,吕后明花般的笑容里暗藏杀意和妒怒,当时刘邦虽保持了一贯的笑意却早已窥得吕后之心,当即便心下大怔,有一股强烈的担忧。又忆起前时如意因打碎罐子而被吕后发泄的扇一巴掌,吕后对戚姬和如意的不满态度越来越使刘邦感到前所未有的担忧,刘邦深知吕后秉性刚毅如男子,尤其在楚营磨练性格,愈发杀伐决断爱憎分明,一想到此刘邦便直感胸闷难忍。“呼――”忽而刘邦长呼一口气望向院内慷慨而歌,“鸠兮鸠兮,能哺鹊雏?鸠兮鸠兮,无食别雏;鸠兮鸠兮,分其一处……”歌声虽高而藏悲,虽亮而见忧。唱罢,刘邦一双老眼更加混浊。此诗鸠指布谷,刘邦念此诗意是布谷不能容下喜鹊及其幼雏,寓意吕后不能容下戚姬母子,深为其担忧。唱罢,殿内宫女宦官无不低头跟随皇帝忧怅。 在一旁静侍的符玺御史赵尧无不将皇帝一言一语以及深忧长叹看在眼里,虽暂先无一言献给皇帝却早已在腹内暗暗筹划。赵尧深知刘邦心思,其跟随刘邦多年且为掌管刘邦各个玺印的近侍,晓得皇帝许多心事,每遇到皇帝为难事发愁哀叹时,赵尧多少会察言观色的替刘邦出些主意,前时在洛阳召集附近郡县的名流,私下里将皇帝心思启发给他们,才不断有人为赵王说话。赵尧职位在御史大夫周昌之下,周昌素轻视赵尧不过自己的一个辖下小吏,赵尧素知周昌虽耿直严肃却无筹谋,其人如一池浅水一眼见底,赵尧自认自己若九曲长江弯弯绕绕,赵尧又素来不喜欢周昌的严肃管辖,且御史一职位于三公之一,主监察全国官吏,可谓全国官吏生死皆在一人之手,着实是个肥职。赵尧于腹内细细周划一番便目视两旁侍奉的宫女宦官下去,独有自己与皇帝。赵尧再次谨慎的环视一圈殿内确定无人便趋步刘邦面前对其拱手一揖,冒胆子谨慎问道,“陛下之忧是为赵王年少而戚夫人与吕后有嫌隙耶?是为陛下百年之后而赵王与戚夫人皆不能自全耶?” 刘邦一听赵尧之言立即正坐细细目视赵尧一番,知其为符玺御史却不晓得他有察言观色之技且猜透了自己内心,再想到洛阳时候赵尧竭力为自己和赵王做的事,刘邦颇感惊奇,心内忽觉从前忽略了此人。刘邦于席上微怔半晌便失意而惆怅点头,“然也,朕确是为此深忧,奈何无有解决之法。”赵尧心下一喜便立即找准时机再前一步,拱手道,“仆有一计,不知可否。”刘邦忽听此言,脸上未来得及喜悦便目视赵尧催促道,“快讲快讲。”刘邦招手他坐在自己对面的席子上,赵尧谢过一番便恭敬的坐于刘邦对面的席上,刘邦前倾身子一副急切之样。赵尧道,“陛下宜派地位尊贵而且能力强的人为赵王相,此人需得为吕后、太子及群臣所敬惮乃可。”刘邦沉默一番又点头道,“然也,朕私下里认为该如此,朝中谁可任?”赵尧一拱手若禀奏朝事一样郑重道,“御史大夫周昌者,其人坚韧耿直,自吕后、太子及群臣皆素来敬惮其,非周公不能任。”刘邦默然良久而蹙眉思之,将周昌其人在心内细细审核一遍,周昌几次让自己下不来台,刘邦自己也一二分忌惮周昌,如此便觉赵王相果真非周昌不可,便大喜,“卿言大善。” 一日后,刘邦召来周昌之后却久久不语。周昌倒是等得着急,且见皇帝立在铜鹤旁时时大叹而对自己并无一言,周昌不晓得刘邦意欲何为却等的时间过长,便趋步至刘邦身后拱手道,“不知陛下召臣何事?”“唉――”刘邦大叹一口气,回身目视周昌且一把抓着周昌的左手正色道,“朕有一事欲要烦劳周公,周公无论如何也要应下。”周昌一脸莫名之状,忙问,“陛下何事嘱臣?”“朕欲让周公为赵王相,如此朕便无忧矣。”周昌闻听此言却一下子愣在原地,忽而又跪地对刘邦泣道,“臣究竟所犯何事竟致陛下厌恶抛弃?昔日陛下初起兵,臣便追随陛下不离左右,奈何陛下于中道而将臣弃于诸侯国?”周昌竟若女子哭泣起来。刘邦身为大男子,眼中却也有了红光,想那周昌周苛兄弟俩自他刘邦初起兵时就追随他左右,周苛甚至为他守城而死,为减轻心中愧疚,刘邦便提拔周昌代替兄周苛做御史大夫。刘邦红着眼扶起了耿直的周昌,抚其背,言而有愧的述出自己作此安排的缘由,“周公耿直中正,并无错行。为赵王相一事,朕知其为左迁,奈何朕私忧小儿赵王,周公必定晓得戚、吕之嫌,近来朕常愧于皇后行事,必定惹下皇后怒迁戚姬之为,若朕百年后,戚姬与小儿如意不能自全,九泉之下吾不安矣。念及朝中诸臣无人比及周公,愿周公勉为其难吧。”话音刚落,刘邦便退后一步给周昌深深一躬,吓得周昌来不及应声便上前赶紧扶起了刘邦,刘邦一双风残老手附在周昌手上深深按着,顿时君臣四目相对便是泪流纵横,周昌更是猫弯了腰低了头,自感心内剧烈疼痛似的。 “臣定保赵王周全,陛下可放心。”老泪纵横的周昌又对刘邦深深一躬拱手便受命。刘邦强笑扶起周昌且在其胸膛处轻轻三锤以作君臣之嘱托。忽而周昌眼前一亮,原先的泣容早已换为急切的郑重问道,“臣自会往赵国,赵王也随臣去不?”刘邦一愣便笑了,“自然随卿往赵。”周昌并未感到心下轻松却更加的疑惑起来,问道刘邦,“陛下……让赵王往赵,臣可理解为陛下不行废黜太子不?”刘邦哑然不言,眼神躲闪了些便移步中庭,好久才笑道,“关中无赵王,朕为谁废黜太子?遣卿往赵自是以防朕百年之后赵王的安危。”周昌听后大喜,自感太子得保即国本安稳,又为皇帝保护了赵王,减弱了戚、吕之嫌。 ------------ 第五十章 赵王赴国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2-05 戚夫人听刘邦执意要将赵王送到赵国,起先抱着如意一直哭,待刘邦为她详解其中之情,戚夫人便半情不愿的同意。 三日后,护送赵王的队伍早已集结在城下,队伍身旁的马匹华车里装满长安的东西,旌旗猎猎高奏号角,俨然一副君王出行的宏大场面。戚夫人与刘邦共同挽着盛装而高贵的刘如意出城,那如意个子矮小,被戚夫人和刘邦拉在中间若似两座高山之间的山坳,断不了两座高山的连接,矮小个子的如意在中间一蹦一跳,竟无半点不情愿和留恋却反是一脸天真活泼的纯粹高兴着。戚夫人一脸担忧和不舍的目视刘邦,刘邦自是心底也不舍如意却又必得如此,只强出笑容对戚夫人笑笑以作安慰。 刚至城门口,早已等候在城外的周昌趋步过来对着刘邦与戚夫人一拱手便道,“参见陛下。”刘邦微微一笑,“周公来了。”说话间将如意拦在身前而郑重的嘱咐周昌,“赵王交与卿手,代我照看他一生。”周昌弓着老腰坚定应声,“陛下放心。”周昌还未起身,如意松开刘邦手便一步跳到周昌眼前嘿嘿一笑,学着周昌的样子做个深揖便玩笑道,“周公呀,日后愿卿尽心辅佐成王呵。”此语一处,周昌便是蹙眉稍怔半晌,细一思忖便是眼前一亮呵呵笑了,原来如意将周昌这个周公比作辅佐周成王的周公,虽比喻不甚恰当,昔日的周公辅佐的是天下之主,今日周昌辅佐的是赵国之主,周昌念赵王小而胡乱的牵扯典故,除了有些学业不精之外便感觉赵王聪明而可爱活泼,果真有些皇帝影子。 戚夫人快步过来将如意拥在怀里,久久不肯松开且早已泪流纵横的抚着如意,“如意啊……”除却赵王的名字,戚夫人却也说不出其他什么话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哭泣。刘邦过来抚着戚夫人背做安慰,“夫人,莫要如意心里难受,快些止住。”刘邦给戚夫人拭了拭泪。如意从戚夫人怀里钻出脑袋,张着炯炯大眼看着哭泣的戚夫人,便抬手也为戚夫人拭泪,“母亲不哭,儿虽远行却会回来看望母亲,儿去守护赵国百姓为父皇分忧。”如意一双胖嘟嘟的小手在戚夫人脸上擦来擦去,竟将戚夫人逗笑了,握着如意小手看着如意炯炯而灿若星子的眼睛道,“儿呀,日后母亲不在你身边,莫要学你父皇夜里蹬被子。儿呀,你要常回来看母亲。”刘邦听得竟红了脸,尴尬的抓了抓后脑勺,又扭头粗咳一声;周昌听得竟躬弯了腰,干咽口水。 一番话罢,刘邦将如意抱在第一辆华车上,嘱咐驭车仆车要行得稳。随后,周昌翻身高头大马上行在如意华车的前边,数十骑武将也翻身上马行在车左或车后。‘呜――’的一声号角响亮的吹起,队伍便起行了。刘邦将早已哭成泪人的戚夫人拥在怀里,与她共同目视如意华车的远行,“如意――”,戚夫人挣脱刘邦怀抱追着车子跑着,撕心裂肺的叫着如意的名字。如意听得母亲唤声忙掀起帘子往后看去,戚夫人正泪流满面的追着车子跑,如意‘哇――’的一下子竟也跟着哭起来。刘邦眼见母子俩分别若生死诀别一样,心里也如刀割却不晓得如何上去安慰戚夫人,任戚夫人追着车子跑。周昌回身见车后有戚夫人紧紧跟着,预备叫停车却刚好遇上刘邦眼睛,刘邦追上追着如意华车的戚夫人抚着背安慰,同时目视周昌赶紧带如意走,周昌会意之后便行在如意车边,弯身对如意说了些话边爱娜如意即住哭泣,且挥手戚夫人道,“儿是父亲的儿,父亲威武,儿便威武,赵国是父亲的赵国,便也是儿的赵国,儿要替父亲分担。母亲该为儿高兴,母亲――”如意两手扩在嘴边朝戚夫人大声喊道,“儿会回来看你。”如意悠远的声音飘回戚夫人耳内,戚夫人竟硬憋着哭泣强出一个笑容给了如意。如意远行的车队逐渐消失在刘邦与戚姬视线中,二人顿感落寞的互视一眼,刘邦便手挽着戚姬手回城。 一连多日,戚姬皆在宫中不出一步,连朝拜吕后也没空搭理,刘邦晓得戚姬会如此,也晓得戚姬即使去长信宫也会被吕后刁难一番,且戚姬已经一月多不去长信宫,刘邦便知会戚夫人日后可以不去朝拜吕后,刘邦对吕后也做一声知会且说是戚姬有病身。以前戚夫人不来朝拜,吕后常是爱答不理漠不关心,反正戚姬常找借口不来朝拜她,自打对她刁难一番且打了一巴掌如意后,二人更是势如水火互不往来却并未有刘邦的干预。此次,刘邦便是遣人来宫中做了鲜明的知会:戚姬微恙,日后免去朝拜之礼。吕后难压心中之火,待宫人一走便拍案大怒,‘啪――’的一声推倒了案子上所有的东西,怒火殃及周围侍奉的诸多宦官宫女,一众人若犯错误‘噗通’一声齐齐跪地低了头而不敢喘气。戴青见吕后铁青着的脸上早已杀机四起,一双按着暗自的手因怒而抖动的厉害,却未听到从吕后口中说出什么话。戴青赶紧奉上茶水给吕后,吕后手指捏的咯吱作响,颤抖的手抓起玉杯竟抖得杯中茶洒落了些,吕后恨恨一仰头便一饮而尽,‘啪――’一声将玉杯重重墩在案子上。 “娘娘,赵王刘如意已去赵国,太子应该无忧。”戴青捡好听的说给吕后,且本身也认为太子从此安全。 “若无忧,皇帝不会遣汾阴侯做赵王相。”吕后于席间起身缓缓踱步中庭,眯细眼睛望着鱼藻宫方向,句句有恨,“若无忧,皇帝不必特遣宫人来我宫中免去戚姬的朝拜礼;若无忧,皇帝早已过来了。”吕后深呼一口气倚在铜鹤上,眼睛幽怨而深邃,怅然失意道,“四个月,唯见他一次,早已不知说什么,怕是此后除却要事,否则我们再也不会见。” 戴青深点头,又道,“陛下让赵王往赴封地,意欲何为?”吕后笃定刚毅说道,“休管他意欲何为,我只关心太子储副之位,不管多少荆棘,我定为太子一一拔之,肃清太子通往皇帝之位的道路。” ------------ 第一章 入赵第一日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2-06 半月之后,周昌已带赵王刘如意到达黄河之北的赵国。刚到赵国城下便见数百赵臣以尊贱次序在城门口拱手相迎,一些赵国高职官吏赶紧趋步过来亲自给赵王和赵相周昌赶车牵马,脸上只见逢迎谄媚的璀璨笑容,不只自己弯腰屈膝而且指挥着手下之人快些慰劳从关中远道而来的军卒,顿时那些官吏手下人便也学着主子奉承模样抢着给关中军卒当牵马奴,且乐此不疲深以为荣。周昌见此却满脸反感而嫌弃,丝毫不在乎这些逢迎之辈,反倒注意起了始终在城门口谦卑的弓着腰且低头拱手只待恭敬相迎的一些官吏,顿时于心内便将赵臣早已分了类别。 周昌刚要下马,为他牵马的官吏却是对他嘿嘿一笑便弯身趴在地上充当马前石,“周相尽可踩某背。”周昌却住了脚且是肃然一愣,又瞧瞧与己并肩的赵王车驾前早已趴了一个中年胖子,口中话也是如给自己当马前石的人所言差不多,只将名字周相换为赵王。周昌秉性耿直中正,颇不喜好此类人卑躬屈膝,自认为大丈夫应阳刚勇武、正直宽和、不戚戚不谄谄,作为下级臣子应事君以敬而非事君以谄。周昌不露声色便踩着他下马且故意重踩一下,闻得那趴着的人‘嘶’的一下疼痛而忍着,周昌轻笑一下问他,“公,疼么?”“不,不疼,愿为周相效劳。”那人从地上起来,大致拍了拍身上的土却依旧卖笑,丝毫看不出疼痛过。周昌将马缰绳撂给他,问道,“公职事为何?”“仆为太仆丞。”周昌眼睛一亮,思忖怪不得这么积极,微微一点头瞅着趴在赵王车前的那个人问道,“那便是太仆了?”那人笑着‘嗯’一声,周昌却分外严肃起来。 赵王掀着帘子环视一圈赵国数丈高的城墙上挂满旌旗,那卫士个个雄武威严的执戟站在城墙上,那严肃挺拔的身板丝毫不比长安卫士差,再瞧那护城河混混沌沌悠然流淌却望不到底,又看那城门口恭敬拱手的赵臣也如长安的臣子忠诚恭顺。赵王刘如意竟也学着刘邦口气来一句,“赵国雄矣!”话罢便咯咯笑着,从车里出来便要踩那胖子后背下车,那周昌大喊一声,“赵王且慢――”说话间周昌已到赵王眼前。赵王坐在车边咕噜着黑眼珠子问道,“卿何事?”周昌肃然拱手道,“方才臣犯了大错竟傲慢的踩着赵臣下马,抖身拍土间却闻臣所踩之人乃为九卿之一的太仆属官太仆丞,素闻赵国诸臣一向事君以敬,公正通直,臣却有眼无珠踩了贤臣。赵王殿下一向喜爱贤人,如此,您还踩贤人下车不?”周昌一番话羞煞了太仆和太仆丞,牵着马缰绳的太仆丞再也没敢抬过头,趴在地上的太仆却是脸红到耳根,两手竟留在地上十个深深的指痕。 赵王耷拉着脑袋瞧着地上的胖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贤人,晃了晃脑袋,脸上一片犹疑问道,“卿言有误不?寡人却觉得他是卑躬屈膝,他真叫我踩其背下车嘞。”周昌扶起了胖子太仆,轻拍其背对赵王道,“臣之错也,路上歇息时,臣将殿下的马前石当做座子歇息,走时竟也忘了拿它,臣窘迫之际,太仆说愿当马前石给殿下踩。臣觉得即使君臣也应以礼相待,忽而想起家眷车上放着一个铁箱子,便拿它做马前石。如何?”赵王沉思一阵便对眼前太仆惭愧起来,对周昌道,“若无卿,寡人犯过也。卿无需麻烦,寡人自己跳下来多省事,是不?”说话间,赵王早已‘咕咚――’一声跳到了发愣的周昌面前便是嘿嘿一笑,“说话便误了半日时间,寡人饿了。”周昌一怔便也温和的笑了,请赵王前行一步,关中军卒与赵臣皆拥护赵王进宫。周昌走过太仆及太仆丞身边侧耳一句,“臣子应不失礼度。”太仆、丞二人窘然抓后脑勺之间,周昌昂着头快步追随赵王而去。到了城门口又与诸多大臣一一揖让客气一番便被请进赵王宫。 夜入酉正,西陲天际映出美丽的晚霞。赵王宫内一片欢腾,鼓乐、歌声、笑声、碰杯声时时传出大殿,皆为赵王的到来而亲和。赵王坐于正席吃着佳肴且听着赵国群臣对自己的厚赞,又看着美丽的舞姬衣袂飘飘的舞来舞去,以前长安诸臣只对父亲如此称赞逢迎,又时常见到父亲使用着天子八侑的规格赏歌赏舞很是气派。今儿个虽不比长安的宏大,却被围在众人甜言蜜语之中,赵王又只八九岁便很快的飘飘然,抵不住别人一直对自己敬酒,从来不会喝酒的赵王竟三杯两盏下肚之后,两腮早已通红起来,醉态朦胧的咯咯咯笑着却啥也不说。那周昌想劝赵王年小不便饮酒,自己却也被身边诸多臣子团团围住,大家只高兴的向他客气的敬酒,推脱不掉便只能一杯一杯下肚,周昌视线不敢离开年轻的小赵王,眼见赵王早已醉醺醺的却不好推却盛情,待自己说了个想出恭的理由去护着赵王时,那年轻而不堪酒性的赵王早已‘当啷――’一声醉倒在案子上,口中留着醇香酒水,脸颊一片通红,醉意的笑着且醉态朦胧的比划着手道,“母亲呵,如意……寡人喝……喝酒,好酒……”话没说完便已听到呼哧呼哧的鼾声。周昌招手过来两个宦官将赵王送到内宫歇息。 一番酒席过后,众人皆告退了周昌醉意蹒跚的回去。周昌对主管此次宴会的执事官员嘱咐几句之后便也回了相府。相府中,周昌的家眷亲自出来迎接他,闻得他一身酒气,周夫人早已叫人备好了醒酒汤且亲自端来给了周昌喝,周昌喝罢不久却是大吐一番,周夫人抚其背薄嗔他一句,“是不可劲儿喝着呢?日后看谁愿意给你端汤。”周昌喝罢汤便已酒醒大半,接过侍女递来的巾布将嘴边渣擦了擦,对夫人呵呵一笑,“皆为应酬皆为应酬,妇家子莫管得长。”周夫人且爱且怨的白一眼周昌便坐在周昌对面,将脸一耷拉继续娇嗔道,“呀呀呀!竟嫌我了?妾管得不长却怕你寻不回家嘞。”周昌见夫人到底有些生气却是呵呵笑起来,忽而又脸锋一转郑重而已惭愧道,“你跟我多年,只受奔波之苦,某有愧。”周夫人微微一愣,脸上再无或嗔或怨,一股贤良温顺早已袭上脸颊,抓着周昌右手笑着安慰,“鸿雁北飞,不孤其一。”周昌稍愣片刻便目视夫人感激的点头一笑,周夫人将他们此次赴赵国比为北飞的两只鸿雁,鸿雁自是痴情动物,天涯相随而不肯落下其中一个。周昌晓得夫人话里之意才感激的笑了。 “夫人呵,方才是不有人往府邸送来大量简牍?”周夫人方陷入绵绵情谊中柔和温良着,周昌却突转话锋张着炯炯大眼等待周夫人回话。“是嘞,他么说是你让送来的,我遣其放在东堂。”周夫人说着便是眼前一亮,往周昌这边倾身且又不高兴的埋怨,“夫君又要看简牍么?”周昌点点头。周夫人起身甩袖薄嗔一句,“才来第一日,夫君何必着急?”周昌笑笑,“妇家子莫要管得宽,我过东堂去,夫人送来一盏茶,而后睡去便了,莫等候。”周昌笑着轻拍了拍周夫人肩便披了单衣大步流星去了东堂。 周夫人往东堂送去一盏茶,俯身看了看周昌手里的简牍却也看不懂,那简牍皆是关于赵国的经济、军事、朝政等诸多内容,眼见天已深,周夫人困得直打哈欠便再也熬不住了,遂而回屋歇息。周昌遣散侍仆,只留一个添油的书童,仅凭着一盏温茶、一个黄灯便聚精会神劳而不倦的看简牍,夜已深至子时,周昌却毫无困意,看着手上的简牍内容或欣然而笑或直皱眉头或连连点头或怒色氤氲,将他满意的简牍放在左侧,不满意的便放右侧,油碗里的油添了又添,最后书童竟趴在旁边案子上呼呼入睡。直至丑时,周昌竟将送来的数十卷重要的简牍一一读完,便再也没了精神走路,刚从席子上起来直觉的头晕目眩,稍待一阵儿便又好了,将单衣解下盖在书童身上,周昌便在东堂简易的榻上睡去了。 ------------ 第二章 酒肆隐玄机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2-07 翌日,周昌入宫觐见一番赵王,政事一概不提,只向赵王请求借用太仆一用,赵王早闻周昌行为怪异,不知周昌不上大殿议事却只向他借用太仆想要做甚,稍稍一愣便也立即应允了。周昌便将赵王宫稍稍安排一下很快就出了宫。 那太仆紧随周昌不敢先言语,昨日闹出尴尬,今日便再也不敢‘锋芒毕露’,只闭嘴恭敬的随周昌走去。周昌行走一路却也没跟太仆说半句话,只待出宫两刻钟,太仆不知周昌要将他带往何处,一瞧方向却是往邯郸北区行去,晓得方向后,太仆便吃了定心丸似的再也没了疑惑,只顾跟随周昌直走。 “公姓甚?”周昌忽然开口。“仆崔周。”太仆恭敬答道。周昌呵呵一笑,“崔公为太仆几年了?”“自赵王张耳起,仆便是太仆,算起来六七年了。”周昌微微点头,且走且说,“崔公太仆之职是张耳赵王给予的么?”“是嘞。”周昌长‘哦――’一声,“那如今的赵王可给过你甚职么?”太仆崔周大概晓得周昌话里之意,低声道,“并无。”周昌点点头,放慢脚步与崔周并肩而行,弦外有音嘱咐道,“君不悔臣,崔公晓得此故事么?”崔周低头默然良久才答道,“晓得,赵简子与虎会的故事,臣事君,君敬臣。君臣之间不失礼度,以礼相待。”周昌这才有了笑容的点了点头,“崔公所说无假。臣事君,君敬臣,不失礼度而以礼相待。莫要因为是皇帝子嗣而卑躬屈膝,莫要因为旧主故去而完全抛之九霄云层,臣子忠、正便是君之大幸。”崔周想起昨日自己弯曲着肥胖的身子趴在地上而一副卑躬屈膝样,便早已羞愧的脸红到脖子根,尴尬的摸着额头直说,“周相之言,仆记下了。”崔周又道,“赵王……,宣平侯现在如何了?”周昌笑了笑,“宣平侯爷生活归于宁静平和,鲁元公主仍旧陪着他。”崔周也长‘哦――’一声,“便好便好。” 周昌话语引导崔周作为臣子应该忠正而不应卑躬屈膝,崔周心底也如井水遭到净化似的挺直了腰杆,一脸温和而非谄媚的笑容。二人说话间早已来到北区的集上,一派繁华,东边酒肆西边冶铁,左边珠宝铺子林立,右边瓷器陶器摆满大街,且个个吆喝的敞亮。周昌顺着大街前走,只感觉邯郸的经济不比长安差,且比长安繁华似的,那商品琳琅满目而目不暇接。崔周见周昌一脸折服的只点头却不言一句,晓得周昌暗自赞叹邯郸经济发达,崔周笑道,“周相来市井不会只看繁华景象如此简单吧?”周昌且走且笑且注意着街道两旁的商品各有何物,说道,“刚入赵,想要快速了解赵国各方面便需得从百姓的市井生活着手。往赵时,已与路上看过一些农人躬耕桑田,沃野千里的土地上,来年必有丰盛金黄的庄稼物。而市井则是农工商虞四业的直接反应。”崔周面露赞叹之色,大张着嘴巴惊讶周昌的处政风格,便竖起拇指在周昌面前,“仆非奉承,周相果真能人也。”周昌呵呵一笑便径直往一间酒肆中走去。 酒肆一个灰布青衣且头戴青色帽子的小仆儿见客来便立即笑容四溢过来招呼,“来我云仙酒肆者皆赏酒能人,本酒肆云集天下各类醇酒,不知君家喜好哪个?”小仆儿笑如春风的为周昌崔周二人往外推着本家酒肆的大名,周昌崔周尚未答复间,早已被小仆儿拉着坐到了酒肆一个靠窗户的位置,依旧笑呵呵的问道,“看君家第一次来,便为君家推出本酒肆十五年陈酿――高粱十五年,好不?”周昌与崔周相视一笑便应着小仆儿道,“高粱十五年?想那历史悠远嘞,历经两朝呢,呵呵。上了上了,我倒要拿它和米酒排个左右。”小仆儿抓着后脑勺嘿嘿一笑,“君家真会说笑嘞。”话罢,早已一阵风跑到屋内去了,稍不久便已听到屋内一声吆喝,“高粱十五年来嘞――”,小仆儿端着一个酒壶俩酒爵便轻车熟路绕过其他客家笑容满面的往周昌这里过来,将酒壶酒爵熟练的摆好便又笑着,“君家试试,烈着嘞,能喝不?” 周昌崔周又是相视一笑,对小仆儿的话毫不在意且有些不信的摇摇头。崔周先给周昌倒上一爵便也给自己倒上一爵而各自品味一番,周昌喝罢一口便早已眯细起眼睛而啧嘴细细品味高粱酒的味道,只觉得醇而不腻香而委婉,又连着喝了三爵却越喝越香,那小仆儿看见客家一脸沉醉之样早已笑弯了眼,“君家说到底咋样么。”“好――”周昌忽而一拍大案赞叹一句,“米酒绵软微甜,高粱酒醇而不腻香而委婉且有一股烈性子,确好确好。”周昌喝过便是唇齿留香的感觉,笑赞高粱酒的确好。崔周更是笑不拢嘴对周昌道,“若将它以古之宝剑作比,酒之干将也。”小仆儿随周、崔二人笑起来。那小仆儿在周昌授意下又上来一碟小菜,方要离开去招呼其他人,周昌笑着和他攀谈起来,“某看云仙酒肆客源如水繁荣,赵国朝廷不收酒税么?”小仆儿立即收了脸却俯身下来一板正经起来,“皇帝陛下早说过从商者不得这些那些的,就是没说收酒税,且由他,生活便只为了糊口,对不?农工商虞四业,谁富能富得过商?那子贡与白圭是最好的了,将相皆有。”周昌皮里春秋的一笑,且喝酒且问道,“高粱是君家自己种还是出钱买?”小仆儿嘿嘿一笑,“有时种有时买,大多是买的。”周昌点点头,对座的崔周却不晓得周昌为何逮着酒的问题一直问,听到一半早已糊涂便紧着高粱酒喝起来。“呀――,仆去招呼其他客家了,君家随意。”小仆儿突然大喊一声,匆忙撂下一句话便闪了人跑去招呼新进来的客人。 “周相一直问酒,是想收酒税么?”崔周问道。 周昌摇摇头,“皇上并未对全国征收酒税,赵国独自征收岂不太过锋芒?留下一锭金,崔公再随我去个地方。”周昌从腰间掏出一锭金搁在案子上,早已起身径直离去。崔周挠挠头皮便也紧跟周昌出了酒肆。 ------------ 第三章 赵地山河红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2-08 崔周随周昌出了酒肆,只见周昌早已立在冶铁的铺子边俯身问询着什么,那打铁的汉子上身裸露站在一个巨大火炉旁前倾着身子听周昌说话,靠的火炉近以致于汉子额头涔涔汗水直流,与周昌哝哝不休。周昌脸上的皱纹一会儿舒展一会儿拥挤一会儿又连连点头,似乎问完了便给汉子轻轻一揖转而看向旁边的陶器作坊。 “周相――”崔周立即跟上去。周昌应声回头,呵呵笑道,“高粱十五年喝够了么?”崔周轻轻笑了笑,“只一爵酒,仆便有些醉意嘞。”崔周立即止住笑意郑重问道,“周相要买陶、铁器么?”周昌微微一愣便笑着摆摆手,“若郭纵还在,此街便要姓郭了,呵呵。陶器铁器等业皆是赵国的辅助之业,赵国的冶铁技术享誉天下,某方才向那位冶铁工问了些东西,崔公再听听集上的‘噌’‘嚓’‘咚’‘哒’音,多半是冶铜冶铁声。某方才有看过他们制作的农器如耒耜等物,制作精良而简易实用,想来制造戈戟也是很精良的,赵国的兵器永不担忧。”崔周笑了笑,往前往后看了看竟有多半是冶铁冶铜铺子,从铺子里传出的汉子们的‘哟嘿’吆喝声回荡在这条狭长的集上,一派欣欣向荣,崔周笑意之间暗自佩服周昌竟将小小的冶铁铺子联想到国家兵器的制作,着实赞叹周昌为人。 赵国的冶铁冶铜业在战国时期早有蜚声,尤其是赵武灵王之时,战国七雄更是为了兼并小国弱国而连年战争,为了争夺更多的生存空间和对附属国的控制力,纷纷通过变法改革来实现国力的提升,手工业、农业、冶铁业冶铜业大力发展,商业也更加活跃起来。赵武灵王经过胡服骑射之后,国内各业大有增强,国力迅速提升,成为唯一能与秦国相抗衡的国家。赵国的冶铁冶铜业在此时得到迅猛的发展,开挖铁矿铜矿如武安铁矿、红山矿、凤凰山矿等矿地。战国后期早已有了‘富埒王者’之称的冶铁富贾郭纵、卓氏等冶铸家。赵国冶铁冶铜业经过战国的兴盛发展之后,在初汉时期更是得到了传承,天下冶铁技术首推赵国。 对赵国集上粗略了解一番后,周昌神态悠然的往街口阔步去了。崔周道,“周相,我们要回去么?”周昌摇摇头,随即便是一脸神秘的笑意,指着街口不远处的一辆灰布牛车道,“为我驾车便了。”崔周方疑惑间又听周昌道,“以前的两任赵王出城巡视过么?”崔周道,“两任赵王爱民如子,每月若无大事便会亲自出城巡视附近的城邑村寨以便画好来年国家发展之大计,仆每每皆从。”周昌拊掌而笑,大加称赞了原先的张耳张敖父子对赵国做的业绩,抚着崔周背道,“所以今日唤你出来便是为我引路,把两任赵王经常巡视的地方走一遍,把不经常去的且又破败不堪无法缴纳算赋的村寨也走一遍,此便是你随我出来的任务了。”崔周立即喜上眉梢,两手一拱敞亮而利索答道,“听周相差遣。”话罢便抻手让道,“周相先请。”周昌呵呵笑着便快步至牛车前掀了帘子上了车。 崔周驾车绕着赵王城附近的村寨行驶,周昌一路上从没放下过车帘子,将路上一切一一看在眼里。车子行不多远便上了一条崎岖路途,路途两侧开满夏花,迎风飞舞着。再行不多远便听见远远的传来一阵男子阳刚的歌声,“埂上的明花儿哟喂,田里的高粱腮儿哟喂,红了脸儿喂哟――”那歌声雄壮浑圆而又阳刚,周昌刚一听到便觉得歌声浑厚而喜悦,便立即坐直了身子往车帘外寻着声音出处,果不然在道路前方不远处的田地里有老中幼三个男子和一个中年妇女一个明花少女扎在高粱地里锄草,五个人身着破旧的衣物,那五张脸上却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幼年男童锄草累了便坐在埂上歇息,通红的脸颊上有一片明灿灿而又活泼的笑容,中年女子放下锄刀到埂上一个石头边,那石头边放着一个布袋子,中年女子从布袋子里掏出一个黄面窝窝团慈爱的笑着给了幼年男童吃,便又拿了三个分别给了老年男子和中年男子以及幼女,她自己只喝口水却一直盈盈笑着,中年男子掰了一半手中的窝团,女子只笑着摆手却从未接过。赤日当头照耀,晒的中年男子额头上沁出汗水,中年女子忙掏出胸前的巾布上前给男子擦着汗。 周昌笑看这一幕,便觉一下子信心满满的想要为赵国做出一番事业,将这五人的幸福生活扩大至所有赵国人。牛车行至一个名为采桑村的边缘时,周昌却立马笑了,采桑村这名字果如其实,村寨周边种的皆是桑树,茂密的桑叶绿油油的,像把采桑村藏起一样使得小而美丽淳朴的村子在外看起来若隐若现,从外只听到女子的嬉笑声与‘当啷’的织机声音,那织机吱呀吱呀像是编织采桑村的欢乐曲。崔周问周昌是否进村去看一看,周昌摇头说是闻声便知村寨的和谐与村人的质朴了,便叫崔周继续前走,周昌透过桑叶的缝隙果真看到有数十女子聚集在一处有花草的地方且说笑且织布着,分外雅致。方在周昌赞叹采桑村之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从牛车前方传来,周昌扬着脖子往前看,只见三五个弱冠少年骑马奔驰而来,那少年眉清目秀而马技高超,似乎有些比赛之意。周昌未来得及近看时早见那少年们从牛车旁边一阵风似的过去了,周昌倒转方向继续追看少年背影,那些少年却在采桑村口齐齐停住了,之后便是技术高超而利索的下马,少年们牵着马匹便笑容满面的进村了。少年们矫健而利索的下马动作直叫周昌看的惊叹,“赵国还有这等良家字,此等少年不作兵子可惜了。” 崔周呵呵笑道,“周相尽为国家了。前方十九里处有个小集子叫邯郸集,邯郸集上主要的商品就是铁器和丝绸布匹。方才我们经过的采桑村原先是个破败的小村寨,村民不足五十户,张耳赵王巡视此地时赞叹此地的桑叶茂盛而人口不多,所以从邯郸城中强迁一百户来到采桑村发展此地的丝织业。为了解决丝织物的出售便与十九里外的邯郸集连通,周相不知,那邯郸集不远处有空旷地儿叫鸽子台,方圆数十里只有草而不能作物,所以有人在鸽子台养马放牧。张耳赵王便将鸽子台的马以租赁形式租给三五少年,下令他们每年春夏都要亲自去采桑村联系绸缎布匹的出售,售价按集上价格即可。张耳赵王是为了将破落的采桑村与邯郸集连通起来好发展两地的经济,结果果真效果非凡,采桑村女子们忙完农活便聚集一处养蚕织布。此策历经张耳、张敖赵王一直到现在依旧如此,所以周相刚才看到的少年便是去采桑村联系出售绸缎布匹的人。周相不知,采桑村原先的一百五十户已经增加到三百九十户了。” 周昌听完崔周所言却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满脸诧然,只知张耳命不久长早早死去,只知张敖曾有行刺皇帝的谋逆罪行,殊不知赵国在他二人手里打造的这么兴盛,微怔良久便深深点头啧啧称道,“这便是明君的治国策略也。”遂而立即说道,“崔公已说了邯郸集,那便不去了,我已了解。去最破落的村寨看看,我且要学一学前两任的明王策略。” “好嘞。”崔周一声应下便扬鞭牛背,扭头对周昌笑道,“周相坐好,我们往姜窑村去了。” ------------ 第四章 赵国有大计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2-09 崔周赶车至姜窑村,想那姜窑村位于赵国大山之中,四面环山且出山道路极其崎岖,几乎与外界隔绝似的,且村寨之中只有一条细长的河流哺育着村民,村寨中只有不足三十户人家。周昌第一次见他们便被深深震撼了,村民们的衣着不是蓝布便是灰布,脸面皆被晒得黑红黑红的,一双双眼睛见了周昌二人却仿佛充满恐惧和羞涩似的打量着眼前穿着得体的他们,大家不敢上前对进村的陌生人说话却都彼此哝哝一番且不时的斜睨周昌二人,周昌竖耳听着却不知他们说些什么。崔周对周昌说张敖曾经来过此地,告诉他们搬到邯郸城中,他们却说祖先宗祠皆在此地而不得擅自搬移。崔周说虽然这里有桑树,但是村民织布以后却苦于路途太长且崎岖难走,每次出山都用半日时间,进来又得半日时间,且即使出去集上卖了也不够路上的吃喝钱,所以慢慢的也就都不出去了,渐渐的也就将他们困在大山中而慢慢遗忘了他们。 周昌整理出最和颜温暖的笑容上前一步对村民拱手道,“诸位莫惊慌,仆周昌,执事赵相,此来而为姜窑村的日后发展。”周昌的作揖却更加引来村民略有防范性的围观却都不说话,只是咕噜着眼睛上下打探着周昌与崔周。崔周见村民有戒备心便也上前拱手一揖,“仆崔周,执事太仆,诸位记得几年前的赵王敖么?他曾来过此地叫大家搬往邯郸城,周公乃是当今赵王丞相,今日来此别无他意,只为姜窑村日后的发展。”崔周话罢却见人群稍有骚动,不多久便从人群挤出一个花甲老者,干瘦如柴的老者上前细细打量着崔周,忽而眼里闪着光道,“公就是当年的太仆么?”“是嘞是嘞。”崔周欣喜答道。老者点点头,便没了热情,“我等死守宗祠,公等莫要强迁吾等。”老者一摆手又站进人群里,那话语却是坚决刚毅。 周昌与崔周互视一眼,呵呵笑道,“大家祖祠在此,我等不会强迁。仆想问些话,行不?”大家默许。周昌道,“诸位以何为生,可有田地?”又是那老者先道,“吾等吃大山,大山有啥,吾等吃啥。田地虽只有数十亩却也够吃。”“赵朝廷不征算赋么?”“他们或许嫌远或许忘了姜窑村便没进山征。”周昌长‘哦――’一声便不再继续了,随即便对崔周道,“我们回去。”崔周与周昌二人又对视他们为陌生人的村民拱手一揖便出山。 出了大山,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一个时辰便又回到城中。周昌回到府邸匆匆吃了晚饭便又去东堂埋首整理一日见闻,除了出恭之外却没见周昌出屋几次,于青案黄灯下竟又整理资料至子夜才入睡。 两日后,赵廷上坐着年轻而威严的赵王,台下分班站着文武大臣,诸臣面色严肃不苟言笑,这是赵王入赵的第一次朝会。早在赵王入赵第一日,周昌便吩咐将赵朝廷的政事简牍全部送往丞相府邸,所以当夜诸臣有些人怀着心思要灌醉周昌,周昌回家喝了醒酒汤且看了赵国朝政简牍便是越来越清醒似的。诸臣不摸周昌性格,只听说此人忠正刚直而不好应付,所以今日都将目光聚在周昌身上。 “丞相,今日乃第一次朝会,寡人还不熟悉,丞相便暂且给诸位做个训诫,可好?”年轻的刘如意坐在王榻上却是有模有样起来,着实有些王者风范,甚是叫台下大臣折服不少。周昌点点头便出班三步对赵王拱手一揖,罢了却从宽袍深袖中拿出一卷竹简转身对数百大臣洪亮道,“某摸了一遍原先的财、政、军的情况:财疏政浅军散。财多用之赏赐大臣;政多下达不到基层;军多复员不修。某日前细细查看过原先的简牍,上面的算赋村寨遗漏很多,诸位听过姜窑村吧?不是原赵王遗忘了他们,而是村寨过于贫穷且在深山之中不好行走,即使进了山也催不到算赋,所以原赵王下令不得征收他们的税赋,如此破落村寨尚有许多,遗漏的赋税成百上千万。赵国自古乃是四战之地,北部更是接壤匈奴,匈奴素来不守承诺而时时侵扰边境掠民数千,行动迅速之因不过得益于较好的骑射技术。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之后,赵国便是半农半牧作业,除却赵国北部的三郡有牧区却不见恒山之南专设牧区养马,小小的鸽子台养数十匹马不是有些太少么?时值春夏交接,百姓可以闲时练习骑射技术,若西边楼烦进犯也不忧了。” 诸臣皆对周昌惊讶起来,皆没想到他这么短的时间内了解了这么多的事情,仿佛一夜之间对赵国了如指掌,就连破落的姜窑村也晓得那里的情况。诸臣三五接耳议论周昌的执政实力之后便有一个内史接了周昌话道,“丞相实力吾等见识了,赵国数月未有大王前来执政,吾等莫不是翘首函谷希望明王到来,今日果真来了。丞相所说吾等佩服,丞相只说赵国日后的发展计划,吾等皆愿为赵国奉献。” “是嘞是嘞,周丞相快些说了,赵国的强盛便靠卿了。”王榻上的年轻赵王也兴奋的投入了诸臣的政事议论中。 周昌对赵王深深点头便又对着诸臣将这两日心里的计划照着在竹简上写好的几点清晰敞亮的道出,“一,明确所有深山中的村寨,若有可能便挖山修道,为其连接商品流通之地,以便他们有收入而确保税赋平衡;二,照汉中央鼓励养马,鼓励学习骑射技术;三,注视商业的兴衰变化;四,大臣需得在其位而谋其政,不得隐私藏私,不得勾结商贾卖?官鬻爵,莫做违背百姓利益之事;五,诸臣每三月上交一个所辖郡县的业绩表,详细说明各郡县的狱讼、盗贼、户数、钱财以及男丁等增长情况。暂且如此,如有想法,诸臣工可补充上来。”话罢,周昌将手里竹简利索卷起呈给赵王身侧的宦官,再由宦官呈给赵王如意,那如意多半字都认不得,听过周昌的汇报之后便是粗粗的将竹简扫了一遍,立即拍案定音道,“丞相所言便是寡人心中想法,愿诸位臣工股肱赵国。若无事便散了吧。”说罢,赵王如意起身回了内殿。 ------------ 第五章 将星即陨落(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2-11 数日之间,周昌亲自拟好几道大计交给群臣办理,群臣若有了龙首的带动便全都活泛起来。其一建粮仓;其二挖山开道以保证编户齐民和税赋均衡;其三建立马苑;其四文武大臣皆入乡下村以了解百姓的想法;其五张贴榜告以严格遵循刘邦所定的重本抑末之国策;其六以赵王名义赏赐生子人家,多生子多赏赐,生男赏赐一小犬、一壶高粱酒、二斤肉;生女赏赐一小豚、一壶米酒、一斤肉。以上六条一下达,赵国若沸水鼎沸热闹起来,百姓除却农事的繁忙之外便都资源跟随郡守郡尉、三老里正亭长诸人去挖山去修建粮仓去修建马苑等,百姓自愿跟随皆因赵王许诺免除两年的税赋和徭役,但唯一的条件便是必须执行周丞相所拟定的这六条大计,所以赵国所有官邸一时挤满了人或报名修建粮仓或报名修建马苑,一日之间赵国繁华的集上竟有六家或娶或嫁喜事,生生拥堵了热闹的小集子,一个时辰后才得到通途似的吹吹打打着各奔东西迎娶或往嫁,集上的百姓看的笑红了脸笑弯了腰。 一日,周昌陪赵王如意巡视武安磁矿场驾车东归,一路看到赵国上下皆在变化,工程大起却非为自己的私欲而劳农,赵王自感欣慰,又倾佩周昌的执政能力,赵王歪着脑袋细细看着周昌,却见一双老眼比别人更加的深沉睿智,一张老脸比别人更加的饱经沧桑之外也无其他。车子行过姜窑村时,早已有人在挖山开道,铁锹碰石头的声音以及人们抬石头的吆喝声远远传入赵王与周昌耳中。周昌掀帘一瞧,数个官员亲自参与在其中正带领大家清初姜窑村的一堵大山,赵王也侧着身子往外看,呵呵笑道,“赵国雄矣!”周昌放下帘子看着年轻而聪慧的赵王,他年纪小却如他父亲一样肯于听取意见和建议,所行所为所言所思皆如关中的皇帝风范,周昌立时真有冷汗袭背之感,赵王果然比太子更类于皇帝,无怪刘邦一直想要废掉太子而改立赵王。周昌吓得一身冷汗,心内慌乱一阵而寻思片刻便立即平静了思绪,僵硬的拱手对赵王笑道,“赵王功绩日后必定青史留名。”赵王咯咯笑了,朝周昌摆摆手便也立即一本正经的对其拱手道,“君侯佐我,寡人幸甚。”赵王与周昌相视一笑却又都哈哈大笑了。 王车未开进邯郸城便听见辇外连续驶过数十辆车子,马蹄哒哒而去响声震天,闭目歇息的周昌问太仆外面何事至于数辆车子急急奔驰而过,太仆也说不晓得怎么回事,只见那些车辆众多而装饰豪华,非一般人家所能拥有。周昌立即掀开帘子追看前面的车子,车后尘土飞扬马蹄声像要踏断路面,车中却有说谈高笑声被风吹进周昌耳朵,周昌眯细眼睛蹙眉思忖之间,后边又有三五两和前面一样的车子急急奔驰过来,险些挂歪了周昌的脑袋,周昌立即放下帘子摸了摸后脑勺,疑云重重的嘟哝一句,“谁家子弟,竟好大的排场。”赵王悠悠坐着咯咯笑了,“赵国达官富人多嘞,丞相眼红了?”“赵王差矣,某非王言之人。”周昌立即睁圆双眼朝赵王摆手辩解。赵王又是咯咯的笑了,清凌凌的说道,“寡人晓得丞相何人嘞,不然父皇如何要君侯佐我。”周昌僵硬的笑了笑,便叫太仆快马加鞭回王城。 回到热闹的集上,王车便明显的慢下来,一刻才稍走一段路程,周昌问太仆为何行得如此慢。太仆说前方的道路皆被诸多车辆堵住而行不通,集上人又多,所以才走得慢。周昌有些小火气,‘唰——’的一下掀开帘子,果见两旁官舍前停满了各种辇子,官舍门前停不下又都占满了路面,细细一条长街上竟然停满了数千辆辇子,且人人都为车里的人让道,此排场此作风堪比王侯出行,周昌来赵多日却未见过此等排场之事,竟看的有些愣在车中,任赵王摇他不动。多时,周昌才回神过来嘱咐赵王一句,“天色已迟,赵王殿下快些回宫吧,臣便在此下车了。”周昌从车上跳下来又嘱咐太仆崔周将赵王安全送回王宫。 周昌诧异是谁有着富埒天子的能力竟可以拥有千辆车子且都住进官舍之中,便在集上顺着车子停的地方一一看过去,未至一半便已天黑下来,周昌拉住一个布衣百姓问道是谁这么大排场,布衣起初摇头称不知道,后来细细思忖过后说仿佛是个陈姓人物,至于细节便什么也不晓得。“陈姓?”周昌轻声念叨一句,“达官显贵的陈姓人物我倒未留意。”天色已黑,周昌于不解之中且走且思的回了家中。 翌日一大早,周昌便早早去了集上观察。直至巳正,官舍中的人才都说笑着出来,大谈昨日歌舞之兴以及送礼之事。众多人不上车却仿佛在等候一个人似的,与彼此说笑间却都眼望着身后普普通通的官舍门扉。不多久,此门扉‘吱呀——’一声便从里出来一个俊朗的中年男子,男子一身华丽的汉服而显得富贵,头上冠着玉弁而显得精神,出来便拱手对眼前诸人呵呵笑着。“他?”周昌立即眼前一亮而讶然万分,周昌方在愣神,那俊朗男子却并无一丝难于接近之样,反而高举双手对眼前诸人拱手一揖,呵呵笑着问道,“诸位昨夜可尽兴?”“陈公阔费,吾等惭愧。”诸人也都齐齐拱手回礼。俊朗男子依旧拱手呵呵笑着,“陈某此次探家竟惊动诸贤,实在惭愧。某本是性情潇洒之人,自小倾慕战国信陵君之贤,信陵君门下宾客数千而他无视尊卑贵贱一一厚待,此为信陵君美名传扬之因。交友贵在交心,不在于外物,诸位有大贤竟可留于日后辅助陈某,而诸位昨日奉送之礼是陈某不能收下的。”话罢便是朝后一使眼色,随即过来三五小童,小童怀里的礼物摞到眼睛处,男子方要将礼物返还,众人中急忙站出一人,立即上前一步拱手一揖道,“君家自是今之信陵君,信陵君有候赢依约面北而死,有朱亥提锤击杀晋鄙。今,吾等并未为君家做出任何显扬您名声之事,一点礼物算的了什么?况且吾等所奉之礼大多孝敬君家双亲,如此您尽可收下。” 男子环视一圈围着他的人便面露微笑的深深一躬,且道,“如此,陈豨便收下了。”“君家返回宛朐,吾等不便跟随,静候君家归期。”众人也深深一躬。话说陈豨休假五日,从代国回老家宛朐经过赵国便暂先留宿一晚,哪知众多宾客晓得他在赵国留宿便都驾车千里而来只为和他一叙以作宾客之道。“诸位请回,我也要南行了。”陈豨弯腰拱手先请宾客上车先走。宾客却都齐齐拱手让他先上车,如此客气几个来回,陈豨眼瞧宾客里有一位花甲老者也来送他,便是眼前一亮,穿过人群亲自搀扶着老者过来华车边,又将蹬车小台子放稳当便扶老者上了车,陈豨又躬身车窗前嘱咐,“千里遥遥,车程慢慢,褚公保重。”老者掀开帘子温暖笑道,“陈公保重。”‘啪——’的一声,陈豨一拍马背,老者车驾便驶出街道北去。 陈豨再次拱手,诸人晓得其意便也对其拱手一番都上了车,众宾客对陈豨道,“陈公保重,待公归时,吾等再探。”陈豨笑而点头,挥手示意其等远去,一时间千辆车子首尾成排‘吱呀’而去,滚起集上漫漫尘土,半个时辰竟未能走完,千辆车子足足数十里地,堪比王侯出行的排场。 眼前此见令周昌无意中出了一身冷汗,周昌思忖自己和陈豨之间并无多少交道,不过是在秦末起义和楚汉战争时同为刘邦所属却也并未有多少时间共事,尤其在陈豨去代国兼领赵代边防军之后更是没见过此人。今日一见却大为震撼,以前并未听说他喜欢结交宾客,方才所见陈豨以平民之礼对待门下宾客且深得宾客之心,立时叫周昌保留一个心眼:陈豨是否非原先的陈豨?在外多年执掌兵权,能无异心? “驾——”,陈豨的辇出城南去。周昌立在集子正中看着陈豨远去,却留下一心疑惑。 主持赵国大计之时,周昌暗暗调查陈豨近两年在赵国的行为,皆道张王敖时并未见陈豨如此大排场,每次回家时,身边也只是有数十辆车子追随,陈豨待宾客如待家人亲切,每次在赵国官舍折腾一番便匆匆离去。周昌又问其宾客所花费归于谁身,人道陈豨由于宾客众多而住满官舍之后便安排多余之人住进客栈,花费暂先记在账簿,日后一道细算。周昌便亲自去了官舍和客栈,以防官舍和客栈之人也成了陈豨的宾客,所以曲道打听陈豨之事,竟有些小收获。原是陈豨侄子陈文于老家宛朐失手杀了人,陈豨刚好又是假期便急匆匆的回家解决此事,哪道路上天色已暗便住宿官舍,第二日便引来众多宾客送行之事。 五日后,陈豨从老家归来再次路过赵国,赵国的宾客送行百里,代国的宾客千里迎接,甚是壮观排场,百里之后,赵国的宾客才陆续返回来,犹能听见百里之外说谈高笑声。周昌千思万想,终觉得不踏实,待陈豨回到代国,周昌暗自遣人到代国了解陈豨的治军情况,来人回报说陈豨治军严格却也和兵卒同甘共苦,深得兵卒之心。周昌却无端打了个激灵,浑身毛发尽竖起,十指发凉。 ------------ 第六章 将星将陨落(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2-12 数日间,周昌思忖着陈豨之事多有不安,私下将赵国朝政暂由御史大夫监管,且嘱咐了赵王之后便匆匆南下回到关中。 且说自从周昌带着赵王赴赵之后,刘邦便时时守在戚姬宫安慰戚姬,不多久又闻栎阳宫太上皇病笃,便又时时守在太上皇身边,日夜不离左右奉送汤药,一面照顾太上皇,一面留心朝事,一面又时时为戚姬母子做打算,一连数日竟忧心的病倒了,眼下正是吕后打点着栎阳宫诸事,刘邦便回了戚姬宫养病。 听说周昌从赵国回京,此时候在殿外,刘邦担忧赵王出事便一下子从榻上起来,甩了额头上的热巾布,三步到了谒者身边将周昌召进宫。待周昌进宫,刘邦便立即免了他的繁琐礼节,从榻上起身相迎周昌,满面担忧而急切的握住周昌手臂问道,“君侯回京是为赵王不?”周昌摇摇头便已被刘邦请到内殿席中,周昌心怀忧事便也不客气的坐下了,戚夫人亲自端来茶,为其二人各倒一杯,戚夫人见了周昌却早已哭了,问周昌,“君侯,赵王在赵国可好?是瘦是胖,是否长高了,夜里是否受过凉么?吃的还好么?可有想念过我与陛下?”戚夫人一连窜的问过来,周昌微微一愣与刘邦面面相觑,看出刘邦眼中也有关切赵王之意,周昌便给戚夫人轻轻一拱手说道,“赵王一切皆好,近日为赵国百姓修建粮仓,设立马苑,挖山开道,深得赵国百姓之心。宫人小心看护赵王饮食起居,处理完朝政便和御史大夫十一岁的儿子一同学习,赵王越来越好,戚夫人不必担心。” 戚夫人才与刘邦放松的大呼一口气,刘邦抚着戚姬背安慰着,对周昌笑道,“妇家子之态,君侯见笑了。”“父母对子女之爱,臣只有敬意没有嘲笑。”周昌拱手答道。“既非为赵王回京,君侯究竟何事回京急见朕?”刘邦一脸正色的问周昌,“快些说来。”见君臣说神秘政事,戚夫人便适时的退下了。 周昌立即脸色严肃起来,凑近刘邦耳边将陈豨宾客众多且又在外执掌兵权多年而易生异心之事说给刘邦,刘邦初先皱着眉心,一双凌厉而睿智的老眼直直盯着周昌,默然良久才端起案子上的温茶小抿一口却仿佛还有所思,抓了抓耳侧才对周昌道,“君侯是否话重了?陈豨喜欢学信陵君养宾客无错,朕也倾慕信陵君,怎能因为他喜欢养宾客便怀疑他对汉朝藏二心?陈豨早在朕起兵时就跟随我,朕素知其人。君侯怕是过度担忧此人了。”刘邦故作轻松一笑。 周昌却更加急迫起来,挺了挺身侧过一半身子急劝刘邦,“陛下呀,时移世易,难道您忘记燕王臧荼韩王信之乱么?皆有兵权而皆在北部起兵谋逆,臣非针对陈豨将军喜养宾客,而是他在外执掌赵代边防军多年且深得兵卒之心,若是部下拥戴他自立为王或者经不住匈奴几番甜言相劝而归于匈奴,陈豨便成了北部一大危害。人生在世皆为功名利禄,陛下已经南面称孤为第一人,难道别人甘愿监守边境?自古有不为名利动心者,毕竟少数。况且权力乃是众人皆爱,有谁不想接近青天一览大地?名利乃人心之腐蚀物,名利与正直皆人之所爱,若名利压过正直,此人做事便若堤坝决口危险。陈豨将军在外多年,经历过多,出行如同王侯,而陛下并未封其为王,难保其宾客没有怂恿陈豨进位之心,边境时有匈奴人进城,难保陈豨私下与其无往来,很难保证陈豨永无二心。臣愿陛下暗暗查访陈豨将军,一来验证其人,二来陛下也可安心。臣之言愿陛下思之。” 刘邦一时并无表态,老脸之上罕见忧容,坐在席上蹙眉良久而无一言,两手无心的只把玩着案子上的蓝田玉雕蟾,却显然将周昌之话听进心里,良久才对周昌道,“君侯先回去,待朕思之。”周昌便行完礼退出宫。子周昌走后,刘邦凝重着一爿脸便是再也没有起来过,那褶皱纵横的老脸再也没有舒展过。刘邦确是没有想过陈豨会有二心,陈豨与他以前同属楚国子民,且起兵之后,陈豨行军打仗颇得刘邦所器重,正因信任陈豨,所以才将赵代边防的军权交给他。如今照周昌一说,刘邦多少有些动摇,多年不见陈豨,不知其心是否依旧属汉。人生在世大多只为名利权,很少有人不为权力财物动摇,若是真如周昌所说,陈豨一旦有异心便立即成为汉朝的腹心之患。以前他信任燕王臧荼,信任韩王信,封他们为王镇守边防,二人却前后反叛助胡,此二人之事浮现脑海中犹让刘邦大怒不已。陈豨监守赵代边防多年,刘邦确未晓得陈豨之心多少属汉,如此想来刘邦浑身打个激灵竟出一身冷汗。自念周昌所说之事定非空穴来风,或许该暗暗查访一番,既验证陈豨之心也确保汉朝无患。 翌日,刘邦未对陈豨之事进行安排,栎阳宫宦官急忙跑来说是太上皇病重昏迷不醒。刘邦慌忙奔赴栎阳宫果见骨瘦如柴的太上皇脸上竟没了半丝血色,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似乎只剩一口气。榻边跪了一地宫女宦官哭哭啼啼,吕后凝重着脸与刘邦对视一眼便独自站到一边,太子也在榻前哭哭啼啼的拉着太上皇的手,直说着太上皇赶紧醒来。顿时栎阳宫沉浸在一片沉闷气氛中,哭声震天。 “太上皇未死,尔等再哭休怪朕不客气!”刘邦暴怒着眼睛高吼一句,眼里却明显的有些红,殿里一下子却又鸦雀无声。吕后见势连忙从太上皇榻前扶起了哭泣的太子,右手暗暗拽了拽太子衣袖,暗示太子止住哭泣以防刘邦恼怒。 “太医令!”刘邦爆红着眼叫喊太医令,宋太医立即应声跪地哆嗦道,“臣、臣在。”“说!太上皇如何了。”刘邦一处走到宋太医眼前,刘邦的威严像是乌云压顶压的宋太医不敢喘气,干咽着口水吞吐道,“太、太上皇春秋已高,去年又有风痹之症,怕是……怕是……”宋太医不敢说下去。刘邦平复情绪平静问道,“时日还有多少?”“最多三两月,最少……”宋太医低了声音,“最少旦夕之间。”刘邦忽然一阵头晕目眩几乎跌倒,被吕后的扶住,“保重龙体。”刘邦挥手作罢,拖着步伐而浑身颤抖的跪在太上皇榻前,老脸之上一阵痛苦表情却是谁也没看到的,看着老父亲沧桑而干瘪的身躯,刘邦忍不住流下眼泪,抓起太上皇的手搓着,对昏迷不醒的太上皇道,“父亲啊,儿子未时常来看您,是儿不孝。您不是说过您是松乔在世么?儿子等您醒来。”刘邦热泪滴在太上皇干瘪的手上,太上皇却像有些感应似的‘呼——’出了口气,刘邦欣喜的站起来细细看着老父亲,太上皇有气无力的缓缓睁开眼睛,眼中竟是一片混沌,张着干裂的嘴巴只动而未发音,刘邦俯身凑近太上皇嘴巴,却并未听到任何话。刘邦搓着太上皇手,强笑安慰老父亲,“父亲呵,儿子还想与您一起到沛县城外骑马射猎,您还记得从前么?”太上皇只张嘴而发不出声音。 太上皇与皇帝的父子情深看的众人竟默默流泪。太子更是浑身颤动而不舍太上皇,吕后凝重着脸色安慰着太子。 ------------ 第七章 君臣心岔路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2-13 当晚,刘邦留在栎阳宫时时看护着太上皇而不敢离开半步,却也想着昨日周昌对他说的话,来回踱步在殿内而时时蹙眉长叹。他在思忖:陈豨有反叛之心么?当年初起兵时,陈豨就一直跟随他打天下,甚有功。当年平定赵代之后,刘邦念其为心腹便让陈豨监管赵代边防军,如今周昌之话也有道理,想那燕王臧荼韩王信一个个反叛汉中央的确叫刘邦有些顾忌掌兵权的陈豨,将领常年在外难免起异心。刘邦思忖着陈豨宾客众多,定会有那战国‘遗民’和‘遗民思想’,即战国纵横家的策略,若是真的劝陈豨进位而割据北部,汉朝危矣。一来为验证陈豨是否清白,二来为剪除刘邦自心的疑虑,刘邦便刚断决定暗查陈豨及其宾客违法之事。 翌日,天未大明,刘邦再三嘱咐宫人关注太上皇的病情,一有情况便派人飞报宣室殿。刘邦又遣身边谒者将御史大夫赵尧与辟阳侯审食其急急传召宣室殿。想那赵尧原本是符玺御史,因鼓动刘邦将御史大夫周昌降调赵王相后,赵尧便时时在刘邦身边侍奉,且将察言观色把握极好。周昌已走多日,一日,刘邦于殿内批完奏折却看到案子上右上角静静躺着周昌的御史大夫玺印,刘邦多有慨叹的笑了笑,将玺印拿在手中轻声念叨一句,“噫嘻!不知日后谁可拥有此印?”刚好赵尧在一旁整理批完的奏折,刘邦见其做事谨慎而又聪明,且能为其多出主意,便笑着对赵尧道,“看来没有人比君侯更合适的了。”刘邦便将玺印交给赵尧,让他升为御史大夫,赵尧心中窃喜的拜谢刘邦。 待他二人来了宣室殿,刘邦将陈豨及其宾客的事粗略的对他二人说了一遍,二人讶然惊愕良久之后,刘邦将自己想法告诉他们,即去赵代二地暗查陈豨及其宾客。他二人立即浑身精神的领命,赵尧刚上任,所以想做出一点功绩;审食其是刘邦同乡人,因吕后之故被封辟阳侯,审食其无军功而自愧,有些名不副实而尸位素餐之意,刘邦此次将查访陈豨之事交给他,审食其便立即来了精神想为刘邦做些什么才好。 赵尧与审食其当即便离宫北上,随行的还有两个御使丞,之后刘邦也叫周昌北上回赵国观察动静,佐护赵王刘如意。 赵尧与审食其带着两个御使丞直奔代地暗查。一月之间,代地官舍、客栈、驿馆、酒肆、民家、当地王侯达官以及富商豪族等皆被赵尧与审食其等人细细暗访个遍。赵尧与审食其于南归路上,二人一路无言却都各自心底对此次暗查陈豨惊愕不已。原来陈豨宾客多有违法犯禁之事,多数牵扯着陈豨本人,如宾客于酒肆、客栈吃饭过后常记账于簿子上而不出一钱,如克扣代地百姓税赋强作为军用,如其宾客仰仗陈豨而恃强凌弱强娶民女强取豪夺,甚至建议陈豨卖·官鬻爵而致使宾客大增,宾客在陈豨授意下将汉朝的铁器丝绸陶罐等物运往匈奴买卖,而得来的钱物均被陈豨分给宾客及宾客家属使用,最重要的一条是有人看见原韩王信的下属王黄与曼丘臣二人曾先后到往陈豨住处,数个时辰才遮掩脸面出来。 回到长安,赵尧与审食其立即将暗查的结果一字不落说给刘邦,刘邦沉着脸默然良久便挥退了赵、审二人。刘邦对陈豨已是皮里春秋态度。 再说陈豨在赵尧与审食其于代地对他暗自查访时,他正从云中郡巡视回来,刚回到府邸便有神秘宾客慌张上门求见陈豨,陈豨如往常一样急急出门相迎,老远便微笑着对宾客拱手作揖一番,宾客却丝毫无有喜色,反倒是一脸惊慌失措的直奔着陈豨过来,过来便拉住陈豨手腕快步到了屋里且顺脚踹上了门。陈豨一脸莫名宾客方才的古怪行为,笑问究竟何事。宾客着急的‘哎呀’一跺脚便将代地来了几个陌生人,且于酒肆、客栈、民家,甚至达官王侯以及富商名流之处暗暗查访他及其门下宾客的事告诉陈豨。陈豨当即惊瞪双眼,惶恐之下忙问陌生人究竟是谁。宾客说几个人做事谨慎而不透名姓,却能听出他们都操着生冷的长安话,每问询的话题不离陈豨及门下宾客,只怕问出一些不好的东西。 陈豨心下大惊,目露恐慌,额上早已冷汗一片,原地不安的踱步。“陈公,有人暗自查你,需要我们如何做?”宾客见陈豨神色慌张没了主意便上前拱手询问做事步骤。陈豨右手一举,目露万分笃定,“此乃皇帝查我,诸公稍安勿躁。”宾客惊诧的眼睛一亮,立即上前问道,“皇帝因何而此?”陈豨稍眯眼睛,于心内猜测一番却是坚定不已说道,“因何而此不必管了,皇帝素来多疑,而我独掌赵代兵权多年,必定有人多次谗言皇帝我有异心。”陈豨不自觉的坐在席子上,双眼深邃的望出屋外小声嘟囔道,“淮阴……言中了。” 宾客腹内筹划一番,眼前一亮便一步坐到陈豨对面,凑近陈豨压低声音谨慎说道,“既如此,陈公早作准备为好,不若交结王黄与曼丘臣。”陈豨抬头一瞪宾客,眼有犹豫而不表态,两手放于案子上紧紧攥着。宾客见陈豨犹豫不决,知其心事便劝道,“陈公晓得燕王臧荼与韩王信谋叛之因么?皆因关中老皇帝疑心而逼反诸侯王。如今故伎重演,暗暗查你,其意已明,老皇帝为保社稷安危绝不放过任何一处蚁穴之堤,陈公门客众多,难免有些不法之事入了老皇帝耳内,他必忧陈公在外势力过大而率军讨伐。依仆看来,陈公不若先做准备到王黄曼丘臣处通消息,好在他们俩先前劝说陈公您归降匈奴,他们必定欢喜接应陈公,以此防备老皇帝的大军北上,仆之拙见愿陈公思之。” 宾客一番郑重相劝未能打消陈豨忧虑,陈豨听后默然良久,双手攥在一起抵在下巴处眯细眼睛细细思忖一番,宾客一脸郑重看着陈豨拿主意。“皇帝待我厚重,自他起兵,我便左右跟随他,他亦十分信任我,封我阳夏侯。如今只为他暗自查我,我就背叛他而与叛臣韩王信之属勾结么?若事发,我必无生矣。”陈豨仍旧为不想背叛皇帝而勉强找理由去勉强说服自己与宾客,也想看到他自己此番话能否驳倒宾客,若能驳倒便说明自己是对的,若驳不倒便说明自己确实有误? “陈公差矣。”宾客摇头且摆手,郑重再劝,“陈公与淮阴侯孰功为多?”陈豨直言道,“淮阴国士无双,赫连公何须再问?”宾客赫连一笑又问,“陈公与淮阴侯孰贤?”陈豨莫名不已,笑了笑,“淮阴似贤。”宾客赫连也深点头,“可是如今淮阴侯被监控于皇帝眼下,名为列侯实则软禁。淮阴功高震主,皇帝并非不想杀他,实乃功劳过大深得众望。可是再看淮阴所犯何罪而一度由王废为侯爵,且无明确理由便将他绑来长安监禁?”陈豨目光闪烁而不言。宾客赫连又道,“淮阴侯因子虚乌有的谋逆事件,并无过错反而被绑,如今陈公独掌赵代兵权已久,且门下宾客仰仗您而肆无忌惮的做一些乱法坐罪之事,您自身行事怕也有些过错吧?即使皇帝与您亲近,又怎能亲近过曾经对淮阴侯的解衣推食筑坛拜将呢?老皇帝暗中查您,即表明他对您已起疑,只怕他日的陈公命不自身矣。” 陈豨低头咬牙陷入迷茫的深思。宾客赫连继续热劝,“平地不起风波,起必滔天巨浪。老皇帝必不就此罢休,日后必会逐渐收回陈公兵权,调陈公回京严密监禁,陈公真与淮阴侯相伴了。陈公宜早作打算,先到王黄曼丘臣处通消息,若长安无动静,陈公于己也无害,若长安异动,陈公也有后备之军可退之路,可行不?” 陈豨犹豫之间便‘唰’的一下坚定了目光,直盯盯的看着宾客赫连,赫连见陈豨目光如钢铁坚定便知其动摇了,赫连微笑着对陈豨一拱手,“陈公安排吧。”陈豨眼睛一闪便笃定的落在宾客赫连身上,欠着身子对赫连也是郑重一拱手,“赫连公之言若醍醐灌顶,便听赫连公之言,近日联络王、曼二人。” 一日后,陈豨果真派人到王、曼处通消息,王、曼二人听说陈豨主动上门请求联合,皆诧异万分,先前亲自往陈豨处商议此事,陈豨无一次答应,遂而日后也就不再去陈豨那里。没想到今日他却主动上门谈联合,王、曼虽有疑惑,详细问明原因后便毫不犹豫答应了,且说叫陈将军尽管放心,他们自是陈将军的后备力量。 ------------ 第八章 太上皇驾崩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2-15 皇帝暗查陈豨的消息悄然传开,立即有人建议刘邦赶紧召回陈豨,因其门下宾客众多,定然将皇帝暗查他的事告诉他,若他心里害怕必定铤而走险学韩王信举兵而起,抑或其直接反入匈奴。刘邦蹙眉不语,踱步大殿。樊哙始终一脸疑罔之色,摸着后脑勺思忖半晌,对刘邦道,“代地时,臣也未听陈豨及其宾客做过那么多错事呵。”刘邦不喜不怒的瞧他一眼而继续踱步沉思。樊哙退回臣列,灌婴与他小声耳语,“君家常在马邑巡视,阳夏侯常在晋阳巡视,您当然不晓得此人的细腻活动。” 七月中旬,长安再次炎热起来,殿外被炙热的阳光晒得晃眼,树上的蝉‘嗡嗡’直叫,吵得殿里的刘邦烦心不已,‘啪——’的一声重锤在案子上。刘邦黑着脸细细思忖了一番,且踱步且对大臣们道,“陈豨无视汉律纵容宾客行下违国法之事,声名响彻代地,其势如虎而又掌管赵代兵权,若朕即刻撤销他的兵权,陈豨必若惊弓鸟而内心起疑,以致未存反逆而被逼反。”刘邦最后站到台边沉默了一下,千思万想之后却只不痛不痒的吐了六个字,“此事暂且为止。”话罢便甩了大袖欲往后殿而去。 “皇上——”御史大夫赵尧急忙出班,喊住了已进后殿的刘邦,赵尧一脸沉着的对榻后的刘邦拱手一揖,话语竟是生脆急切,“何不以为太上皇祈福为由召回陈豨?且说太上皇病笃,王国列侯皆赴长安祈福而以迅雷之势逮捕陈豨。”诸臣一片叽喳舆论,有赞成有反对也有皮里春秋的不表态者。刘邦也不表态却皱着眉头缓缓重返台上,顿时一双凌厉睿智的老眼便落在一人身上,“陈平,你意如何?”陈平眼前一亮便立即出班,初次听闻陈豨及其宾客之事后,陈平心里早已有了自己的看法,便微微一拱手只话里有话道,“为虺弗摧,为蛇将若何?”群臣皆瞪圆了双眼且看陈平且看刘邦。“为虺弗摧,为蛇将若何?”刘邦皱眉轻声念叨此句,却是陷入深思之中。 “皇上——”殿外一声尖锐脆亮而急促颤抖的宦官声音顺风入殿,震得殿内嗡嗡乱响。刘邦方在低头思忖陈平那句话,待他抬头时却见一宦官从殿外急急的趋步而来,神色慌张的宦官离刘邦十米远便早已‘噗通’一声跪地,颤抖着高举双手吞吐道,“太上皇……太上皇……驾鹤了。”说罢眼里早已流出两行泪。 “什么?”刘邦大惊失色怒瞪宦官,眼里也早已暗藏泪花,脑中一片慌乱,右手颤抖的指着群臣,微张着嘴巴却并未言语一字。刘邦慌忙撂下刚才的政事,甩开宽袍大袖一步下了台阶急匆匆的奔着殿外而去,险些将其绊倒在门槛上,幸而门口侍卫的扶起了刘邦。刘邦甩开侍卫的手便小跑着往栎阳宫赶去,老远才听到刘邦问宦官,“太医令皆在不?”“皇后娘娘早传了他们。” 刘邦迅速赶往栎阳宫,刚进殿便见宫人宦官腰间已系白,脸色严肃而悲,甚是不大对劲。待他急匆匆进殿,诸姬站成一排皆掩面小声哭泣。刘邦三步便到太上皇榻前,榻上的太上皇脸色惨白,嘴角残留涎水,面容似有不安痛苦之状。“父亲——”刘邦握着太上皇的手,却感觉分外的冷而粘,刘邦早已热泪滚滚,泣不成声,想他戎马一生的刚爽男儿,此时竟也抑制不住失去老父亲的悲痛而失声痛哭,两旁人等莫不为之泣下。 “太上皇有何话留下?”刘邦跪在太上皇榻前问吕后,却并未回头看她。 “没有。”吕后话里有哭过的痕迹,却是回答的干脆,一双微红的眼眸里却显现着不安。 刘邦松开太上皇的手,再次感觉到太上皇的手冷而粘,心中突闪一念:太上皇刚离世不足一个时辰,身子因何冷粘?刘邦抚着老父亲的一头银发,再瞧那满脸的皱纹竟将老父亲最英俊的面容遮挡了数十年,眉心始终紧皱着,似有不安,下唇微张而口角多有涎水,脸色竟白的瘆人。刘邦立即止住悲伤浑身一个激灵便回头直勾勾的盯着吕后,“太上皇归去的时辰在哪时哪刻?”吕后道,“癸卯日巳时一刻。”“此时巳正三刻,不过一个时辰,太上皇身子为何早已冷粘?”刘邦‘唰’地站起来怒视吕后,吕后俱不能言而咬牙躲了刘邦怒热的目光。 “太医令!”刘邦一声怒喊,宋太医早已从人堆里挤出来哆嗦跪在地上,“臣、臣在。”“朕卯正才来看过太上皇,虽气若游丝却未有驾鹤之象。说!太上皇究竟因何故去?”刘邦立在宋太医面前,在其头上咆哮着。宋太医面显挣扎望了望身旁不远的吕后,吕后眼神阴鸷如钩回了他,宋太医支吾不敢言。 “说!否则夷三族。”刘邦见宋太医眼睛在吕后身上游移,愈发恼怒的高吼一句。宋太医稽首在地受吓而道,“臣看太上皇的药碗里残存生附子,附子煎法不当或用量过都可中毒。太上皇脸色发白、口中流涎、瞳孔散大、皮肤冷粘,皆是附子中毒之状。” 刘邦黑着脸走到吕后面前生冷问吕后,“太上皇临终前,你一直守护身旁,宋太医的话对么?”吕后面容却出奇平静,反而如此道,“是。不仅如此,太上皇还呕吐过,浑身发麻,呼吸困难且脉弱而缓。宋太医早和臣妾说是附子中毒,怕陛下急火攻心,才没给您说。” 刘邦将殿内众人扫视一遍,厉声而问,“谁负责为太上皇煎药?”众人皆低头不语。“栎阳宫詹事何在?”见众人不语,刘邦便直接叫詹事。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畏缩出来,蚊声回道,“臣在。”“谁为太上皇煎药?”刘邦又厉声问一遍。詹事躬弯身子吞吐不语,‘嗙——’的一声,詹事被刘邦一脚踹倒在地,赶紧爬起来什么都招出来,“前时有专职宫人负责,近二日一直都由太子殿下亲自负责。” 刘邦威严的龙目瞪着吕后及吕后身后低头不敢出声的太子,半晌无言却一直阴鸷的盯着吕后母子。吕后眼珠流转微咬嘴唇,觉得此时的刘邦那双眼睛似是一把利刃在她身上深刺数刀,吕后自忖无错便立即上前一步对刘邦道,“不是太子做的,太子素来孝顺太上皇,请容我为你查清事实。”话里竟是些商量之气。刘邦一声不吭,憋着一腔怒火招手躲在吕后身后的刘盈,“来来来,你来。”太子缓步移动,吕后附手太子肩上轻拍了拍安慰他,太子害怕刘邦便于老远处停住不前。“来来来,近前近前。”刘邦招手太子离近他,太子蠕动脚步终于在离刘邦一米外站住。“你……”刘邦一步跨到太子跟前举手欲扇他巴掌,却见太子撇过脸一侧闭眼欲强忍下这巴掌,刘邦怒而不能对太子掌掴,举在空中的手颤抖着,吕后却紧张不已,惊瞪明眸。“不知你能做的了什么?”刘邦忿而放下手,将胸中怒火压缩成此句话,怒瞪太子一步到太上皇榻前。 “跪太上皇——”刘邦咬牙高亢喊道。殿内众人全部下跪对太上皇行隆重的稽首之礼。 下午,宫中便已高挂奠布,文武百官以及后宫诸姬皆来哭悼。两日后,得知消息的楚王、梁王皆来哭悼太上皇,国远的诸侯王便派使者进京以表悼意。太上皇崩七日,又时值夏季,刘邦便下令迅速将太上皇安葬。出灵那日,三十六人将棺木抬出栎阳宫门,走在最前面的是六十四位引幡人,高举旗伞,次之乃皇帝卤薄仪仗队:天子出,车驾次第谓之卤,卤为大盾之意,是对帝王的一种防护保卫措施;兵卫以甲盾居外为前导,谓之薄,薄即册薄之意,即将出灵的此次行动和防范措施修注典籍之中。卤薄仪仗队共一千五百人,举着各种兵器、幡帛,浩浩荡荡威武壮观。棺夫服孝,每班三十人抬棺,两班轮流抬送,棺木后面是威武的御林军卫队,次之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以及刘氏宗族,队伍长达数十里。两旁百姓亦见棺而跪且悲泣几声,竟也跪了数十里人。太上皇葬入栎阳北原,以万年县奉陵邑。 ------------ 第九章 刘邦有心事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2-17 为太上皇治丧时,刘邦特地召陈豨回京参加太上皇的治丧之礼,半月过去竟未见到过陈豨或者陈豨的使者入京说个明白,只是刘邦自己派去的使者回来说陈豨卧病在榻数日,不能进京,仅此一封悼唁信被皇帝的使者带回长安。刘邦得知此话立即心下一惊,顾不得守孝在身边急召文武齐聚前殿商议此事。 “陈豨不进京,其欲反乎?”面容有些憔悴的刘邦坐于榻上,数日一来一直为太上皇哭陵,纯白的孝服更显得刘邦沧桑不已,那一双灵光的眼中却是急切和疑虑,视线直在十来个文武身上移来游去。着一身隆重白色孝服的萧何出班拱手道,“陈豨不是说重病在身么?陛下派去的使者的确见到陈豨卧病于榻,欺君之罪不生,陈豨何由于此?”刘邦皱着眉头沉默不表态,眼中竟是幽深之思。信武侯靳歙出班拱手道,“不早不晚偏于此时卧病,前时刚查了他,他必心虚不敢进京,心虚之人若惊弓鸟,皇上此次以太上皇丧葬为由召他而无果,其必惧怕皇上对他的猜忌而走险。”诸臣一片聒噪,同意靳歙之说。灌婴威武出班拱手,“皇上号令三军吧,此时陈豨必也悄然准备,若其攻下恒山之南,中原危矣。”诸臣附议。 刘邦起身沉思踱步,忽而脚停,将手中摇着的蒲扇直指台下诸臣,目露果断却只蹦出一个脆亮的字,“等。”刘邦思忖着若陈豨只是戒备而无反意的话,便慢慢撤销其兵权且召回长安;若其真有反意,便正出师有名。刘邦心底有悲怨也有自欺欺人,他不愿陈豨反他,因其跟随他多年,战功赫赫得到信任才将他放心留守边防,一个平素信赖的人要反他,刘邦心底总有些不是滋味。诸臣听皇帝说要等,细细思忖之后便知皇帝何意,皇帝想要化主动为被动,其一,并不清楚陈豨是否真的要反,如果此时夺兵权,则可能惊了陈豨并将他逼反;其二,自古平叛从来都是出师有名,刘邦即使心中对陈豨咯得慌,却只能等待‘名’至,所谓战斗,直为壮,曲为老,有‘名’,‘直’才壮;其三,将所有历史罪责转移至陈豨身上,因其反逆所以诛杀。 方要散朝,刘邦绷着脸交代萧何,“昭告天下诸侯王,王都立太上皇庙,日祭于寝,月祭于庙,四时祭于偏殿。”眼睛又立马跳到廷尉身上,“栎阳死囚以下皆大赦。”萧何与廷尉拱手领命。 朝会过后,刘邦去了万年太上皇的寝庙,在外面看着烟绕弥漫的寝庙,刘邦孝子之心又动,眼闪泪花,后悔没见到太上皇临终一面。怀着庄严的心情进入庙堂,缓步来到太上皇灵位前,褶皱的老脸上泪水早已顺道横流,眼露愧疚之光,“父亲——”,刘邦拿起案子上的三根粗香点着,对着太上皇灵位深深三躬便将三根粗香插入沙兜,“儿子不孝。”之后又行一番隆重的跪拜礼,在地上连磕三头才被旁边宫人扶起。刘邦挥退宫人,伤心的进了后殿寝堂,刚到门槛处的脚却霎时停住了,正见吕后背对着刘邦坐于席间整理着太上皇生前的衣物,春夏秋冬四时的衣服被吕后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案子上,吕后动作不快,却对每件衣服格外上心。刘邦瞧着她的背影却感觉心底万分复杂,头轻倚着墙壁静静看着吕后,却听吕后似有哭泣且越来越伤心的哭起来,两手不停的在擦泪,最后竟趴在案子上失声痛哭。刘邦站直了身子却依旧目光黯淡而怔怔的看着吕后,看了一会儿也终未进去,在吕后越来越伤心的痛哭中默默转身离开了寝堂。出到庙堂,只神色黯淡的吩咐宫人,“莫说朕来过。”说罢便留一身落寞而哀伤的背影缓步离去了。 听说刘建生病,刘邦即去了临华殿,太医说并无大碍,留了药即出去了。刘邦长呼一口气便在刘建榻边守护着,看着榻上乖巧可爱的儿子,刘邦这才有了笑容,数日来为太上皇的事而一直绷着脸严肃着,今日生病的刘建却博得刘邦一笑。刘邦自捶腰间而笑看刘建,管夫人见势便站到刘邦身后为其捏背捶背,且看着榻上熟睡的儿子便也欢心的笑了,对刘邦道,“你瞧建儿睡觉也眉心紧皱,像极了皇上。”“呵呵——”刘邦笑了,“建儿日后必被国事劳累呀。”“国事?”管夫人下意识一怔,以为刘邦话里有话,管夫人立即盈盈笑道,“为国效劳是应该的,皇上要帮他。”刘邦一愣,眼前一亮便晓得管夫人误会他的意思了,呵呵笑着纠正其意,“是为他的封国。”管夫人捶背的手忽而停住,脸上笑容尴尬,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便又继续捶背,却无意中捶疼了刘邦,疼的刘邦轻声‘哎哟’一声,管夫人才回神过来,吓得脸色铁青赔礼,“妾非有意,皇、皇上见谅。”刘邦却只附手在管夫人手上轻拍了拍。 管夫人眼珠流转时时注意着刘邦的面容变化,见其较为温和便话语试探道,“听说太子对太上皇下毒?”刘邦笑容即收而不语,顿时黑了脸,眼里已露威光,牙关紧咬。管夫人且捏且道,“孝,德之本矣。太子对太上皇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皇上怎么还无动于衷?于家,此举为弑亲;于国,此举为杀民,于亲于家皆坐陛下的约法三章之罪,陛下不是想废黜太子么?何不就此废了他?”管夫人无视刘邦的脸越来越严肃,越来越怒,却来了兴致继续眉飞色舞添油加醋道,“本道太子贤德,原来内心如此之毒,这样的太子如何执掌江山?知子莫若父,赵王面面类于皇上,愿皇上图之。”刘邦闭目长呼一口气,严肃的语气似乎命令道,“女子莫要参政!”管夫人却故作撒娇娇嗔刘邦,“皇上,您的江山社稷您要慎重选择嗣君,一个毒杀太上皇的人何能为储君,何能执掌天下?” “住口!”刘邦‘唰’的起身,甩开管夫人为其捏背的双手,竟甩的管夫人一丈远,险些跌倒,管夫人愣怔看着刘邦,直咽口水却说不出来话。刘邦转身怒目而视管夫人骂道,“张口闭口太子下毒,你哪只眼睛瞧见他下毒了?即使下毒,朕会处理他,轮得到你插嘴?”“可他就是放多了附子致使太上皇驾崩,你不是想废他么?你废呀!”管夫人不知哪来的勇气和胆量竟和刘邦争执起来,一步跳到刘邦面前瞪着双眼与其争得面红耳赤,就与刘邦杠上了。 “啪——”的一声,刘邦响亮的巴掌甩在管夫人左脸上,刘邦用力过猛竟将管夫人打倒在地,管夫人脸上顿时起了五个红手印,一巴掌打得管夫人愣在地上,同时一巴掌惊醒了榻上熟睡的刘建,‘哇哇’哭起来,他二人却是谁也不管嚎哭不已的刘建。刘邦涨红着脸气呼呼的瞪着管夫人,再次骂道,“太上皇刚走数日,你就吵闹不休,日后莫要朕从你嘴里听到说太子的坏话,再敢对人提起太子谋害太上皇的话,朕不饶你。你自己歇着吧!”话罢只瞧一眼榻上嚎哭的刘建,便气冲冲的经过管夫人身边甩了宽袍大袖‘哒哒’出殿。 “你就只吼我,见着戚氏、吕氏你便怂了胆,我若死去便给你个清静了。”管夫人且怒且怨的话从殿里骂咧咧的顺风飘到刘邦耳中,刘邦只烦躁不已的捂了耳朵疾步往鱼藻宫去了。 ------------ 第十章 陈豨之乱(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2-19 八月下旬的一日,万年县太上皇寝庙外的林花格外绚烂,躲在林花从中的鸣蝉清脆的高叫着,浓烈的日光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多几分粘稠和潮闷。 炽烈的日光下,一个灰布谒者神色不安的慌忙跑进太上皇寝庙里,气喘吁吁的一步跑到刘邦身后急促的喊道,“皇上——,代地出事了。”方跪于地上给太上皇行着祭祀之礼的刘邦猛然眼前一亮,立即站起来回身警觉的看着谒者。谒者顾不得擦汗便从深袖里掏出一卷丝帛给了刘邦,刘邦急急忙忙接过来揽在手中细细看着,方到一半,一双老眼戛然一亮,眼珠急转,两手却不自主的颤抖起来,随即便是‘啪——’的一声合上丝帛,立即指谒者吩咐,“快,宣百官入朝。”话音未落间,刘邦早已行如带风的出殿,急匆匆的往未央宫赶去。 接到宣召的百官立刻来了前殿,众人神色各异,一片聒噪。刘邦将手中的丝帛又贴身宦官交给丞相萧何等一众官员互相传览,那丝帛上如实写道,“代地风波乍起,陈豨二心已见,其自立为代王,劫掠赵代两地数县,望京中神兵速援。”诸臣过目之后又是一片聒噪,或有摩拳擦掌,或有面露憎恨,或有出班请旨发兵代地诛杀陈豨,或有不语而蹙眉静静思忖者。一会儿功夫,早已数十个武将陆续出班请求拨兵赴代地平叛者,周勃、灌婴、靳歙、陈武等人,还有那原先犹豫而最终斩钉截铁请求当先锋的舞阳侯樊哙。 刘邦稍稍安抚热血将领,于台上踱步,意味深长自语道,“陈豨,终于反了。”话说陈豨以巨鹿郡守监守赵代边防数年,其地域靠近匈奴国土,当年被拜为巨鹿郡守时巡视边界常遇匈奴或者楼烦兵,陈豨皆能率部威武的抵抗,且将匈奴或楼烦兵追逐至其国境百里远,因此也将军队多驻扎在匈奴边境之地,时常巡视边境以致匈奴兵不敢进犯,陈豨于代地也有盛名。逃往匈奴的原韩王信有部将王黄、曼丘臣,听说匈奴单于因陈豨抵抗于边境而烦心,便献计单于自请入代说服陈豨归降匈奴。王黄曼丘臣悄然入代数十次,尽管以战国纵横名家之言劝说,陈豨却岿然不动,皆以深受信任,臣子不有二心为由既不扣押他们,却将他们送出代地,日后王黄曼丘臣二人虽有心劝说陈豨,却一次次碰壁之后再也不去代地劝降陈豨了。不料一日,却闻陈豨宾客主动来找他谈合作之事,王黄曼丘臣二人以礼相待陈豨宾客,听他们述毕,却是长安老皇帝暗中查陈豨及其宾客违法之事,陈豨素知老皇帝秉性猜忌而害怕被皇帝诛杀便派宾客和他们通消息,王黄曼丘臣二人听罢却是心下大喜,立即答应联合,且说若长安老皇帝发兵代地,他们必劝单于出兵相助镇压,临走,王、曼又送给陈豨宾客数百金。陈豨有了王黄曼丘臣方面的支持,却依旧心怀不安,虽暗自陈兵赵代边境,但长安无所动,陈豨方面亦不敢有所行动,时时关注长安动静。一日,却接到皇帝召他回关中的消息,说是为太上皇回去奔丧,陈豨立即心下大恐,知道皇帝此次召他回京必将暗暗扣押或者暗暗处理他,陈豨不敢回去,又深知皇帝秉性早晚必来伐他。汉朝初建,老皇帝对江山社稷的安慰比较敏感,任何对江山社稷有危害的风吹草动,老皇帝必毫不手软的拔掉祸患。 陈豨思忖再三,不可坐以待毙,需得先下手为强,思忖此时正是皇帝为太上皇奔丧时,老皇帝必不会在为太上皇奔丧时大动兵戈,此时发兵占据黄河以北必在皇帝意料之外,待攻下黄河北部土地,南压齐梁,西据关中兵必走的蒲坂津或风陵渡,稍待时日便可直取关中平原,拿下老皇帝首级。其一,陈豨不得不起兵自保;其二,大后方已有匈奴方面的支持;其三,自己掌管赵代兵权,有较好的起兵条件。于是陈豨自立为代王,以程纵为丞相,张春为大将军,侯敞为大司马,赵既为亚将,与王黄曼丘臣通消息之后,便劫掠赵地数郡,雁门郡、云中郡、代郡、恒山郡、襄国等数郡已降,数日间赵地山河红。 刘邦方从自言自语中惊醒,殿外又有谒者来报说是赵国周昌丞相派其子周韫及三十来个赵王宫精卒已将赵王送回长安,此时已回到鱼藻宫。诸臣皆哗然却怒,心内忿忿不平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磨刀霍霍。刘邦紧绷神经追问陈豨大军此时如何形势。谒者禀道,“周韫说陈豨兵临上党,上党郡守任敖发兵抵抗,坚守城池,他们是绕道回京。陈豨大将军张春所率军队奔南而下,势有南渡黄河之意,侯敞所率军队攻城必克,势如破竹……” “萧何!”谒者话未罢,刘邦站在台边直指萧何立即威武下令,“草拟讨伐陈豨檄文,昭告齐梁楚燕赵诸侯王,率兵共会邯郸城内。”萧何刚领完旨,刘邦又直指御史大夫赵尧道,“即刻点拨粮草,保证辎重。”赵尧刚领完旨,刘邦又对诸臣道,“陈豨曾为我部将,深受朕信任,当初朕患代地而封陈豨列侯爵位,且以相国身份监守边地,而今竟与王黄曼丘臣等于代地反叛朕,代地官吏与百姓皆为被迫,其实无罪。”刘邦又指示赵尧,“赵尧拟文,若代地百姓及官吏肯离开陈豨王黄等叛臣,朕赦免他们。” 诸臣皆山呼皇帝英明,且齐齐拱手叫皇帝点兵派将。刘邦见大家个个神情激愤便也刚武威严点兵派将道,“周勃为上将兼太尉,樊哙为亚将,灌婴为车骑将军,郦商以右丞相身份随朕,陈平为护军中尉,陈涓为骑都尉,陈武、薛欧、周灶为将军随上将周勃;申屠嘉、吕释之、郭蒙等人皆为都尉随亚将,赵尧暂管辎重。丞相留守后方辅佐太子,朕自为大将军,御驾亲征。”诸臣齐齐拱手洪亮道,“皇上威武,讨伐陈豨!” “陛下呀——”一个略带哭腔的声音压过众人威武之音道,“万万不可亲征,陛下龙体要紧。想那始皇帝发动统一六国的战争并未御驾亲征过,如今陛下常常亲自出征,您如何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到如此地步?难道您不要社稷了么?您的南征北战岁月已过,需得如始皇帝坐镇长安指挥天下,您已是九五之尊,怎可不爱惜身子到如此地步?难道朝中无将可遣了么?您若御驾亲征,臣心摇摇然如悬旌,定卧不安席,食不甘味,望陛下坐镇长安即可。”原是那蒯成侯周堞出班跪在地上哭劝刘邦。 刘邦一时心下大热,想不到此时竟有臣子为他如此着想,刘邦面露暖意亲自下台阶扶起了周堞,抚其背道,“蒯成侯真心为朕,私我也。朕准君侯日后朝会入朝不趋,杀人不死。然河北之地多数为陈豨劫掠,若朕不亲征,朕便要卧不安席,食不甘味,心摇摇然若悬旌嘞。”周堞一愣,本想劝皇帝勿亲征,却不成想得到皇帝如此厚爱,周堞赶紧拱手给刘邦深深一揖。 “诸将听令,不日出征——”刘邦高举右手号召诸将,诸将山呼‘讨伐陈豨,平定河北’,声震殿宇。 ------------ 第十一章 陈豨之乱(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2-21 三日阴雨之后,长安的辎重部队先行出发。再一日,长安京中七七八八被凑起来的三万部队出东门预备起行,旌旗半卷,号角高吹,周勃、樊哙、灌婴、郦商等数十威武将军骑着高头大马等候刘邦于城门下。刘邦头戴铜盔,着一身甲胄戎装雄赳赳的出城来,萧何、吕后、太子皆随其后,周勃等人皆下马行礼。 刘邦抚萧何背嘱咐他镇守关中,辅佐太子,无论大小事且看情形定夺,遇到解决不了之事,可与吕后商议执行。萧何拱手领命。 刘邦拉吕后到一旁,抚其背小声嘱咐,“陈豨之乱不知何时平定,朕出兵关东期间,关中交给你了。朕带走诸多兵力,关内十分空虚,你留心便了。朕已与萧何说明,若遇大事可与你相商解决。”吕后点头,“晓得。”忽然反抓刘邦手腕,目视刘邦急切问道,“关内有将可平定陈豨之乱,你为甚亲自东征?”刘邦看吕后一副急切之样似乎关心他的身体状况,刘邦心知自身体质已差,却故作轻笑了笑且捶了捶自己的前胸给吕后看,“龙马精神,勿要担心我的身体。”吕后握住刘邦胳膊郑重道,“韩信居家,为何不让他带兵平定陈豨?”刘邦笑意渐收,凑近吕后一脸肃穆道,“下雨几日,朕召过韩信,欲让其带兵平定陈豨,韩信坚称自身有病而不宜出行。朕不好强求。”吕后一脸凝重直咬牙关。刘邦道,“韩信不去,朕平定不了陈豨?韩王信、燕王臧荼,不都是朕亲自平定的么?淮阴侯端一副非他不可的架子,此时他想来,朕尚需考虑是否带他。”刘邦说此话完全是想打消吕后的担心,因而做出很轻松的样子。 吕后丝毫不敢放松,始终凝重着一爿脸,对刘邦嘱咐,“陈豨势力已遍及河东河北,势不可挡。你不可脱离诸将而独自率兵拔城,攻城略地已非你亲自所做之事,只需帷幄之中坐镇为好。”刘邦却‘噗嗤’一声笑了,“我不攻城略地,还去邯郸作甚?陈豨必料定朕为太上皇守丧而不会亲自率兵前来讨伐,朕现身河北,必使陈豨军心大乱。陈豨反朕,朕得去。”吕后长呼一口气,思忖再三便觉刘邦之话有理,微微点头了。忽而吕后眼珠流转,目露反复的犹豫,最后竟是睁圆了明眸郑重的问刘邦,“太上皇中毒之事,若查出下毒者另有其人,则若何?”刘邦立即严肃脸庞,一双老眼似刀子而咬牙切齿道,“刑同谋逆之罪,敢鸩杀太上皇,族诛尚小。”吕后眼中闪光,平静再问,“查出此人便杀?”刘邦丝毫无所考虑便道,“不欲让他多活半日。”吕后脸上划过一丝笑容,转而便恢复平静对刘邦道,“放心,太上皇那里我会常去祭拜。”刘邦附手吕后肩上拍了拍。 刘邦与吕后对彼此一番嘱咐之毕,刘邦过太子身边,太子因太上皇中毒之事而不敢抬头看刘邦,只见刘邦黑色靴子停在自己眼下,太子赶紧高拱双手躬身便是深深一揖,“父、父皇。”太子说话都颤抖。刘邦还因太上皇一事对太子耿耿于怀,眼下太子又颤颤巍巍而一副害怕的样子颇不讨刘邦喜欢,刘邦恨铁不成钢却又不好在即将离京时惹吕后不高兴,惹她不悦便有其他人受牵连,于此时,长安也必离不开吕后的镇守,于是刘邦思忖再三硬是挤出笑容,在太子肩上拍了拍,“好好监国。”说罢此话竟没有其他可说的,转身便向车驾走去。太子赶紧应声,“儿、儿臣晓得。”抬头时却见父亲已经坐上了远处的车中。 郦商率兵前行,周勃灌婴各护卫刘邦车驾左右,车后便是威武步兵紧紧跟随。一路浩浩荡荡而不敢停歇,取道上党,却见上党城外被围个水泄不通,叛军只顾围着上党城内的官民,却松懈了从关中出来的这一路援军,刘邦留给柴将军陈武五千人夜袭围困上党的叛军,自己带着大部队绕过巍巍太行山脉,跨过汤汤漳水,一路虽遇诸多小股叛军,却叫周勃灌婴等人不费力气的收拾干净。刘邦一路紧绷神经派人观察叛军的驻扎情况以及河北地区可被利用作战的地形情况,以及陈豨叛军行动规律、手下部将现处何地诸多情形。一路小心翼翼直到邯郸,刘邦才放松高笑几声,随即被周昌迎入赵王宫。刘邦立即问周昌天下诸侯王所率之兵屯聚何地,周昌愣着说道并未见到诸王或者诸侯国各军队。刘邦当即脸色一沉再也无语,想他在长安曾以羽檄征天下兵于邯郸汇集,今日却闻周昌称说一个兵没见,刘邦怒不能怒,喜不得喜而十分窝火,黑着脸一脚踹开门进了内殿便坐在席子上气呼呼的。平素耿直善于直谏的周昌此时也不敢随意说话,静候一旁。“啪——”的一声,刘邦拍案而怒,震得案子上的竹简抖三抖,咬牙切齿道,“都说君为元首,臣为股肱,如今天下有难,股肱之臣何在?”刘邦怒不可歇,龙目爆红,推翻了案子上的所有竹简,自语道,“燕楚齐路程尚远,也许兵卒未到,尚可谅解,梁国本在赵国东南部不远,半日路程便到邯郸,彭越竟也不来股肱汉室了么?”刘邦吼道,“周昌——”周昌立即近前拱手听命。刘邦咬牙切齿怒道,“派人专走梁国一遭请彭越,遣其近日率部北上讨伐陈豨。”“是。”周昌领命便退出去安排此事,当夜便有人南下梁国。 翌日清晨,刘邦且用膳且召集将领于跟前,诸将皆摩拳擦掌欲与陈豨叛军大战几场,刘邦囫囵吞枣吃着,神态悠悠而不慌不忙,反似一脸成竹在胸笑道,“诸位稍安,陈豨不能成事。兵法云: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隘远近,上将之道也。诸位看陈豨不南据邯郸而阻漳水,如此轻易让朕进入邯郸,其人兵家智慧不足也,便知其不能成事。”诸将彼此点头称是。 “皇上。”周昌却是一脸惶急的出班拱手,急切劝道,“万不可大意,曲逆、东垣、襄国、巨鹿均遭叛军侵袭,常山郡二十五城,已有二十城被拔,请陛下诛杀常山守尉。”诸将对此一片聒噪,个个激昂亢奋出班请令欲与敌军一战。刘邦即住吃食,微微举手示意诸将勿要急切行动,稍一思忖却问周昌,“守尉反了么?”“并无。”刘邦微点头道,“其必被胁迫,非其本心欲反,他们无罪。”话罢却又开始吃起来,且吃且问周昌,“让你选的可做军将之人可有结果?”周昌拱手道,“有四人者,已在殿外等候。”刘邦一喜,让周昌传其进殿,四人进殿后,刘邦却直盯盯打量着眼前四人,虽为男儿却都毫无主心骨似的,虽不是佝偻之辈却也并非虎背熊腰之流,看过八遍都觉得四人并无军将气质和军将能力,只比平常百姓稍微生猛一些。刘邦又气又笑,微捏额头无奈的看了看周昌,周昌一脸忠正的立在一旁。刘邦不愿对周昌发怒便将怒火转移到眼前四人身上,对其四人便是一通嫚骂,“尔等小子也能为将么?我真……罢罢罢。”竟懒得骂他们了。那四人却被吓得‘噗通’跪地。“罢了罢了,朕封尔等各千户,悉为将。”刘邦一通摆手却将四人转眼间封为千户将领。 听到刘邦无故封四人无功之人为将,刘邦左右军将皆劝,“从蜀汉还定三秦至击败项籍,未有不功而侯者,今日特封此四人,敢问陛下,眼前四人究竟何功而受封?”刘邦笑着安慰左右诸将,“非尔等所知。陈豨反,赵代两地几姓陈,朕于长安以羽檄征天下兵,诸将也知,至今未有至者,朕从关内带来区区三万兵不足以抵挡陈豨与胡人军队,思来想去唯独邯郸城内之兵可用,朕何必吝惜四千户而不以此安慰赵国子弟?”诸将恍然明白皆曰,“皇上智慧了得。”刘邦呵呵一笑,眼帘里迷离中仿佛看见了战国时期的乐毅,乐毅因赵武灵王沙丘之乱后离赵入燕,帮助燕昭王振兴燕国大败齐国,深得燕昭王信任,燕昭王死后燕惠王继位却因佞人离间而将伐齐几胜的乐毅用骑劫代替,乐毅怕回燕被诛便又回到赵国,赵惠王大喜而礼待,且将乐毅封在望观津,号望诸君。刘邦怅然若失自言自语了一句,“不见当年望诸君乐亚卿啊。”左右诸将皆彼此互视一眼,似有不服。 刘邦却无视一般,抬眼便问周昌,“乐毅如今还有后人在赵么?”周昌想了想便道,“臣初巡视赵国时特地拜访当年乐毅家乡灵寿,家族多败落,臣独见乐毅之孙乐叔躬耕于田。”刘邦长‘哦’一声点头,“富贵皆不过三代。朕有心乐氏绍续昆裔不在朕执政时没落,乐叔暂为东乡侯,封号华成君。周昌安排此事吧。”周昌再次拱手领命。 “报——”,方议事之间,殿外飞奔而来一个小军卒,进来便慌张禀报,“禀皇上,陈豨叛军又占领清河诸县,势有进犯邯郸之意。”小军卒的禀报却立刻刺激了诸将的请战之心,个个拱手出班请战。刘邦胸中微感慌乱,闭目稍稍镇定心绪问小军卒,“陈豨诸将威猛吗?诸将皆谁?”小军卒道,“王黄曼丘臣等人,以前皆为商贾之人。”刘邦一拍案子高笑,“嘿嘿,计上心来,我能破之。能收买部将便尽量以财力收买,商人皆爱财,以利啖之,其将必去陈豨矣。” ------------ 第十二章 陈豨之乱(三)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2-23 刘邦立即下令悬赏千金求得王黄、曼丘臣首级。三五日间,刘邦巡视邯郸时,受到财利诱惑的陈豨军将多有来邯郸投奔刘邦军团,或被遣散回家,或被分编入周勃灌婴郦商等人军中。三日与陈豨军于邯郸城外八十里处交战,陈豨军将见皇帝亲自征伐,皆吓破胆而不敢率先挑开阵势,只是深沟高垒监守城池不敢轻易出战。刘邦亲自在城下喊话叫陈豨相见,陈豨只在城头上隐身听着却不敢正面见刘邦,被刘邦的话逼急了便目视城上军卒对着城头下的刘邦警示性的射一箭,箭镞只射在刘邦脚边作为警示,引得马背上的将领惊呼大叫一声‘陛下小心’,刘邦心头大惊,不仅当时心下震撼弓箭手箭法了得,那箭镞只在脚边不到三寸之地,却也顿时恼了,叉着腰指着城头上的军卒和隐身的陈豨破口大骂,“陈豨反贼!胆敢无故叛朕,此罪一;朕来邯郸,尔不来朝拜,此罪二;怂恿军卒对朕射箭,此罪三;知罪犯罪,此罪四,四罪皆族诛之祸,然朕有心赦你不死,若你率部降了,仍可阳夏侯爵,若你不降,必死无葬身之地。”城上隐身的陈豨依旧不回应,却有一个士卒手拿弓箭朝着刘邦高声喊道,“刘季老贼!刻薄寡恩,心胸狭窄,秉性猜忌,宁用佞臣,打压诸侯,任人唯亲,恐你社稷王侯非刘氏而步步紧逼王侯反叛。老贼休要再说,若是降了你,恐我等即被挫骨扬灰。如今你我已成敌对陌路,陈将军念及往昔之情,今日便不杀你,若日后你我两军再遇,必擒你入帐而不客气你是否天下共主。你须速去,否则此箭不知射向你身何处。”话未罢,一支响箭早已又射在刘邦另一只脚旁,吓得刘邦后退三步。刘邦气得咬牙切齿,脸部涨红,将手中鞭子在空中响亮的一挥便对城上军卒吼道,“通告小子最后一遍,若降便生,若继续反抗,待城破之时,休怪朕之虎狼之师狼食尔等,莫要后悔诸位祖坟被辱!”刘邦此番话罢,城上良久无声,再有一刻钟便见城门中一片喊杀声,‘吱呀——’一声城门开启,二三十军卒放下戈戟全部跑向刘邦军中,那二三十人还未走到一半便被城上一声脆亮的命令道,“全部射死!”,顿时城楼上箭如雨下,齐齐射向了奔向刘邦军中的军卒,瞬间二三十人一个个倒在刘邦军将面前,面容痛苦而不舍。刘邦心如刀割,那是他的子民,一些犯错后及时改正的子民,为了生命为了家人选择向刘邦投奔,却因他那句话都死了。为避免更多之人丧生,刘邦眼眶爆红的怒喊一句,“退兵!”鞭子响亮的一挥便翻身上马调转马头率众回了邯郸城。 歇兵半日,刘邦恼怒陈豨而不能安睡,又有数十个各地使者络绎不绝的进了赵王宫向刘邦禀报各地平叛之事,或有喜忧。平定上党之围的柴将军陈武刚到邯郸,就觉得气氛紧张,眼见诸多军将面色严肃的匆匆进了赵王宫,一打听才听说陈豨部将侯敞最近在邯郸附近率领万人军卒游动作战,刘邦派出去的军队刚和侯敞军一交兵,侯敞军却都败退之势分散退去,刘邦军团追不能追,逮又逮不到,如此情形多次而颇让刘邦恼火。正于恼火不堪之际,又接到战报说是张春帮陈豨攻破清河后率军南下度过漳河正奔向聊城方向旋风而去。刘邦当即心下大惊,若叫张春攻下聊城,刘邦军团便被陈豨军与张春军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如此形势对刘邦极为不利。刘邦神色慌张踱步大殿,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攻克此种形势,若分兵追击张春,那么邯郸兵力更弱,若不派兵追击,则势必被夹击,刘邦憋涨了脸而时时唉声叹气,脚步沉沉。台下却有郭蒙眼珠一转立即上前拱手献策道,“皇上勿忧,臣有一计,不知可行不?”刘邦‘哎呀’一声甩手郭蒙,急忙道,“说说说,有法子不说,勿要发霉嘞。”郭蒙道,“臣带部分骑兵追击张春,听说曹参相国已带齐军度过平阴正欲北上与陛下会和,臣遣骑士一人快马至曹相国处通消息夹击张春,如此邯郸无忧矣。”“哈哈——”刘邦突然拍手大笑,“妙哉!张春想夹击我,我先弄死他个反臣贼子。好好好,且依郭公之言行事。”刘邦同意,郭蒙便立即下去安排夹击张春之事。 郭蒙刚出去,接着便是周昌行色匆匆进来,对刘邦说彭越病重,只遣副将两人率兵三千来了邯郸,此时俩副将正在殿外等候觐见。刘邦立即黑了脸,良久只沉闷干脆道,“全部编入灌婴军团。”周昌愣头一阵便拱手退下。 刘邦口干舌燥便坐于席间咕咚咕咚喝了三杯茶,赵国内史匆忙进殿,趋步至刘邦面前神色慌张的禀报说是威县与广宗同时城破,陈豨与曼丘臣军此时正驻扎襄国,赵利军驻扎东垣,王黄军驻扎曲逆,形成三层军力南压邯郸,王黄率人已将上曲阳、安国、安平、卢奴等地相继攻破。刘邦一阵沉默,立即升朝商议此事。诸将皆出班拱手请命,个个亢奋,恨不能此时便飞到敌军阵营打个痛快。刘邦见军将来了士气便趁势点将,“樊哙率军攻下襄国,隆虑候周灶率一路军助樊将军收复清河、威县、广宗诸城。如今陈豨率军倾巢南下,代地必定空虚,周勃率军翻越太行山从太原入定代地,柴将军陈武、薛欧随周勃北上。灌婴、郦商随朕打东垣。”各路将领齐刷刷出班拱手领命,亢奋的高喊,“大汉必胜——”,声震殿宇。 不日,周勃便率领骑兵三千,步卒一万悄悄翻越太行山进入太原盆地,从太原北上将欲入定代地,不料路上所遇竟多是陈豨逃亡的军将,几乎没有遇到陈豨正面军团,抓来逃亡的军将一问,原来在定襄有陈豨的部将乘马降在驻守,逃亡军将且说乘马降在定襄加高城壁深挖护城河,城头上甲兵日夜巡视城下,城中军卒日日练兵,巡兵日夜巡城,防止敌兵进入。周勃犯了难,城高河深该如何攻下?也正时值冬天,乘马降如此做必是想与敌军做持久战,周勃却必须要攻下定才能继续收复北地。周勃一思索便命诸将率兵前去定襄城下请战,怎奈乘马降挺有智谋,硬是不出战,周勃派去的几拨人马根本见不到乘马降便都悻悻而归。乘马降这一军挡在前面,周勃心如石堵难受,与乘马降对峙半月几无所获,周勃私下问询乘马降为人如何,抓来的逃亡军将皆说其最大的毛病是脾气大,动不动便要惩罚别人,且乘马降原是法家狂热者。周勃一思忖便豁然笑了,且说,“晓得此战必胜嘞。”手下诸将皆不解其惑,周勃却径自遣兵卒到定襄城下辱骂乘马降,兵卒却都改穿儒家服饰,先前乘马降倒是坐在军帐里沉得住气,待他出城头巡视却见城下七八个穿着儒家服饰的人或站着骂或坐在车里貌似悠闲的骂着或二三人勾肩搭背的高声往外掏着乘马紼的不堪人生,污秽语句竟也能从貌似一身儒家装扮的兵卒口中骂出,倒有些出乎乘马降意料,气的乘马降涨红了脸,朝着城下七八‘儒子’便骂,“儒家竖子小辈安敢于法家大圣之前叫骂,看乃公今日如何扒你皮!”城下却传来一阵嘲笑,“商鞅与韩非子皆不敢称圣,商鞅车裂,韩非子囚死,不知城头鼠辈今日葬身何处也!哈哈——”笑声越来越起劲。 “杀——”城下一阵嘲笑间,定襄城门却忽然大开,从里往外蜂拥而出千人直奔七八‘儒子’,领头的正是眼中冒火的乘马降,乘马降于马上将鞭子一挥,“杀了他们赏百金。”这七八个人一见乘马降出来了却是脸上一喜,各自脱下儒服便从车中拿出戈戟冲进乘马降的阵营中与敌军砍杀一片。正当酣战时,又见一军约五千人直冲乘马降军阵杀将而来,原是周勃命薛欧率部隐藏在城边,待七八个人的叫骂起作用时便乘着乱势蜂拥上来,乘马降大惊,不知眼前五千人从何而来,正当乘马降慌张之时却又听城门口有人喊城门起火,乘马降再次大惊,回头看城门处却见火光四射,熊熊火焰直上云霄,没多时城门便被攻破,原是待薛欧率军与乘马降之军纠缠时,周勃独率余部猛攻城门,待周勃攻下城门,薛欧所率之军也攻残乘马降之军,薛欧特意命令杀死乘马降者赏百金,军卒便个个兴奋喊杀起来。乘马降之军奋力抵抗,终不当薛欧五千人,最后乘马降九个军卒奋力抗杀,护着乘马降上马狼狈逃走。 周勃便与薛欧入定襄城,于城头竖起大纛旗,宣告定襄收复。歇兵一日,继续北上,连续收复陈豨所攻下的原平与代县等地。周勃军卒早已探得乘马降狼狈逃窜后奔往马邑守卫,马邑自古是个军事重镇,远比定襄坚固得多,城内必有精兵良将辅佐乘马降,再看那城头士兵严实实的站了满城墙。周勃不敢大意便于马邑三十里外扎营。周勃与诸将商议用原先的叫骂城下引出乘马降是不可能的了,如此便只能强攻,在探得马邑城周五十里外没有援军时,周勃下令薛欧固守大营看情况而动,他自己率部七千人且人人口中衔枚于夜间偷袭马邑,怎奈马邑城上之兵早料到敌军会于夜间偷袭,待周勃率部来到城下时,城头上及城门里喊声一片,火光四起,瞬间城头上火光照耀城下,周勃抬头一看却见城头的军卒手中个个拉满弓瞄着他们便是乱射一通,周勃一声令下,“拿好盾牌躲于墙下。”军卒们便个个将盾牌掩住头顶躲在墙下站成长长一排,那箭便只能射在盾牌上了,趁着城上放箭时,周勃命人顶着盾牌到城门处再次放火烧城门,城门倒是起了火,周勃军卒眼看胜利在望,城头上却改用巨石砸人,瞬间周勃军卒死伤千余人,且待城门起火后,怎料里边竟也放起了火堵住了周勃军卒的进入。周勃长长一叹,却有心慌,此时又听见城头上乘马降叫嚷嘲笑,“儒家鼠辈?看你如何进来,你外边放火,我便里面放火,你若跨过火线进来,我便立刻自刎于你前。哈哈——”说完竟是城头上所有军卒皆随乘马降笑了。 周勃军卒个个咬牙切齿。“若你此时降了,便留你个全身;若你不降,待城破之时,莫怪我等狼食了你!”周勃气的往城头上撂下一句狠话。“给我砸——”乘马降气红了眼,命人继续砸周勃军卒,周勃赶紧率人沿墙壁速退。方在乘马降之军一阵讥笑时,‘嗖——’的一声响箭射穿了城上一个士兵,那士兵一命呜呼便栽下城头,乘马降大惊,定睛看着城下,只闻城下东边起了喊杀声,接着便又是数名士兵被箭射死,乘马降不知来人多少且又是黑夜便立即心慌起来,再看城下时,那片喊杀声却掩着周勃军卒迅速撤退。原是薛欧不放心周勃的夜袭便命人暗暗探看,晓得周勃军卒被困后便率军三千前来救援,刚好碰到周勃军卒沿着墙壁撤退,薛欧便命人于远处射箭混淆乘马降的判断力,于此才救得周勃等人出困。周勃军卒逃出马邑后连夜奔跑,周勃问薛欧如何放弃军营私自离开,薛欧才将自己探得的消息道出,留军营五千,自带三千营救。周勃狼狈间才抚着薛欧手臂道一声沉重的“谢谢”,便又赶紧率军回营整顿。 日后又连续强攻二日,皆未果。后又大雪降至,周勃便停止了攻城,于帐内且烤炉且与诸将商议对策,计策倒是不少却都排不上用处。周勃的难处传到了邯郸的刘邦耳中,刘邦立即叫来第一军师张良,想那张良于山中修行,奈何陈豨反叛汉朝,刘邦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硬是将张良请下了山,且叫张良随自己北上赵地平定陈豨之乱。张良耐不得刘邦几番说辞,又深知刘邦秉性便只得跟从刘邦北上,继续当军师出谋划策。刘邦将周勃在马邑遇到的难处说给张良,张良当下细细思忖一番便来了老计策,还是用财力贿赂陈豨部将。刘邦呵呵一笑便说马邑城门紧闭,根本进不去人贿赂陈豨军将。张良便又沉思一番,忽然眼前一亮,便附耳刘邦说了些话,刘邦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忙将张良嘱咐的告诉了谒者,叫谒者赶紧快马告诉周勃下城之策。 周勃方愁马邑不破之时,忽听帐外有皇帝的谒者来了,周勃慌忙出外迎接,对谒者寒暄一番之后,谒者便郑重的对周勃说了些话,周勃也喜得哈哈大笑起来,忙请谒者进帐入食。夜中,便将张良之策说给诸将听,诸将皆俯首称赞留侯智慧。翌日,雪继续下着,周勃却身披甲胄于帐外点兵五千,个个背弓装箭,手拿刀剑,个个身披雪白色外袍,裤子靴子皆用白布裹着,五千军卒站在雪中竟融于雪似的难分清楚。周勃笑了,便立即下令再次攻马邑城,周勃率人绕过南门转到北门于城外不远处等候,此时天色渐暗,城上守兵少了一半,料得敌军以为他们下雪天不会攻城,周勃军卒暗自笑了。见空中雪顺风斜飘进马邑城时,周勃晓得此时城上守卫定被迎面吹来的雪花射的睁不开眼,且有借着天色接近昏暗,周勃命人趴于地上匍匐前进,如此便可隐身于雪,城上士兵不易发现。待到一定距离,周勃悄声下令弓箭手准备,五十个弓箭手立刻拉满弓对准城头,周勃手一挥,所有箭镞如雨飞至马邑城头,顿时城头上便有四十来个人栽下城头,周勃却迅速命令所有人低头埋雨雪中。只闻城头上一阵大乱,城上守卫不知何人袭击他们,冒雪看城下却未发现任何人,一阵大乱之后便又立即安静下来,周勃便又命弓箭手搭弓射箭,城头上又有四五十人栽下来,如此三次,顿时城上大乱起来,有人立刻警觉的叫喊,“敌军来了——”,城上士兵各自拿起弓箭对准城下却终未发现有人,顿时城上守兵心慌恐惧,手皆颤抖。乘马降本以为敌军只在南门进攻,没想到竟绕到北门,其见势赶紧调来南门的兵力援助北门,乘马降命令不管城下有无敌军皆射之。顿时周勃军卒多有死伤,周勃便命大家且攻且射且隐蔽。 正当周勃率人进攻北门时,乘马降军卒却报南门已被攻破,乘马降大惊失色,全身颤抖不止。原是周勃按张良计,利用雪的白色身披白袍以便隐于雪中先攻一门,将敌军注意力引致一边,再调一将率人攻其疏忽之处。如此,待周勃攻北门时,乘马降便将南门兵力调往北门,兵力大减,薛欧这才率人进攻南门。不久,城破。周勃及其军卒大喜,立刻回奔南门,薛欧早已领军进入。乘马降见势欲再次逃跑,周勃命人活捉了乘马降,乘马降不敢看周勃,周勃冷哼一声便命人在地上点起一堆小火,周勃径自跨过去便对乘马降嘲笑道,“我跨过火线了,城也破了,你当如何?”乘马降长叹一声,“儒家小子诳我啊。”说罢竟趁周勃军卒不注意便跳了城墙,摔在雪中,顿时鲜血满地映红了一片。 五日时间,周勃因马邑军民皆为反叛而不肯投降之人,且抵抗过分便命人屠城且摧毁马邑。城头上竖起‘汉’字大纛旗,马邑收复。 再说樊哙在周勃入太原后,便先率五千士卒攻打陈豨与赵利驻扎的襄国,樊哙一到,襄国军卒便都害怕起来,一是襄国离邯郸不远,皇帝此时正在邯郸,军卒皆被皇帝龙威震慑;二是襄国军卒皆被陈豨与曼丘臣强迫守城;三是皆知樊哙打仗,攻城必破,如此士气便大失一半,待樊哙攻城时,或有倒戈相向或有弃城而逃,陈豨与曼丘臣见势,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七日功夫便攻下了襄国。打柏人县时,已逃到此地的曼丘臣为防止士兵逃散,早已将部分军卒家眷控制起来以逼迫军卒抵抗敌军,军卒愤懑不满曼丘臣却不得不为家眷抵抗樊哙军团,樊哙日日攻城不下,颇为懊恼。最后不得不在城下喊话说皇帝宽厚仁义,若来降者,皆无罪;若不降者,待城破后诛三族,城外可以供粮,城内粮食终有尽时,城破再降已晚。军卒面面相视,竟不顾家眷生死皆来投降樊哙,城中无人守卫,曼丘臣本是以军卒家眷为要挟,并无全部杀死其家眷之意,且城破后曼丘臣早已无有时间命人杀军卒家眷,又于樊哙进城前早已逃走。樊哙率先登城,在柏人县城墙上竖起写有威武‘汉’字的大纛旗,樊哙率军卒站于城墙上宣告柏人县被攻破,且被汉兵收复。之后,樊哙率军东攻清河郡,与隆虑候周灶戮力同心,先下威县再下广宗,最后合为一路共同攻破清河城,在城头竖起‘汉’字形大纛旗,宣告清河郡被收复。樊哙与周灶紧接着便顺着南宫、新河、宁晋、赵县一路收复数十个城池,到达东垣已是寒冷的十二月五号。 东垣城中格外严寒,早已到达东垣城半月的刘邦却苦不堪言,在樊哙与周灶进攻襄国和清河时,刘邦亲自率军攻打东垣城,却久攻不下,郦商、灌婴也无法想出好主意。那赵利仿佛生平最恨刘邦似的,生生将城加高三丈,将护城河挖深二丈,在城头上与刘邦摆开了阵势,却又不与刘邦正面交战,赵利晓得刘邦带兵前来必是求速战速决的,赵利却偏要和他打个持久战,只坚守城池而不出战,晓得刘邦攻不进来,赵利便回帐内呼呼入睡,任凭刘邦军卒在城下如何喊叫,赵利只吩咐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不出战。刘邦没了办法,派人在城下对赵利及其军卒日日叫骂,赵利军卒却反而来了兴趣,在城头上嬉皮笑脸的也开始言语反击,口中竟是骂写对刘邦不堪入耳的话,连刘邦私生活都被翻出来骂,如‘刘季老贼生性嫉妒,容不得臣子超越’‘刘季生性放·荡,当年迎娶媳妇时便给媳妇搞出个十几岁的外子’‘过一村走一寨都要将村中美姬洗劫一空’‘杀降臣魏豹,占魏妃薄氏’‘辱赵王张敖、幸赵妃赵女,真个翁夺婿妻’等污秽之话皆入刘邦尊耳,当时便将刘邦气的七窍生烟,恨不得插上鸟翅飞到城头抓着辱骂他的军卒掌掴两百个巴掌直至其脸肿胀死去,刘邦才会哈哈大笑。 于是刘邦便率军猛攻东垣城,不克,便十里之外安营扎寨歇息一日,商议好对策再攻却依旧不克。方此时,探子来报说王黄率部分军卒往西北方向逃去,此时驻扎曲逆的是侯敞,刘邦心头稍一思忖便觉王黄要么回救代地,要么入胡求救兵,这两者对刘邦皆为不利,于是命令灌婴单独率部众前往曲逆,趁着王黄救兵不到,先攻下曲逆城。刘邦所率的军卒被灌婴带走一部分,军员愈发减少,看着东垣城却丝毫未有损伤,刘邦便暂先回营思忖对策。东垣城没有被攻下,别处却传来捷报,一是郭蒙与齐国曹参两军夹击已摧毁半个聊城的张春,斩首万余人;一是周灶与樊哙已收复清河郡数十县,东垣南部的城池算被完全收复。正当刘邦高兴时,帐外已听到樊哙声若洪钟之音,“皇上,樊哙来嘞,可欢迎不?”不见其人先问其声。刘邦心头一阵欢喜,急忙起身出帐相迎,那樊哙一身甲胄正站在帐外笑呵呵的,刘邦高兴的将樊哙迎入大帐,先吩咐侍官搬来铜炉给樊哙暖暖身子。 ------------ 第十三章 陈豨之乱(四)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2-25 樊哙将自己攻破襄国、柏人,以及与周灶共同收复清河郡的艰难事迹简单说给刘邦,刘邦不住的点头称好,附手樊哙后背拍着,“便好便好,樊屠子能耐大了去嘞。”樊哙呵呵一笑又立即没了神采道,“只是没能逮住陈豨与曼丘臣。”刘邦笑着抚其背安慰,“陈豨的命迟早属于屠子。”话罢,刘邦大叹一口气,脸上没了笑意,萎蔫在席间。樊哙拱手相问刘邦何故而叹,刘邦才将半月以来攻不下东垣城说给樊哙。樊哙却哈哈大笑拍胸脯向刘邦保证道,“邦哥勿忧,屠子助你五日攻下便了。”话语间竟是傲慢不屑。刘邦却不敢大意,一点不信樊哙之言,只是摇头笑了笑,“五日城不下,朕便看你这屠子是否要回家操旧业嘞。”樊哙被激得立即郑重起来,挺直身板瞪圆了眼睛便对刘邦拱手道,“皇上且待樊哙攻城便了,屠宰牲畜之事将不关樊哙了。”刘邦便趁着樊哙这句话一手拍案高朗叫道,“好,等你这句话了。” 歇息一个时辰,樊哙便带兵到东垣城外暗暗查看地形,老远处便见东垣城果真坚不可摧,城头上的士兵个个拉满弓对准城下,城头上又吊满碎石,数丈高的城墙上被泼满污水,可以想到士兵们每日往墙上泼污水,水刚碰到墙壁便迅速结冰,滑的挂不住任何东西,尤其是赵利驻扎此地,樊哙私下便听说赵利颇懂兵法之事,今日见东垣城的军备设置便觉赵利此人果然名不虚传,顿时樊哙多少有些被惊到。回到军营便将自己看到的细说一遍给刘邦,刘邦苦笑道正因如此才久攻不下,刘邦问樊哙有何法攻城,樊哙蹙眉深思良久,且说赵利必不肯出兵交战,赵利必认为皇帝率兵远道而来只宜速战速决,所以赵利心中必抱着持久战略而不出兵。诸将皆认可樊哙此说。刘邦却觉得若不下东垣城,心中便若石堵,且南边襄国清河郡皆被收复,北边曲逆也已收复,南北两地城池皆是手下将领收复,刘邦偏不信自己攻不下东垣,他认为除了硬攻别无他法,便当即拍案命令明日攻城,樊哙做左副。 翌日,刘邦与樊哙率卒万人攻城,刘邦吩咐吕释之与夏侯婴趁自己和樊哙领军与城上叛军纠缠时,吕释之和夏侯婴另率一部找准时机捣毁城墙,攻入城门,吕、夏侯二人双双领命去组织军队。刘邦军队一到城下,城上的士兵便乱箭齐发,刘邦军队虽有盾牌护身却依旧死伤一片,樊哙下令朝城墙上也万箭齐发,另外指示不远处的投石机投入战斗,投石机将团团带火的草藤裹着石头投入城中,顿时城头上的军卒惨死一片,城中火苗遍地。吕释之与夏侯婴率一部军卒趁乱赶紧推着撞车强到城墙下,未来得及撞开城门,军卒却多被吊在城头的碎石砸死,吕释之险被巨石砸死,幸有夏侯婴推其一把躲开了。正此时,城中却也使用了投石机,投入刘邦阵营无数火团,军卒叫喊声、哭声一片。城下刘邦军队混乱一片,早已不成队列,樊哙紧紧护着刘邦东躲西藏,欲攻而不能近,欲去而不甘心。刘邦的城下军队与赵利的城上军队对峙一番,互有死伤,刘邦眼见军卒越来越少,只得不甘心的下令回营,攻城再次失败。樊哙再也不敢说大话了,在刘邦面前抬不起头。休整二日再次攻城却依旧无功而返,反倒是死伤大半,刘邦气的不吃不喝大发雷霆。左右近臣有人劝说刘邦将守卫邯郸的军师张良叫来,也许他能想出办法。刘邦眼前一亮,忙遣一将回去代张良守卫邯郸,将张良快车载到东垣附近的刘邦军营。张良一到便随刘邦樊哙巡视东垣城,一路想来却也别无好办法,这里不比马邑那里下了雪,无法用破马邑城的办法攻东垣。用财力贿赂也行不通,东垣城是赵利亲自守卫,部下军卒皆赵利直系属军,个个忠心于赵利且个个憎恨刘邦,那城门紧闭,要想贿赂也进不去。除非火攻城门,就怕里边也放起火来。忽然张良眼前一亮,还必须火攻,便将自己想法说给刘邦,刘邦当即同意张良之法。 在刘邦欲再次攻城时,北边曲逆传来灌婴消息,说是侯敞军忽然增加到两万,几日攻城不下,愿皇帝增派援兵。刘邦晓得王黄定是去匈奴搬救兵了,当即命令随他攻东垣的靳歙率齐楚燕赵梁国之兵四万人援助灌婴攻下曲逆。刘邦欲让灌婴和靳歙围困曲逆,断了援救东垣的援军之路,东垣孤立,刘邦便能毫无顾忌有援军而慢慢攻城。 刘邦整理剩下的军卒万余人再次攻东垣,按着张良计策于东垣城偏位处埋伏着数百个拿着望山弩的弓箭手,刘邦命一副将率人在投石机与众多弓箭手的掩护下冒着箭雨与碎石的危险抢到东垣城门放火,城头上的士兵一阵紧张而惊呼救火,那赵利却搬来一张席子悠哉坐着,且道,“莫在意,诸位继续守城。”城头士兵面面相觑,各自担心城门被攻破,不久却传来有人在大门里边也放起了火,赵利士兵立即明白此举,皆佩服赵利兵家智慧。原是赵利早晓得刘邦军队会用火攻,便遣人于城内准备好甘草树枝等物,就等城外放火,果不其然刘邦的军队冲到城下放了火,城门虽被烧破却隔着两层漫天大火而进不去。赵利俯身下望刘邦军队却傲慢的高声大笑起来,“哎哟!你看这朝廷兵兵将将不少哇,都是些脑满肥肠的蠢货,晓得爷懂兵法不?便给你耍耍孙武子怎样见招拆招嘞。诸位加油,攻,继续攻。哈哈——”赵利的话惹得刘邦暴跳如雷,咬牙切齿,一双冒火的龙目几乎瞪了出来,朝着城头上骂道,“你个赵利竖子!身为汉人却乞食胡人,给你五谷,尔等却甘愿食狗马之粮?你且保全性命,待朕破城后定啖肉食皮!”赵利于城头放声大笑,不料一支响箭飞来,正好射落了赵利头盔上的红缨,吓得赵利脸色发白,赶紧退后隐蔽起来,鼓捣士兵一起对着刘邦叫骂,顿时污秽之言从诸多士兵口中若波涛涌出,“刘季竖子!娶妻就娶他人妻。”“刘季小儿听着,花甲之人不生气,生气之人不过花甲,如今你已花甲年岁,当心尔命呜呼哀哉矣。”“狗马通人性,飞龙却无情,我等降了你必无命矣。”……滔滔一大窜飞进刘邦耳中,刘邦气的胸口疼痛起来,原先箭伤部位愈发刺痛难忍,樊哙与郦商赶紧扶住刘邦,樊哙急的扯着嗓门往城上骂一句,“给爷等着!”刘邦面色发白,微抬着手吩咐军卒,“快,让大家拿了车上木桶浇灭城门之火,城中水源距离城门口尚远,赵利必想不到朕放了火又浇了火,灭了火我们就能攻进去。”樊哙一喜,马上下令士兵将车上掩盖好的木桶拿出来就着滹沱河的一个支流舀水浇灭城门口的火,刘邦军卒浇火不到两个来回便被城头上的士兵‘哗啦啦’往下倒水湿了一身,顿时结了冰冻得刘邦士兵直打哆嗦,再也没力气提水了,火没被熄灭,反被浇了一身水。刘邦更是气得直瞪眼而无话。那赵利隐身城头而对刘邦高声喊话,“真不晓得城墙上的冰怎的来的么?我日日派兵往城墙上泼水成冰,怎能没有准备?攻攻攻,继续攻。”话里话外皆是傲慢的嘲讽。刘邦实在没了办法,眼见张良的办法起不了作用,刘邦装了一肚子气悻悻而归。张良见皇帝不悦便晓得战事不利,便劝刘邦从长计议。刘邦当天回来便钻进棉被里睡了一整天而不吃不喝,谁也不见。 翌日,刘邦依旧欲睡,张良因事紧急便三次请求觐见皇帝,刘邦才不情愿的请了张良到帐内。刘邦无精打采的烤着火炉一句话没有,氛围较沉闷。张良酝酿许久才对刘邦提了一个人,“陛下何不找来曲逆候陈平?此人多计谋而过臣也,愿陛下图之。”刘邦眼前一亮,立刻有了神采,倒把陈平给忘记了,刘邦喜的忙派人将陈平找来。陈平到帐立即给刘邦深深一揖,见张良也在,便也客气的给张良拱手一揖,张良微笑回之。刘邦笑呵呵的忙请陈平坐下,将无法攻克东垣城说给陈平听,且说希望陈平献言献策助其攻克东垣。陈平摸了摸头皮,时时斜睨张良。刘邦见此,且看张良且看陈平问道,“君侯有难乎?”陈平却呵呵一笑,“罢了,反正都要晓得的,今日避了留侯,明日留侯还是要知晓的,只愿留侯莫轻看陈某秉性,若非如此,陈某绝不愿意那么做。”刘邦与张良皆面面相觑,张良拱手对陈平道,“若利于我军则有何不可?”刘邦却急切追问陈平,“君侯快些说了,甚法子攻克东垣,打下东垣,君侯有功,谁敢轻看君侯?”陈平挠挠头皮,一咬牙便将自己打东垣的法子细说给刘邦与张良,二人听罢皆诧然万分的瞪圆了双眼而互视一番,二人便晃着脑袋似是而非的点头认可了陈平的计策。因陈平说过不希望被人轻看了他的秉性,刘邦也只得在心中嘟囔一句“好恶毒的法子”。 “报——”帐外又一战报传来,刘邦忙叫使者进来,使者便立刻从怀中取出一卷丝帛恭敬的交给刘邦。刘邦‘哗——’的一下扒拉开,却见丝帛上有云:臣绾使使张胜入胡说单于莫助陈豨,胜久去未归,臣疑之已与匈奴媾连,臣请杀之家室。刘邦‘啪——’一声合上丝帛,黑着脸疾步坐回席间,又翻开丝帛埋头奋笔疾书云:三族尽灭,张氏之鬼万世馁尔。于上加盖玺印后,刘邦将其交给使者且咬牙切齿的嘱咐,“传话燕王绾,张胜家族一个不留!”使者受命后一刻不停歇的立刻北上。 张良陈平皆问刘邦何事生气,刘邦才将卢绾使张胜入胡说服匈奴单于莫帮助陈豨反叛却久久不归,因而卢绾疑心张胜媾连匈奴与陈豨,所以使使南下报告皇帝之事一一道来。原是陈豨代地起兵,燕王卢绾接到刘邦的讨伐陈豨的檄文后便立即遣一将率兵万人南下助汉朝,卢绾自率万余人于代地东北方攻打陈豨。王黄担心不胜汉朝便从曲逆撤出,一路奔胡请求匈奴出兵相助,此时卢绾也派张胜出使匈奴意欲说服匈奴莫助陈豨,不料张胜入胡久而不归,卢绾因此猜疑张胜反与匈奴媾连,便赶紧使使南下见刘邦并请求杀张胜全家。 七日后,已是寒冷的十二月末。刘邦正在整军,有人来报说是灌婴领军回来了,刘邦大惊而忙去见灌婴。灌婴正领着军卒往刘邦军营而来,刘邦一阵风似的便到灌婴跟前,不待刘邦开口,灌婴先拱手道,“皇上,曲逆已破,靳歙将军此时守卫曲逆,听说东垣月余而攻不下,臣便领军回来助您攻城。”刘邦大喜,抚其背问道,“曲逆果真破了?抓了几个将军,收复多少城池?”灌婴道,“臣与靳歙将军合攻曲逆,杀死守将侯敞及特将五人,降服曲逆、卢奴、上曲阳、安国、安平等五座城池。”“哎呀将军——”刘邦高兴的紧紧抓着灌婴手臂道,“将军辛苦,快些随我回营中歇息二日。”刘邦高兴的拉着灌婴有说有笑的回营帐歇息。原是灌婴率部赶到曲逆时,城中只有侯敞三千人马守卫,灌婴便命人强攻城池,侯敞监守不出。如此多次,灌婴也无办法,探兵且说侯敞军卒不知何时竟多了起来,深沟高垒。灌婴只有几千人马,且日日攻城已剩不多,曲逆城有东西南北四门,若分散而攻便人数不够,若汇聚一处攻一门便又攻不下来,强攻多日后,灌婴便派人飞报刘邦,刘邦这才派靳歙率五路诸侯兵援助灌婴。灌婴与靳歙商议之后便分四路进击侯敞兵,余下一路皆化装成胡人军卒绕过曲逆,故意从西北方向而来,到北门城门下便操着胡人口音说是匈奴左贤王部下来援助侯敞大将军,城上士兵见是另一路援军到来竟也没怎么核对便轻易信了他们,且让他们进城。怎奈夜间,这支化装为胡人的军卒悄悄上到城门上暗杀毫无戒备的士兵,待所有士兵被杀后,这支军卒于城头放火作为暗号,且早已开了城门,城外各路兵马便进了城,于是城内喊打喊杀一片,侯敞于睡梦中被惊醒,出门看时却见城楼失火,晓得灌婴军队已进城,侯敞顿时慌张一片,忙叫人找来马匹欲跑,那灌婴将军却早已骑马进来对着侯敞便是一箭射穿心肺,顿时侯敞一命呜呼。待侯敞死后,皆知城门失守的其余守将见逃不出城便奋力抗战,却寡不敌众被灌婴与靳歙之兵砍死于乱军之中。 刘邦呵呵笑道,“就数君侯你攻城快嘞,不到一月便下了曲逆,此乃陈平陈公食邑,陈公要厚谢灌将军嘞。”刘邦朝陈平玩笑一句。陈平笑着朝灌婴拱手一揖,“陈平谢过灌将军。”灌婴忙回之一揖,“陈公见笑了。” ------------ 第十四章 陈豨之乱(五)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12-29 刘邦整军两日后,便命樊哙与灌婴各为左右副将领兵进攻东垣城。这次,刘邦军队先不攻城,只是将十辆战车推到东垣城下,命人对城头上的士兵喊话,“皇帝陛下厚问诸位是否愿降,降了便免去反叛之罪;若不降了则破城后全部腰斩。”城上士兵哈哈大笑一阵,手中戈戟敲得地上嘣嘣直响,指着城下刘邦军卒傲慢无礼道,“呸!你丫丫的,骗你祖宗去!瞧瞧你们攻下的城,哪一座城不是被屠了?死便死,二十年后还是大丈夫。你只管来战,恭候着你了。” 刘邦却不喜不怒的将手一挥,士兵便将十辆战车上盖着的布全部揭开,露出白花花的枯骨,刘邦反击似的哈哈高笑两声,又目视士兵一眼,士兵也仿佛有了硬气似的调高嗓门朝城头甩话,痞气笑道,“十分对不住城上诸位,俺们劝你不回头,只好请出一些人的祖宗,也不晓得祖宗到底是哪一代,反正就是给扒开黑洞洞的小墓墓被我们刨了出来。”顿时城头上的士兵大惊失色,惊呼一片,城上一个急了眼的士兵涨红了脸指着刘邦骂道,“你个一脚插进黄土堆里的老无赖,你且等了,待我下去扒了你那身龙皮。”刘邦不怒反而哈哈高笑起来。那急红眼的士兵便立刻要率周围气红了眼的士卒扛上刀戟出城迎战刘邦。赵利听说刘邦此计后,立刻来到城头,便见诸多士兵气势汹汹的要下楼去迎战,赵利立即命人拦住他们,怎料士兵们见祖宗尸骨都被人给刨了出来,胸中愤懑难以平息,誓要出城宰了刘邦。赵利不许,高声呵斥他们暂先忍受耻辱,待援军到来便可出城迎战。士卒们压着愤怒又回班守卫,个个像是要吃掉刘邦军队一样看着城下皇帝军队。赵利俯视城下,那刘邦像树杈一样叉开两腿,一手叉在腰间,一手指着城头继续骂道,“赵利竖子!快快受降,不然,吾必有请赵氏祖宗。”话罢,竟率着身边的军队朝赵利哈哈的讽刺讥笑起来,气的赵利浑身哆嗦。 刘邦笑了一阵,见还是没人出城挑战,颇为恼火,急的抓了抓后脑勺却是眼睛一亮,目视樊哙一眼,樊哙会意之后便清清喉咙高声吩咐手下士卒,“左军千人立即去将城头上诸位的祖宗刨出来。”左军千人立即假意速去,看的城头士兵一阵紧张,个个摩拳擦掌,对着城下乱骂一通。樊哙又吩咐士兵,“右军二十人出列!”二十人便立即出列站到樊哙面前,樊哙道,“立即鞭尸——”二十人一愣,最后全都拿着鞭子鞭尸,一遍遍的抽在尸骨上。看到此景的城头守卒哗然一片,个个向赵利请命要出城攻打皇帝军队,赵利此时亦紧张万分竟拿不定主意,赵利心知士兵受此大辱必不是自己所能控制得了的。赵利不敢下令却也不敢拦着士兵,赵利咬牙切齿忿忿指着城下刘邦破口辱骂,“刘季老贼!可恶至极!”赵利一拳重重锤在墙头。 “嘿嘿——”刘邦笑得一脸灿烂,指着赵利挑衅道,“我就可恶了,怎么着吧?你倒下来呀。哈哈——”刘邦故意高声笑着,欲以此激将赵利。 “杀——”方在刘邦与赵利对骂时,东垣城门却喊打喊杀蜂拥出来数千人,个个眼里充满被羞辱的愤恨直冲着刘邦本人而来,气势若饥饿的老虎一样猛扑过来,刘邦却喜上眉梢立即来了精神准备战斗。原是城上士卒忍受不了刘邦军队对其祖宗的侮辱,趁赵利不备时,各自拿着戈戟刀剑出城战斗。赵利一见士兵全都冲出城门去,急的赵利直跺脚直锤着墙壁,于事无补的往下高喊一声,“快回城——”那城下却早已乱成一团,两军纠缠在一起,全都杀红了眼,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赵利士兵杀红眼的要奔着刘邦而来,樊哙与灌婴左削右砍敌军且死死护在刘邦左右,偶有一二敌军兵卒近身刘邦,皆被刘邦抽刀挥砍至死,刘邦也杀的兴起,撩开灌婴与樊哙便冲在前面率领士兵英勇杀敌,颇有当年初起兵时的豪迈与魄力,见皇帝英勇无比,士卒皆响应刘邦而不顾一切的冲锋陷阵,喊打喊杀若猛虎冲向敌阵。 “杀——”城门处却又响起了喊杀声,原是郦商与夏侯婴率军五千埋伏在东垣城附近,待城中士兵出城与皇帝军队交战时,他二人趁乱率军迎战守城门的士兵,三辆撞车齐齐撞向城门。赵利完全陷入恐慌,忙叫守门士兵死守城门,又亲自解开数十个吊着碎石的绳索,且慌忙示意城上士兵集中力量射死进攻城门的郦商与夏侯婴士兵,顿时郦商与夏侯婴所率的军卒多被碎石砸死乱箭射死。赵利亲自拉弓搭箭瞄准郦商与夏侯婴,预备一箭双雕,没成想竟有士卒眼尖的替他们挡住了箭镞,赵利气的准备再射,却被攻城门的士兵反射一箭上来,刚好擦过赵利肩膀,射穿了赵利甲胄,赵利一阵惊慌便命令士兵继续对着进攻城门的敌军乱箭齐发。郦商率人也立即搭弓射箭反射城头乱军,又叫人乘着云梯车翻上城墙占领城头,云梯上不断有人被射死砸死,不断有人继续翻上城头,翻上去的立即挥刀砍杀敌人。夏侯婴则继续命人撞开城门,反复几十次,城门却被里边的叛军顶得死死的。 “闪开——”一声高亢的喊声从背后的乱军中传到夏侯婴与郦商耳中。二人转身一看却见以陈平为首的几人推着一辆铜车上载着一根一人粗的正烧得通红的铁柱子往城门冲来,二人赶紧叫人闪开。“陈公好样的——”郦商与夏侯婴激动的猛夸陈平,陈平呵呵一笑忙叫人他二人手下数十人帮着推铜车,铜车载着烧红半截的铁柱子直冲城门扑去,结果一触到城门就将城门烧出一个火红的大窟窿,连续几次后城门便燃烧起来,里边毫无防备的叛军几乎被突如其来的火红铁柱子烧死,惨叫一片。“城门已破,兄弟们跟我冲——”忽然郦商大吼一声,提着刀戟便率领众将卒往里冲,且冲且砍杀叛军士卒,叛军士卒早已失去士气慌乱一片。夏侯婴直奔着城头上的赵利而去,一路杀过来却并未见到赵利身影,夏侯婴抓来叛军士卒询问赵利去向,众降卒皆摇头称不知道,皆称自从杀开口便没再注意主将赵利,夏侯婴便一刀劈了数个降卒脑袋。城内叛军见势已不利,或继续抵抗或早已跪降一旁,降者则生,反叛者则立即被郦商与夏侯婴手下乱刀砍死。 “快!拿来汉军旗——”夏侯婴朝着士兵一声高喊,士卒中的旗帜手立刻将‘汉’字大纛旗扛来给了夏侯婴。夏侯婴一喜,忙叫郦商,“郦将军,快来竖起军旗。”正在砍杀反叛士卒的郦商闻声立即奔上城头对夏侯婴竖起大拇指赞道,“夏侯公好威武嘞。”夏侯婴嘿嘿一笑便和郦商一起将大纛旗竖在城墙上,那城墙下的皇帝正率领着樊哙与灌婴砍杀残余的叛军,敌我两军或死或伤,硝烟四起,竟不知何时雪已下的一尺深了,两军士卒们的血已将白雪染红。 “东垣已属汉——”郦商与夏侯婴站在城头上朝城下仍旧死战的叛军高喊,“赵利已降,首级在此。”郦商随便抓了一个降卒首级披头散发的悬挂高空叫城下叛军看,城下叛军一时皆丧失斗志,且与皇帝亲领的军队交战数个小时已经支持不住,见城池已被皇帝军队占领,且主将赵利已死,诸叛军已然没了斗气和体力,已经疲惫的脸上顿现失败的不甘心和无奈,便都放下武器停止战斗,全部跪降于地。刘邦杀敌累的呼哧呼哧的却依旧一阵风似的来到城门口,朝着城头喊,“郦商、夏侯婴,率部分兵力下城——”待郦商夏侯婴到达城下,樊哙与灌婴也将已经降了的叛军全部捆到刘邦面前。 刘邦胡乱一擦脸上的血,剑刃回鞘而顾不得休息将所有降卒扫视一遍便压着怒火道,“曾骂我者站一边,不曾骂我者另站一边。”降卒不解其意便都各自站开两列。刘邦走到曾骂过他的降卒面前,解气的一连踹倒在地好几个降卒,且骂咧咧道,“黑了心的小子们敢反我?”‘啪啪——’又在几个降卒脸上狠甩几个巴掌,指着他们大骂,“要死了你们,不怕么?”立即有几个不服气的降卒挺直身板怒视刘邦,“贵为国君竟无信至此么?谁说降卒不杀的?”‘啪——’的一声,刘邦立即甩给不服气的人一个大嘴巴,且怒瞪龙目咬牙切齿逼近此人脸面道,“信只给忠于国家忠于朕的人,你是么?”不服气的人立刻无言的腰软了,傻眼于地。 “砍了骂我者!不曾辱骂我之人,皆黥面!”刘邦一声怒吼命令手下将骂过他的人全部砍死在地,瞧着一列列熟悉的士兵死在面前,吓得另一列的降卒战战兢兢全身发抖。 刘邦站在城墙下久久观看铜墙铁壁似的城墙,一股无名火便立即窜上来,立即转身吩咐,“灌婴、郦商率军给我拆了东垣城墙,樊哙、夏侯婴率军给我捣毁东县垣城!城中百姓已去,诸位放心拆城。”四人立即领命执行。不到三日功夫,东垣城墙被摧毁,县城亦被捣毁,捣毁县城时,樊哙所率军卒出力最多,樊哙又是身先士卒,且战斗时又时时护着刘邦,因此被刘邦升为左丞相。东垣收复,刘邦诏令东垣附近诸县坚守城池而不投向陈豨者,皆免赋役三年。 ------------ 第十五章 陈豨之乱(六)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1-04 攻破东垣不日,刘邦便接到周勃的捷报:于楼烦打败韩王信、赵利、陈豨的军队,俘获陈豨部将宋最和雁门郡守李圂;收复云中郡,俘获守将遬、丞相箕肄、将领勋,收复雁门郡和云中郡共二十九个县,陈豨军势东行,吾必追之。刘邦高笑一声,拍案大赞周勃,“汉室有周勃,朕无忧矣。” “报——”刘邦方兴奋周勃的战绩时,殿外又一军卒飞马来报刘邦,“陈豨遣别将綦毋卬攻破无终,尹潘攻破广昌,韩王信自率骑兵三千迎陈豨回平城整军,韩王信遣胡将王黄驻扎蔚县,胡人骑兵游行于曲逆百里之外。”刘邦听着军卒的战报,心下却早已细细思忖起来,樊哙第一个出班请命要北上除贼,郦商灌婴等人皆先后出班请命。刘邦肃然起身直指樊哙高声下令,“樊哙率军两万剿灭陈豨军队,即刻起行。王黄曼丘臣手下将领大多已为财利而来,陈豨军必不牢矣,以防贼兵偷袭已攻下的城池,郦商灌婴诸将暂且守卫平定了的诸城。”三位将领齐齐拱手领命。 樊哙率军取道曲逆,自率万人直奔广昌,隆虑候周灶自率万人直奔无终。驻守广昌的将领尹藩真若春秋霸主宋襄公,满嘴仁义之师却是说也说不过他,尹藩的别将劝他将军队驻扎到对面的高山处,占领优势地位,所谓通形者,先居高阳,利粮道,以战则利。广昌地势呈马蹄形,三面环山,东南开口,西北山顶有一河流东南流向,过广昌城池后又自西向东流向,山谷至山顶枯枝遍地,且冬年皆为西北寒风,若占据山顶,利用火攻最为简便;若不用火攻,尹潘军多为胡人骑兵,从空旷的山头直冲敌兵阵营也是胜券在握的;也可在马蹄形山口的顶处埋伏弓箭手等军卒五千,待敌兵半数入阵后,或拦腰截断敌兵军卒,或待敌兵全数入阵后,打口袋阵而将其乱箭射死,乱石砸死也是一个不错的战略。尹潘却呵呵一笑摇手否定,且说早已想与皇帝帐下的爱将樊哙战一回合,又说靠地形靠虚实战略皆非个人领军之能力体现,要打就正面迎击,双方摆开阵势大战几百回合才是能力的体现,别将苦劝尹潘樊哙战功卓著,连下襄国、清河、常山诸城,近日又帮皇帝攻克东垣,还是应占据有利地势为上,尹潘却是呵呵笑罢而主意不改,即军队驻扎广昌城。 樊哙却早早派人打探好了尹潘的驻扎、用将、军卒多少及其为人等诸多情况。清澈的夜色里,尹潘正与诸将饮酒,帐外却有军卒急匆匆来报,说是山顶林中突见大片火光,火光或明或暗渐渐往山谷移动而来,怕是敌军欲趁夜偷袭营寨。尹潘顿时酒醒一半,嚯地起身,披了甲胄拿了刀剑便往帐外跑,诸将紧随尹潘出帐,皆看见对面山头果有大片的火光缓缓移动,尹潘忙叫探兵前去侦察情况。两刻钟的时间,探兵便回营禀报:敌军略千余人火速往广昌城而来。那别将又劝尹潘关闭城门死守城池,尹潘却是脸上一喜,“千余人也敢偷袭我大营,看我怎的拾掇他们。”尹潘亲点精兵五千随他出城迎战敌军,尹潘早已翻身上马时,又有军卒来报说是西南山头也有同样的敌军缓缓向广昌城移动,尹潘稍有疑惑便轻率的拨给近身别将五千人迎战西南方向的敌军,另有五千人驻守城池,尹潘自身亲率五千精兵飞奔着对面山林中若隐若现的敌军而去。 近了山林,林中之人却都扔下手中火把反方向往山上跑去,一军卒捡起地上火把给了尹潘,尹潘却是大吃一惊,原来一根横木上竟绑了差不多五根火把,一个人手里抗五把,所以从远处看起来便觉人很多,原来林中敌军也就二百来人,尹潘心下一惊,大喊一句,“不好——”便掉转马身往山下城池飞奔,那山下的广昌城却早已火光四起。原来樊哙在探得尹潘军只有一万五千人后,便想方设法利用地形引出更多的人,于是趁夜便让二百士兵每人手举五根火把到了西北西南山头点着,作为引蛇出洞,料得广昌城中只五千人留守,樊哙自率一万五千军卒人衔枚马摘铃从马蹄形山口悄然进来,埋伏在离山口不远处,又遣几人趁夜爬上广昌城墙,躲过尹潘的守卫军卒,找到尹潘的粮库便是放一把大火熊熊燃烧起来,火光冲天,留守的五千士兵见粮库起火便多数来救。那放火的人早已穿起了尹潘的军卒着装,下到城门便对守城门的军卒大声道粮库着火,守城门的军卒立刻离去大半。那放火的人故说听见外头尹潘率军回城了,诸多守卫面面相觑,却还是半开城门往外瞧了瞧,越听越能听到马蹄声声,守城门的军卒赶紧打开城门迎接尹潘军队入城,待到近时却见一脸胡子的威武大将樊哙引兵雄赳赳的迎面喊杀过来,守卫赶紧关闭城门却被放火的樊哙士兵反杀于城门之中。于是城门打开,樊哙便兵不血刃的进入广昌城,且烧毁了反抗的县邑。 尹潘不晓得樊哙已入城,待他回来后便看也不看的飞马进入城内,忽然身后城门大闭,尹潘咯噔一下,借着弱光才发觉守城门的早已成了樊哙的人,尹潘几经砍杀欲出城皆不果,反被樊哙部下生擒了他,且将他交给樊哙处置。樊哙二话不说先将尹潘押入广昌大狱,立即叫人于城头竖起汉家大纛旗,于是广昌平定。 两日后,樊哙接到周灶捷报:无终平定,擒获将领綦毋卬。樊哙大喜,晓得周灶不日便率军来与自己会和,樊哙并命人大扫营帐,且备下酒食等候周灶。一日后,周灶果率军前来与樊哙会和,且被樊哙笑呵呵的迎进大帐,二人各自陈说一番下城池的战绩却是哈哈大笑一阵,接着便是银觥金殇的把酒助兴,且说明日便进军蔚县附近。 翌日,樊哙与周灶率军北上。刚到蔚县近郊,便正面碰到了巡城的胡人将领王黄,于是两军摆开阵势大战数个回合,王黄欲趁樊哙军卒连日奔波的疲惫状态且粮食有限的缺点,偷偷派兵五千绕小路猛攻樊哙的粮道部队,此时守粮食的正是周灶,见粮道军卒已与樊哙军卒拉开了距离,周灶便镇定下来迎战,几番回合下来,粮食减少五车,士兵伤亡大半,王黄派来的军卒也都伤亡过半,见周灶有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态度死守粮食,王黄所派军卒一下子没了士气,重创樊哙的辎重后便又都回到王黄左右。 那王黄自来蛮横瞧不起樊哙,单独与樊哙于两军中心大战数个回合而各有胜负,于是王黄更是不将樊哙放在心上,哪知樊哙却是故意几次输给王黄,待与王黄再次决战时,樊哙却是使劲全身力气朝着王黄便将手中十八斤重的朝天槊向王黄脑袋砸去,那王黄用手中戟挡避时却早被樊哙的朝天槊生生压弯了双腿,最后樊哙便是高吼一声,一脚踹在王黄胸脯,顿时王黄大叫一声便支持不住而翻身上马扬鞭回营。这边樊哙却是高吼一声下令追击王黄军,王黄便率军卒逃去,樊哙军卒则马不停蹄追击,复俘获不少王黄别将,却让王黄再次生生逃了去。樊哙军人马皆乏便下令停止追击,因军卒以这个日不进食便命士卒就地扎营埋锅造饭。此时,周灶也率残部追上樊哙,将半路遇到王黄派来的兵卒围攻之事说给樊哙,樊哙惊呼一声,称赞周灶是将才,完好的保护了剩余的粮食,周灶呵呵摆手,将保存完好的剩余粮食交给炊夫。 ------------ 第十六章 韩信之死(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1-08 樊哙北上半月后,刘邦命灌婴与郦商陆陆续续收复东垣、曲逆附近一些重被陈豨军夺去的城池,刘邦则日日与张良陈平巡视已经收复了的城池,安抚当地百姓,重设官民设备。 这日零星的飘着雪花,刘邦携张良陈平冒雪往东垣西边的城邑灵寿巡视。张良历来身体微恙,尤其是在严寒雪天,身子尤为孱弱不堪,尽管宽敞的辇中放着火炉,张良依旧紧攥衣角冻得哆嗦而不能说一句话,只连续的咳个不停。坐在张良对面的刘邦看在眼中,稍感歉疚对张良道,“君侯身子一向不好,今日又大雪,朕未免强人所难嘞。”张良的脸早已咳得涨红,对刘邦强撑笑脸的微微一拱手且咳且道,“臣……臣是好久没练辟谷功,上天真人不佑护草臣贱体,草臣今生之命怕是依托上天真人嘞。”刘邦双手靠近火炉暖和着呵呵笑了,一旁赏着车外雪景的陈平转身回来对张良笑道,“张公呵,万万护好身子嘞,皇上的江山如今大定,张公可要欣赏皇上这多娇如画的江山嘞。”“是了是了。”刘邦也笑说,“子房呵,陈公之言善也。”张良半咳着应下了,车外一阵冷风袭来,冻得张良打个哆嗦,往上拽了拽厚实的披风。 “给你。”张良紧捂全身时,刘邦早已脱下玄黑色外袍递到张良面前,“前几日攻下东垣,君侯也有功绩,朕这外袍较为厚实,君侯拿着。”话罢,又往前递了递。张良却深感大恐的立即郑重拱手对刘邦谢恩,“此番下东垣城,真正有功者首推陈公,某不敢居功。臣知这件外袍已随陛下多年,陛下格外喜欢,某不敢夺爱。”张良竟欲起身真正的推辞客套起来。陈平呵呵笑着且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硬是塞给了张良,且对刘邦道,“皇上,此番好意不如让给草臣,可好?陛下应护好龙体。”张良却百般推辞不肯接受陈平的外袍,陈平却笑着硬是塞到张良手中,且道,“张公莫推辞,嫌我的袍子尽是臭味么?”张良忙摆手,一时却语塞起来,“不不,陈公话重了。”“呵呵——”刘邦却高声大笑起来,“陈平啊,最会做人嘞,准了准了,子房披上陈平的外袍会精神百倍嘞。”张良稍感尴尬的给陈平点了点头便也收下了。 “此次下东垣,陈公险些让朕做了恶人嘞。”刘邦朝陈平说笑一句。陈平立即脸色郑重起来,对刘邦深深一揖,“臣谋虑不深,陛下圣谋。”原是陈平向刘邦献计攻下东垣城的计策是装几车东垣士兵的祖宗枯骨而逼其出城迎战,刘邦当时便觉挖人祖宗坟墓十分不妥,于是命人以树木刮刻成骨头之样连在一起,且漆上白漆,远看便可以假乱真。 在灵寿巡视三日,安抚百姓后便一日时间飞奔邯郸城。方回半日,刘邦因数月的征战而感身体疲惫,于赵王宫内歇息。子夜时分,‘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熟睡的刘邦,开门视之却是神色异常紧张惶惶的赵相周昌,刘邦仰头瞧了瞧夜色,随手往上拽了拽外袍,打着哈欠迷糊的问周昌,“半夜急急叩门,何事?”周昌一脸郑重而严肃,从宽袍大袖中急急掏出一卷竹简仓皇而哆嗦的交给刘邦道,“长安急报,韩信死了。”刘邦顿时大醒,一双锐利的老眼猛然一亮瞪着周昌,半晌无语,刘邦老眼中的复杂异样之色令周昌从未见过。忽然,刘邦若醒过神来划拉开竹简便三步化作两步到了几案前,将案子上的油灯往竹简旁移了移,埋了头凑近竹简细细看起来,却见竹简上赫然一行大字:臣妾吕雉启禀陛下,淮阴侯媾连陈豨反叛关中,妾与太子险糟害,萧何助妾已夷淮阴三族。 刘邦眯眼思索一阵便又埋头盯着案子上的竹简反复看着,不动声色的问周昌,“送信者谁?” “安国侯王陵。” “速传来此。” 片刻之间,舟车劳顿的王陵便来了刘邦寝宫。刘邦急扶住欲行大礼的王陵,抓其手便到席间坐下,于青黄的小油灯之下,愈发能见刘邦神色严肃而郑重的问王陵,“君侯快说,长安发生何等大事,细细说与朕听。”王陵微微一拱手,将身子凑近刘邦,一脸神秘肃正对刘邦道,“淮阴侯韩信在关中反了。”此时,周昌亲自端茶过来,却是刘邦亲自倒了一杯茶给了王陵,“快喝,喝罢便讲。”王陵轻轻一揖便端茶咕咚咕咚的喝起来。青黄的小油灯隐约迷糊的照耀着刘邦寝宫,君臣三人神色郑重的各坐各席,王陵便给刘邦道出了韩信反叛关中的过程。 原来…… 韩信反叛关中一事牵扯着陈豨,想当年,陈豨被刘邦授为巨鹿郡守,因其见证韩信的带兵能力,尤其是楚汉争天下时韩信帮刘邦北伐的功绩和助其垓下剿灭项羽的功绩,所以倾佩韩信便到淮阴侯府向他道别。淮阴侯见陈豨到来,立即放下手中的书卷出门亲迎,拉着陈豨的手寒暄一阵之后便说到了带兵打仗,韩信谈到了战国时期不受信任的乐毅、李牧等人,其等皆是在外带兵守卫国家却不被君主信任,陈豨连连点头赞成韩信之说。忽然,韩信一手挥退了身边的随从,陈豨一见韩信如此却也从韩信眼中得到会意,便也一手挥退了随他来的仆从,韩信拉陈豨进内院立于一树蔷薇下,仰天大叹一句便握陈豨手问道,“可与君家道一句实话么?某有话想与君家一叙。”“谨奉将军教诲。”陈豨一脸敬重说道。韩信凑近陈豨小声道,“陈公之所居乃天下精兵聚集之处,而陈公又为陛下亲信之臣。或有人与皇帝言陈公反叛,皇帝必不信;再有人言陈公反叛,皇帝或许半信半疑;若还有人说陈公必将反叛,皇帝必信矣,且怒而自为大将军起兵平叛陈公。”韩信见陈豨面色已然有了几分担心,便趁机劝陈豨,“陈公只管好麾下诸军卒,某愿为陈公从关中起兵,天下便可图也。”陈豨犹疑几分,思忖良久:不论韩信说的话能否应验,先答应为好。陈豨当然不愿韩信之说应验,但世事难料,皇帝多疑,陈豨不敢确定皇帝身边不会有佞臣,若真被逼反,关中有能力超强的韩信做内应也是好的。陈豨几经深思熟虑的思考便为后路做了打算,顿然眼睛一亮,立刻对韩信肃然拱手,“谨奉将军指教,祈望某不会有反叛皇帝的那日。”韩信抚其背呵呵笑了。 ------------ 第十七章 韩信之死(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1-11 汉十年秋,陈豨果反于代地,自立为代王,一面遣人入胡向王黄曼丘臣通消息,一面悄悄南下长安到淮阴侯府通消息,淮阴侯韩信立刻做出支持陈豨的态度,夜中写信一封交予陈豨使者,使者返回代地将信件交给陈豨,陈豨迫不及待的打开信帛:弟举兵,某亦从中起。 不久,刘邦得到陈豨叛乱的消息便立即向天下诸侯发出讨伐陈豨的檄文,因为太上皇守孝,刘邦不太愿意出兵便亲自到韩信府邸请韩信做大将军前去镇压陈豨之乱,韩信却以病重为由拒绝刘邦,刘邦一面埋怨韩信笨拙的借口,一面仔细思虑便觉自己应该亲自出兵平叛,陈豨定认为皇帝为太上皇守丧而不宜出兵,若亲征,陈豨诸将便会闻风丧胆士气萎靡,所以刘邦自为大将军预备亲征河北镇压陈豨之乱。 刘邦一走,韩信又秘密派人到陈豨处通消息,且与家臣紧锣密鼓的准备于关中起兵之事,自己提出建议矫诏赦免长安诸多官府中的犯徒奴隶,想叫他们趁夜入宫侵袭吕后与太子.门下舍人皆按韩信之说秘密办理,分头入狱秘密联系有罪的犯徒奴隶,矫说长安已发生大乱,吕后与太子趁皇帝将兵关外之时袭杀戚氏与赵王,戚氏已向皇帝求救,皇帝正分身夺城便下令关内诸侯袭杀吕氏及其子者皆升爵且大赏,韩信舍人又向犯徒奴隶矫说皇帝已对其下诏令曰:朕将兵于外,吕后与太子谋逆关内,于时特设尔等听命淮阴,诛杀吕氏与太子。犯徒奴隶皆半信半疑,舍人们便将戚夫人与吕后的恩怨说给他们听,说那吕后趁皇帝出兵关东时袭杀戚姬,幸被戚姬提前知晓便命人前往邯郸将此事告诉皇帝,皇帝当即大怒便立即叫御史大夫赵尧带着诏命回京,称谁能诛杀吕后与太子者皆大赏,韩信舍人又有模有样说道如今长安兵卒皆被皇帝带走且多半丧生于平定陈豨的叛乱中,皇帝无兵可遣,却也晓得淮阴侯将兵如神,定能将无战场经验的犯徒奴隶训练成精兵以入袭吕氏。犯徒奴隶们倒也晓得吕后与戚姬不和,便三五成团的商量一番又思来想去后竟全部答应袭击吕后与太子。韩信舍人以相同说辞取得长安诸多官府中的犯徒奴隶的支持,便向他们约定到时齐聚淮阴府领取戈矛刀戟,听候淮阴侯的命令即可。 一番部署已定,只待陈豨的回报消息。一日,韩信送夫人与儿子到岳父母家居住,从外返回府邸,刚到府门口便听见里边有男女声纠缠似的一阵吵闹,细听时却似男子纠缠一个女子,那女子朝男子高呼,“公莫动!否则待淮阴侯返家时,奴便将公之行为述与淮阴侯爷。”接着便是一阵慌乱的追逐声,两双木屐无规则而急促的踏地笃笃响着,男子拽住了女子手臂便将她硬往怀里搂抱且瞪眼威胁道,“某为淮阴侯心腹,近日便要成大事,淮阴侯爷晓得我与你之事又将如何?”男子不顾女子的挣扎又将其往怀里硬生生的搂去,且欲行强暴之事,那女子一通挣扎,着急了便脱口而出大喊道,“公不知奴何人也,奴实为皇帝陛下报得淮阴侯每况,奴将公之丑事报禀皇帝陛下,皇帝陛下必不饶公也。”此番话罢,男子却‘啊——’的惊呼一声,干瞪着眼大张着嘴不知如何是好,且立刻放开了搂抱中的女子,忽然一阵急促短暂而悲惨的‘啊——’一声,女子没想到男子突然间放手便不小心踩空台阶滚落台阶下,一头撞死在硬石上。顿时吓得男子魂去三分,连忙下台阶去看女子伤势。 韩信沉着脸破门而入,男子吓得说不出话来,起身指着满脸血迹的女子向韩信吞吐道,“侯……侯爷,她她……”韩信不喜不怒高喊道,“来人!”顿时便有两个身材魁梧之人来到韩信身边,韩信指着男子道,“绑了此人入柴屋,择日处死。”身材魁梧的俩人便架起男子往柴屋走,男子朝韩信高喊,“那女婢实为老皇帝耳目,其既死,不也好么?何为其而关我入柴屋?”韩信不言不语不理睬他而只一挥手叫那俩人将他驾到柴屋中,预备日后处死。 那男子家有妻儿老小,且与胞弟十分要好,胞弟名曰栾説,见哥哥三日不归家便到韩信府上打探哥哥情况,韩信府的仆人三缄其口不吐一字。栾説以利收买韩信府邸的一个小僮仆,小僮仆才将栾説哥哥被韩信关押且预备处死一事明明白白告诉了栾説。栾説听后大惊失色,心底早已怨恨起韩信,怨他为一女子而将哥哥关押且欲处死。栾説回家后反复思考,欲再次赴韩信府替哥哥说情,却又觉得不妥,害怕说情不成而反被韩信府邸之人也给绑到柴屋,情急之中却霍然想到哥哥与自己说过淮阴侯欲起兵关中袭杀吕后与太子一事,且早已做好了准备,就等陈豨的消息了。栾説眼前一亮,心中咽不下韩信关押哥哥且欲将其处死的怒火,且早已对韩信没了敬重和崇仰之情,便一气之下来到长乐宫门前,经士卒通禀之后立即被人迎到长乐宫中庭。 吕后听到消息早已神色慌张的等候在殿中,栾説刚进殿,吕后便立即起身直冲冲的面迎栾説,一脸郑重而急迫的问栾説,“公何人也?何事夜见本宫焉?”栾説便顾不上行礼之事,只拱手而笃定对吕后道,“草臣栾説,为淮阴侯之事而来。”说话间,栾説早已被吕后拉到席间,吕后面显慌张急问栾説,“快些说来,韩信发生何事?详说详说。”栾説对吕后微微一躬便将韩信与陈豨勾结反叛,以及夜里诈赦长安诸多官奴犯徒且欲发兵袭杀吕后与太子之事一一说给吕后。吕后听罢大惊失色,久不能言,愣怔席上,一双锐利的明眸中却见少有的不安和慌张。少间,吕后醒过神来,且挥退了栾説,让其暂且往后殿歇息。 吕后于空旷而深黑的大殿内坐卧不安久久踱步,忽然眼前一亮便是霎时停住脚步,吕后欲召韩信入宫,韩信一入宫便命人擒了他,吕后忙招手谒者一人过来,却转瞬之间又蹙眉摇头,摆手挥退了谒者且独自呢喃,“不可不可。”原是吕后怕韩信识破其企图而有可能使得韩信提前起兵,如此,吕后与太子之命便危矣。此时正是亥时过半,吕后在空空大殿内无人可以商量,着急之时却是霍然想到丞相萧何。吕后又招手刚才的谒者,嘱咐谒者速将萧何叫来长乐宫。 谒者马不停蹄的赶到萧何府邸,此时已是亥正,萧何被急促的叩门声惊醒,立即开门却见是皇后宫中谒者。萧何迷糊着眼问,“公何事急急叩门?”谒者给萧何礼节性的拱手一揖便开门见山道,“皇后娘娘请丞相速去长乐宫。”萧何拽了拽外袍又问,“公晓得何事么?”谒者只摇头却神色严肃郑重道,“仆实在不知,但见皇后娘娘惶恐之样却仿佛事急,丞相但去便了。”萧何点点头,嘱咐谒者稍待便到屋里换了身衣服,出来后便随谒者往长乐宫去了。 萧何刚到长乐宫,吕后早已急急的在殿门前等待,见萧何来,吕后却是神色稍微轻松一些,忙出殿相迎,“丞相可来了,快些进来。”萧何随吕后进殿,但见吕后一脸惶急不安,萧何忙问,“娘娘深夜召臣所为何事。”吕后忙将萧何请到了四边都是明亮灯火的几案边,吕后跪在足上的身子时时挺直着,目视萧何久久便将韩信欲于夜中袭杀自己与太子一事说给萧何。萧何大惊而久不能言,愣怔的看着吕后,半晌才道,“娘娘如何得知?韩信不宜有此吧?”吕后便让人将栾説又叫出来。萧何疑惑的看着栾説,栾説却是恭敬的给萧何拜而行礼,“仆栾説,参拜萧丞相。”吕后又对萧何道,“此人名叫栾説,方才本宫与你所说之事皆由他出。丞相看该如何做?”萧何一脸肃正的盯着栾説而并未回答吕后之问,萧何严肃着一张脸问栾説,“公如何晓得淮阴之事?”栾説便将自己对韩信的所见所闻所知一字不落告诉给萧何,萧何听罢竟是如五雷轰顶,头皮发麻脑中空白一片。“丞相——”吕后见萧何愣在席上便叫了叫萧何。萧何才回神过来,心下不安的拱手问吕后,“娘娘……意欲如何处理此事?”“欲召韩信入宫,他一入宫,本宫便能命人绑了他,将其击杀。”吕后眼中竟是出奇的镇定而坚决刚断,前倾着身子凑近萧何笃定刚断道,“原先本宫想召他,却怕被他识破而提前起兵。思来想去,只有萧丞相您亲自往淮阴侯府走一遭,淮阴侯由您一手提拔,若您去,其必无疑心。丞相若能诳其来此,本宫自为君侯向皇上请功大赏。” 萧何默然良久,腹内筹划半晌,面显踌躇道,“淮阴拔萃国举,国士无双,皇上曾允诺韩信:若日后坐罪,见天不杀、见地不杀、见兵器不杀。娘娘将如何杀之?”萧何本不想参与杀韩信便千方百计的想替韩信找活口,萧何不甚热心对吕后道,“栾公与韩信有仇怨,何不暗暗细查一番韩信起兵之事?且我们处死韩信,则如何向皇上向天下交代?”话音未落间便听吕后高声怒斥,“丞相睡糊涂了么?”吕后面容一沉,明显不悦对萧何厉色道,“栾説说的极其明白,韩信早已矫诏赦免长安官奴,就等待陈豨的消息,一旦陈豨使者入京,吕雉与太子盈性命危矣。丞相愿见本公与太子被袭杀么?一旦事情剧变,丞相能承担得起么?”萧何赶紧拱手向吕后赔罪。 吕后起身挪步于殿中,话语明显缓和对萧何道,“韩信功成多半因丞相您的举荐,韩信一向信任丞相您,若您亲自去劝韩信,韩信必从。如此汉室无忧矣。韩信谋逆一事早已清晰,丞相无需犹疑,愿君侯图之。”吕后话里竟是那样的坚决和逼迫。萧何晓得推脱不掉,心中怎样难受却也硬是答应了吕后,萧何也起身来到吕后面前便是深深一揖而久久没起身,十分平淡无力道,“臣……尽心尽力。” ------------ 第十八章 韩信之死(三)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1-14 清冷的夜空里只有残月隐约而模糊的身影,一阵阵的寒风呼啸着扫过长安城。萧何与随身僮仆一前一后的走着,僮仆见萧何脸色踌躇而忧虑,又时时仰天长叹却不说一个字,僮仆张了张嘴却不敢说什么,只是一路都小心翼翼的给萧何打着前灯。萧何不敢走快也不愿走快,心里难受如堵,他晓得也许韩信的生命就要终结在自己手中,韩信是自己推介给刘邦的,是看着韩信一手成就大汉的今天的,如今只因仇家的密告而竟有可能身死,而萧何却救不了他,因为他是丞相,因为丞相的责任与国家的安危。萧何心里急切如燃眉,两手一直紧紧的攥在一起,无论步履快与慢,今晚是必须要诳韩信入宫的,萧何一咬牙便加快了速度去了韩信府邸。 小僮仆上前敲门却被韩信府门外的值夜者推搡开,小僮仆撂了宫灯便奋不顾身的闯上前去找他们理论一番,正直双方人马吵闹争执之间,萧何从后头不动声色的上前,早已从腰间掏出丞相的牌子晾在韩信府门外的值夜者眼前,顿时他们便跪了黑压压一地人,萧何无有言语便径直往里头找韩信。越过后院又遇到守夜的人,萧何说出自己的姓名,那守夜人便赶紧去通禀韩信,萧何却觉得韩信的府邸果真异样,守卫的人认真而严肃,可比宫中禁卫军。 韩信一听萧何来了却是心下一咯噔,立即没了睡意,且紧张而急切的问守夜者萧何可有带万马千军,守夜者说只有萧何和他的僮仆,韩信微微放松了些,又问守夜者是否晓得萧何的来意,守夜者又说不知道。韩信心有疑惑的叫守夜者退下,自己点亮了灯,从架子上拿了件外袍便出来迎接萧何,萧何正站在空旷的院中央,冷冽的封灌满了萧何的衣襟裳缎,萧何却像岁寒中的松柏一样屹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韩信从守夜者的黄灯映衬下瞧见萧何一双饱经沧桑的眼中略有一丝愧意,但很快却变成了往常的肃正与凝重、老成持重与干练。韩信‘啊呀’一声便疾步下台阶且早已拱起了双手迎着萧何便是深深一躬,“恕臣不知丞相深夜到访,快些请进了。”韩信张手给萧何做出请的动作。萧何也是微微一揖,“深夜打扰大将军,恕罪恕罪。” 韩信将萧何请到了席间,韩信欲叫下人做菜上酒皆被萧何拦下,萧何说只有二人畅聊便好。韩信便只叫了一壶茶,倒给萧何一盏,萧何心不在焉的道了句谢谢便又思忖着该如何开始。韩信见萧何始终肃正着一爿脸却也不好明着打听,心下想着若是朝廷中的事,自有许多大臣商榷,萧何没必要深夜亲自来他这里,若是和他有关,萧何的表情却又有一种沉稳的从容和淡定。韩信疑惑的抿了一口茶便开门见山对萧何道,“丞相不会无故深夜来此,来必有事,丞相请说。”萧何一怔,抬头看了看韩信,面容稍显缓和的‘哦’了一声,敷衍的笑了笑,“大将军既然开门见山,我也明说了。” “丞相请说。” “大将军晓得陈豨代地叛乱之事吧?” 韩信霍然抬头与萧何对视一眼,心下惶惑非常,两手却握了茶盏,身子不自觉地往上挺了挺,干涩的笑了笑便又十分从容淡定的回了萧何的话,“听说了,不大清楚。”“啊,哦。”萧何心中有数的点了点头,沉稳平易的的老眼中却显出一股坚定,立刻高兴的对韩信道,“大将军也许还不知道,谒者下午进京禀报皇上已率军平定了陈豨之乱,陈豨已被我军砍杀于战场上,已有部分军卒返回长安,皇上今夜也将回城。太子准备了酒宴喜迎皇上的凯旋,诸位大臣一个不落皆已到席,太子希望大将军为皇上的凯旋赴会。”韩信疑惑而防备的盯着萧何半晌却并未表态,微黄的烛光在韩信于萧何脸上上下跳跃,二人被烛光照耀着的半边脸各自有着微弱的紧张和坚定从容,韩信腹内筹划久久,依旧十分从容淡定的回绝了萧何,“皇上亲征果真厉害,臣给皇上道喜了,然臣身体有恙,无论冬夏,一到夜间便会觉得寒彻入骨,每日只靠在席间祈求太阳温暖的光辉照耀在我身上,以解夜间的寒凉。若非敬重丞相,臣此时却是要卧病于榻见您了,恕臣实在不宜进宫。”萧何仿佛早已想到韩信会如此说便不假思索似的接着韩信的话道,“将军为臣,皇上为君,皇上冒死亲征陈豨,大将军怎能为一点小疾而成日忧思竭虑。诸臣皆入宫,唯独大将军因病不入,某怕皇上对您有看法。大将军晓得清阳侯王吸吧?王公因被野兽咬伤腿骨致使一只腿永远残疾,听到皇上凯旋的消息却是不顾腿疾第一个进宫,大将军却因小疾几次推托。太子晓得大将军不赴会,臣便请缨称定能将大将军请进宫。”萧何声色动容的给韩信作了一揖,“大将军呀,您虽有病,难道不能强撑贵体进宫祝贺么?某主动请缨,而您不去,若皇上归来,他对您势必有微词。” 韩信稍有动容,双手握着茶盏沉思半晌,韩信自咐自己一向对萧何信任有加,让韩信疑惑的是陈豨为什么不派人来报告消息,难道刘邦真的那么厉害,竟可以两月时间就平定叛乱?为什么陈豨被平定的消息自己一点不知道?韩信一脸疑惑的看了看萧何,萧何是自己的贵人,因他的推介成就了自己的王侯将相经历,他应该不会诳人,且刘邦平定叛乱的确应该进宫祝贺,韩信晓得自己确实失礼了。 萧何见韩信一脸疑惑和慎重,为打消疑虑和缓解沉重便斗转话锋对韩信笑说,“深夜打扰大将军,韩夫人不会怪我吧?”韩信醒过神来愣了愣也笑了,摆摆手道,“冥宁想她爹娘,带着轼儿去了她爹娘那里。”萧何呵呵笑了,“那我们可以走了么?”韩信面有犹疑和不情愿,耐不得萧何一直对他客气邀请,便点了点头应了萧何。韩信特意进屋换了件绵厚的衣裳,走时留话家仆自己只在宫中顶多一个时辰,勿让他人随便入府,对府邸稍加嘱咐后便跟着萧何走了。 ------------ 第十九章 韩信之死(四)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1-16 通向长乐宫大道上的侍卫如往常一样严肃着脸孔执戟站岗,时而一阵凛冽的寒风从韩信与萧何身边呼啸而过,那风声响亮的如同怒吼中的威龙矫健的从天空飞过,二人不禁同时打个寒战,又互视对方一眼,韩信不是第一次进宫,此次进宫却觉得宫中一派肃杀之气。韩信忽觉今夜肃静的不一般,一路上萧何再也没说起过什么话题,只是和他相跟着一路来了宫中。 “丞相,为何不见一大臣入宫身影?”韩信一脸犹疑和少许的不安,且走且问萧何,脚步却明显的放慢不少。 “大将军又忘了,诸臣早已提前入宫,就等将军了。”萧何不动声色而又沉着稳重的做着解释,韩信脸上的犹疑稍有减少,却还是不安。 萧何领着韩信径直往长乐宫去了。忽走到一处,韩信却骤然停住,抬头一看却是吕后所居长信宫后殿,韩信心下大惊,退后两步,瞪圆了眼惊慌不安的问萧何,“如何却到皇后寝宫?”萧何连忙上前抚其背安慰,脸上一阵僵硬的笑意,“正是啊,太子多年不见大将军,想与大将军闲聊一阵,又嫌鸿台人多嘴杂而太过吵闹,便要臣将大将军您直接带到这里。”韩信怀疑的盯着萧何半晌不语。萧何却对韩信轻轻一拱手,“我去禀报。” 片刻功夫,长信宫的门再被打开,里边昏黄的烛光照耀到了韩信的衣衫,接着便是一个头戴宦帽的小宦官小跑着出来,给韩信深深一躬便又尖声细语对韩信道,“大将军请随仆入。”“等等。”韩信疾步到小宦官身边,一把拉住小宦官的手问道,“今夜果有朝臣入宫祝贺么?”小宦官毫不思考便道,“是,朝臣早已到了,太子殿下想独与将军话聊一阵。”韩信依然十分警觉的问小宦官,“萧丞相在何处?你又领我去何处?”小宦官道,“太子与萧丞相皆在内,大将军随仆入便了。”韩信思忖半晌,或觉无甚漏洞便随小宦官走了。 从长信宫后门出去,往东走千步距离便是钟室,钟室在长信宫最东边,平时少有人去,越往东走越觉得寂静,越往东走,灯火越是稀少。韩信见小宦官领着他朝钟室走去,心下疑惑非常,自咐太子也挺怪异,竟选偏僻的钟室召见他。到了钟室门口,小宦官又进去通报一遍,便是钟室门扉大开,一片明亮的光从里边照射出来,映的门口亮堂堂的,照的韩信小眯了眼睛。小宦官在里边尖声细语的传报,“淮阴侯入殿不趋——” 韩信犹疑片刻便进去了,两脚刚站稳当,还未观察殿内太子身在何处便听身后的门‘咣当’一声紧紧闭住。韩信猛然一惊,回头一看,却见窗外人影攒动的站了一排,当即便觉自己上当,转身再看殿内,却是空无一人,只有数盏明亮的灯火上下跳动,周围的气氛异常紧张。韩信防范的察看着殿内,心底稍感紧张与惊慌,提了些声音喊着,“萧丞相——”殿内只有韩信的回声飘荡。“太子殿下——”依然未有人出现。忽然,韩信‘噗通——’一声跪拜在地,仿佛行稽首之礼说道,“太子殿下长乐未央,臣韩信参见太子。”话音刚落却见殿内灯火瞬间减少许多,殿内顿时昏暗许多,接着便听到左右耳殿传来一阵脚踏地板的声音,仿佛人众,声音越来越近,韩信来不及反应时,身边左右早有二三十人围着,个个皆虎背熊腰面庞不善的武士似的。韩信顿时明白自己进入一个死亡宫殿,今夜也并未有什么祝贺会,萧何说的那套完全是想将自己诳来此地。韩信两手握的咯吱作响,从地上慢慢站起来,冷眼扫了一圈围着他的武士。“上——”忽而一个武士喊了一句,众人便朝韩信一哄而上,韩信带兵多年自有几下功夫,起先便毫不费力的左挑右踢撂倒数十人,怎奈人数太多,且又以一打十多个来回,最后武士们有的干脆抄起了武器从各处攻击韩信,没多时,韩信早已打得满身是伤,体力多有不支,武士们见势蜂拥上去将韩信捆绑起来。 韩信神智迷糊时听得一阵不急不慢的脚步朝自己过来,忽而那脚步声停住了,韩信睁眼却见一个人的脚上穿着玄黑凤凰木屐鞋站在自己眼前,韩信顺眼往上瞧,这人着一身玄黑夹杂纁红色的直裾裙装,威严而不失华美,再往上看时,韩信瞪圆了双眼,立即起身惊诧道,“是你?”“是我。”吕后一脸肃穆的立在韩信对面。韩信不经意的小声自语一句,“丞相诳我……”韩信压住内心的紧张不安,立即面不改色迎视吕后问,“大费周章将我诳来此地,为何?平白无故将我绑了,为何?”吕后冷眼白了韩信,转身到了中庭,忽然转身冷眼直指韩信滔滔骂道,“背叛皇帝而阴媾陈豨,此为不忠;意欲起兵关中,进而袭杀太子与本宫,此为不道;皇帝曾对你解衣推食,封你王侯将相,使你国士无双,名震九州,而你寡恩二心,意欲反他,此为不义;不顾花甲双亲,舍弃娇妻爱子,而使自己深陷亡道,此为不孝,不忠不道不义不孝,你当真该死。” 韩信听得吕后一番话,心中早已没了硬气,再不必嘴硬的要吕后拿出证据,既然她说出这些话,势必会有证据在她手中,韩信绝望的倒退两步,额头上渗出涔涔汗珠儿,忽觉口干舌燥不已,失神落魄的呢喃着,“是他逼我的,是他逼我啊。” “来人——”吕后大喝一声,立即有两个宦官拿着粗皮麻袋趋步过来,到了韩信身边便将粗皮麻袋套在了韩信身上。韩信大惊而挣扎,却被左右之人架的死死的,韩信急的大喊,“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吕后只是围着被罩了粗皮麻袋的韩信转却不出一言。“丞相呢?丞相,救我——”韩信真怕了,声音虽大却颤抖着,殿内却始终未见萧何身影,粗皮麻袋一直随着韩信颤动。俩宦官将韩信放倒,又在其脚部将麻袋带子死死的打了个结子,将封口处与一根粗绳子绑在一起,任韩信在里头挣扎着。宦官目视吕后,吕后向其点点头,忽然韩信‘啊——’一声大叫,麻袋早已被拖起且悬在大殿,韩信自然是倒悬在空中。 “你要杀我?”麻袋里的韩信声若狮吼。 吕后不言。 韩信再也不能忍耐,抓着麻袋子像决堤的洪水破口大骂吕后,“刘家的半壁江山自有我多半功勋,我韩信为你汉室负伤累累,而你刻薄寡义不顾我的功绩而将我处死,到底是谁不义?皇帝当初与我剖符为信,封我楚王,却降爵为侯,软禁长安,是皇帝不义。你吕雉野心肆虐,处处参与朝政,因佞人言论而欲杀功臣,名声定被后世子孙唾骂。” 吕后脸色一沉,目露杀机的目视宦官一眼,宦官心领神会后便朝烛火的昏暗处打个手势,立即有数十个宦官拿着削尖的竹棍出来,围在悬挂在梁上的韩信下边,皆看吕后面色行事。麻袋中的韩信毫无所知,依旧嘴里骂咧咧着。忽而吕后向宦官们示意一眼,吕后目露得意的狠毒之色轻声呢喃,“本宫便杀你个不见天,不见地,不见刀戈兵戟的冷兵器。”宦官们高高举起手中削尖的竹棍齐刷刷的刺向裹在袋子中的韩信,韩信凄惨乱叫,且叫且骂,“恨我当初不用蒯彻之计三分天下,恨我当初蒙蔽双眼,轻信了刻薄寡义的刘邦,恨我为保命而出卖钟离眜,恨我不能早点动手响应陈豨,袭杀了你这个毒妇。”宦官们听得此话,更是狠狠的向摇摆的麻袋刺去,韩信早已满身是窟窿,鲜血染红了粗皮麻袋,连续不停的往下滴血。韩信惨烈剧痛的叫喊却越来越大,“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一遍又一遍凄惨无比的喊着,没多时,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韩信的喊声竟和宦官们‘哧哧哧’刺他血肉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接着便是那恐怖的‘哧哧哧’声和血滴声大过了韩信凄惨的叫喊声,麻袋里的韩信仿佛没了动静的随着麻袋乱摇乱晃。宦官们手中的竹棍沾满韩信鲜红滚烫的热血,因没有吕后的命令而一直戳刺着早已只剩殷红的麻袋。 吕后眼中一阵狮子捕食的杀戮之气,看着韩信没了动静竟未如一般女子吓得不敢待在这里,却出奇的表现出惊人的胆力与魄力以及妇人的毒辣一面,看着血流如注的麻袋,吕后惊奇的镇定,这才紧闭双眼,轻声说道,“你是一头猛虎,我需得捕杀了你。” “萧何——”忽然麻袋里一阵扑腾,吓得众人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袋里又传出韩信惨烈惊悚的叫喊声,惨烈惊悚的声音回荡在钟室,此时却将吕后吓了一大跳,紧捂胸口使自己镇定下来。众武士众宦官如被韩信凄惨的喊声怔住一般,面色大恐而不能动。众人齐刷刷的望着那个血肉模糊而左右摇摆的麻袋,一刻钟过去,麻袋再也没有摇晃,顿时钟室寂静的只听到血滴的声音,气氛沉闷的不能呼吸。 吕后看了看殷红的麻袋,转身往后殿去了,却见萧何面无表情失神落魄的立在三足鼎前,一动不动的未察觉吕后的到来。原来萧何进殿禀报吕后韩信已在殿外后,萧何早已晓得吕后将杀韩信,因对韩信有愧,萧何请求吕后莫要使自己面对韩信,吕后思索后便叫萧何到后殿等着。萧何在后殿听到了韩信与吕后的整场对话,以及韩信最后的那声撕心裂肺而又凄惨惊悚的呼喊‘萧何——’声,当那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传入萧何耳中,萧何双目大瞪,便是两行无能为力的无奈热泪滚滚落下,听得韩信再也没了声音,萧何‘啪啪啪——’在自己脸上狠狠的甩了三个巴掌。 “萧丞相——”吕后唤了唤失神发呆的萧何。萧何回神过来,立即快步吕后眼前拱手一揖,却不甚热心。 “韩信已死。”吕后不动声色说道。“恭喜娘娘。”萧何继续拱手道。吕后腹内早已筹划许久,故出笑容对萧何道,“擒拿韩信之功,丞相功不可没,本宫自会为君侯向皇上请功请赏。”萧何忙摆手推辞,“谋逆之人当诛,臣并无功劳,娘娘不需为臣劳心。”吕后笑了笑,转身出殿,至殿门口又回身对萧何说道,“按汉律,行谋逆该如何处置?”萧何哑然半晌,自咐连韩信的族人也可能不能保全,颤巍巍的拱起双手淡淡说道,“诛灭……三族。”萧何话音刚落,吕后马上刚毅接道,“韩信之死势必引起他势力的反扑,趁其未察觉时先扼杀了他们,族诛之事交给君侯了。记得,明着诛三族,实则不放过与韩信有牵连的人。”萧何愣怔之间,吕后早已快步出殿。 萧何不得不率领宫中部分御林军对韩信家族之人追捕,并将其斩杀。萧何领着五百御林军暂先回到府邸,从诱骗韩信入宫到韩信死去竟足足折腾三个时辰,此时萧何回到府邸已丑时左右。萧何之妻及其子自萧何走后便再也没有睡下,因宫中来人叫的急,萧何家人以为萧何出了什么事便再也不敢入睡。萧何进家时,大儿子靠在榻上小眯着,萧夫人则不安的在屋内踱来踱去,见萧何回来,萧夫人疾步迎上前去,萧何却如没力气似的一头倒在萧夫人怀里,吓得萧夫人大叫,“夫君,夫君醒醒。”萧何大儿子听声,立即醒来便是三步到了萧何跟前,唤着萧何,“父亲,父亲——”萧何慢慢醒来,稍缓了缓便叫大儿子扶自己坐到榻上。萧何大儿子担忧的紧握萧何的手,说道,“父亲累了就休息吧,孩儿守着您。”萧夫人赶紧端来热汤叫萧何喝下,“夫君劳累了,快些歇歇吧。”萧何摆摆手,脸色惨白的对大儿子和夫人道,“我是累了,但我不能休息。韩信谋逆已被处死,我要去诛灭他的家族。” “什么?”萧夫人及其子大惊,萧夫人问,“可是吕后处死的?”萧何‘嗯’了一声,“是我诳韩信入宫。”忽然萧何紧抓萧夫人的手眼现惊慌道,“夫人啊,天下人及后世子孙是要骂我萧何的呀,韩信打下汉室半壁江山,他国士无双,民心向背,我与吕后杀了他。”萧夫人晓得萧何为韩信之死而懊悔愧疚,便抚其背安慰,“此事不怪夫君,身为丞相而巩固汉室社稷是夫君的责任。”萧何大儿子忙问萧何韩信之死的前后过程,萧何便将整件事细说一番,萧何大儿子便也如萧夫人一样安慰起父亲,“父亲此番作为是对的,韩信自是有功,而他却不该行谋逆,功过不能相抵,父亲莫要愧疚。”萧何大儿子忽然跪在萧何面前,拱手请命,“若父亲不想诛韩信三族,儿子愿意代劳,您累了,儿子代您行事,可好?”萧何一愣,盯着儿子半晌,腹内思虑自己因对韩信有愧,他是很不愿面见韩信家人的,思忖再三便同意儿子前去捕杀韩信家人。萧何将诛灭韩信三族的诏书与虎符交给儿子,告诉他韩信的夫人与儿子皆在娘家咸阳居住,其儿接过诏书与虎符便起身出门。 “萧禄——”萧何忽然起身急忙唤住儿子,萧禄转身问父亲何事,萧何老眼中忽现一种慈善的请求,郑重嘱咐儿子,“给淮阴侯留个根。”萧禄点点头便出去了。 萧禄带着大军星夜兼程到了咸阳,五百士兵将一座不起眼的府邸团团围住。萧禄亲自上前叩门,不一会儿便是一个老汉模样的人探出头来,看见府邸被围便立刻吓得要返回府内,萧禄揪住他客气道,“禀报韩夫人,萧何欲与其一见。”老汉多少听过萧何的名字便立即回身往里头禀报了,没多会儿,从里头出来一个模样清丽却面容愁淡的女子,那女子见了萧禄直言道,“公非萧丞相。”说话间女子往萧禄身后的五百士卒看了看便立即明白了一切,女子面容淡定的问萧禄,“淮阴侯……死了吧?”萧禄却似出乎意料的诧然一瞬,便是点了点头。原是韩信夫人冥宁晓得韩信谋逆之事,多方劝说却无济于事,反被韩信送回咸阳娘家这里,自回来便无一日放松过,时刻担忧着韩信命不自身,如今韩信已死,冥宁却也并无诧异并无哭闹,反而十分镇定和淡然。 萧禄掏出诏书打开宣读,“淮阴侯韩信阴媾陈豨,欲行谋逆……”萧禄正读时,冥宁打断他的话,“公莫要再读,我晓得了,谋逆之罪必要族诛。妾冥宁,里屋还有父母和小儿,待我叫他们出来。”冥宁将父母与儿子叫出来站成一排,冥宁父母不知发生何事,上前欲询问萧禄,冥宁一手揽住父母,直言不讳道,“女儿不孝,二老之婿欲行谋逆,已被处死。”“啊?”冥宁父母惊叫一声,不知所措的看着冥宁。冥宁将一脸惊恐的儿子搂入怀中,摸着儿子脑袋嘱咐,“轼儿,你父亲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可是他远行了,此刻母亲要去陪他,若你想跟着,与外祖父外祖母稍后再来,可好?”韩轼儿此时才五岁模样,未能听懂母亲的话,一言不语只愣愣的看着母亲。冥宁苦笑了笑,转身拉住父母的手,热泪盈盈道,“夫君做错事,女儿要陪他去赎罪,二老怪我不?”冥宁父母皆满行热泪的摇头,“你若走,我们会紧紧跟随。”冥宁苦笑了笑,嘴角却毫无征兆的汩汩流血,没多时便栽倒在地。原是冥宁嘱咐完儿子转身时便早已将一丸毒药含在嘴里。冥宁刚栽倒于地,冥宁父母便趁萧禄不注意时扒了他的刀,二人皆以此剑自刎于地。韩轼儿哭成泪人。 萧禄及其军卒看的发愣,看的震撼,却对韩信夫人冥宁及冥宁家人深感敬重。萧禄扶起在地上嚎哭的韩轼儿,为其擦眼泪拍尘土,萧禄蹲下身子说道,“男子汉不哭泣,晓得不?”韩轼儿哽咽的看着萧禄,水汪汪的眼中有惊慌有可怜有恨意有防备。萧禄问,“你叫甚?”“韩轼儿。”“愿意跟我走不?”韩轼儿哽咽不语,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萧禄笑了,温和的说道,“你父亲希望你活,所以你要跟我走。”说罢,竟不顾韩轼儿是否愿意便是强抱着他上马回去了。 萧禄回时早已辰初,将韩轼儿秘密的带回家,萧何赶紧出来接萧禄,见萧禄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回来,萧何问其是谁,萧禄说是韩信唯一的儿子韩轼儿。萧何大惊,指责萧禄,“我叫你给他留根,没叫你往家领呀,吕后晓得了,我却是别想说得清。”萧禄抱着韩轼儿回屋,呵呵笑着对萧何道,“父亲莫忧,那五百士卒不会说出口。” “为甚?” “韩信国士无双,韩夫人忠贞大义,韩夫人父母深明爽理,韩夫人冥宁及其父母安静的死在那五百士卒面前,十分震撼。” 萧何没了话,半晌之后便郑重嘱咐萧禄,“尽快将韩轼儿送往南越吧。” 萧禄思忖一番便应下了。 待天大明,萧何进宫将韩信夫人及其父母与儿子已死的消息禀报给吕后,吕后‘嗯’一声,叫萧何接着处理与韩信有牵扯的诸人。几日下来,凡与韩信有牵连的近千人或被处死或被流放三千里。趁着捕杀韩信余党之时,萧何安排萧禄遣人将韩轼儿秘密送出长安直至南越,走时特别嘱咐韩轼儿日后不再姓韩,改姓韦。 韩信之死,长安大震,皆知吕后的能力与魄力,或有为韩信之死而遗憾,长安百姓更有为韩信编了许多歌谣,歌颂他的功德,遗憾他的死亡。吕后怕百姓们因韩信之死而失去民心,忙将处死韩信之事写成急报交由王陵送往邯郸向刘邦请示。 ------------ 第二十章 加封萧何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1-22 王陵一番讲诉后,刘邦大惊于席间,久而不语。一惊吕后的惊人魄力,夜黑风高之间便剪除了一个让他感觉烫手的功臣,他想做而不好做的事,吕后却在简简单单中做成了;二惊萧何的处政能力,大惊萧何有功于韩信,韩信也感激萧何,但听闻其欲起兵关中袭杀太子与吕后时竟将韩信与他的私交截断,便是轻而易举的与吕后合谋处死韩信;更惊的是此时长安皇权空虚。刘邦冷汗顷刻间袭上后背,一手挥退了王陵,只身一人独坐空榻,竟是一夜未眠。 翌日,刘邦叫来了张良,将吕后与萧何联合诛杀韩信之事说给张良听,张良当即大吃一惊,愣怔半晌。张良预料的事终究发生了,自前年于置酒未央时见韩信一面,韩信问自己何为君臣之道,张良话里有音的暗示韩信起,便觉韩信内心憋闷而更若许久的怨望无处发泄。张良自也晓得刘邦为稳住韩信的怨望之心也常去韩信府待一下午,或陪他说话,或者下围棋,或者谈论兵法诸事,只是刘邦做的这一切并未能彻底稳住韩信,如今韩信终究是反了,且被夷三族。张良吃惊的眼中愈发惘然与深邃,感叹号称国士无双的淮阴侯竟这么被一个女子简单的设计处死,感叹功高必震主的臣子结局或直接或间接的都会如此下场。张良一言不发的愣在席间,仿佛浑身没了知觉。 “子房呵,”刘邦并未发觉愣着的张良,却只顾自己的不安,满脸焦虑道,“朕未想到韩信也会反叛长安,长安空虚,幸有萧何坐镇,汉室才会无忧。” 张良回神过来,似乎并未听出刘邦话里的意思,只是听着刘邦的话心不在焉的轻轻点了点头。 刘邦察言观色张良半晌,晓得张良此时心中思索之事,稍顿片刻又道,“此次长安之危的化解,萧何功高,皇后有意为萧何请封,朕也有意大赏他。子房说,朕该如何处理?”话罢,刘邦冷目灼灼的盯着张良。张良明显感到刘邦的冷目直射着他,张良仿佛才察觉了刘邦的意思,僵硬的陪出些笑容,给刘邦微微做了个揖,“皇上圣裁便了。” 刘邦稍有不满张良对此事的态度,压住怒火斜着嘴角玩笑道,“萧何果真镇国家抚百姓之能臣干将,他爵位已至尊,难道我将帝位让了他?”话罢,刘邦眼中竟是不失埋怨的笑看着张良。张良与刘邦互视片余,便明显感到刘邦已有微怒,只是碍于自己以前对汉室所做的功绩和刘邦平时对他的敬重才没有明显发作。 张良与刘邦相视片刻,便前倾着身子拱手谨慎的问刘邦,“如何奖赏萧何,想必陛下已心中有数。臣念陛下此时所虑定不在此,对不?” 刘邦眼睛一亮,看着张良半晌便知张良已看出他的心思。不过就是刘邦率兵离京,长安皇权空虚,相权自重,韩信乃英杰,虽被降爵为候,刘邦尚不敢轻易办他,而萧何却果断的联合吕后一夜之间斩杀了韩信,朝臣皆对萧何更加敬惮。刘邦便是为萧何的魄力所忧,自初起兵,刘邦便一直对萧何且用且防,萧何一向深得民心,此时刘邦更是担心萧何独掌朝政而拉拢朝臣趁势作乱,以便以萧代刘。刘邦心下担忧着,竟是不自觉的‘嗯’一声且点点头,忽而眼睛一闪对张良道,“君臣数年,子房最了解我。当下情形,子房再为我画计,好不?”不待张良开口,刘邦又道,“萧何虽为第一功臣,然其食户不与其相符,朕欲为其再加五千户,如何?” “陛下夐明。”张良道,“然至利非食户……” “则何为?”刘邦迫不及待问一句。 “权力至高。” 刘邦默然不语,沉思半晌又道,“丞相已至尊,朕以何封之?” “封其相国,相与共国,以安其心。”张良斩钉截铁向刘邦拱手。 刘邦眼睛一亮,笃定的盯着张良半晌,心内接着便是缜密的细思一番,‘啪——’的一声,刘邦拍案说道,“好,便封萧何相国。” 两日过后,王陵便带着刘邦的策书以及一名都尉和五百士卒回了长安。原是刘邦封萧何为相国后,始终对其有顾虑,便没和张良商议,叫吕释之选一名都尉和五百士卒由王陵带回长安给萧何,以便随时晓得萧何动静。王陵已走一日,张良才从别处晓得刘邦为萧何安排了五百士卒在身边,张良眼睛深邃不发一语,默默回帐。 且说萧何上朝之时,每每有一名都尉和近百士卒在路上做他的护卫,旁人看来自觉萧何十分尊贵而神气,连续几日皆有大臣上门祝贺萧何爵位又升,食户又升,且有皇帝专门的士卒做贴身护卫,可谓羡煞旁人。一时间,萧何也自觉是皇帝重视他,认为自己为皇帝解决了烫手山芋,皇帝才既加爵又添户的大赏他,萧何多少有些喜悦。这日,萧何下朝回来,刚进门便有仆人来报说是门外有个自称‘东陵召平’的人要求见他。萧何眯眼思索一阵,自谓不识此人,细量之下还是让召平进来。萧何换了身行头从里屋出来,还未真正见召平本人便早已听到召平道了一句,“萧相国即休矣。” 闻听此声,萧何忙出来见他,只见一个穿着素衣,头冠素弁的知命之人立在正庭中,面色不慌不忙不喜不怒,两手插在袖兜里正看着急跑出来的萧何。 萧何老远便向其拱手,面色紧绷的且走且问,“公何人?因何说此不吉之言?某如何休矣?” 召平此时掏出两手,对着萧何也是肃然一拱,“某召平,家居城东,颇对种瓜拿手,世人皆称某种的瓜为东陵瓜。”召平原为秦朝东陵侯,秦灭之后沦为平民,家中贫穷,便在长安城东种瓜,召平种的瓜味道甜美,在城东小有名气,时人皆称其瓜为东陵瓜,此乃据召平的封号而来。 萧何客气的将其请入席间,再次问到刚才召平那番话何意。召平开门见山直指重点,“君家祸患从此而起呀,皇上自率兵平叛陈豨,无一日不在外迎风冒寒;君家可谓阿衡国政,无一日不在内益民饬朝,无有生命之忧。皇上却增您食户,封您相国,给您卫队以护自身,何也?仅因淮阴侯谋反关中,皇帝因此防备您疑心您。君家莫忘长安皇权空虚,相权自重。”看萧何听得专心且面露惊慌,召平又道,“皇上给您设置卫队,非圣宠也,乃疑君家。某心下有一计,不知相国愿听不?” “公只管讲,某细听了。”萧何稍有紧张的拱手说道。 “愿相国向皇上辞封,且向皇上表明心意,将家资尽数捐出,以供军用。如此,皇上必高兴,相国之命全矣。”召平话罢,将案子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后起身便走。 “召公因何助萧某?”萧何忙起身追问一句。 “因萧公心系天下黎民。”召平并未回头,却是两手潇洒的背在后头,直往门外而去。 两日后,萧何便按召平计策行事,遣人往邯郸送去信件一封。刘邦看后果然高兴,萧何的辞封像是一颗定心丸稳住了刘邦多疑的心。 ------------ 第二十一章 北伐战况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1-26 正月底,刘邦至洛阳,预备从洛阳直返关中,金驾起行前日,刘邦先后得到周勃和樊哙的捷报。原是周勃平定雁门郡和九原郡之后便是一路直追陈豨军队,韩王信半路杀出且护着陈豨回到平城休整数日,却接到王黄被樊哙追着打的消息,且蔚县南边诸城已被攻破。陈豨便立即做出部署,连夜派人秘密联系王黄,欲与其前后夹击汉军,让王黄暂先驻扎横谷,陈豨自率大军欲从灵丘绕过太行山直接钻到樊哙军队背面,好与王黄合力夹击樊哙,不料大军刚到灵丘休整两日却遇上了从西边紧追过来的周勃军队。一时之间,两军对峙一处,陈豨见了周勃竟似遇见陌生人一样不搭一言,像逼得没了退路似的欲与周勃大战一场;周勃见了陈豨,与其沉默的相视一阵却也没有多说一句,他二人本身都曾跟随刘邦起兵,平时虽无甚更多的交集,却也平和相处而不曾有过私过。 两位将领僵持一阵却都先后高吼一声‘杀——’,随即两军便厮打纠缠在一起,不过两个时辰,两军多有损伤。周勃与陈豨更是刀戈相对彼此,杀得眼红的周勃提刀吼声问陈豨,“因何而反?”陈豨昂昂头,冷面干脆的说道,“想反便反。”周勃转而温和劝说陈豨,“你我曾为汉臣,并不想擒拿狼狈的你,降了吧。”陈豨高笑两声,无不酸楚说道,“因你我曾为汉室助力,我才会下城见你,而我不能降你。是生是死,看冥冥之中吧。” 陈豨发愣间,周勃大喝一声便将手里的虎纹刀朝陈豨砍过来,不料即时插来一个士卒替陈豨挡住了周勃的虎纹刀,当即被砍死在地。陈豨这才醒神过来,惊愕的目视周勃。周勃道,“我是汉臣。”“你我之间未曾较量过,今日便见分晓了。”陈豨说着也是大喝一声,抄着手中的金蛇戟向周勃刺去,周勃挥刀用力一挡,竟不知陈豨力大,以致周勃几被压倒,恰巧远处飞马嘶鸣一声便是一个裨将飞奔来救周勃,那裨将挥刀挑开了陈豨的金蛇戟,与周勃二人形成犄角之势围困陈豨,陈豨以一敌二与其大战数个回合,早已精疲力竭。周勃与裨将却打得起劲,死死将陈豨困在他二人之间,却也不将陈豨杀死,欲生擒陈豨交给皇帝。陈豨几番大战皆不得逃脱,便知自己命不自身,有意要让周勃杀了自己,陈豨便奋力抄起金蛇戟朝着周勃的心脏猛刺过去,周勃始料未及之间,那裨将倒是眼疾,先将手中长剑刺穿了陈豨胳膊。陈豨大叫一声却并未回身,径直向着周勃奔去,周勃见陈豨若猛虎一般朝自己杀来,顿时赶紧打起精神便也抄着虎纹刀向陈豨砍去。正对准陈豨脑门儿砍时,右边闪电飞来两个陈豨裨将,替陈豨抵挡一阵便迅速的将陈豨掩护而去,留下漫天飞尘。再看两军时,双方死伤过半,陈豨军队也早已随陈豨撤回城中。 自与周勃大战一场之后,陈豨从未开城门再与周勃交战,每日城门必是大锁。周勃率军几次攻城,终于攻破,才知陈豨因底力不足而不敢迎战汉军,回城第二日便早已率亲卒离城,留下丞相程纵、将军陈武和都尉高肆守城。他三人皆不甚懂兵法,每日听到周勃军队在城下高声呐喊着要攻破城门,他们便若热锅上的蚂蚁急的转圈儿。待周勃攻破城池后,他三人在同一屋内被周勃军卒逮到,带到了周勃面前。周勃询问陈豨的去向,他三人皆摇头称不知,又对其威逼利诱一番却终究未果,只恐他们真是不知陈豨逃往何处。周勃便歇军三日。 两日后,樊哙才知周勃率军在灵丘大战陈豨,得知王黄正驻守横谷,樊哙料定陈豨本来是欲与王黄前后夹击自己,顿时大怒骂道,“陈豨这个贼子!”樊哙询问部下陈豨现藏何处,部下或有人说已逃到匈奴,或有人说已与韩王信暂回参合休整,或有人说他就在横谷城中。樊哙立即派人侦察了横谷城中王黄的军队驻扎情况,那王黄征调匈奴骑兵和部分韩王信的军卒严密把守着横谷城,且横古城地势略高,易守难攻。樊哙于军帐中犹豫愁闷时,忽有军卒来报说有汉军活跃在蔚县南边的上庄村,经一打听才知是周勃手下的柴将军陈武作为先锋暂先翻越太行山追击陈豨军卒。樊哙立即遣人将陈武等诸将请到蔚县城南二十里外的军帐中,详细向陈武问询了周勃的战况,陈武一一说给樊哙听,樊哙哈哈大笑,直说周勃乃将才。 樊哙便给陈武说出了想要暂先放弃攻打横谷城,以迅雷之势率先攻下参合城,那横谷城易守难攻而浪费时间和兵力,而韩王信不知悔改,且帮助匈奴和陈豨攻打汉朝,所以樊哙更想与韩王信一较高下,亲自斩杀他。陈武细细思忖一番便同意樊哙的想法,且说欲与樊哙一道前往参合拿下韩王信。樊哙一愣,“陈公乃绛候先锋,怎好随我入参合?”陈武笑了笑,拱手道,“我自会禀明绛候,且只带五千人随将军入参合,其余七千人还是要随绛候的。臣也想与韩王信较量高下,就说樊将军允许不?”樊哙挠了挠头皮,细思半晌便刚脆道,“好,柴将军明日便随我入参合斩杀韩信。”当日,陈武点兵七千回灵丘向周勃禀报了自己准备与樊哙入参合斩杀韩信的消息。 翌日,樊哙与陈武率军绕过横谷城北上直指韩王信大军所在的参合城。韩王信未料到樊哙绕开横谷直奔参合,仓皇之下立即命人全城警戒,城门大闭,城头严密派人把守和监视汉军动静。樊哙和陈武派人到参合城下请战数次,派出去的人皆被城头上的韩王信军卒乱箭射死。樊哙大怒,拍案吼着要血洗参合城。陈武自幼读书稍多,脑子里不只只有武力或胁迫,数日暗暗巡查参合城地况,心中自有计策。陈武思忖之间却是眼睛顿然一亮,疾步至樊哙身边,与其小声细语一番,听得樊哙直点头,樊哙附手陈武肩上说道,“暂先如公之计行事,不行则另议。” 下午黄昏时分,参合城头忽然一箭鸣镝响来,正正的射在了城头的夯土墙上。参合城头的军卒惊慌一阵,四下巡查敌情,另有军卒赶紧拔下响箭,却见那响箭箭身附着一卷轻柔的丝帛,军卒大惊,立即将响箭与丝帛一并交给韩王信。韩王信立即拿来丝帛跪于席间,将那青黄油灯往近处挪了挪,那丝帛上赫然写道:谨拜大王。臣陈武,平素多有晓知大王诸事,如今对峙实非你我之愿。人生一世若白驹过隙,可平庸可轰烈而不可行悖逆,大王本华夏汉人,奈何久居胡地不归?皇上宽仁,或有诸侯衅亡,但若其复归,皇上必忘其过而复其爵位,绝不加诛,此大王亦所知也。如今大王败走入胡而并非重罪,若大王回归汉地,臣保大王位号皆复有。愿大王及早图之。 ‘呜哇——’一声,韩王信嚎啕大哭起来,一旁服侍之人不明所以,皆面面相觑一番后默默退下了。屋中的韩王信嚎哭不止,双手颤抖的抓着丝帛一遍遍的看,最后于梗咽之中颤抖的写下书信一封交给信使,嘱咐信使立即赴陈武大帐,将信件亲自交给陈武。 陈武接到信件便立即打开:谨拜陈公。陈公数言,韩某感慨。人生一世,光阴流年,然某不归自是心中有愧,胡地纵然华衣美食香车金殿,然某日夜南望汉地而无颜回还。陛下擢仆于闾巷之中,使我南面称孤,此仆之幸也。然荥阳之事,仆不能死而囚于项籍,此罪一;及胡寇攻马邑,仆不能坚守而使全城降之,此罪二;今反为寇将兵,与将军争一旦之命,此罪三。昔日文种、范蠡身无一罪而或死或逃,今仆有三罪于陛下,而欲求活于世,此伍子胥所以偾于吴也。今仆亡匿山谷间,旦暮乞贷于蛮夷,仆之思归若痿人不忘起,盲人不忘视也,奈何势不许某之愿也。 “韩信呀——”陈武看罢信却是仰头高叹一声,陈武仿佛看到了青黄油灯之下的韩信梗咽着颤抖着双手写完了这封信,此信卑辞切切,令人动容。 翌日,陈武方在樊哙大帐中商议攻城部署,帐外军卒禀报说是韩王信送来挑战书。樊哙与陈武愣对一瞬,忙叫军卒将挑战书呈上,陈武打开一看,果是韩王信的亲笔:久闻柴将军战场勇猛,某欲与将军对战参合城下,与将军酣战三五回合乃某之大愿,明日辰时对垒,望将军成之。 看罢信件,樊哙先高兴了,“嘿嘿,正不知如何引他出城,此刻他却主动请战,好耶好耶。” “樊将军,某愿遂韩信之愿,与其大战一番,愿将军成之。”陈武立即跳到樊哙面前拱手请战。 “将军莫急呵,你不说,我也要派你去嘞。”樊哙呵呵笑着拍着陈武一肩嘱咐道,“此战,惟愿将军能完胜斩杀韩信,但首要之事是护好自身。将军切记。”陈武点头答应便出帐立即点兵。 翌日辰时,陈武率军万人与韩王信对峙参合城下。天刚蒙蒙亮,参合城下却早已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个个严面肃静。 陈武与韩王信二人对峙一番,久久目视对方却再也没有一句话送给对方,忽而马背上的陈武与韩王信却是不约而同的对彼此高高的拱手一揖,便是二人大吼一声“杀——”,顿时双方人马像两股湍急的流水猛烈相撞,战场漫天飞土,两军军卒喊杀声一片,没多时,参合城下血流如河,两军军卒互有大半死伤。陈武与韩王信却杀到了一起,二人大战数个回合,各有负伤却无甚大碍,最后却是越杀越凶,仿佛不将谁杀死便不会停止奋战。陈武右臂负伤而不能提刀,韩王信右腿负伤不能大动,陈武左臂提刀如鹰猛扑过来,却被韩王信全劲儿摁翻在地,二人在地上互掐翻滚。韩王信趁势拔出靴子上藏着的短刀,对着陈武猛刺下去,刚刺到喉间出却猛然停止,韩王信的手僵在空中。陈武诧愕之间顺势翻身起来,韩王信醒过神来便是疾步追上去,忽听‘啊——’的一声惨叫,韩王信双目圆睁,颈间瞬有一道细深而锐利的剑痕,陈武圆目大睁,左手抓着一柄带血的利刃立在韩王信一米之外。原是韩王信猛追陈武时,陈武慌乱之间拔下乱战之中一个军卒腰间的利剑,回身便挥刀乱砍,不料正好砍断了韩王信的喉部。韩王信‘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欲语而不能,陈武丢下利剑跑到韩王信身边,微抱起韩王信的头部,沉重问道,“为甚不杀我?”韩王信口吐鲜血,一脸惨痛之状,颤抖的抓着陈武用尽全力道,“葬……我……汉、汉地……”话未说全,韩王信死在陈武手中。 接着,陈武收拾残部屠灭了不降的参合城,将韩王信葬在了参合附近风光秀美的一座小山上。 樊哙将柴将军陈武率军攻克并屠灭参合城以及韩王信已死的消息写成战报快马南下禀报刘邦。 ------------ 第二十二章 意外之事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1-27 刘邦高兴的将樊哙的战报告诉张良,张良连连恭贺。刘邦忽然一脸神秘而郑重的拉张良坐在席间,且亲自给张良倒了碗温酒,说道,“子房呵,如今常山北部叛贼不成气候,原代王现已徙为赵王,朕有意另封他人为代王,子房说该敕封何人最好?” 张良吃酒未罢,忽而眼睛一亮看着刘邦,见刘邦是一副温和的面容,张良壮着胆子微笑道,“皇上多天所虑之事定也在此,对不?”刘邦一愣却又笑了,吃酒且道,“又被你看出来了,且说了,何人堪当代王之选。”“天下人知道代王人选,皇上只需发一通诏文便了。”张良仿佛未在心内思忖便脱口而出,话罢竟悠然的吃起酒来。刘邦挠着鼻尖儿思而不语,只盯着张良那副悠然吃酒之样半晌,忽而却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张良右肩与其相视而笑了。 翌日,刘邦便发布天下诏文:代地居常山之北,与夷狄边,赵乃从山南有之,远,数有胡寇,难以为国。颇取山南太原之地益属代,代之云中以西为云中郡,则代受边寇益少矣。王、相国、通候、吏二千石择可立为代王者。 诏书下达不过三两日,关中丞相萧何、燕王绾、梁王彭越、楚王刘交、齐王刘肥、御史大夫周昌等三十三人先后上书刘邦道,“皇子恒贤知温良,请立为代王,都晋阳。”刘邦合起诸侯奏章,于殿内转悠起来,这才晓得日前张良说的话是这个意思,刘邦不由得笑了笑,他的臣子果然明白他的心思,都晓得皇帝不会再封异性人为王,除却齐王、太子、赵王之外,也只有皇四子刘恒堪任代王。刘邦笑着踱步细思他的皇四子刘恒,打刘恒出生,刘邦并未常去看过他,但从吕后的口中常听到刘恒贤而温良,友爱兄弟孝顺父母,刘邦自己也去了金华宫数次,每次刘恒都对自己行父子大礼,十分乖顺,想来刘恒作为代王应是第一选择。刘邦当即下诏,昭告天下刘恒继任代王,且大赦天下。 翌日,刘邦吩咐谒者回关中,告诉丞相和吕后敕封刘恒为代王,以及自己还需在洛阳巡视安抚数月等诸事。 长安长信宫。 吕后叫来薄姬和刘恒,将皇帝敕封刘恒的诏书给了薄姬看,薄姬看罢之后却双目圆睁而口不能言的怔在席间,仿佛受宠若惊而又半信半疑的看着吕后。吕后喝着温茶对薄姬笑道,“莫惊,此事为真,天下皆知。高兴么?”薄姬压着心中的兴奋,疙疙瘩瘩结结巴巴道,“高、高兴。”话未罢,薄姬一把拽来刘恒,二人跪在吕后面前,薄姬对刘恒道,“刘恒,如今你已为王,嫡母甚有功于你,快些拜谢嫡母了。”刘恒二话不说便给吕后磕三个响头,稚嫩道,“儿臣刘恒拜谢嫡母。”戴青将她母子二人双双扶起。 吕后招呼刘恒坐在自己身边,搂着他的肩笑问,“刘恒呵,母后对你好不?” “好。” “太子哥对你好不?” “好。” “戚夫人、石美人她们对你好不?” “她们不来金华宫,如意哥常欺负我。”刘恒嘟哝着嘴巴,不开心的说道,忽而刘恒挽着吕后的胳膊对其说,“只有嫡母对我和母亲好。” 吕后笑了,抚着刘恒的小脑袋,亲昵的说,“只要恒儿乖乖听话,母后保你不受欺辱。”“那母后能保我母亲不受欺辱么?”吕后未启口时,刘恒立即摇着吕后胳膊央求道,“母后不晓得,我母亲常常夜里哭泣,儿子知道母亲想念父皇,母后能否让父皇来看我母亲?” 刘恒一席话令吕后与薄姬皆为尴尬,吕后不冷不淡目视薄姬,薄姬囧着双眉不敢看吕后而低下头去一言不发。吕后笑了笑,虽然对着刘恒说,话里话外却皆是有意给薄姬听的,“你父皇到关东去了,回来后便让他去看你们,好不?” “好呀好呀。”刘恒高兴的拍手起身至薄姬身边,摇着薄姬胳膊道,“母亲母亲,日后我们就能见到父皇嘞。”薄姬尴尬的僵着笑容目视吕后,不知该说什么。吕后有话欲对薄姬说,便叫戴青暂先带着刘恒到后殿去玩。 “来,近我坐着。”吕后招手薄姬坐近自己。薄姬怯懦着身体往前移,谦恭的坐在吕后右手边。吕后打量薄姬许久,附手薄姬手上真切问道,“你说真话,是否对皇帝还有期望。”薄姬双目大睁看着吕后,满脸复杂之色,嘴角微动却久而不语。 “太上皇被下毒一事,我已查清,那个女人死的不冤。只是皇帝返回关内必会追究那女人如何死的,到时你晓得怎么做不?”吕后紧握薄姬手腕,凑近薄姬身侧,直直盯着薄姬道,“我会叫他去看你们母子的。”“臣妾明白。”薄姬忽然晓得吕后的用意,立即离席跪在吕后跟前干脆利索而又态度鲜明的说道,“臣妾唯娘娘马首是瞻。”吕后欣然而笑,亲自扶起薄姬。 翌日,吕后接到从匈奴传来的消息:匈奴公主栾鞮莎铃儿薨。吕后大惊而起,详问谒者莎铃儿薨世之事。谒者便将九原郡使者叫进来,吕后阻止使者行大礼,忙叫使者将莎铃儿薨世前后说个明白。原来…… 自汉九年借九原郡繁衍草原文化后,到汉十年已是整一年。刘邦因平定代地的陈豨之乱而疏忽了九原郡一事,莎铃儿却按誓约非叫匈奴大单于冒顿将草原人民北迁故地而归还九原郡给汉朝,莎铃儿此为当即被冒顿单于驳斥一通,新阏氏刘麓凭着自身有着汉朝的支撑也来劝说冒顿将九原郡按誓约归还汉朝,反被发怒的冒顿单于‘啪啪’两巴掌甩到在地,且目眦尽裂对刘麓道,“真把自己当阏氏?要立要废皆由我,汉朝算甚?不也被我围困平城白登山?”刘麓再也不曾开口过,日日皆在王庭内帐,从未出去。莎铃儿来内帐找过刘麓数次,皆被刘麓的侍女给挡在外头。 那日,莎铃儿又去找冒顿单于,劝说他将九原郡按誓约期限归还。冒顿一股怒火扑上来,抓着莎铃儿胳膊怒道,“莎铃儿,你是匈奴的女儿么?你不晓得我们要靠水草而居么?那九原水草丰美,气候适宜,正是理想之地。我们有着精锐的骑兵军团,汉朝是不敢向我要回九原郡的,你懂么?” “征服天下在大德,而非干戈;立国之本在诚信,而非欺诈。”莎铃儿暴跳如雷给冒顿讲起了道理,“汉人或许怕我们,但从未服我们,因为匈奴人从未有过诚信。别人的东西再好也不是我们的,我们即使成功掳掠过来也是失败的,因为我们丧失了道德与人格。汉家信任我才给我九原,若我不按时归还,汉家必骂我无信,从此汉匈战事不断会是我的过错。”莎铃儿摇着冒顿的手臂苦苦央求,“哥哥放心,我从未有过与你争权的想法。只是恳求哥哥诚信一次,将那九原还给汉朝。” 冒顿怒气不减未理会莎铃儿的话,挥手士卒将莎铃儿轰出牙帐,呼延钮祜儿却紧跟着进来,至冒顿身前抚其背安抚一通,说道,“单于,你这个妹妹未必太胡闹,我们好不容易得来的九原郡怎能轻易归还?任她说甚,单于定不可心软信她。”冒顿粗气一句,“不用你说!”呼延钮祜儿眼放怨光看着冒顿半晌便出去了。 钮祜儿径直来到莎铃儿的牙帐,见莎铃儿倒在被子里嘤嘤啜泣,钮祜儿走上前去掀开被子拍拍她的背,“公主莫哭。”莎铃儿忽然起身拥着钮祜儿大声哭道,“钮祜儿,王兄他不听我的,我怎向汉家人交代?”钮祜儿抚其背安抚半晌,见莎铃儿情绪好转,钮祜儿却耷拉着脸,良久才道,“方才路过单于牙帐,听到……”说到此处,钮祜儿却不说了。莎铃儿红着眼沙哑着嗓子问,“听到什么,快些说了。”钮祜儿故作犹豫半晌,才拉着莎铃儿双手掷地有声道,“左贤王说公主一向是单于最大的心患,单于得位不正,匈奴部落之人多有私下追随公主的。如今公主想将九原还给汉朝,匈奴中不少人拥护公主的说法,左贤王认为拥护公主的都是反对单于晋王位的那些人,左贤王对单于说要尽快剪除匈奴内部追随公主的人,以免形成公主势力的燎原。” 莎铃儿听罢,愣怔榻上,半晌才失神问道,“单于说了什么?” 钮祜儿见莎铃儿上当了,心下大喜,脸上却无比谨慎道,“单于当时未做表态,单于虽喜爱公主,但是公主要小心,毕竟单于得国不正,您确实是他的心患。” 莎铃儿久而不语,挥退了钮祜儿,她独自在牙帐内思索半日,冒顿单于确实是杀了他们共同的父亲头曼单于才登上单于之位的,国内势力一下子分成两派,一派是私下拥护公主的,一派便是拥护凶猛的冒顿。冒顿与左贤王常私下商议剪除公主的追随者,却对公主本人很好,莎铃儿是知道的,但更知道权力可以使亲人互相仇恨,甚至厮杀。 莎铃儿默默的将一件淡粉色的草原戎装穿在身上,独坐妆镜台前,重新梳好最喜爱的发饰,带上最美丽的耳环,画好最漂亮的眉黛,染好最鲜红的唇妆,将一封信件压在梳子下,接着便躺在了自己的榻上静静的睡去。 当晚,忽有人报告冒顿说莎铃儿公主早上回来后便再也未出来过,冒顿当即感觉大事不好,忙跑去莎铃儿的牙帐,却见妹妹直挺挺的躺在榻上,脸色一片惨白。冒顿猛扑过去抓着莎铃儿冰凉的左手,吼了一声,“莎铃儿——”。莎铃儿永远的睡去,再未醒过来。冒顿抓着莎铃儿的左手嚎哭时,却见其右手始终紧紧抓着一样东西似的不肯松开,冒顿使劲掰开却是一个翠绿色的玉佩,玉佩上隐约有四个汉字:长相勿忘。冒顿不晓得妹妹抓着这个玉佩何意,便又重新放回莎铃儿手中。侍仆将梳子下的信件拿来给冒顿,冒顿看罢大惊大惭,那信上赫然写着:我死,公主势力不再燎原,阿兄永无后患,望阿兄遵约归还汉地九原。冒顿既喜爱莎铃儿,又惧怕莎铃儿的势力,如今她突然死了却叫冒顿有些手足无措,冒顿抱着莎铃儿大哭不止。葬了莎铃儿之后,冒顿为纪念栾鞮莎铃儿公主便不得不按誓约叫其部落北迁故地,归还九原郡给汉朝。 使者将此事细说给吕后,又说匈奴此时几乎全部撤出了九原,九原郡的官吏正接接收土地的回归。吕后连声说‘好好好’,却也对莎铃儿的人格格外敬重起来。方说着话,太子急忙跑进来,拉着吕后的手急切问道,“栾鞮公主薨世,真的么?”吕后沉重的点点头,抚太子背安抚道,“莎铃儿公主心地善良,母后也未曾想到会如此。”太子激动的红了眼对吕后道,“我知道莎铃儿是好样的,她是女中英杰。”吕后点点头。 吕后当即将九原郡被归还一事写成奏报交给谒者奔赴关东洛阳交给刘邦。 ------------ 第二十三章 招贤檄文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1-30 刘邦方与张良巡视洛阳,忽接到吕后送来的关于栾鞮公主薨世的消息,刘邦‘唉——’的一声长叹,忙速将信件给了张良看,张良看罢,面容沉重的拱手朝着北方却是深深一揖,对栾鞮公主的薨世表示悲痛,也着实是对栾鞮公主人格的敬重。 “因平定陈豨之乱,未顾得上处理九原郡的事。栾鞮公主千金一诺的自动归还九原,朕确是未想到。”刘邦一脸沉重的且走且说。 “胡地豪情女子也。”张良由衷的脱口赞叹。 三日三夜,刘邦皆下令洛阳城内不得觥觞交错,不得歌舞升平,以示对栾鞮莎铃儿公主的哀悼和敬重之意。 数日后,洛阳气候转温,终日明媚。刘邦毅然下诏:欲省赋甚,今献未有程,吏或多赋以为献,而诸侯王尤多,民疾之。令诸侯王、通候常以十月朝献,及郡各以其口数就率,人岁六十三钱,以给献费。因刘邦与张良常于洛阳城内巡视,且常召洛阳郡守、县令、三老及平民百姓到南宫问询当地的财政、赋税、盗贼、人口数目等诸多问题,百姓皆对刘邦说赋税沉重,朝中常以各种名义征收赋税,致使百姓生活困苦。刘邦当即一愣,不解的对张良道,“君侯晓得嘞,朕始终并无征税之意。”“是呵。”张良起身对洛阳百姓道,“诸位莫错怪了皇上,皇上治国以恭、宽、信、敏、惠,任一重大工事都会下诏写明,从不随时收赋,从不随意收赋。”“建河堤、筑祠庙、修城垣、补给北伐的士卒军饷,”一个穿着青布,头冠素弁,一脸黝黑的中年男子对刘邦与张良道,“皇上未来时,县令又叫我等复修南宫,这诸多工事皆是变相要税的呀。” 刘邦与张良互视一眼,皆面带愧色而良久不语。待百姓走后,张良对刘邦道,“皇上,下诏吧。臣早闻各地诸王与通候平素以您的名义收取赋税,若您真要收税时,诸王们更是榨取百姓上交朝廷,何不定下日期与献费让诸王朝献。” 斜倚榻上的刘邦长叹一声,略似疲惫的应了张良,“子房拟诏吧。”“喏。”张良拱手受命。 ‘当啷——’一声,刘邦放下手中关于洛阳城近一二年中的文案资料,起身走至殿槛处,双手环着胳膊望眼远方却是连连长叹,“我无贤人啊!”张良眼睛一亮,忽似愣然的看着刘邦,刘邦对张良苦笑了笑,拉张良坐回席间,怅然若失的给自己与张良各斟一爵温酒,刘邦一脸苦容的将温酒汩汩的灌进嘴里,却顿感苦涩。张良不语,也将温酒默然饮下。 “我身边无贤人啊,”刘邦一脸愁色对张良说,“原燕王臧荼反我,颖川侯利几反我,韩王信叛我,原赵王敖欲行刺我,可是敖有忠贞的贯高。”刘邦说到此处突有伤感的喟然一叹,“唉!韩信也死了,腹臣陈豨也叛我,彭越……”刘邦忽然眼前一亮,许是感到话多暴露心事便骤然止住,倒了一爵酒又是一饮而尽。 张良谨慎而默默听着刘邦的‘絮叨’,竟是终无一言对刘邦说。张良心知刘邦心中的烦闷,刘邦所敕封的臣子个个反他叛他,从臧荼至陈豨叛乱,刘邦愈来愈心寒,愈来愈有一种六辔已脱手的慌张之感,天下大定,而他愈来愈控制不了诸王侯,想他征兵彭越时,彭越借故不来而以一副将率军三千助阵刘邦,颇让刘邦感觉窝火。张良跟随刘邦一路征战而至开国,深知刘邦秉性,秦末起义以及四年楚汉战争,各路英杰无不追随刘邦,及至开国之后,各路英杰却也前后的反他叛他,让刘邦忽有一种失去贤德人才的落寞感和兄弟背叛他的痛心感、空虚感,以及不再轻易信任他人的疑心感。如今,陈豨之乱并未完全平定,巡视洛阳时又遇到诸侯随时随意以他的名义征收各种赋税,使得百姓疾苦而埋怨他,各种因素夹杂一起使刘邦顿时感到自己身边已无辅臣而国治混杂,他仿佛无力再去控制或教化臣子或者百姓。张良仿佛能感觉到刘邦此时此时心底的一种沉重烦躁的疲惫,刘邦一直饮着温酒,张良却能看出刘邦脸上有淡淡的苦涩的烦愁。 “要撤除城内一些人的爵职么?”张良不敢继续刘邦心底关于诸王侯连续叛他的敏感话题,只就此时洛阳城内一些见微知著的事情问刘邦。 刘邦大摆双手,一张老脸略显醉意却终究心底如明镜的清醒对张良道,“严厉告诫便了,深入性的东西我改变不了,换人也不能保证彻底清明,洛阳如此,其他王侯之国亦如此,换与不换皆如此。水至清则无鱼,子房是晓得嘞。”张良明显感到刘邦说此话时凸显的一种沉重的无奈和无力改变的痛心,张良深然其言的点了点头。 “子房,”忽而刘邦却立即振作似的挺直腰板对张良正色道,“古来圣贤难遇难求,然文王渭水得吕望;秦穆公五羖而换百里奚;燕昭王千金市马骨;秦孝公发招贤檄文得商鞅,他们都得到贤人而使国家大治,朕欲学之,发招贤檄文以求天下贤士与我共治江山,使我华夏鼎盛。子房,你看我像先贤圣王不?”话音刚落,刘邦脸上出现久违的笑容目视张良。 “皇上夐明之主也。”张良立即拱手对着刘邦便是肃然一躬,“水泉深则鱼鳖归之,树木盛则飞鸟归之,庶草茂则禽兽归之,人主贤则豪杰归之。皇上雄主也,发招贤檄文榜,天下英才必会千里而来。” 刘邦呵呵一笑,双手搓一搓脸便完全醒了酒,热情招呼张良道,“子房回去,子房回去呵,这些日随我巡视城中,你累我也累嘞,都先回去睡个觉再说呵。” 张良微笑着起身,对刘邦拱手道,“臣退了。”刘邦笑着挥挥手,张良便退出宫回去了。 翌日天气大好,洛阳城南便有刘邦发出的招贤檄文:盖闻王者莫高于周文,伯者莫高于齐桓,皆待贤人而成名。今天下贤者智能岂特古之人乎?患在人主不交故也,士奚由进。今吾以天之灵,贤士大夫定有天下,以为一家,欲其长久,世世奉宗庙亡绝也。贤人已与我共平之矣,而不与吾共安利之,可乎?贤士大夫有肯从我游者,吾能尊显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御史大夫昌下相国,相国酂侯下诸侯王,御史中执法下郡守,其有意称明德者,必身劝为之驾,遣诣相国府,署行、义、年。有而弗言,觉,免。年老癃病勿遣。 一纸檄文使得洛阳城万人空巷,众人皆对刘邦的这纸檄文议论云云,或有入仕从政之意。 ------------ 第二十四章 彭越之死(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2-01 晓春三月,洛阳的天气逐渐转暖,再不见冬日的料峭。洛阳南宫内难得有了丝竹管乐之声,清脆悦耳的编钟磬音荡涤宫廷,低沉浑厚的埙声夹杂其间。那南宫华龙宝榻上的刘邦左抱美姬右握酒樽,一脸阳春三月的呵呵笑着戏逗怀中的美姬,台下诸大臣无不随着皇帝的喜乐而尽情开怀大乐,尽是毫无顾忌,只管大吃大喝,偶尔附和逢迎一下高台上的皇帝,罢了便是欣赏着楚腰纤纤的花玉女姬莺歌燕舞,甚时更是径自钻到女姬中搂了她们与其共同欢歌乐舞一番,酒性大了的人更是拉起同席僚属钻到女姬中跳着武风刚烈、音乐铿锵且称为战舞的巴渝舞,引得在座僚属以及台上的刘邦哈哈大笑。刘邦自来关东讨伐陈豨便无真正开怀笑过,见皇帝今日兴致勃发,大臣们更是陆续出班也加入到狂放刚烈的巴渝舞中,几十人却是跳得不亦乐乎,刘邦倒也看的越发起劲,不自觉的喝了一杯又一杯,高兴时便也给下面跳舞的人打着节拍哼唱着。 “皇上——,”殿外宦官进门便穿过密集的朝臣缝隙,一脸慌张的趋步至刘邦身侧,与其贴耳几句话便见刘邦眼前一亮,一把推开怀中美姬,却是倏尔利索站起,满脸惊诧。台下大臣们见刘邦忽然起身且满脸异色,便自作主张慌忙挥退了女姬,纷纷文武班列站好并询问皇帝何事惶恐。刘邦腹内再三思忖却不多一言的一手挥退了文武大臣,沉着脸在宦官耳侧低哝几语便大步流星的背着双手回了内宫。 不多时,一个宦官领着一位青素布衣的中年男子慌忙进了刘邦所在的宫殿。宦官合上殿门退出,中年男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给立在镂空雕花窗前的刘邦行了个稽首大礼,“皇上长乐未央千秋万世。” “起起起,”刘邦迫不及待叫男子起身,三步跨到男子跟前,一脸郑重的追问男子,“公何人?为何说彭越谋反,快些细说了。” 男子肃然拱手答道,“仆舌墉,乃为梁王彭越太仆。仆要告梁王与其部将扈辄欲谋逆梁地。” 刘邦围着自称舌墉的男子转了一圈,鉴于陈豨之事,刘邦不敢不认真对待,鄙夷而又急切的问他,“因何而告他,对他的仇怨?对汉室的忠诚?”舌墉一愣,看着刘邦一双犀利的老眼却吓得半天吞吐不答了。刘邦冷‘哼’一声,直指舌墉拉高嗓门道,“彭王虽盗贼出身,但不会叛我,你休得嚼舌根!”“彭越的确要反,”舌墉却是逐渐沉着冷静下来,上前一步拱手对刘邦斩钉截铁说道,“皇上还记得遣使来梁责备彭越不?” 刘邦听得此言,却是眯细了一双老眼细细的回忆起征兵彭越的事情,因彭越称病不来,刘邦大怒且遣使梁地责备彭越一番,却并未发觉彭越有反意。舌墉见刘邦一脸疑惑,一脸不确定,便请求将彭越欲反前后之事细说一遍。 当日刘邦遣使到梁地责备彭越后,彭越深知皇帝秉性便当即害怕起来,且欲要亲赴邯郸向刘邦细说明情况以作赔罪,彭越部将扈辄却及急忙阻止彭越,且十分肯定对其说道,“大王当初称病未往,今日皇帝遣使责备,您才去。您不闻淮阴侯被擒之事么?若去则定被擒拿,王莫去。”彭越急的抓耳挠腮,觉得扈辄说法有些道理,却同时又忌惮皇帝的兴师问罪。彭越拿不定主意,惊慌的对扈辄道,“寡人未去,皇帝必疑我怒我,寡人还是得去呵。”“梁王,”扈辄急的对彭越道,“您晓得皇帝疑心,为何还去?臧荼死了,利几死了,韩王信死了,淮阴侯也死了,河北的陈豨也会命不自身。他们皆是异姓王侯,天下却姓刘,您认为皇帝会让异性势力存在么?阳,皇帝是被迫平定谋逆之人的叛乱;阴,皇帝是趁势逐个剪除你们这么多的异姓王侯。原赵王张敖并无过错,皇帝却趁势降其为宣平侯,翁婿尚且如此,何况您姓彭,何况垓下之战时您得罪于他。皇帝正等着你的亲自上门,王莫去。” 彭越愣怔半晌,对扈辄的话明显有些害怕和担忧。扈辄却环顾大殿之后,凑近彭越低声一句,“不如反了。”“甚?”彭越大惊不已,严厉的斥责扈辄,“你想族诛么?”扈辄却是坚定的拱手说道,“皇帝秉性您比我清楚,屡屡得罪于他的人还能善终不?”彭越怔怔目视扈辄却久而不答,将扈辄之话明显听了进去。扈辄见势继续说道,“河北陈豨之乱尚未平定,皇帝不敢打您主意,若陈豨被平定,刘邦势必率军南奔梁国问罪于您。如此则梁国休矣,梁王亦休矣。莫如趁势而反,趁陈豨举兵河北,王举兵梁地,如此胜败未可说也。” 彭越细细思索,不敢轻易定论,最后却是不耐烦的大摆两手拒绝扈辄,“不不不,休提谋逆之事。寡人无有谋逆心思,无有谋逆之举,皇帝便不会铲除梁国,你休要乱说了。寡人有病,要去歇息了。”话音刚落,彭越却早已急急忙忙出了大殿,摇着头快步离去了。“梁王——”扈辄还未说完,彭越早已不见了,扈辄只得长叹一声也离去了。 三日,扈辄皆进宫欲劝说彭越,彭越晓得扈辄又来游说他反叛之事,便以身体有恙不见扈辄。这日大清早,彭越正遣太仆舌墉载他前往梁国北部的兽苑狩猎,刚出城门却正面碰上守在城门等他的扈辄。彭越于车内‘唉’的一声长叹,还是让舌墉将扈辄请到了他的车上,随他一道去了兽苑。扈辄再次陈说反叛刘邦之事,彭越却似未听到一样只顾兴致大好的搭弓射猎,毫不理会扈辄的话,扈辄却冒着胆子生气的夺了彭越手里的弓箭愤怒的摔在地上,大声责备彭越,“梁王!火烧梁国了,你怎么还有兴致狩猎?你不便集结军卒的话,臣来做!”彭越被扈辄的举动一下子惹怒了,暴跳如雷的指责扈辄,“你放肆!”彭越与扈辄四目对峙良久,舌墉听到二人大喊大骂赶紧跑来,却见二人眼瞪眼的僵持在那里,舌墉戳戳扈辄后背示意他给彭越道歉,扈辄晓得自己犯错了,态度立即软了下来,跪地向彭越赔罪,却是急的哭着劝彭越,“若无任何准备,梁国休矣!臣不礼于王,并非有意,臣担心梁国数万百姓啊。”彭越态度也有些缓和,示意舌墉扶起扈辄,附手扈辄肩上安慰道,“寡人晓得,正为数万百姓寡人才更是不可行谋逆。臧荼之类死有所由,寡人无错,皇帝不会讨伐梁国。”话罢,彭越又是装着一脸轻松,笑着捡起弓箭便是利索的翻身上马又去寻找射猎目标。 “唉!”扈辄原地摇头长叹。舌墉却听得上了心,听出彭越于扈辄说的话关于谋逆,舌墉便试探着问扈辄谋逆之事,扈辄却一声不吭的未理会舌墉,径自徒步回去了。舌墉却徒有一种不被重视的讽刺感似的冷面看着扈辄离去。 某日,因开封还有些微寒,彭越遣舌墉驾车将老父亲送往南部稍暖和的陈留居住一阵,车子未出行太远却传来老父亲已死的消息,彭越大惊,忙跑出数十里地,却见到舌墉驾的车子翻倒在地且已散的看不出车样,舌墉左腿被车身压着。“老父亲呢?”彭越似乎不在意被车子压着的舌墉,却大声咆哮的只顾问他的父亲。舌墉愧疚的不敢看彭越,却移目零散的车驾。彭越随舌墉视线看去,立即明白老父亲似在了面目全非的车驾里,顿时一股怒气冲上脑门吩咐左右,“送寡人老父回宫。”左右之人赶紧小心的扒拉开毁坏的车子,找到了已死的彭越父亲。“梁王……”舌墉面有愧意,虽觉冤屈却不敢说话。 “把舌墉给我绑回去!!!”彭越气的浑身抖擞,左右之人便不管舌墉的左腿被压着,却是拔草似的硬将舌墉从车底拽出来,疼的舌墉‘嘶嘶’乱叫。 回到宫中,彭越不减怒气,吩咐左右将舌墉关起来,打算在给老父亲送葬的那日杀死舌墉以祭奠老父亲。舌墉听闻此消息十分憎恨彭越,想他随彭越多年,彭越竟不顾一丝情谊要杀死他,舌墉憎恨之时却也嫉妒恐慌不安,在黑漆漆的小屋里乱转圈圈,忽而眼前一亮,一双怨恨的眼里也早已没了主仆之情,咬牙忿忿自语,“你无情,我便无义。”恨罢便四处找起出口,果发现黑屋北上方有一半人宽的洞,舌墉却硬是挤着缩着身爬了出来。 探得皇帝在洛阳,舌墉便径直奔赴洛阳。黎明时分到了洛阳,在酒肆中胡乱吃了一顿,便急急进宫见了刘邦,将彭越与扈辄商议趁陈豨之乱未平定时于梁地起兵。 刘邦听罢舌墉讲诉,于席间愣怔半晌,前时还说贤人难遇,此时彭越竟也要反他,刘邦心底一阵沉痛,暂时挥退了舌墉。帐后的张良和陈平却相跟着出来,见刘邦在席间发呆,张陈二人彼此互视一眼,双双上前对拱手一揖,“皇上。” ‘咚咚咚——’刘邦却不耐烦的震怒起来,敲得案子直响,‘啪——’的一声,刘邦暴怒的掀翻了案子,竹简、笔架、玉饰之物散落一地,张陈二人也不敢多言一句。 “反反反!都反了!”刘邦气的一通挥袖震怒,竟未压住怒气不客气的问张陈二人,“张良!陈平!你们是否也要反我?”张陈二人面面相觑,大惊目视刘邦,张良惊诧的眼中却有一丝被伤透了的神色直盯盯的看着刘邦,似乎是一种无言而霸气的反驳。刘邦见张陈二人盯着自己,忽觉说话不当,却立即呵呵一笑,下了台阶附手他们背上赶紧纠正刚才的话,“呀呀呀!二公莫上心,朕方在气头上才有方才疯癫之话,二公莫上心嘞。”张陈二人轻轻点头,未上心刘邦此番话,却是齐齐拱手对其道,“皇上,舌墉方才之言,我俩有议,河北已有陈豨之乱,此时不可树敌,且彭越历来追随于您,无由反叛。舌墉乃因仇怨告彭越谋逆,皇上要明察。” “韩信、陈豨二人皆由部下告发,如今彭越也是。”刘邦对张陈二人道,“有仇怨才会互相告发,无仇怨,他们好的若糖蜜,朕会晓得那些谋逆之事?有仇怨不可说明告发之人撒谎,朕叫二位于帐后听着,未指望你们出主意,只是要二位晓得彭越反了,非我要拿他,实是他不该行谋逆。” 陈平一言不发,张良却对刘邦道,“彭越毕竟是梁王,怎能轻易认定他行谋逆?一般诸侯且要详查数次,如今不过起一丝风波,皇上不可不查。如此急躁定论,恐有冤。” 刘邦对张良的话有些不高兴,仿佛张良说话的意思是自己容不下彭越,想迫不及待的将她绑来问罪似的。刘邦僵硬着脸庞敷衍的对张良笑了笑,并无一言便孤身进内宫了。 陈平眼珠微转,笑着对张良道,“留侯的话未必有伤皇上。” “陈公,”张良却是一脸正色,正气之中却凸显一种无奈说道,“我若不如此说,恐梁王性命堪忧。开国功勋正如深秋的果实一个一个的凋零。汉室,已无可用之悍将。”张良眼中一阵忧伤与惋惜,以及无法帮助彭越的沉痛的无奈。 陈平自是晓得张良之意,且与张良深有同感,陈平也是无奈的笑了笑,“侯爷与我日后也如深秋的果实,对不?” “你不会。”张良淡淡一笑对陈平说。 “你也不会。”陈平微挑眉梢,也微微笑着对张良道。 ------------ 第二十五章 彭越之死(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2-05 日头正好,梁地却举国阴霾,市井不见摊主小贩,各侯府门前齐齐挂上了白幡布,未听得一声歌喉与嬉笑,梁王宫门前更是高悬白布,哀乐幽幽,进进出出的人一身缟素且恭肃着脸庞,倏尔一阵哀伤低沉的嚎哭声从梁王宫传出来。 梁王宫正堂摆着一具棺椁,案子上摆满了各种太牢之具,两旁宫仆皆掩面低泣,彭越一身缟素跪在棺椁之前早已泣不成声,嗓子早已沙哑,两旁宫仆见梁王跪在棺椁之前三日夜不吃不喝便好心的过来搀扶彭越,彭越只是挥手叫大家下去歇息,他自己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哭老父亲。日头西挂,金色而微暗的光逐渐在大殿移动,照着彭越此时弯曲而疲惫的背影。 梁王宫外却有一人肃正着脸庞,步履匆匆的进了梁王大殿。“梁王——”那人对着正哀伤不已的彭越拱手一揖。彭越回头一看,那人一身关中服饰,一脸事急而恭敬的在他对面站着,彭越哀中大惊的眼前一亮,指着他,“公非梁人也,则属关中不?”“仆狐忠,”那人先报了名,依旧恭敬的弯腰答道,“仆随赵御史而来,赵御史现在开封驿馆,需即时面见梁王。”彭越擦了擦泪,蹙眉起身疑惑的问道,“赵尧么?甚事急切至此,寡人老父丧期,何不推迟再见?”彭越越说便有些怨气,那赵尧不亲自来,倒叫他前去见赵尧,且到了梁国怎不亲自为老父上香一根,彭越即时黑了脸,不欲理睬狐忠,且有叫左右宫仆打发狐忠暂先离去之意。 “奉陛下旨,赵御史前来宣读增加梁国二百里土地之事,”狐忠眼珠一转,马上不动声色的又是拱手一揖说道,“赵御史乃陛下直遣,奉君意,您为臣,不去不妥吧。虽有丧事,还请梁王先君后臣呀。”彭越停步细想,脸上一阵疑惑,过来问狐忠,“增封梁国二百里土地?”狐忠肯定的点了点头。彭越挠挠后脑勺,第一意念便是皇帝从不轻易加封土地,如今狐忠说皇帝要增封梁国二百里地,彭越心底稍有些欣喜,更多的却是摸不着头脑的疑惑,瞪圆了双眼对狐忠反探道,“错了吧?寡人无功,何以增封国土?” “梁王不知,任一王侯国派出军队助汉室讨伐陈豨者,皆有赐地。”狐忠说。 彭越心底即时喜悦起来,未察觉任何不妥,却是只想到自己曾派出大将和数千兵卒助力汉室,如今皇帝要增封各诸侯国土地,彭越方才的疑惑和失去老父亲的哀伤即时抛之脑后,心底的喜悦跳跃到粗皮大脸上,呢喃自言,“寡人该去,寡人该去嘞。”说罢,彭越便叫狐忠稍待片刻,自己径自去了内殿。狐忠见灵堂上摆着的棺椁正是彭越老父亲的,却是摇头大叹一声,拿起案子上的三根粗香点着便给彭越老父亲鞠了深深的三个躬以作祭奠。 片刻功夫,彭越却是换了一身行头出来,显得较为精神,径自到了老父灵前上了三根香便叫狐忠前头带路出宫见赵尧。 狐忠代彭越到了一家中等设备的驿馆,狐忠说自己先进去给赵御史说一声,彭越笑着叫狐忠赶紧进去,他自己则是原地拾掇自己的衣冠素弁,好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片刻功夫,狐忠出来叫彭越进去,彭越哈哈笑了几声便无任何犹豫的‘哐哐’进屋了。 ‘嘣嘣——’,屋门忽然关闭,彭越未来得及反应时,臂膀早已被数人抓住。彭越一阵挣扎叫嚷,吵着要见赵尧。不多时,赵尧不快不慢的从内屋款款而出,径直到彭越跟前,打量其半晌便是较显客气的给彭越拱手一揖,“见过梁王。”“赵尧——,”彭越瞪眼气急败坏的朝赵尧大吼大叫,“你什么意思?敢绑架寡人?还不放开!”赵尧未答一言,却是直直的与彭越眼神对峙,忽而赵尧右手一挥,有一壮汉便将黑抹布塞在彭越口中,彭越只憋红了脸怒瞪着赵尧却说不出半句话。 众人便将彭越捆绑着带到了早已准备好的车上,一路直奔洛阳,按刘邦的指示先将彭越关进洛阳地牢。赵尧便来给刘邦复旨,刘邦且惊且喜立刻起身来了赵尧跟前问,“彭越来了?可有说什么?”“照陛下所示,待彭越一到便立即绑了他,且给他塞了嘴巴。一路上,前时吵吵闹闹,之后便安静下来,想是口干舌燥了。”赵尧弓腰复话。刘邦未搭话,眼珠流转一瞬便在殿内踱步起来,胳膊倚柱,且手叩柱子‘嘟嘟嘟’响,刘邦早已将张良跟他说的话前后细思几遍。思忖良久,刘邦却是喟然长叹一声,缓缓转身过来指示赵尧,“朕错也,偏听一言。梁王佐我大汉开国,甚有功,他也不曾得罪于我。”刘邦附手赵尧肩上拍了拍,“查查彭越,若无罪便宝车送回。”赵尧一阵诧异,却是拱手应下了。 赵尧历来以皇帝为中心,看皇帝眼色办事,方才皇帝的话却让赵尧摸不着头脑,赵尧不知该怎样审定彭越。出殿后,赵尧一路思忖刘邦的话,及其历来的行事作为,心中的两难及衍生出的诸多疑虑便渐渐清晰起来,越来越确定自己该如何审定彭越。 前前后后折腾十多天,赵尧便进宫复旨,请求刘邦依法判处彭越死罪。刘邦阅着赵尧的审讯结果却是彭越坐大罪,彭越果有谋逆之心及谋逆之实,赵尧的奏本上明确写着当初皇帝征兵梁国时,扈辄鼓捣彭越趁势而反,且将兵力陈设在西部及北部以作防备。‘啪——’的一声,刘邦将奏本撂在案子上,失落而失神的愣怔席间,久而不语。忽而,刘邦眼中一阵复杂而浓浓愁痛之色,鬓角上仿佛一下子多了几根银丝,心中的愁和痛仿佛将刘邦脸上的皱纹硬往一处拉,两处粗眉紧紧的揪在一起,嘴里不时的唉声叹气。 “传我旨意,”刘邦仰头闭眼大叹一声,左手微举空中对赵尧痛心安排彭越,“夺彭越梁王之爵,废为庶人,流徙蜀地青衣县,终生不得返回中原。” 赵尧眼前一亮,看着刘邦,似有话说,却终究只是嘴角动了动便拱手应下,看着皇帝拖着疲惫而愁痛的背影缓缓的进了内殿,赵尧才摇着头出去了。 两日后,彭越便身着一身青布单衣拜别刘邦而西去入蜀。 ------------ 第二十六章 彭越之死(三)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2-07 三日后,一路上发着牢骚的彭越终于行至郑县,于野处喝水歇息时忽见前方两行威严的队伍正面行来,两行队伍中间的凤鸾车架吱吱悠悠,且有红罗伞盖,偌大的队伍踏着初青的嫩草缓缓前行。路上的百姓早已三三两两的跪在地上,车驾前没打出旗号,彭越不知车里是谁,见得如此大排场便也晓得定是个大人物。彭越悄声问和他并肩跪着的一个中年汉子车里坐的是谁,中年汉子小声回了彭越,说是皇后这几日要往洛阳去。彭越回头看着刚过去了的金驾,心中的怒火直冲脑门,因怨皇帝便也恨死了车里那个跟皇帝有密切关系的高贵女人,彭越顿时两眼如钩直盯盯的看着中间那辆豪华的车子,手中俩拳头攥得紧紧的。 彭越起身冲着远去的金驾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便翻着白眼离去了。走了一段路程,彭越也细思一路,埋怨皇帝的不明智,埋怨赵尧冤枉了他,心中怨气概是过半,一路走着,彭越却是忽而眼前一亮,急回头看着走远的金驾,彭越的心中仿佛拐了个急转弯,竟满脸焦急而祈盼的寻着吕后的金驾。彭越历来晓得吕后在刘邦心中的地位以及在朝中的地位,吕后一言,刘邦从来都会认真的细听和筛选有用的,最起码不会像弹簧一样立即将话毫不客气的反弹回去,刘邦对吕后的话总是会上心几分。彭越虽晓得韩信被吕后所杀,心中对吕后多一丝敬畏,却也知道韩信阴媾叛贼陈豨而死有余辜,一想自己的确无罪,却被赵尧冤枉,以致被皇帝流徙荒凉的蜀地青衣县,心中冤屈立即涌上心头,越发的想念故地昌邑,彭越细思此时也只有吕后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且很有分量。“等等——”彭越大喊一声便朝着已远去的吕后车驾风一样追去。 彭越连续喊了几声,吕后的车驾才终于停下来,一个谒者急忙迎上彭越不客气的问他是谁,竟敢吆喝皇后殿下的銮驾。彭越累的呼哧呼哧,未看一眼谒者,却是扒拉开谒者径直向吕后的车驾急急而去。‘噗通——’一声,彭越二话不说便在地上给车中的吕后连续磕了三个响头。车中的吕后闻声掀起帘子,却见彭越正一身狼狈的跪在她对面,吕后惊讶而诧异的道出一声,“彭王?”说话间早已出了车子,被左右扶下来。吕后亲自扶起了彭越,“彭王起。”彭越倒是起来了,却随即低着头哭了起来,闹得吕后无所适从,不知发生何事。吕后带彭越到了百米远的距离,详问彭越发生何事,为何不找洛阳的皇帝解决,反倒落得一身狼狈样。彭越此时更是辛酸而大哭起来,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直喊,“彭越冤枉,冤矣枉矣。皇后娘娘请解救我。”吕后再次扶起哭得老泪纵横的彭越,见彭越的确伤心,又是汉室的卓越功臣,吕后不得不先答应了彭越的请求,再次细问彭越到底发生何事。彭越才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没有行谋逆,而被人诬告为谋逆,且被皇帝流徙蜀地青衣县的前前后后,竟是一字不落的说给吕后听,说罢便三番请求吕后为他向皇帝求情,希望皇帝看在他是汉室功臣的份上准他回到故乡昌邑便好。吕后细细听着,直为彭越的遭遇感到难过,甚至落泪,连连安慰彭越称皇帝不过是听信谗言罢了,定不会将他流徙蜀地。彭越见势更是眼泪簌簌而下,求吕后定向皇帝求情,准其回故地。吕后且拭泪且点头对彭越坚定的表了态,“君侯放心嘞,待我和皇帝说说。”“啊呀!仆彭越大谢皇后娘娘鸿恩,来生结草衔环而报。”彭越对吕后激动而感激的又要下跪,却被吕后及时扶住,“君侯随本宫到洛阳,我且为你向皇帝细说。”彭越高兴的拱手称‘喏’,便随吕后车驾一路直往洛阳。 吕后的到来给了刘邦一个措手不及,刘邦给吕后接风洗尘,一番闲聊之后,刘邦便拉吕后到席间问起了数月之间关中之事,吕后一一作答,待她说到未来得及取得刘邦同意便私自处死韩信时,刘邦听得起劲,不由得将席子往吕后跟前挪了挪,叫吕后细说韩信之死的前前后后,吕后不敢隐瞒便一字不落和盘说出。“唉!”刘邦高叹一声,脸上却明显的且喜且怜韩信,喜的是韩信死在吕后手中,喜的是汉室减少一个最大的威胁;怜的是韩信随他征战数载,为他建功立业,怜的是一代兵神死于女子之手,从此天下少了一个军事天才,想起自己与韩信往昔合作的点点滴滴,刘邦竟为韩信之死难过起来,情不自禁的感叹道,“韩信……竟死了?”忽而,刘邦眼睛一亮,圆目瞪着吕后大声斥责道,“吕雉大胆!后宫不得干政,你不懂吗?私自处死功臣,该当何罪?”吕后诧异的盯着刘邦半晌,仿佛从其脸上领会其意,吕后立即从席上退下,跪在刘邦面前恭敬的稽首领罪,“妾领罪。”“罚你一年俸禄,朕暂且收回皇后金印。”“谨遵圣意。” “起来吧,”刘邦环顾一周大殿,故意大声对吕后道,“朕乏了,扶我歇息。”吕后赶紧起身扶起刘邦往内殿去了。刘邦拉吕后坐于榻上,附手吕后手上笑着说道,“方才之举,你晓得吧?你是我嫡妻,是大汉皇后,朕无心追究你,可必须做个样子。”吕后也笑着点头,“妾知道。”顿时四目相对,仿佛心灵相通。 “韩信死前可有话留?”刘邦问。 “竟是些骂人的话,我不必说了吧。”吕后笑了,忽而眼睛一亮道,“他无意中说,悔恨当初未听蒯彻之话,和陛下与项籍三分天下。” “蒯彻?”刘邦轻声念叨一句,眼睛立刻锋利起来,硬硬说道,“听说过此人,战国遗留之策士,属张仪苏秦之类。”刘邦说话间却眯细起眼睛细思起来,想他刘邦当初在荥阳鏖战项籍,蒯彻却在齐地一个劲儿的劝说韩信趁刘项之争而三分天下,虽未说服韩信听从他,却多少也说动了韩信,以至于垓下灭项籍时,韩信掌握齐地二十万大军却迟迟不来,使得项籍有数次机会反扑,想到此处,刘邦眼神如钩子,牙根咬得直响,心中立即有了对付蒯彻的主意。 “陛下,”吕后见刘邦神思久久,握了握他的手,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刘邦,笃定的问了一句,“且不说韩信之事了。我想问陛下,彭越是否真的行谋逆?” 刘邦突然醒过神来,直盯盯的诧异的看着吕后,半晌回问一句,“你怎晓得彭越之事?” “陛下直说有或没有便了。” 刘邦打起了太极,挠起了后脑勺,态度十分不坚定的说,“我多少还是了解他的,或许没有吧。” “他有。”吕后目露沉着,说的十分坚定,仿佛见过彭越行谋逆的前后,早已将彭越祈求她向皇帝说情的事忘记,反是调转方向说尽彭越坏话。刘邦一下愣怔了,不解的看着吕后。吕后往刘邦身边坐近了,附手刘邦手上,目视刘邦而态度坚定道,“日中必彗,操刀必割,执斧必伐;日中不慧,是谓失时,操刀不割,失利之期,执斧不伐,贼人将来。涓涓不塞,将为江河;荧荧不救,炎炎奈何;两叶不去,将用斧柯。彭越真壮士之人,今徙蜀地,实为陛下日后祸患,我看彭越眼中有怨气有反意,陛下何不趁此除了他。” 刘邦诧异的连续的眨了眨眼,诧异的反问吕后,“你怎么……,彭越找你去了?” “妾走到郑县,遇上了往蜀地去的彭越,他请求我向你说情准其返归故地昌邑,不要任何爵位。他现在洛阳驿馆。” “哦。”刘邦点了点头,早已将吕后的话放在了心上,细细思忖揣摩起来。良久,刘邦摆了摆手,否定了吕后的话,“不可杀他,朕已说他无罪,怎能言而无信又杀了他。”刘邦连连摆手,不同意吕后的说法。 “彭越眼看着臧荼死了,韩王信死了,淮阴侯死了,陈豨反了。他有危机之心,必有防备之事,陛下放他去蜀地,是让他的势力得以燎原壮大,如此则为汉室一大威胁。”吕后拉着刘邦的手说道,“陛下,为虺弗摧,为蛇将若何?陛下做不得此事,便由我为你成之,行不?” 刘邦心内早已迫不及待的同意,却又不好表现于脸上,故作思忖良久,又让吕后几番相劝,刘邦这才下台阶的顺势表态,“阴行之。”吕后一愣,随即便点头笑了。 刘邦搂了吕后问道,“太子好么?”“好呀。”“萧何他们在干什么呢?”“放心,他在做丞相该做之事。关中有我,你放心便了。” 吕后问,“陛下何时回关中?” “处理完一些事便回。” ------------ 第二十七章 彭越之死(四)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2-09 数日后,廷尉府里传来消息:彭越门客告彭越曾欲谋反。顿时洛阳城里又炸开锅似的议论不止。刘邦听到此消息后,更是立即召来了廷尉王恬开,细问其关于彭越谋反之事,且几番表示不相信彭越有谋逆之心。王恬开眼见皇帝不相信,便请求刘邦召见彭越门客,刘邦便立即下令一个一个的召见彭越的门客,他们如在廷尉府一样的回答,一口咬定彭越曾与部将扈辄阴谋造反,他们曾经列队梁地北部与西部以防备中央军,有一门客甚至说曾见到过陈豨的使者悄悄的进入梁王宫,翌日夜里才出来。 ‘啪——’的一声,刘邦立即黑了脸,恼怒拍案。 四个门客见势却是齐齐上前一步,齐齐拱手恳求刘邦依法处死彭越,且告诉刘邦先前本不该将其流徙蜀地青衣县,而应直接夷三族。 方在刘邦犹豫之时,殿外忽传来张良求见的消息,顿时刘邦脸上有些不知所措,却又马上镇定下来,便在案子上急书一封交给王恬开,且招手王恬开近前三步,刘邦在王恬开耳畔小声几语,那王恬开不语一言却是连连点头应着,最后刘邦一挥手,王恬开便领着彭越的四个门客绕偏殿出去。待他们走后一个时辰,刘邦这才叫传张良入殿。张良进来便急急拱手趋步过来,一脸焦急而郑重的劝刘邦,“陛下,彭越之罪不实啊,望陛下明鉴。”话音刚落,张良的腰弯的看不见脸,却明显感觉话语沉重而急切性的恳求。刘邦听着张良的话不语一言,只是看着眼前弓着老腰且一身凌然正气风度的张良,刘邦刮了刮鼻子,挠了挠额头,不冷不热不紧不慢的说,“可他门客皆说彭越曾和扈辄商议谋反,且陈兵西部与北部以防汉军,也有人说曾见到过陈豨的使者私下里出入梁王宫。”刘邦站起来,下了台子,扶起了一直弓着身子的张良,拉他一起坐到了正对殿门的席子上,一脸正色说,“君侯不要忘了陈豨是如何谋反的。先前赵尧已查出彭越谋逆罪证,朕念其对汉室有功,才将他流徙蜀地,没想到如今有门客陆续到廷尉府陈说彭越曾欲谋反,弄得尽人皆知,朕虽有心赦免,也终不能够了。彭越,照汉律当夷三族。”“陛下……”张良焦急万分,却再也无话可说,仍旧饱含祈望的看着刘邦。刘邦长叹一口气,放眼殿外深邃道,“他是朕剖符为信而敕封的梁王,朕是祈盼他好的呀。”忽而刘邦转头目视张良,略显无奈道,“此时朕即使想赦免他,也来不及。”张良眼前一亮,愣愣而不解的看着刘邦。“王廷尉已拿朕旨意前往驿馆逮捕彭越。”刘邦‘嘣’的一声敲响了案子,恍若责怪自己的急躁。 “来得及,陛下若愿意赦免便来得及。”张良忽而起身,下跪在刘邦跟前,急切而激动的再次为彭越向刘邦苦苦恳求。 “真的么?”刘邦且扶张良且问他。张良满含热泪,激动的点头。刘邦笑了笑,在张良肩上轻拍了拍,且称此刻便再写一副急诏赦免彭越,叫张良前去驿馆搭救彭越,张良万分感激。不久,张良便拿着刘邦的诏令骑马匆匆赶往彭越所在的驿馆。还没进入屋门便将皇帝的诏令高高举过头顶,欣喜而急切的朝里头大喊,“皇上有令,赦免梁……”待张良踏进门槛却惊骇不止,眼前横陈着彭越死去不久的尸首,廷尉王恬开正率人欲出,却正面迎上了张良,王恬开领人给张良礼貌性的拱手一揖便出去了。 “站住——”张良急急出门拽住王恬开的胳膊,怒目而视问,“皇上让你逮捕他,为什么杀了他。” “回留侯话,”王恬开又是拱手一揖,“确是逮捕他,不过他抗拒不从,且与我等战了数回,皇上曾说,若彭越抗旨便就地格杀。” ‘轰——’的一声响在张良脑中,他什么都明白过来,皇帝先让王廷尉来驿馆杀彭越,自己见皇帝时已经迟了,皇帝说下诏赦免彭越,不过是给人表演他的宽宏大德,别人或许被皇帝的表演式的宽仁欺骗了,可是张良自此看穿一切。忽而,张良胸部阵痛,他捂着胸部闭眼深深的出了一口气。 翌日,刘邦得到张良的奏书,上面并非国事,却是他生病,想回关中的请求。刘邦一阵紧张,当即欲亲自赴张良住所看他,还未下两步台阶,脑中却忽然一闪,眼睛立即一亮,缓缓下台阶踱步起来。昨日,彭越刚死,张良今日便生病,刘邦猜得张良因彭越之事而不悦,此时去看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面子上的话不过是敷衍而已,且叫张良误认为自己在假情假意。如此,刘邦便没去看张良,只是顺势答应了张良回关中的请求。当日下午,刘邦还是特地送张良出了洛阳西门,君臣二人话并未说太多,只是张良先说一句‘恕臣身体羸弱,先陛下而回关中’,刘邦‘嗯’一声,说了句‘回去吧’。随后,张良的车子便逐渐消失在滚滚尘土里。 刚回到南宫,刘邦还未坐下,吕后从内殿出来,扶刘邦坐在了席子上。吕后烧着温酒道,“彭越的事,我听说了。”吕后将烧好的温酒给刘邦倒了一爵,刘邦喝着温酒且问,“你说,朕错了么?我有些……”刘邦笑了笑,“不知道什么感觉,得劲又不得劲。” “陛下何不来个杀一儆百?”吕后说,“汉室诸多王侯心思到底如何,你我并不知。臧荼、韩王信、淮阴侯、陈豨等人陆续叛汉,难保以后不再有叛臣,陛下何不以彭越而警告他们。” 刘邦愣怔不解的看着吕后,良久问道,“你究竟何意?” “彭越尸首现在何处?” “就着驿馆一里处的山坡上埋了。” “挖出来,”吕后眼中顿现阴鸷狠色对刘邦道,“悬其首级于城门上,且下令禁止他人哭泣祭奠。再者,醢了他,将其肉酱赏赐天下诸侯。如此,我倒看看谁还敢再反。” 刘邦愣的直眨眼睛,怔怔的看着吕后,把着酒爵忘记喝酒,刘邦陷入缜密的思索,半晌才目视吕后,挠着鼻尖似有担忧道,“行此道危险,恐有人因此而更要反我。”吕后笑了,附手刘邦手上道,“那就趁此好好鉴别忠奸。”吕后暗示性的拍了拍刘邦的手,“天下姓刘,若要社稷稳固,必得拔除芒刺。”刘邦对吕后此番话震撼不已,却终究同意了吕后的说法。 翌日,彭越的首级便悬于洛阳城门上,且贴出告示,不准任何人祭奠哭悼彭越,否则斩。一时间,城门口围了不少人,对着彭越的首级指指点点议论不休,半日时间便逐渐没了人影,只有彭越的首级孤零零的悬于城头,十分凄凉。 翌日下午未时,城门处忽然有个男子在彭越首级之下哭悼祭奠,嘴里直说彭越生前对汉室的种种功德,一时间又引来不少人的围观,百姓们纷纷对其指指点点,小声说他即将性命不保,有人劝他赶紧离开,否则便要死了。男子一动不动,未理会旁人的话,一个劲儿的哭泣。 “梁王,臣将您父亲的灵柩入了土,不知如此安排是否如您所愿。”男子且哭且道,“臣已替您和齐国达成协议,梁地的丝绸换取齐国的海盐。” 方在男子哭悼时,城门里赳赳跑出一列执戟的士兵,老远处便指着男子高声斥问,“何人胆敢祭奠叛贼?”男子止住哭泣,跪好了身子给彭越庄严郑重的磕了三个头,便任士兵粗鲁的绑了他。士兵将其绑到刘邦眼前,士兵说此男子对皇上的旨意熟视无睹,恭然祭奠哭悼彭越。刘邦挥手叫士兵下去,将男子上下仔细的打量一番,阴着脸不客气地问道,“名字。”“梁国大夫栾布。”“怕死么?”“怕。” ‘啪——’的一声,刘邦恼怒的拍案而起,直指自称栾布的人高声喝问,“那你还去祭奠他?你想与他一起造反么?朕禁止任何人收敛祭奠他,你熟视无睹挑衅朕。”刘邦对着左右高声喊道,“来人!烹之鼎镬。”左右之人快步上前欲绑栾布,栾布不慌不忙镇定自若说道,“请让我再一言,行不?”左右皆看皇帝,刘邦一挥手示意他们退下,问栾布死到临头究竟还有何话。 栾布疾步拱手也不下跪,只是如泰山似的稳稳站在原地,一脸铿锵的对皇帝陈辞道,“当初陛下被困彭城,兵败成皋荥阳时,项籍所以不能西进,是因梁王据守梁地,而与汉共难楚之故。当时,梁王连楚,则楚胜;连汉,则汉胜。垓下一战,若无梁王,或许项籍不会惨败。今天下大定,梁王受陛下剖符之信,誓做忠汉之臣,且想将此爵位世代永传,照应陛下当初封其王爵,使之世世代代无绝之说。可是陛下因征兵梁国,梁王因病未往而猜忌他谋反,谋反罪证并未确凿,陛下早已迫不及待的诛灭梁王家族二十六口。如此,有功之臣皆人人自危,而汉室危矣。”此番话说罢,栾布却是对刘邦微微的弓腰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梁王没有谋反,却无辜而死,如此的忠臣都死了,栾布活着也无意义。我已无话,你可烹了我。” 刘邦竟是半天没有说话,在席子上对栾布的话思索久久,眼中无限失落问,“他给你什么好处,你为何这么忠诚他?”“他是君,我是臣。君行君道,臣行臣道,如此而已。” 刘邦反复念叨此句,最终因栾布对彭越的忠贞而放了他。 ------------ 第二十八章 芳菲落尽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2-11 彭越已死半月,刘邦用选立代王一样的手段让人选择可以做梁王的人,天下诸侯尽知皇帝心中之意,丞相萧何、燕王绾、齐王刘肥、齐相曹参等二十八个人上书皇帝立皇子恢为梁王,皇子友为淮阳王,相当于将原先的梁国一分为二,分给两个年幼的皇子。起先,刘邦感觉有些别扭,皇子恢与皇子友一起被封王,颇让刘邦有些赤裸裸的感觉,害怕大臣们迎合自己的意思太过明显,所以刘邦便是几番推让,且说两位皇子幼弱,不宜为王,叫大臣们另选他人。诸位大臣皆知皇帝心意,便始终坚持原先的说法,立皇子恢与皇子友是最合适不过的。如此,刘邦几次推让,大臣们却是几次恳求,刘邦故作拗不过大臣们,便也只好依他们了,即日便下诏天下,梁国一分为二,皇子友为淮阳王,皇子恢为梁王。几日后,刘邦又废置颍川郡,一部分部分土地归入淮阳国,部分土地均给了颍川一地的列侯;废置东郡,部分土地归入梁国,部分土地均给了当地列侯。 四月,当是群艳芳菲的时候,天气早已悄然转暖,那叽喳的燕子欢快的振着翅膀斜飞过高塬上的人家屋脊;哗啦啦的春水灵动的流个不停;满山的翠绿映入眼帘,满原的山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远处村落中的炊烟早已升入晴空,仿佛听见狗吠之声、鸡鸣之声、猪儿哇啦啦叫唤吃食的声音,最好听的还是孩童们追逐嬉戏打闹的欢快之声,那夕阳虽然渐渐西坠,但是最后那一抹金色的霞光洒下来,使得村落像是披上了金色而辉煌的外衣,十分祥和美丽。 代地的叛乱基本平定,只是陈豨等数个重要将领依然在逃亡,整日东奔西窜,使得汉军也跟上东奔西窜的追击,绝大部分兵力早已撤回关内,其他诸侯王的军卒也撤回一些。刘邦便召回了樊哙,亲自给樊哙接风洗尘,君臣二人独在殿内畅聊通宵。原来樊哙这几个月在代地各处追寻陈豨军卒的踪影,谁知这陈豨却当年彭越骚扰项籍似的——你来我退,你走我出。最后还是在横谷遇见了陈豨的胡人骑兵部队,樊哙率人与他们交战数十回合,手下军卒斩杀了将军赵既,且生俘代国丞相汉梁、郡守孙奋、太仆解以及大将军王黄等数十人。樊哙和诸将共同平定代地县邑七十三个。若非皇帝派了傅宽来代替他,樊哙正是要收点兵卒继续四处追击陈豨等人。樊哙将自己和其他诸将平定代地之事详细的说给刘邦听,当即刘邦哈哈大笑,端着酒爵却是在樊哙肩上重重的拍了拍,笑赞樊哙的英勇,笑说要给樊哙再赐一个妾,樊哙立即酒醒,连忙摆手称不要不要,刘邦笑着拍了拍樊哙后背,且说要给他千金以作赏赐,如此樊哙才欣然接受了。 几日后,刘邦连续召回了守卫赵地的灌婴、郦商等人,且叫他们率先回了关中。不日后,刘邦携吕后也回了关中,一日点兵时,刘邦发现原先自带的关中两三万人,经过陈豨之乱后,只剩下不到万人,且多数是故地丰邑人。刘邦百感交集,想他当初打天下时,跟随他的多是丰沛人士,萧何、曹参、樊哙、夏侯婴等人皆是丰沛人,且对他不离不弃而助他取得天下。丰沛人可谓是刘邦最忠诚最信任的部下,刚建立汉朝时,刘邦就特地照顾他的故地军卒,规定七大夫以上,皆令食邑。如今见到军卒之中还有故乡丰邑人,刘邦巡视过这些军卒后,当即下令原丰邑人迁入关中者皆终身免除徭役。 下了点兵台,刘邦径直去了临华殿。回到关中,刘邦除开五日一见皇子刘长外,便时时待在鱼藻宫,仿佛和戚姬有说不完的话,但戚姬每次说话却句句说道管夫人,刘邦问她究竟想说什么,戚姬却又趁机转移话题,再也不谈管夫人,令刘邦感到有些奇怪。待刘邦进了临华殿,却是荒凉很久似的没个人气儿,宦官和女宫人虽如往常一样忙活值班,却个个面无表情,见皇帝到来,他们像躲瘟疫似的连忙走开,竟也不向刘邦行礼。刘邦正纳闷,往常走在外廊变能听到里边传来管夫人一阵阵的笑声,今日却格外的冷静,似乎没了管夫人这个人似的,就连侍奉管夫人的婵心也不见,刘邦颇感奇怪,怪怪的看着躲开他的人。 “夫人——”刘邦推门而进,却是大殿空空,冷冷清清,又往里殿寻去,依然不见管夫人踪影,也未听到刘建的啼哭声。刘邦下意识感觉处理事情,立即里里外外的寻管夫人和刘建,见找不着便拽了一个宦官问管夫人到哪去了,宦官支支吾吾不敢说话,刘邦又问女宫人,女宫人也不敢说似的支吾半晌,刘邦一声怒吼,称再不说便要他们灭族,女宫人才吐出几个字,“陛下问……问戚夫人吧。”刘邦一愣,明显感到事态不妙,连忙回了鱼藻宫。 戚夫人正和如意玩闹,刘邦却黑着脸怒气冲冲的进来,一把拽了戚夫人进了内殿,‘啪——’的一声关了门,如意在外头大喊大叫,以为父亲要打母亲,荆倾见势赶紧哄走了如意,叫珍儿陪他玩耍。 “临华殿那位在哪儿?”刘邦拽着戚姬的手开门见山问她。 戚姬不敢看刘邦,眼神闪躲起来,想要挣开刘邦的手却被他死死抓住,逃脱不开。“刘建呢?”刘邦又问,“临华殿女宫人叫我问你,你说,我听着。” 戚姬眼前猛然一亮,看着刘邦半晌,从刘邦眼中明显感觉他很紧张,也很在乎管夫人,戚姬有些小小的嫉妒,她心中也正恼恨,刘邦这么一瞪眼,戚姬也如被点了火似的大声嚷起来,“我怎么知道?你不去问吕雉,问我干吗?”戚姬气的一把甩开刘邦的手,气冲冲的坐在了榻上。 刘邦愣怔半晌,疾步至戚姬身边,抚着她的双肩说道,“你看你又生气了,那管温不见了,我能不着急么?你不见了,我还不得不吃不喝的急死嘞。”刘邦变了笑脸坐在戚姬身边,搂了搂戚姬。戚夫人却嘤嘤啜泣起来,哭的鼻子都红了,刘邦正欲开口安慰她,戚夫人却一下扭回去扑进刘邦怀中大声哭起来,刘邦只得先安慰戚夫人。待戚夫人情绪缓和,她才说道,“你走不久,管夫人就死了。”说到此处,戚夫人又落泪下来,竟是不能自已,哭着抓着刘邦的手眼泪鼻涕的说道,“吕后杀了她,死得好惨。”“什么?”刘邦顿时傻眼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叫戚姬将事情的始末道个清楚。 那日,刘邦领兵到河北平定陈豨之乱,吕后曾问刘邦若查得对太上皇下药之人是否立即处死,刘邦说‘不欲让他多活半日’,吕后像得到圣旨一样,几日查下来却查到管夫人身上,吕后当即命人将她绑到永巷暴室,对她软硬皆施,叫管夫人承认是自己或者还有同伴对太上皇下毒,管夫人却是敬酒罚酒皆不吃,想等到皇帝回来为自己撑腰,几日下来管夫人坚硬的一句话不说,且七日未喝水,每日被人强喂一个饼子。 吕后因心中愤怒无处而发,怨恨有人竟敢陷害太子,在关了管夫人七日后,吕后亲自来审问她。屋门打开,便从里边散出一股刺鼻的味道,吕后掩鼻进去,黑漆漆的小屋中弥漫着尘埃,一道金灿灿的光顺着门扉直射在管夫人狼狈的身上,管夫人一身华丽早已变得肮脏不堪,头发蓬松凌乱任意生长。吕后且走且阴冷的看着耷拉头且处于昏沉沉状态下的管夫人,左右之人告诉吕后,管夫人未喝水且早已陷入昏迷,吕后不冷不热的交代左右勿让管夫人死了就好。 “哗——”一盆冷水泼在管夫人身上,顿时管夫人身子下意识的动了动,缓缓睁眼却见一双女人脚立在跟前,管夫人似乎知道是吕后,便没有抬头,却又闭上了眼睛。 “将死,你无话可说么?”吕后阴着脸问。 “冤!”管夫人喷出一字。 吕后冷哼一声,狠劲的抄起管夫人下巴且阴鸷的盯着管夫人眼睛咬牙切齿道,“你冤?当日是谁派人往太上皇药里下毒?你说你冤?” “你查清了么?”管夫人怒瞪吕后一眼,也咬牙切齿道,“太上皇与我无仇无怨,我为甚下毒太上皇?” “为甚?你心里明白。”吕后瞪圆了双眼,恨不得此时吃了她,狠狠的捏着她的下巴说道,“太上皇年岁已高,终究是死,皇帝此时又宠你,你便趁此机会陷害太子,好让你儿子继承皇位,是不是?” ‘哈哈哈——’,管夫人一阵狂笑,硬是将自己的下巴从吕后手中挣脱,管夫人眼中顿显怒火,恨恨的盯着吕后怒吼道,“是!我恨你儿子,我更恨你,从管岫岩死后,我就恨你,恨你,咬牙切齿的恨你!”管夫人气的浑身颤抖,“对,是我下毒给太上皇,就是要让皇帝恨你,恨你儿子,我让他当不成太子!!” “啪——”,管夫人脸上被吕后重重的甩了一巴掌,管夫人却狂笑不止,似乎故意让吕后生气,偏不让她好受似的说道,“刘盈个软货,皇上就不喜欢他。就是我下毒,怎样?” “你个疯子!”吕后黑着脸咬牙切齿骂了一句,管夫人此时却真疯似的狂笑不止。吕后冷哼一声甩门而出。 数日后,小黑屋的门又开了,一道阳光射的管夫人的眼无法睁开,却隐约听见一阵孩提的哭声,管夫人想起什么似的立即抬起头眯眼看着正前面的人,只知两个女子,却射的看不清是谁。‘啪——’一声,门被关上了,管夫人这才瞪圆了眼吃惊道,“是你。”“是我。”戚夫人答道,且从荆倾的怀里抱过了孩子来到管夫人面前说道,“听说皇上曾指示皇后,查出下毒之人必杀之。我怕夫人出不去了,便将你儿子给你抱来看一眼。” 管夫人见儿子一脸天真无邪的吃着手指盯着自己看,管夫人笑了起来,哄着儿子玩了半晌。忽然,她眼前一亮,即收笑脸,死死盯着戚夫人。 “不要伤害他,我不会说出你的名字。”管夫人说。 戚夫人与荆倾面面相觑,不知管夫人在说什么。戚夫人抱着刘建上前一步问管夫人,“你在说什么?” “有必要问么?”管夫人狠狠的白一眼戚夫人又道,“你带我儿子来,不就是想用他威胁我么?好,我死。你必须好好待他,否则我化作厉鬼,夜夜缠你。”最后一句话说的戚夫人毛骨悚然,诧异的看着管夫人。荆倾上前辩解,“夫人错怪戚夫人了,戚夫人听说皇后查出对太上皇下毒的人是你,便日夜焦急不安,却又无法营救你,怕你思子心切,今日便将你儿子带来,你却意下责怨戚夫人,十分不该。” “太上皇病时,是太子亲自煎药,对太上皇下毒则最能连累太子,最想要刘盈出错的是你。你们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想诳我?” “我没有,你爱信不信,随便。”戚夫人干脆不理管夫人的胡搅蛮缠,往上抱了抱刘建,对管夫人道,“要亲他么?我要走了。”良久,官夫人才点了点头,俯身下去亲吻了刘建的额头,罢了却是止不住的哭起来。 戚夫人抱着刘建走了,走到门口,怀中的刘建却哇哇大哭起来,惹得管夫人更是哭泣不止,恋恋不舍的看着儿子远去。 “你等等——”管夫人叫住门外的戚夫人,戚夫人抱着刘建转身过来,管夫人泪眼迷蒙的看着儿子红红的脸颊,圆溜溜的眼睛,好一副可爱模样。 “我知道我出不去了。”管夫人且哭且对戚夫人嘱咐,“皇上回来请替我留话给他,好不?” “你说。” “妾妃多薄命,来世再承欢。” 戚夫人默默记下,对管夫人的话感动又感觉悲凉凄惨,对管夫人坚定的点点头便转身快步离去了。 翌日,吕后又来到永巷暴室,出奇的吩咐左右给管夫人舀水和,待她喝足又喂她美味的饭菜,管夫人一阵狼吞虎咽的吃起来,精神渐渐好起来,浑身也有力气。吃饱喝足之后,管夫人问吕后今日发什么神经,竟然让自己吃饱喝足。吕后诡秘的笑了,右手一举,便从外边进来六个大汉一般的人,走到管夫人身边便给她匆匆的松了绑,管夫人未来得及搞清楚状况时,却被六个大汉又匆匆的驾着到了外边。管夫人一见眼前之物却足足吓傻,一口棺材摆在她眼前,管夫人不敢妄加揣测此棺是为谁准备的,但直觉十分不好,她口干舌燥恐惧不已。吕后从黑屋出来,站在台子上傲傲的下瞥着恐惧的管夫人,说道,“既已承认下毒之人是你,勿怪我无情!”管夫人一阵紧张,忙扑向吕后辩解,“不是我,不是我呀。”“我信你么?”吕后道。管夫人一种空前的惊惧,越来越感到自己被利用了,当初吕后抓她时,一个宦官站出来说是亲眼看到临华殿的一个小宫人鬼祟的跑到煎药房将一包东西放进汤药中。管夫人有口难辨,且叫宦官找出自己宫中那人,那宦官却不费功夫的将那人找了出来,小宫人颤抖着站出来,且称自己是受管夫人之命给太上皇下毒,管夫人当即懵了,随即被吕后的人拉到了永巷。 “这么快,我就到了这里。”管夫人一阵自讽的苦笑。 吕后一个眼神,六个大汉却气势汹汹的围起了管夫人,管夫人挣扎着乱扑楞一阵,却终究拧不过六个大汉,被六个大汉硬是按进棺材里,想要起来却被那几个大汉迅速的盖上棺盖,且‘嘣嘣——’的钉上钉子,任管夫人在里边扑打脚踢,那棺盖却被钉得死死的。 “吕雉——”管夫人在棺材里扑腾一阵,歇斯底里的大骂吕后,“你不得好死,你儿子不得好死。来日我化作厉鬼永远缠着你。” “你骂吧。”吕后仿佛不生气,任其叫骂也不变色。 大汉们抬着里边并未死的管夫人的棺材埋在南城一个荒凉的山脚下。夜里,仿佛还能听到管夫人的叫骂声,令宫中之人个个毛骨悚然,吕后独能睡着,那额头上仿佛也出现了些小的汗珠儿。三日后,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戚姬将管夫人已死之事详细说给刘邦,刘邦半晌无言。戚姬向刘邦哭泣,“管夫人说‘妾妃多薄命,来世再承欢’,她就这么死了,陛下。”刘邦早已怔的没了知觉似的,他脑海仿佛回到最后一次见管夫人时的样子,那日管夫人惹自己不高兴,便和她吵了一架而匆匆出了她的殿,竟想不到那是最后一面,刘邦眼圈红了。 “陛下,管夫人好歹是你妾,怎可让她死得这么惨,孤零零葬在大山脚下。”戚姬向刘邦哭了一通,“陛下,皇后如此行事,怕是我与如意日后不能好过,您何不让我母子俩死个痛快,也不必受吕氏折磨。她这是杀一儆百呀,陛下。我与如意只怕没活路了。” “这个狠妇!”刘邦将戚姬搂在怀里向她发誓,“你莫要担心,朕便废了刘盈。” ------------ 第二十九章 陆贾入南越(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2-12 早在洛阳时,刘邦便闻赵佗率兵侵袭闽越与长沙国,夺去不少财物,实为南边的祸患。刘邦与诸臣郑重商议之后,皆认为必须使南边稳定就得让赵佗向汉朝称臣,又念赵佗已与中原陌生许久,逐渐融入南蛮风俗而不好说服他,朝臣上下一致认为陆贾口才甚好,定能说服赵佗归汉。刘邦晓得虽然赵佗已经自立为王,但是若能让陆贾对其进行游说,劝其归属汉朝,接受刘邦自己封他的南越王,这南越王的称号在刘邦看来才是名正言顺的,他才会承认这个南越王,一旦如此,南边也就稳定了。将近五月的一天,刘邦下诏“粤人之俗,好相攻击,前时秦徙中县之民南方三郡,使与百粤杂处。会天下诛秦,南海尉它居南方长治之,甚有文理,中县人以故不耗减,粤人相攻击之俗益止,俱赖其力。今立它为南粤王。”刘邦派陆贾为南越使臣,给赵佗印绶,使其为汉臣,使其国为汉朝藩属国。 陆贾等人刚走两日,蒯彻却被绑进未央宫。原来,吕后道出韩信死前曾说‘吾不听蒯彻计,乃为儿女子所诈’,那蒯彻在楚汉相争不下时,曾建议韩信与刘项三分天下,百般告诫韩信汉王不可信赖,韩信却念汉王对他的解衣推食、封王拜将之恩,始终不肯背叛刘邦,蒯彻见韩信听不进自己说的话,便知韩信已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场,所以留在齐地装疯卖傻而不肯再为韩信出言献策,以防自己惹祸上身。不料数年后,刘邦还是知道了,且派人到齐地详细寻找蒯彻的下落。寻着蒯彻时,蒯彻仿佛一种意料之中的眼神看着皇帝派来的人,也不再疯癫卖傻,换了干净的衣裳便随皇帝的人到了长安。 蒯彻走到未央宫时见到殿外驾着一口大鼎,鼎下熊熊烈火,蒯彻似乎知晓何意,摇头轻笑了笑便昂头进去了。蒯彻给刘邦作揖而不稽首大拜,“臣蒯彻参见陛下。”刘邦坐在榻上,上上下下详详细细的打量了蒯彻,阴着脸兀然开口,“蒯公,别来无恙。”话里夹杂不少怨气。 蒯彻面色淡定而不慌不忙的给刘邦拱手一揖,“蒙陛下鸿恩。” “知罪不?” “知罪。” ‘啪——’的一声恍若雷霆,刘邦拍案而起,大步至台边怒目而视蒯彻,高声斥责,“你教淮阴侯谋反?”“是,”蒯彻依然毫无惧色,不慌不忙的反倒将事情大方的说给刘邦,“臣固教之,然其不用臣计,终究鸟尽弓藏,落得文种的结果。”说到此处,蒯彻却是苦笑了笑,“他不如文种,文种没有谋反之名,文种没有族诛,文种没有他死得惨。不错,淮阴侯国士无双,臣百般劝他三分天下,他却时刻念着皇上的解衣推食封王拜将之恩,最终帮助陛下灭掉项籍,是汉室第一功臣。他是兵神,却不懂政治,死亡离近他,他却浑然不知,臣劝他不得便只好装疯齐地以自保。他若能听我之言,陛下今日还能将他夷三族么?” “狡辩!胡言!”刘邦盛怒,朝殿外高喊,“来人——”殿外立即进来四个军卒。刘邦指着蒯彻吩咐军卒,“烹之鼎镬。”四个军卒驾了蒯彻便往外走。蒯彻疾呼,“烹我?冤哉。”刘邦立即挥手制止,高声呵斥,“你唆使韩信反我,有何冤?”蒯彻对道,“秦之纲绝而维弛,山东大扰,异姓并起,豪杰云集。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于是智高行敏之人才能先得。蹠之狗吠尧,尧非不仁,狗因吠非其主。当是时,臣唯独知韩信,非知陛下也。况且持刀执戟想为陛下建功立业之人甚多,只是力不从心而已,您又怎能将他们尽杀?”蒯彻故叹一声,话语刺激刘邦,“臣早知陛下非尧舜,又怎能容忍不曾为您建功立业,甚至与您敌对之人呢?吾命即休矣。烹吧!”话音刚落,蒯彻却闭起眼睛等着四个军卒驾他到殿外的大鼎里烹了。 刘邦自知自身的德行被蒯彻抬高了,蒯彻将他抬到了君子明主的高度,如此刘邦便不可如昏君一样是非不分,若一意孤行烹了蒯彻,便真落得个气量狭小,不容人的说法。虽然蒯彻说的似乎在理,身为一个策士,能如此忠于他的主子,他也算是刘邦比较欣赏的一个人,作为一国之主,刘邦更需要这样忠诚于他忠诚于他的国家的人,天下刚定,刘邦不知有多少人忠诚他,但凡遇见一个忠诚之士,哪怕此人忠诚的只是他自己的主子,刘邦也是比较欣赏的。看着臧荼、韩王信、利几、陈豨等人的相继叛乱,刘邦悲彻之余更加欣赏忠臣,可是除了纪信之外,刘邦未遇到几个真正忠于他的人,甚至有时候,刘邦也在反复问自己为什么季布忠于项籍,五百壮士忠于田横,贯高忠于张敖,而他自己却觉得无人忠于他,且时刻觉得那么多人想要他死,他终于明白孤家寡人就是如此。眼前的蒯彻虽是口齿伶俐,才思敏捷,却也算的一个尽忠之人。刘邦仰头喟然大叹,“寡人无贤人,无忠臣呵。” 蒯彻闭眼等了许久,却不见军卒来绑他,却见皇帝一副痛心之样,蒯彻不知所以,站在原地愣着。 “已不是战国,已不是士无常君,国无定臣。也罢,好歹你肯忠于韩信,算得一个忠臣。”刘邦对蒯彻说,“回去吧。”话罢,却见刘邦早已进了内殿。蒯彻如梦初醒,皇恩骤降,这才使得他赶紧行了个稽首大礼,“陛下长乐未央千秋万世。”虽然皇帝已进去了,但蒯彻却高兴,他自认为皇帝听得见。蒯彻起身对着皇帝的内殿又恭敬的作了一揖便轻松的出去了。 话说陆贾及其随行者二十人一个半月时间才终于到达南越都城番禹,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们自是在路上吃尽苦头,却也欣赏了沿路的风景,竟不知外面的天地也这么壮美,但是由湘入越翻阅骑田岭时可令陆贾等人遭罪不少,那骑田岭山峰陡峭,峡谷幽深,又时值夏季,山中猛兽毒虫甚多,最难受的还是那瘴气,随行陆贾的不少人都病倒了,陆贾自是也有身体不适,待进入番禹城时,陆贾一行人皆病的走不动路,在当地驿馆歇息五日才逐渐好转。赵佗虽已晓得汉使进入番禹,且个个生了病,他却不闻不问,甚至连一个大臣也没派去迎接他们,更别说找大夫为他们看病。赵佗且不管刘邦派陆贾来此的目的,只想到南岭以南与中原多年不联系,且刘邦将岭南三郡虚封给长沙王吴芮,使得赵佗对刘邦怨恨不已,以至于陆贾到了番禹,赵佗既不遣使慰问,也不说召见他们。如此十来天,倒让陆贾他们着急了,陆贾干脆登门拜访,将皇帝的诏令与印绶呈给南越守卫宫廷的郎中令,由郎中令交给赵佗的专门谒者,由谒者转呈赵佗。在宫门外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谒者的回话,陆贾自知是皇帝惹起来的,皇帝当初虚封岭南三郡给长沙王,就是想以此制约赵佗的势力。陆贾心知今日是见不到赵佗了,便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回去。 “陆公使,大王有请。”忽然,陆贾身后传来谒者的声音,陆贾立即回身目视谒者,谒者朝他点头以示真实,陆贾才高兴的给谒者作了一揖,便跟随谒者入殿了。 陆贾一路随着谒者,见识了典型而独特的南国皇宫风情,别有中原剽悍奔放的感觉,人人异域服饰,操着南方口音,野兽满园养着,那日头似乎比中原的更烈些,那人民却不比中原人民的厚重与重客的礼节,反是有些傲慢与粗俗。 ------------ 第三十章 陆贾入南越(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2-13 陆贾随谒者穿过偌大的花园,那花园中不少的假山和树干,假山上忽然跳出一只浑身金色的猴子,张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陆贾,仿佛见了陌生的客人变得胆小起来。‘吱吱吱——’,那假山后蹿出更多的猴子,或者蹲在山洞前,或者跳到树干上,皆是瞪圆了眼睛打量着陆贾,时不时发出‘吱吱’声与身旁同伴说话似的。陆贾见到这么多猴子居然养在花园内,且个个机灵可爱,便入乡随俗的朝那些猴子们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却一下子吓跑了猴子们,他们又躲回假山后小心的探出脑袋来‘侦察’敌情。陆贾笑着随谒者直奔南越王宫。 刚进殿便见王宫两侧站满了文武大臣,个个傲慢而严肃的看着陆贾,陆贾拱手对左右文武各是微微一揖,罢了却见王榻上坐着一个穿着奢华王服,且梳着一撮儿锥子一样的发髻,像簸箕一样伸开两腿坐在王榻上威严肃穆的看着陆贾。陆贾不慌不慢神态自若的到了赵佗面前,便是郑重的拱手一揖,揖而不拜,“仆陆贾见过赵公。” 不待赵佗开口,文武大臣却立即炸了锅似的齐齐上前指责陆贾,“孤陋寡闻嘞,我王统治南越数年,和辑百越,治理有方,人人恭称其南越王,尔何称我王为赵公?” 陆贾回头微笑的对文武大臣微微一揖,便又转身看了看高榻上的赵佗,赵佗也正黑了脸,捋着一撮儿胡须对陆贾怫然不悦。陆贾上前一步,不失中原大邦风范而敞亮了声音与赵佗及其文武大臣对道,“天下归一,而无二主。天下共主当为当今皇帝,皇上将岭南三郡封给长沙王,您虽无有王之名却处王之实,占着岭南三郡不还,且屡屡侵袭长沙国等地,仅此,皇上便可发兵南越。当初皇上激战项籍而未有伐你,你却趁此称王南越,且封关绝道想建独立王国,您认为皇上是不敢伐你么?” “哈哈哈——”赵佗忽然一阵大笑,震得殿宇仿佛摇了摇,倏尔又阴住脸,直指台下的陆贾威严道,“天下归一了么?北有匈奴,东有朝鲜,西有夜郎、靡莫诸族,南还有我南越,你怎么说是天下归一了呢?岭南三郡我早已兼并,此地我为主,中原皇帝怎能私自将我土地封给自大的长沙国?莫说寡人傲慢,中原皇帝三十万大军被围白登山而七日不得出,实在是失掉皇帝颜面。匈奴且无法驱逐,要想过我那三山五岭伐我,不是难上难么?” 南越文武大臣皆欣悦赵佗的此番话,个个皆有出了气的傲慢神态。陆贾却不慌不忙安然自若的笑了笑,又拱手对道,“自古诸夏亲昵,蔑视蛮夷,天下是中原的天下,中原统一,便是天下归一。您方才说的匈奴、朝鲜、夜郎、靡莫诸族皆为蛮夷,想和中原并称,不是太抬举他们么?仆若没记错,赵公先人及您自身本是中原人,何以抬高蛮夷而贬低自身?我听说文王被拘羑里,桓公险遭管仲箭杀,文公重耳流亡十九年,此皆圣人而不免遭难,皇上仅受困七日便安然回国,且国家大治,岂不更是圣王焉?此皆上天降大任之征兆,赵公说呢?” 陆贾此番话说的殿内鸦雀无声,南越文武大臣面面相觑却无忧依然出班对峙陆贾的滔滔演说。赵佗也捋着胡子沉默不言了,只是翻看着陆贾呈上来的皇帝封王之令和华美的印绶,‘咳咳——’,赵佗清了清嗓子,缓和了气氛安静而不失威严对陆贾道,“陆公好辞辩,好才华,寡人承认说不过你。已经看了刘邦的敕封令,文采不错,却也定不是他写的。不过,寡人已然是王,何用他来封?他封我,岂不是意味寡人屈尊于他?陆公若喜欢南越便在此玩耍几月,勿要再提封王之事。”话音刚落,赵佗起身便走。 “足下中原人士,听说您亲戚昆弟皆在真定,今足下一反中原本性,弃冠带,而欲与区区越地抗衡偌大中原,抗衡天子而成为敌国,只怕祸患要缠上您。”陆贾赶忙将话说重,“秦失其政,豪杰并起,唯汉王先入关,据咸阳。项籍背约,自为西楚霸王,诸侯皆属之,可谓至强。然汉王起巴蜀,鞭笞天下,劫掠诸侯,诛灭项籍。五年之间,海内平定,此非人力,天之所建也。皇上闻君王南越而不助天下诛暴逆,汉室文武皆欲披甲讨伐君家,然皇上怜百姓劳苦,故且休之,您真认为皇上不敢伐南越么?皇上是为两地百姓着想,若君家执意不从,皇上必率大军前来,到此若大鱼吞小鱼。今皇上遣臣来此授君王印,剖符通使。君家理应三十里相迎而北面称臣,但您却想以新建之南越,且并非众人一心的南越桀骜于此。倘若皇上知晓且龙颜震怒,必挖您祖坟,灭您宗族,另遣悍将率兵十万伐南越,到那时,越人杀君家而降汉兵可就易如反掌。仆之话不假,望君家三思而图之。”陆贾话罢便挺身昂头不失上邦威严的站在原地。他的一席话却震得南越王赵佗及其大臣们半晌不能言语,个个瞪眼虎视陆贾却嘴笨的不知以何话反击。 “哈哈哈——”赵佗再次高笑起来,打破了僵硬的气氛,起身下台阶走到陆贾身边,倒也学着陆贾的中原礼仪对陆贾稍稍一揖,“果然好才华。寡人久居于此,多失礼仪,陆公勿怪。”赵佗抚其背又道,“寡人早闻中原有萧何、曹参、韩信诸人,久居于此而不曾见过他们,不知陆公看来,寡人与他们谁更有才能?”陆贾毫不迟疑迎合了赵佗,拱手答道,“君家似乎比他们贤能。”赵佗呵呵一笑,一手挥退了文武大臣,径直拉了陆贾进了内殿,二人坐在席子上,仆人上前倒了两爵酒,赵佗先请陆贾喝尽,陆贾推辞不了便只好饮下,酒刚入喉间便觉瞬间的苦辣,喝到肚子里却又觉得口有余香,陆贾大吐舌头称辣,赵佗却笑起来,“陆公饮不惯此酒吧?此酒浓烈辛辣,喝下去却是口留余香,对不?”“是是是,着实辣。”陆贾辣的直称是。 “寡人自秦时便留居于此,虽听过刘邦威名,却不曾见过其人,不知陆公看来,寡人与刘邦孰贤?”赵佗笑呵呵的问陆贾。陆贾放下酒爵,一本正经的称赞起刘邦,“陛下起丰沛,诛暴秦,灭项籍,授利天下,承三皇五帝宏业而统治中原。中原亿兆百姓,幅员万里,居天下之富饶地域,人多车众,物产丰富,政令出于天子一人,开天辟地以来未有此盛况。君家越地数十万之民,且夷性不化,又蜗居如此狭小地域之间,也不过汉室小小一个郡县而已。君家怎能和皇上作比较。” “哈哈哈——”赵佗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倒也不认输,“寡人未能在中原起家,只是趁秦末之乱而在此称王,若寡人占据中原,又怎会比不上汉王?”陆贾一愣,自咐这赵佗也是不乏虚荣之心,他趁楚汉战争而兼并岭南三郡,着实称得上贤能,若赵佗真是在中原,此时当皇帝的也许并非刘邦。陆贾倒抽一口气,半赞成半迎合赵佗,“君家所言不假。”趁此机会,陆贾又郑重问赵佗,“不知归属中原汉室,君家如何考虑?”赵佗即住笑脸,挠着额头作了糊涂话,“陆公喝酒,今日不谈此事。”说罢,赵佗强给陆贾倒了一爵酒,叫陆贾满饮此杯,陆贾推辞不了,连续喝了数杯便支撑不住醉倒在案子上,赵佗不能叫醒。 翌日,太阳极好,暖暖的照在陆贾的驿馆窗前,窗外鸟语花香,感觉十分清幽。‘吱呀——’一声,陆贾的门开了,进来一个随行的仆人,将一碗热水端在陆贾榻前的案子上,叫了叫陆贾,陆贾才迷糊的醒来,顿觉头痛的厉害,直问仆人,“阿童,我头痛。昨日我在赵公那里喝酒,但是不知怎么回的家。”阿童咯咯笑起来,将热水端给陆贾,“快些喝了。是南越王派人华车送您回来的,且送来不少珠宝玉器嘞。陆公好好歇息几日,我看赵佗一定会归属汉朝的嘞。”陆贾捧着水喝了几口,笑道,“你怎的晓得嘞?”阿童又咯咯的笑起来,“我就晓得嘞。”陆贾自语呢喃一句,“我也觉得他会归属汉朝。” 又是四五日,赵佗日日遣人到驿馆接陆贾进宫畅聊中原之事。这日,陆贾又问到赵佗归属汉朝之事,赵佗沉默了一下便是一脸郑重的对陆贾道,“寡人已和朝臣商议同意归属汉朝,寡人的文武大臣可不是个个同意嘞,不过好在寡人是王,不屑顾及他们。”说到此处,赵佗大叹一口气,“自来到南越便逐渐忘记了中原的模样,寡人过的孤独,南越没人可以和寡人说话这么畅快。陆公来后,寡人才听到以前不曾晓得的中原诸多事情,十分畅快啊。寡人可以归属汉朝,陆公何不就此留居此地陪寡人呢?”陆贾眼前一亮,愣了半晌,连忙谢绝赵佗好意,“陆贾承蒙王上厚爱,南越风情固好,然臣终归陛下之臣,实不敢做主留在南越,望王上见谅。”“你终于称寡人为王嘞。”赵佗笑着说,“勿要上心寡人的话,陆公贤能,皇帝怎舍得将你留给寡人呢?明日寡人便受领皇帝敕封之礼,好不?”陆贾大惊大喜,连忙起身对着赵佗稽首再拜,“王上圣明。”赵佗扶起陆贾道,“归属汉朝,寡人倍感亲近。” 翌日,赵佗便在王宫接受了刘邦的敕封之礼,太牢皆具,旌旗猎猎,号角声声,士兵守卫敕封场地,十分气派。陆贾亲自授玺印与紫色绶带给了赵佗,又将刘邦的诏令对着赵佗念了一遍,赵佗很排场而威严的接受了敕封之礼。从此中原汉朝与南越剖符通使,南越北面称臣,汉朝将向南越输入牛马羊、絮缯酒米、丝绸铁器等物。 “臣赵佗恭祝皇上长乐未央千秋万世——”赵佗率领文武大臣齐齐恭祝中原的刘邦。 ------------ 第三十一章 废立风波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2-14 炎炎六月天,仿佛将人的心火也烧到极点。长安被一场雨下过之后,很快又恢复到原先的炎热与炙烤之中,郊外绿草坪上的草似乎要被燃烧起来。未央宫、长信宫、宣室殿等处皆摆上铜冰鉴镇暑,但宫中一些人的心火却不能如铜冰鉴一样稍稍冷却下去。 六月初,刘邦再次重提废黜太子刘盈之事,文武大臣百般劝阻,皆称太子乃国之本,太子动,则天下动摇。刘邦思之再三,每想起吕后所做之事而不免担忧戚姬母子的日后,去年吕后又趁刘邦平定河北陈豨之乱时,活活将管夫人闷死在棺材里,使刘邦对管夫人十分愧疚,因他出征之前才与管夫人吵了架,没想到竟是最后一别。刘邦废黜太子而改立赵王也不是纯属个人私好,太子性格温和,赵王性格活泼而更像刘邦一些,刘邦总觉得赵王能很好地继承他的江山,太子过于温和而不能压住诸侯,这是刘邦所担心的,其次重要之因便是因爱戚姬,而更爱赵王,害怕自己百年之后,戚姬母子不能保全,不能逃过吕后毒手。所以刘邦任文武大臣日日相劝,他一概不理会,且称七月初三时便宣布废黜太子而改立赵王,急的文武大臣不知如何是好,刘邦却干脆叫谒者将前来相劝的大臣们一概阻拦殿外,谁也不见。大臣们此时却一致想起陈平最有办法,便陆续到陈平府上请陈平拿个主意,陈平历来圆滑,先顾念自己的安危,其次便是既不得罪皇帝又要搞好同僚关系。近日大臣们陆续上他家叫其拿主意,陈平早就在心中筹划了很久,起先便附和着他们说皇帝真不该如此,且说太子有明主之风,再说那赵王年龄幼小而不懂掌管朝政之事,且还是庶出。大臣们一致点头称是,着急叫陈平说出个保住太子之位的法子,陈平故作思虑一番,却是眼前一亮,对大臣们说何不去找留侯。大臣们哀叹一声,皆说留侯大门紧闭,门童声称留侯闭关数日,一概不见来客。陈平‘哦’了一声,又喟然大叹,直称皇帝心意已决,又不欲见进宫相劝的各位大臣们,自己自然着急太子之事,却也真的没有办法。大臣们只好担忧的回去。 夜里,刘邦留宿鱼藻宫,照看着熟睡的刘建,且拍打蝇蚊且暗暗喟叹,他自是心中杂事诸多。近日大臣们在宫外联名保太子之事,刘邦不是不知道,他只是心意已决而不愿再听大臣唠叨,且又怕听了他们之后,自己会犹豫,甚至改了主意,如此才是对戚姬母子的不负责。刘邦兑现了对戚姬的承诺,却也知道惹火了吕后,只是这么多天却并未听到吕后生气的动静,按往常来说吕后一听自己要废黜太子,她总是会顶着火气来找刘邦问个明白,就像他以前要将鲁元下嫁匈奴一样,吕后会和他吵。而废黜太子之事已经过去多日,刘邦纳闷吕后并未来找他,反倒让他觉得不正常,刘邦自己也没去长信宫一步,自洛阳归来后,前些天倒是常去看刘长,隔些日子便渐渐不去了,自己这么处理太子之事,吕后不加过问的态度使得刘邦郁闷不已。 “父皇呵——”刘邦方在出神思忖着,赵王却不知何时早已站在他身后,猛拍了一下刘邦的后背,顿使刘邦猛吓一跳。刘邦笑呵呵的问如意,“你怎么不睡?”如意咯咯的笑起来,在刘建摇篮周围转着,“热得睡不着,父皇也给儿子扇扇,弟弟睡得舒服呵。”如意将手伸进刘建的襁褓里却突然大叫起来,“哎呀父皇,他他他,他尿了儿子满手嘞。”刘邦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捉弄如意,“该啊你,谁让你的手到那里?”如意到认真起来,“不对呵,若非如意,您这个小儿子可就被尿泡臭嘞。”话音刚落,如意又是咯咯的高声大笑起来,刘建却‘哇哇’哭个不停,刘邦一愣,却也摇头笑起来,却又立即敛住笑意,挠着额头蹙着眉头自言自语,“这,这怎么弄啊?” “我来。”戚姬从内殿出来,径直来到摇篮前,抱起刘建,熟练的将其尿湿的布片换下,又立刻换上干爽的布片,将刘建包好且重新放回摇篮中。 “女子之事,我怎么学得来呢?”刘邦呵呵笑着对戚姬说。戚姬也莞尔笑了笑,且吩咐荆倾先将刘建抱回内殿歇息,又叫如意回去睡觉。戚姬拉着刘邦坐在了外面的台阶上举头望着当空明月,偶有一阵清风拂面,倍感清爽,远处池塘里蛙声一片,仿佛在唱着欢乐曲。 “再有十来天,如意就是太子了,谢皇上鸿恩。”戚姬感叹的说着,且将头靠在刘邦肩上。刘邦却直看着明月而未有对答戚姬。“皇上不高兴么?”戚姬倚着刘邦,担忧的问了一句。“不会,”刘邦一手揽了戚姬肩膀说道,“你高兴便好。”戚姬心中总有些不宁,抬头看着刘邦郑重的问了一句,“皇上废黜刘盈,不会改变主意?”刘邦哑然半晌,其实他内心也不知会发生什么意外状况,可是戚姬等的却是他的诺言,想着不会发生意外情况,刘邦便笑着答应戚姬,“你日夜哭泣,朕哪敢改变主意?”戚姬立即笑了,双手捧着他的脸问,“若吕氏闹腾,你怎的办理?”刘邦呵呵笑起来,捉住戚姬双手说,“哎哟!朕是皇帝,凭她闹腾。”戚姬激动的大摇刘邦,摇完又一头扎进刘邦怀中高兴说道,“呀呀呀!怎么这么好,宁愿折寿来换取这份幸福的久长。”刘邦呵呵笑着,拍了拍戚姬肩膀,“我已是一个老头,险被你给摇散架嘞。”“就摇就摇。”戚姬高兴的直往刘邦怀里钻,“妾给你跳一段舞。”说罢,戚姬便起身给刘邦跳了一段欢快的舞蹈,戚姬满脸笑意活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女,那盈盈舞姿叫刘邦百看不厌。 翌日,刘邦在宣室殿走动,瞧着案子上堆满了奏牍,他不用看便也晓得是关于太子之事,刘邦感到愈发郁闷,干脆出殿不理会那些奏牍。到了明渠边儿上,东望长信宫,不知吕后是否安好,刘邦晓得吕后定知道自己废黜太子的事,吕后难道在长信宫独自哭泣么?刘邦猛拍自己脑袋,心想已经答应戚姬废太子,便不能在乎吕后的心情,否则此事又要落空。刘邦心中不宁静,又遇上这毒辣的日头,使得他烦躁不已,在明渠边停留些许便又回鱼藻宫。方过一处花园,却闻宫人私下议论纷纷,“不知道吧?今日,我过长信宫竟是无一人守卫,里面仿佛久无人烟,尘埃满地。皇后娘娘不知到哪里去了。”“是么?”“绝无虚言。” 刘邦听得心情沉重起来,蹙眉原地久久,思忖着刚才宫人的谈话,分明是长信宫久无人烟,吕后不知跑到哪里。刘邦晓得吕后果然生气了,令他不知所措的是不知吕后这些日子发生何事,又去往何地。刘邦眼前一亮,忽然回过神儿来,赶紧疾步至长信宫,果然殿前未有士兵守卫,待进去里边却也未见一人,院中的草长上了墙头,只有一条笔直的小径将劲草一分为二。刘邦抬头一看,那三个纂字的‘长信宫’匾也歪斜着,且落满了灰,他不用怀疑,此处的确久无人烟。刘邦赶紧跑进殿内,殿内杂乱无间,蜘蛛结网,东西却一样不少。刘邦慌忙又往吕后所住的内殿疾去,空空如也,那墙角边依旧摆着沛县时的织机,那铜镜也落满了灰,帷帐还是青灰色的。刘邦心乱如麻,他确定吕后走了,他捏了捏额头到吕后的妆台前,擦了擦铜镜上的灰,静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百感交集。忽然右手掌心触碰到软绵绵的东西,刘邦一看,原来那东西上落满了灰,以至于他没有第一眼看到,刘邦捡起打开视之,是一卷金黄色的丝帛,丝帛上赫然几行小字: “季,如此称呼你,我觉得亲切而轻松。娥姁自认贤同周宣姜后,却不知季喜欢的是晋赵衰妻,刘盈也不是季喜欢的赵盾。我很累,可我身边不能没有相陪之人,我只能带走刘盈。玺印绶带皆在我宝奁之中,你我至此相忘于江湖。日居月诸,照临下土;熠熠之光,泽被德人。” 刘邦心底一阵紧张,眼前霍然一闪,忙打开吕后的宝奁,皇后金印和紫色绶带果然在里边。刘邦读得出信上是吕后在怨他,周宣姜后为谏宣王打理朝政而脱簪待罪永巷,使得周朝中兴,吕后这样说也自有道理,刘邦政治上多半会听从吕后之言;晋赵衰妻强叫赵衰接回翟国的妻子和儿子赵盾,且让赵盾作为赵氏家族的嫡子,赵衰妻甘让自己的儿子们屈居赵盾之下;只不过赵衰从翟国回到晋国,而吕后从楚营回到长安。吕后如此说,使得刘邦一阵惭愧,更惭愧的是后面两句‘日居月诸,照临下土;熠熠之光,泽被德人’,那前八字乃《诗经》中的一首怨妇诗,整体诗句应是‘日居月诸,照临下土。乃如之人兮,逝不古处?胡能有定?宁不我顾。日居月诸,下土是冒。乃如之人兮,逝不相好。胡能有定?宁不我报。日居月诸,出自东方。乃如之人兮,德音无良。胡能有定?俾也可忘。日居月诸,东方自出。父兮母兮,畜我不卒。胡能有定?报我不述。’整首诗意为一个弃妇控诉丈夫的朝三暮四。吕后晓得后面八字可能是吕后自己修改的。 刘邦将丝帛揉捏在掌中,突然一阵风似的跑出长信宫,派人四处问询吕后与太子的下落,皆称没不知。刘邦又让人找来长信宫原先的詹事,逼问其关于吕后与太子的下落,那詹事才不得不说出事实。原来吕后晓得刘邦打定主意废黜刘盈之后,便遣散长信宫宦官与宫人,自己心灰意赖而不动声色的叫了刘盈往东门去了。刘邦立即派人到东门问询,守城士兵见是皇帝派人来的便不敢再隐瞒,忙说皇后与太子穿了民间服饰且拿着包袱奔往函谷关而去,想是回了沛县。刘邦得知此消息,倒吸一口凉气,怔的将手中的酒爵都掉在地上。吕后的不辞而别对他来说是一种惩罚和愧疚,她竟然懒得见自己一面,回了沛县做百姓。既如此,刘邦却也不派人去追,只是得空时便倚着殿门发呆,心中却诸事繁杂。 因废黜太子一事,刘邦十分心烦,申正时分,刘邦只带了一个宦官去了上林苑。那宦官见皇帝几日不高兴,便壮着胆子给刘邦说了几个笑话,惹得刘邦一时高兴起来。刘邦细细打量那宦官一通,只见那宦官涂脂抹粉,冠插翠羽,倒也生得十分秀气。 “你叫甚?”刘邦且走且问。 “仆籍孺。”籍孺且走且帮着刘邦牵马。 “倒生得秀气十足啊,天资当此官。”刘邦一阵嘲笑。 “仆的身躯生来就是侍奉陛下,陛下喜欢便好。”籍孺倒是极力迎合刘邦,惹得刘邦再次哈哈大笑,“你倒会说话,此后便留朕身旁侍奉,可好嘞?”“好呢好呢。”籍孺高兴地笑起来,越发像个明媚女子,刘邦邪邪的笑了。 刘邦从籍孺手中牵过马,便一个利索的翻身上了马背,吩咐籍孺在此等候,自己舒心的骑一圈儿。‘驾——’刘邦早已飞奔远处,马背上的刘邦并未消除心中的烦恼,连日来日日思忖着吕后与太子回沛县一事,他们受了伤害,刘邦又念及已经答应了戚姬立赵王为太子,绝不能在此时接回吕后母子,刘邦烦恼不已,又怕立了如意为太子,再去接回吕后母子,会更加将事情弄糟。如此想着,刘邦不禁感到一阵头疼,胸口隐隐作痛。 “啊——”的一声惨叫,刘邦一心想着事情,并未看见眼前的树枝,这才被树枝给刮着了脸,从马上摔下来,又扭伤了脚,一时竟未能起来。吓得籍孺大叫‘救命’,赶紧过来扶起了刘邦,将他一步一步扶回了鱼藻宫。数十天,刘邦皆在鱼藻宫歇息,石音华、赵子儿常来看望刘邦,薄姬前两日带着刘恒来看过他,之后便渐渐来的少了。自马背上摔下来,刘邦的箭伤复发,多是在宫中歇息,很少出外。 已入七月,戚姬愈发将册封如意为太子之事拿出来,叫刘邦赶紧册封,刘邦不好违背先前承诺,任大臣们如何劝说,刘邦就是不改变主意,且叫宗正准备好册封之事。七月初二清晨,天气大好,戚姬正在为册封如意为太子一事忙活着,刘邦也在内殿照看着刘建。 忽而鱼藻宫殿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喊声,“皇上——,皇后娘娘出事了。”赵子儿却从殿外急急忙忙的跑进来,戚姬拦她不住,赵子儿直奔内殿寻刘邦。刘邦听得喊声立即起身往外走,正见赵子儿一脸焦急不安的往这里走来。 “出了什么事?”刘邦急切的问。 “皇……皇后娘娘她,她快死了。”赵子儿说着便是满眼泪流。 “什么?”刘邦握住赵子儿焦急紧张的问,“娥姁不是在沛县么?你怎么说她快死了?” 赵子儿吓得赶紧将事情说了一遍,原来昨夜卯时太子从关东回来,得知皇帝在鱼藻宫,太子便赶紧来了鱼藻宫,谁知鱼藻宫外侍卫说了过了子时,皇帝不见任何人,且说戚姬交代不准任何人因任何事进鱼藻宫打扰皇上,太子又说皇后病危,守卫面面相觑,却仍旧不敢放太子进来。太子一时着急,思来想去便先去赵子儿那里,将母亲病危的事情说给赵子儿,赵子儿问太子皇后发生了何事,太子说自回到沛县,母亲不吃不喝,日夜跪在宗祠里,不哭不笑,没几日便病倒了,开的药也不吃,面色白的吓人。赵子儿当即吓得满头大汗,问太子怎么办,太子说必须见到皇帝,可是鱼藻宫的守卫不让见。赵子儿晓得皇帝的规矩便只好安排太子先歇息用膳,日出东方,赵子儿便赶紧来了鱼藻宫,将皇后病危的消息告诉刘邦。 刘邦听得满头大汗,立即问赵子儿太子与皇后在哪,赵子儿说太子此时在太子殿陪伴昏迷的母亲。刘邦风一样地跑出鱼藻宫,来到太子殿,太子跪在榻前握着吕后的手,暗暗向天祈祷。 “娥姁——”刘邦焦急的大叫一声便疾步过来吕后榻前,握着吕后的手,“快醒醒,娥姁,快醒醒。”吕后脸色惨白,一动不动的睡着。 “还不快传太医?”刘邦朝殿外宦官大吼一声。不多时,太子殿便挤满了太医,轮流为吕后把脉。刘邦焦急的问秦太医吕后什么情况,秦太医称吕后身子太过虚弱,气若游丝,五脏半损,需得好好医治。刘邦急问能否医得好,秦太医说只是时日需得长些,皇后是能好起来的。刘邦这才松了半口气,赶紧叫秦太医亲自熬药。刘邦则日夜守在吕后身旁,连如意的册封大典也未能成。 七日,刘邦守着吕后不曾离开过,吕后终于醒过来,第一眼见到的刘邦却是一脸疲倦的一手支着头在打盹儿,他就在她的榻前,一脸慈祥。吕后双眸清澈,直直盯着刘邦却再无眼泪流下,就是这么安静。忽然刘邦醒过来,见吕后安静的看着自己,刘邦并不好受,他知道吕后此时心中在怨他,刘邦也没说一句话,二人各自沉思着。 “我没有废黜刘盈,也没有册封如意。”半晌,刘邦简单的交代了这些天最重要的事。 “我说,你我至此相忘于江湖。”吕后不喜不怒,一脸与世无争之样看着刘邦说道,“我是很累了。” “磕磕绊绊这么多年,我知道你会原谅我,回来吧。”刘邦握着吕后的手说,“皇后金印,我一直为你保存着。” 吕后不语,默默抽回自己的手。刘邦一阵尴尬,挠了挠后脑勺,认错似的说,“还跟我别扭甚了?你瞧我想你想的箭伤复发,十来天不洗澡、不安眠的。我知道错了,你还不能像以前一样原谅我这次犯下的罪行么?” 吕后见刘邦一脸孩子气的跟他撒娇,吕后将头扭过墙面‘噗嗤’一声笑了。刘邦听见吕后在笑,晓得吕后已经气消,便也呵呵笑了。翌日,刘邦便迎吕后重回早已打扫干净的长信宫,原先的宦官宫人又都回来齐齐对着吕后稽首大拜,“皇后娘娘长乐无极——”。各宫除了戚姬以外,皆来看望吕后。 ------------ 第三十二章 黥布之乱(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2-15 刘邦稳住了吕后,戚姬却又日夜向刘邦哭泣,埋怨他不守承诺。刘邦自知无理,也不好责骂戚姬,加上箭伤复发病的沉重,朝政之事一箩筐,刘邦烦心不已,从鱼藻宫搬往赵子儿的永宁宫,且诏令门外守卫不得让大臣们进去看他,叫萧何自行处理一些政事,若有大事解决不了便将奏折交给谒者送来即可。永宁宫在长乐宫北部,院中栽种着花草树木,内殿外殿皆放有铜冰鉴镇暑。往日永宁宫就比较清静,除了四个宦官和两个宫人外,就只有赵子儿和刘友母子居住,刘邦却是十分喜欢这份难得的清幽,连说以前怎么不知道有这么清净的地方。在永宁宫数日,每日刘邦或是和刘友玩耍,或是独自在院中走动,或是看奏牍,或是邀赵子儿一块儿下棋,倒也十分轻松悠闲,只是胸口处的箭伤怎么也不见好。 刘邦在长安落得个清静,淮南国这一汪水却掀起了滔天巨浪。原是那吕后今年正月不动声响的魄力击杀韩信,听到此消息的黥布忽感惊雷轰顶,自知韩信乃汉室第一大功臣,汉室半壁江山都是韩信打下来的,吕后竟不动声响的杀了他,黥布大惊,没想到吕后敢动韩信,没想到朝廷这么快就欲剪除功臣;夏三月刘邦又杀了彭越,且将其剁成肉酱赐给诸侯,待那肉酱送到淮南国时,黥布正兴致勃勃的在猎兽园射猎,忽有贴身谒者端着一小罐东西面色惨白慌里慌张的踉跄而来,见了黥布颤抖着将手中的小罐捧上眉头。黥布见谒者哆嗦不已却嘲讽的笑了笑,且叫谒者打开罐子,黥布往那罐子里看了看,只模糊的看见肉一样浆糊似的东西,且即时发出一股子臭味,黥布连忙掩鼻后退三步,疑惑的问谒者,“你捧来的是何物?”“是……是梁王彭、彭越,皇帝醢了他,且将其肉酱赏赐诸侯。”谒者吞吐说道,“皇帝使者来了淮南,正……” “呜哇——”未等谒者说完,黥布心中一阵恶心,浑身起鸡皮疙瘩,一步跑到旁边树下呕吐不停。随黥布射猎的大司马楼班速叫谒者赶紧拿开那罐东西,抚黥布背相劝,“大王,反时已至。老皇帝连着剪除淮阴侯与彭越,大王与他二人一体相连,皆为汉室最大功臣,他二人已死,大王需得做准备了。”楼班赶紧叫左右到来一杯水给黥布漱口,黥布哗啦啦漱罢,却早已一脸惨白,他虽是八尺男儿,却见彭越的肉酱即在自己眼前,黥布还是有些害怕,朝廷居然将彭越给醢了且赏赐诸侯,分明就是想以此震慑诸侯不得起反逆的心思,也借此警戒诸侯若反便是此下场。黥布再无心情射猎,收拾东西预备回宫。楼班帮着黥布收拾,且继续说道,“老皇帝将彭越肉酱赐给大王,剪除异姓王之心已明,大王晓得刘邦逐渐将各地诸侯撤换为自己子侄,天下已无几个异姓王,大王无能安居淮南久长,何不趁势而反?”黥布对方才的肉酱心有余悸,又将楼班的话听进心里,自觉楼班所言无假,自朝廷杀韩信时,黥布便已感到危机,只是不像此时浓烈,彭越一死,黥布自知下一个极有可能死的是他自己,即使如此,黥布却也犹豫不定,不敢如此冒失。黥布心乱如麻,一时不敢轻易下决断,只对楼班声称自己累了,想静一静。楼班只好将其送回宫中,他自己则回了家。 黥布于宫中独自思忖三日,便诏令几个特别大臣上殿商议起兵之事。大司马楼班、梁父侯率众文武齐齐拱手请求黥布就此而反,唯独平原君朱建腰板儿笔挺的低头不语。黥布便问其不语之由。朱建腹内筹划半晌便出班拱手劝道,“王,慎勿反。”楼班等人一通起哄,指责朱建胆小怕事,且说若非看在他曾为淮南相的份儿上,早把他杖责五十。朱建不恼怒,且一本正经的对黥布道,“皇帝乃赤帝之子,斩白蛇起义,众豪杰皆属之,诛暴秦灭项籍,被项籍射中胸口而不死,此天命;曾被围白登山七日而出,此亦天命,天有所保,无能犯之。臧荼、利几、韩王信、陈豨之类皆已反,大王且看他们是胜是败?结局如何?反他而国灭,不如谄媚而迎合。若大王先反,他便名正言顺铲除淮南。刘邦乃上天所保,王,慎勿反。”一席话说得梁父侯之类再也不敢随便造次,反对朱建的话听进去几分。黥布倚榻细细思索一番,自觉朱建所言有理,朝廷只不过送来彭越的肉酱,其意只是警示诸侯,并未有铲除他们之意,若此时而反,皇帝正可名正言顺的前来征伐。黥布细思已反的臧荼之类的下场,或被迫遁入匈奴,或惨死战中,或被皇帝夷三族,黥布不禁打个冷颤,幸亏自己并未明反。稍稍安抚台下乱哄哄的众臣,黥布较为冷静的安排,“平原君所言不假,不可轻易而反,亦不可完全放松警惕,寡人深知皇帝秉性。异姓王只有寡人、长沙王吴臣以及燕王卢绾,卢绾与皇帝私交甚好,吴臣和他父亲一样惧怕刘邦,他父子二人倾尽谄媚迎合皇帝,此二人都不会背叛他。唯有寡人与韩信、彭越连为一体,皇帝此时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寡人。” “大王将如何做?”大将肥诛亮堂堂的问了一句,也是诸臣最想问的。“慎之再慎。”黥布眉梢之间忽现前所未有的谨慎之色,起身到了诸臣身边郑重说道,“寡人必需得保全淮南。”黥布忽然眼前一亮,问楼班,“邻国邻郡王侯如何对待彭越的肉酱?”“听说有人当时昏厥,有人立即呕吐,有人大恐不已,有人惧怕皇帝便忍着吃了一口,吃罢之后常病不起。”“可有陈兵警戒?”“即使有,也不敢见光。”黥布又坐回榻上挠头思考。诸臣更是在底下议论不休,有的依旧说是趁势而反给皇帝一个措手不及,有的说千万不可冒失,以至于国灭。黥布微微一摆手便目光坚定的吩咐,“那么,寡人也不见光。肥诛、梁父侯执寡人符令暗中集结兵力做好准备,军卒之中若有泄密者,立斩!时刻侦探邻国邻郡动静。他不犯我,我必不反他。” ------------ 第三十三章 黥布之乱(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2-17 黥布有一爱姬名宓,不幸生病,因怕王宫进进出出人多嘴杂而泄露其秘密部署兵力以作防备之事,黥布特别派人护送宓姬至郎中之所医治。郎中利索的对其望闻问切之后,立即写了药方交给宓姬仆人,且交代宓姬隔五日前来查看病情。宓姬按郎中之说每隔五日必来让其查看病情,如此多次,倒惊动了家住郎中对面的侍中大夫贲赫。贲赫思忖宓姬乃淮南王爱姬,其病久治不愈,或是郎中医术不精?或是郎中愈加诊费而不便明说?贲赫又觉自己乃侍中大夫,郎中如此耽搁宓姬病情岂不是要惹恼淮南王?身为侍中大夫的贲赫自认为应该出面与郎中详说其情而帮宓姬早日看好病。这日,宓姬再次到来,郎中细问其近日药力作用如何,宓姬对对郎中说已经好很多,但身子稍感无力。 二人方问答之间,贲赫一脸笑意的提着东西进来,郎中见是对门的侍中大夫便赶紧起来拱手相迎,贲赫放下东西笑呵呵的将其扶起。宓姬深居后宫,并不识贲赫,见陌生人进来,宓姬也只得起身作礼。宓姬从郎中与贲赫的笑谈之中才得知眼前此人是淮南王的侍中大夫。贲赫开门见山直言不讳的对郎中说明此来缘由是让其尽心尽力治好宓姬,且说只要宓姬的病见好便再奉送更多的财物。贲赫说着便将身旁的一包东西给了郎中,郎中用手一掂量便知是财物,郎中深点头表示一定治好宓姬。随后,贲赫又吩咐仆人回府叫传酒菜且送来郎中家,如此,贲赫便与郎中喝上了。宓姬听出贲赫是为自己好便心存感激的对贲赫行了个素礼,贲赫不敢失礼数的给宓姬回了礼,且说郎中定能将她医治好。宓姬乘车起行时,贲赫又奔前跑后的安排,且将宓姬恭恭敬敬的扶上车,贲赫望着宓姬的华车渐远,他才回家。如此,又是两三次,宓姬每次前来看病,贲赫一定至郎中之所,且每次都带着酒肉而来,与郎中喝喝笑笑交谈甚好,贲赫以利使得郎中尽心医治宓姬,宓姬的病越来越好。 一日,黥布赏完歌舞后便去了宓姬宫,关切的问候宓姬是否完全好了。宓姬红光满面青春焕发的看了看黥布,便完全坐在黥布腿上,环着黥布脖子,一双黑溜溜的眼眸笑盈盈的盯着黥布道,“得扁鹊之才,宓姬何能不好?”黥布春心荡漾的呵呵笑了,朝着宓姬的红唇猛亲了一下,“好就行。”宓姬早已脸红到耳朵后,忽想起贲赫这些天为她为黥布所做的事便随心的提了一下,“王,朝中可有侍中大夫贲赫此人?”“嗯。”“王,此人真乃长者也。”黥布面露疑色,蹙眉正经的问宓姬,“你怎知此人长者?”宓姬便将近些天贲赫送财物给郎中,叫其尽心医治自己的事说给黥布。黥布当即阴住脸,胡乱猜想一通,自咐贲赫不过一个侍中大夫,为甚要奉送财物给郎中且请求其尽心医治宓姬,莫不是他们二人这些天近处之时做了淫?荡之事?想来宓姬生得美过南威与西施,更是柔情四射,妩媚动人,贲赫也长的差强人意,他二人真的久处而生情?仿佛此说法在黥布心中扎下根,思来想去总觉得他二人背着他做了不齿之事。 黥布遣人叫来那郎中,细问他宓姬是否与贲赫有情愫,郎中秉性还算正直,对黥布称并未有此事。黥布不罢休,又问郎中为何贲赫送财物给他,且叫他一定治好宓姬,不仅如此,三人还在一起喝酒,郎中说与贲赫是对门邻居,他常来住所喝酒,宓姬与贲赫所说的话寥寥无几,每次看完病,宓姬就回去了。黥布无奈,只好作罢。郎中回去将黥布问他的事一并告诉贲赫,贲赫大惊,虽自知身正,但也深知黥布秉性多猜疑,若明日上朝便永远回不来,于是贲赫称病不朝。黥布认为贲赫的不朝是证实了他的猜测,当即恼火不堪,夜里忽然下令派人抓捕贲赫,欲治其罪。贲赫忽见墙外灯火通明便知黥布要抓他,贲赫嘴中愤恨的自骂了一句,“你娘的!自找罪受。”顾不得收拾细软便从后院小门逃跑,一路逃,却不知该往哪走,于树下歇息喘息之间却是细思一番,可恨黥布是非不明,因其猜忌之心便要杀他,可惜了多年来这么忠心的追随黥布,今日竟落得此狼狈下场。贲赫一咬牙,眼露怨光,倏尔起身指着黥布王宫的方向恨恨诅咒,“天要灭你!”贲赫便找来一辆车,过门关时且说自己奉王命出使齐国,那门卫还并未得知黥布抓捕贲赫,又见贲赫乃侍中大夫,平日里较受黥布重视,门卫虽想的已是深夜,却再三思考还是放过贲赫,待贲赫出关,那门卫却纳闷了,贲赫所行方向并非齐国。 待士兵追来关隘,才得知贲赫早已逃之夭夭。士兵将关隘门卫带来给黥布,黥布问贲赫是否出城,门卫说贲赫奉王命出使齐国,出城后却往西北狂奔。黥布一听,当即猛拍大腿,“危矣!淮南。”黥布满脸紧张不安,当下激怒贲赫便担心自己在国内所做的起兵防备汉朝之事被贲赫一并说给刘邦听,如此便真如彭越的下场。黥布于殿内思来想去,不知贲赫到底何种想法,是否会将他的反心透露给皇帝,皇帝知道了会怎样?自己此时是否应在皇帝发兵之前起兵造反?还是应静心查看长安动静?黥布拿捏不定,惊慌不安,立即召来了梁父侯、肥诛等人商议此事。 梁父侯听罢便第一个起身劝黥布,“大王,此时不反便贻误时机,需得先发制人。” 楼班也出班拱手相劝,“勿让淮南再如梁国而亡。贲赫已去长安,我们需做准备。” 许多大臣附议梁父侯与楼班之言。 “王,慎勿反。”一个洪亮的声音盖住附议之人的议论声,还是那沉稳的平原君朱建从众人之中出班对黥布道,“王必晓得师直为壮,曲为老。淮南先反,则不道不义不忠不臣,恰给皇帝出师之名。到此,淮南四面楚歌而孤身奋战,危矣。王要晓得齐楚燕赵荆等地听命皇帝,王,慎勿反。” 黥布不作任何言语,却是一脸难色而不知该如何处理,本身想就此而反,却觉得朱建的话不无道理,若自己先反便是真正的谋反,天下共击之。梁父侯与楼班却与朱建争论不休,他二人为首坚决拥护黥布起兵,朱建只那四个字‘王,慎勿反’回击,闹得黥布烦心不已。 “别吵了!”黥布打断他们的争论,心烦的问朱建,“依公所见,寡人当如何?贲赫怨恨寡人,他此番西去定将寡人秘密部署军力之事告诉皇帝,寡人不起兵,却等死么?”“这……”朱建却又没有进退之法,只劝黥布慎勿反,却没想过皇帝发兵淮南该如何办。朱建没了话只好退回原地,惹来梁父侯等人的白眼和不屑。 “必须反!”别将肥诛一嗓门惊醒深思的黥布,肥诛目光坚定的对黥布道,“皇帝虚仁假义,眼下反不反都一样,自老皇帝计捕韩信起,梁国与淮南早已成皇帝的芒刺。皇帝视我等如功狗,如弓箭,势必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大王不见韩信彭越之类么?”梁父侯等人深为赞同肥诛之说。肥诛又道,“结果都是命不自身,何须再言被迫起兵还是主动起兵。愿大王趁势而起。”肥诛话罢,梁父侯等人一拥上前齐齐拱手请求黥布此时起兵。 黥布蹙眉深思,久而不语。半晌,黥布长呼一口气,起身却只淡淡的说了句,“慎之再慎,寡人且三思而后行。”说罢,便一脸疲倦忧愁的进了内殿。 “平原公,敬您曾为淮南相,为淮南大局着想,望公日后莫要迷惑大王!”梁父侯一步跨来朱建身边毫不客气的指责朱建。朱建不恼不怒,不言不语,只一脸淡容的给梁父侯诸人微微一揖便退出殿外。 朱建走了,梁父侯他们却是更加议论起来,楼班眯细着眼叹道,“大王此乃谋定而后动,只愿真能未战而庙算胜。” 翌日,黥布密令全国一级戒备,暗暗部署兵力至淮河,时刻监视长安及其周围邻国邻郡的动静。 ------------ 第三十四章 黥布之乱(三)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2-27 贲赫一路不敢停歇而直驱长安,听说长安朝臣已经多日没见过皇帝,这段时间诸多事务皆由丞相萧何处理,萧何处理不了的事便也写成奏折上书皇帝,待皇帝审定,朝廷殿堂几乎冷清。贲赫细思一番,想来皇帝近日深居后宫而不愿见大臣,若日日吵着见皇帝,或许惹得他一气之下砍了他。贲赫将黥布将要叛乱之事写成文给皇帝,一日后,刘邦见此文书立即吓得满头大汗,坐卧不安。刘邦当下思忖,黥布叛乱并未有征兆,淮南临近侯国郡县并未有人前来长安禀报,怎么想黥布也不应该行谋逆之事,难道真如吕后说的是利用彭越之事震慑了一下诸侯,将一些心虚之人给震出来了?自咐对黥布剖符封王使其世代承袭其位而无绝,也算是人臣至尊,不应该行谋逆之事。刘邦又立即联系到韩信和彭越之死,他能感到黥布是将他自己和韩、彭绑在一起,他们三人一起为汉室打下半壁江山,如今韩信和彭越前后死去,黥布自是感到自危,正赶上吕后为刘邦献计将彭越处以醢刑以震慑诸侯,黥布愈发感到朝廷行如此之道是做给自己看的,黥布自感日后命不自身,所以冒死起兵?如今代地陈豨之乱尚未完全平息,南边又发生黥布之乱,刘邦一时心急,一股急躁之气堵在胸口而使得原先的箭伤再次复发,一下子跌坐在地,涔涔汗珠从脸上滚落,刘邦咬着牙颤抖着身子欲从地上起来。赵子儿从内殿出来,见刘邦倒在地上,便赶紧跑到他身边将其扶起,朝着大殿外赶紧叫人,“传太医——” 太医为刘邦细查一番病情,郑重交代他不能生气,不能有过度性的情绪,暴怒、狂喜、悲哀、极乐都不可以。躺在榻上的刘邦敷衍性的笑了笑,秦太医见他这么不当回事,又一脸正经极其严肃的劝其千万不可过度生气、悲伤、高兴等。刘邦还是笑着答应了。太医刚走,刘邦便派人叫来丞相萧何商议黥布欲起兵叛乱之事。刘邦将贲赫的奏书给了萧何看,且问道,“黥布真要起兵反我不?”萧何猛然一愣,一副不相信的表情看着刘邦,当即心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黥布即将身死国灭。萧何多少晓得黥布乃一介武夫,多勇少智,谋逆之罪乃族诛之罪,黥布只愿安然活着,保着他那方圆千里的淮南就好,料想之下,黥布不会也不愿冒死谋反。萧何心中拿捏了一下便略带两分不坚定说道,“黥布不宜有此,恐其遭仇怨之人陷害。黥布乃勇武之士,我们不可仓促而贸然发兵;黥布又乃一地之王,是汉室社稷的股肱之臣,王侯坐罪,朝廷需得查实验证。如今贲赫一人前来,随他乱说便信黥布二心,实不可,愿皇上暂先将贲赫押入牢中,派人潜入淮南暗查黥布即可。” 刘邦深思过后便同意了萧何的说法,当夜便派人潜入淮南国暗查黥布。 贲赫自那一晚逃跑长安后,黥布便觉他要将自己秘密部署军力的事情说给皇帝,所以更加下令严密警戒从外境进入淮南的一切人物,国内更是加紧部署军力且屯兵国境以做万全准备。这几日,淮南国前后来了数个行为谨慎之人,轮流守在淮南王宫外不远处,另有数人到驿馆、酒肆、市井田野之中问询关于淮南王及近日淮南国之事。殊不知淮南上下一条心,见有人处处问淮南王近况,以及一些触及军政等国事之事,早有人前后脚进王宫细说有人暗查淮南王。黥布当即打了个冷颤,倒也证实了自己对皇帝这么多年的了解,黥布知道刘邦这是要暗查自己的罪证,便也证实了贲赫果真出卖了他。黥布当即一股强烈的怨恨之气直冲脑门儿,立即宣召梁父侯等人进殿议事。 来王宫途中,他们有人已经听说皇帝派人暗查淮南王起兵之事,想来黥布宣他们也是为此事的。待他们刚进入殿内,梁父侯急切的拱手对黥布说,“贲赫小人也!长安使者已入城,我等皆死命,若反则生,若不反则死,王其图之。” 别将肥诛也说,“英明之主下英明之令,我等皆属大王,眼下形势不得不反,愿王下令起兵,我等卷兵而西。” 黥布早已腹内筹划了一番,默默而坚定的点了点头。 “还需做一件事,”楼班双眼闪着阴狠之光,上前说道,“勿让贲赫竖子太猖狂,淮南因他陷入危局,我们便要他他全族陷入死境。何不也学着老皇帝醢梁王一样,将他们的肉酱喂北园的野兽,使其社稷不血食,使贲氏之鬼馁而。” 梁父侯等人附议。黥布正生气贲赫的不忠,楼班此说更有些令黥布解气之意,立即同意楼班的说法,当即命楼班完成此事,且宣布正式起兵反刘。平原君朱建见势立即站出来,再次劝说黥布慎勿反,黥布不听,平原君见黥布反意已定,又怕日后淮南惨败而可能牵连自己,所以朱建当日夜晚便举家西逃。 翌日,楼班进宫称说已将贲赫全族处以醢刑喂野兽。诸人皆喜悦,拍手叫好。黥布解气的长呼一口气,一双豹眼中只有手刃仇人的快意,和诸位共同解气之后,黥布手一挥,示意他们安静下来,对此时起兵如何攻城、攻哪一国、哪一郡、哪一城,做了个详细的说明。诸将皆称善其策,如此一来,东攻荆国,西击楚国,淮南两翼便没有威胁, 翌日,淮南国大乱,全城雄赳赳的军卒聚集淮南硕大的广场上等待黥布的检阅誓师。黥布左手执钺,右手举符于空中,挑开嗓门誓师道,“淮南的将士们,非我不义,实乃皇帝不仁。我淮南并无过错,然则皇帝疑心天下诸王,赵王敖贤婿敬孝,皇帝废之;阳夏侯陈豨本无过错,皇帝疑之;淮阴国士无双,功高震主,皇帝杀之;梁王冤甚,惨遭醢杀。如今听信佞臣谗言,正好借机陷我淮南于绝境,诸位家园不保。卑人愿与诸位守卫淮南。” “威武,威武——”军卒们面无表情,只是学着前边的人麻木的高喊口号。 “诸位莫怕,皇帝春秋高,厌恶征战,必不能来。若遣将而往,卑人英布平生唯患韩信与彭越,如今二人已死,卑人无所畏惧,必能使汉兵赳赳而来,狼狈而去。”黥布一声高呼,军卒们更是振奋高喊‘威武威武’。当日,黥布先派人将王宫宝贝之物载满二十五辆马车,派兵遣人沿路护送至越地,将爱妾宓姬护送至其娘家长沙国暂避。淮南国如同被搅动了的水一样动荡。 使者立即将淮南国所见所闻之事一并说给皇帝刘邦听,刘邦长久默然不语,静静的坐在席子上一动不动,透着疲惫的双眼忧愁而无奈的看着殿外。此时的刘邦忽觉内心无比孤独,曾经的兄弟一起辛苦打天下,如今的兄弟们一个个的反叛他,仿佛有一瞬,刘邦的心里是高兴的,天下属刘,决不允许过多过大的异性势力威胁刘姓江山社稷。异性诸侯王一反,刘邦的悲愁要少于他的高兴,此时出师剿灭得以‘正名’,可以为刘氏的子孙剪除异性势力,使得刘氏社稷如姬周王朝绵延世代。但是刘邦是君,他们是臣,臣忠君,君礼臣,刘邦的臣子们个个反他叛他,使得刘邦根深蒂固的‘臣忠君’思想无法接受‘臣叛君’的行为。情理上,刘邦不希望臣子有二心,实际上他也晓得并无绝对的忠臣;情理之外,他或许有一丝希冀异姓王出大错,如此就可名正言顺的剪除他们,铺平大汉社稷之路,刘邦有一些矛盾。一个时辰后,刘邦惨白着脸,捂着胸口处慢慢起身,走至殿门口吩咐谒者宣朝臣进清凉殿议事。 刘邦由赵子儿悉心照料,喝了赵子儿亲自熬好的汤药后便拖着躯体硬是去了清凉殿,大臣们早已听说黥布叛乱之事,便三五成群叽叽喳喳的议论不休。待刘邦坐在榻上,朝臣们才停止议论,文武列班站好。 “黥布已起兵反我,你们也都听说了,如此则为之奈何?”刘邦一手轻轻捂着胸口处,不甚热心的问诸臣。 两三个侯爵级别的朝臣纷纷上前拱手道,“黥布猖狂也,愿陛下发兵淮南,活埋姓英的竖子。”多数朝臣皆附议。刘邦听此话却是更加头疼起来,那有勇无谋的将士说的‘发兵活埋姓英的竖子’这句话一直在刘邦脑中嗡嗡响,他颇不喜这种抢着说话而不想着说话的粗人。刘邦深呼一口气,两手揉着鬓角处,压着满腔怒火低低的再问,“当朝有谁堪为黥布对手,出列。” 朝臣们你瞧我看,咬紧牙关,竟无一人敢出班。 ‘啪——’的一声,刘邦拍案而起,直指台下朝臣骂道,“偌大汉室,竟无一人堪为黥布敌手,”刘邦‘嘣嘣嘣’怒敲身旁的案子,高声吼道,“那你们还要朕发兵?” 朝臣们一声不吭,却个个不服气。 “陈平!”刘邦黑着脸唤陈平出列,“对此,你有何看法?” 陈平低头出班,惊了一身汗,却也并无好的办法。刘邦挥退了陈平,背着手站在台子边略带几分生气道,“反,你们反,回你们封地去反,别在我刘邦眼前儿反。”刘邦的气话中却有几分镇定和警示,吓得群臣赶紧拱手卑辞称道‘臣不敢,臣效忠汉室,终无二心’。刘邦蔑笑一声,仿佛并不相信他们的话,将一眼白眼留给群臣,刘邦压着怒火又回永宁宫,回到宫中便又吩咐谒者和守卫,莫让群臣以任何理由进宫见他,刘邦怕听到关于有人背叛的事。当夜,刘邦睡不着,立在窗前站着思索了半夜,回忆了半夜。 群臣三日见不到皇帝,个个在宫外焦急的等待,见丞相萧何急急而来,诸臣皆请萧何带领大家觐见皇帝,萧何义不容辞的率领文武就往里走,守卫的士兵毫不犹豫的将其拦下,冷面冰冰称说皇帝不见任何人。萧何又道有重要事情需急见皇帝,士兵却称只听皇帝指令,若非天崩地裂不得见皇帝,萧何他们实在没了办法,只好悻悻而归,但大家知道淮南局势正紧,皇帝因怒不见大臣。 刘邦回到永宁宫,刚巧鱼藻宫来人说是赵王身体生痱子,急哭了戚夫人。刘邦二话不说,立即赶赴鱼藻宫,正见太医端着一碗东西在给赵王涂抹什么。刘邦走近赵王榻边,只见赵王满脸红疹子,额头更甚,手腕处,腿窝处尤其多,赵王哼哼唧唧直喊痒直喊痛,戚夫人按着赵王的手臂,荆倾按着赵王的腿脚,宋太医只管涂抹。 “筝舒,赵王得痱子么?”刘邦且看且问宋太医宋筝舒。戚夫人立即接话,“宫中潮湿闷热,蚊子多,如意又爱玩土,才两日他就出满全身。”戚夫人满脸担忧的看着刘邦,刘邦轻轻拍拍她的肩安慰了几句。 “勤给赵王洗浴,穿的衣物务必干净,吃食也要干净,夏日蚊虫多,陛下最好遣人在宫中摆放熏蚊虫的艾香。鱼藻宫潮湿闷热,应多晒一晒屋内的被辱衣物之类。赵王的疹子并无大碍,只每日如臣一样为赵王涂抹生姜,不日便愈。”宋太医阁下涂抹完生姜的碗,起身给刘邦作揖解说。刘邦与戚夫人各自大呼一口气,连粗两日一直陪着赵王,亲自喂药,陪如意说笑,给如意洗浴,给如意穿好干净的衣服。戚夫人看在眼里,本欲想提醒刘邦,近日往上林苑凉坐时遇见皇后,皇后至始至终虽未与其说半句话,那阴鸷如钩的眼神却叫戚姬心惊胆颤。刚巧戚姬又听说刘邦近日正为黥布叛乱一事烦心不已,如此想着,戚姬便未将上林苑遇吕后一事说给刘邦听,但戚姬每想到吕后阴毒怨恨的眼神就不寒而栗。 这日,刘邦正在屋内为如意洗浴,殿外谒者急急而来,恰巧被戚姬拦住,问谒者何事见皇帝,谒者说萧丞相率文武在宫外等候觐见皇帝,欲与皇帝商议黥布叛乱一事,且说已经等了好几天。戚姬为难起来,每到夜里便见刘邦呆呆的立于窗前一言不发,白日却又不肯见大臣,如此已经四五日。即便如此,戚姬关于朝政上的事一概不管,即使觉得刘邦应该见大臣,可是戚姬不敢在此时惹怒本不愿见大臣的刘邦,只好咬牙对谒者说皇帝箭伤复发,不宜见大臣,叫谒者告诉萧丞相诸位过段时间再来。萧何听后,将对刘邦的气发到戚姬身上,握着拳头咬着牙关,涨红了眼睛暗骂一句,“苏女误国!”据说妲己姓苏,萧何不敢明骂戚姬是妲己,气急眼了,只好暗骂其为苏女。说罢,萧何第一个怀怒而去。 汾阴侯夏侯婴长期为刘邦太仆,十分了解刘邦此时的心思,觉得刘邦绝非心里不愿见,只是一时想不出好法子,心烦的不想见,黥布乃辅助刘邦得天下的猛将,他要反刘邦,刘邦比谁都心急心痛,但是他要躲着人暗自心痛。夏侯婴一路想着便到自己府门前,却见门前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站着一个四十来岁模样的男子。夏侯婴立即过去,那男子先给夏侯婴深深一揖,“仆薛墉参见夏侯公。” 夏侯婴愣愣的盯着自称薛墉的男子,也回礼一揖问道,“不知薛公何事而来?”说着,夏侯婴便将薛公请进府中,请茶赐席给薛公。薛公谢过之后便开门见山说道,“敢问夏侯公,陛下近日是否为淮南王叛乱一事心烦?”正喝茶的夏侯婴愣住了,点点头,“薛公怎知此事?”“黥布造反已不是秘密,不是么?”薛公说道,“实不相瞒,仆本为楚地人,曾为楚令尹服侍项籍,多次见过黥布此人,对其稍有了解。” “黥布乃猛将,吾等皆不如之,为之奈何?”夏侯婴悻悻的问薛公。 “黥布欲反,本应如此。”薛公不慌不忙,呵呵的笑了笑。 夏侯婴有些生气薛公的话,闷闷的喝着茶,半晌才不满的说道,“薛公此话差矣,陛下一统天下,裂土封侯,封黥布淮南王,使其南面称孤家族显贵,爵位世代无绝,可算人臣至尊,他为甚要反?” “春正月,韩信死;三月,彭越死,黥布与他二人连为一体,汉朝的天下最离不开他们三个人的功劳。如今韩彭已死,黥布必认为殃及自身,再有贲赫将其暗中部署兵力欲起兵之事告诉皇帝,皇帝当即派人暗查,使得黥布坐卧不安,才使反心坚定,他能不反么?” 夏侯婴听得在理,感觉眼前此人定有妙计,不觉中将席子往薛公身旁移了移,急切问道,“薛公是否有对策?” 薛墉眼睛一亮,立即拱手郑重道,“愿夏侯公将卑人引荐给皇帝陛下,卑人自有说辞。”“好。”夏侯婴立即高兴的答应了他。 ------------ 第三十五章 黥布之乱(四)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02 下午,夏侯婴忙带着薛墉再次入宫,老远便见宫门口又聚满了大臣们。夏侯婴疾步至诸位大臣跟前,群臣皆对夏侯婴说黥布的淮南国已经风生水起,率众造反多日,可是皇帝依然不闻不问不见大臣。夏侯婴对此一阵焦急,和群臣简略的说了几句,便将身边的薛墉介绍给大臣们,且说薛墉心中有韬略,了解黥布此人。众人眼中顿显光亮,打量一番外表安静而恭谨站着的薛墉,却没有多少高兴之意,诸臣并未看出薛墉有什么特别之处,皆是对其微微而又不屑的一拱手便是隆重之礼了。薛墉却是对诸臣的礼节恭敬的拱出双手一一还礼。夏侯婴又去和侍卫说有急事求见皇帝,侍卫冷脸冰冰只是重复一句话,“皇上有令,不见任何人。”夏侯婴顿时来气,冷着脸瞅着不通情理的侍卫,心里骂咧咧的便是往宫里硬闯,那三四个侍卫立即过来阻止,将夏侯婴客气的架出宫外,且有其他的侍卫雄赳赳的跑过来将戟朝着夏侯婴做警示。诸臣见势忙劝夏侯婴莫跟侍卫动怒,想法子进去才是紧要的。 “大毒天——”一句粗俗的抱怨声从诸臣身后传来,大家扭身一瞧正是舞阳侯樊哙附手眼角旁对着天上的毒太阳大骂。樊哙随手甩了额头上的汗,将左手中的玄武宝剑闲散的悬插在腰间,向诸臣而来。“皇上糊涂了——,”樊哙吐出心中的埋怨,右手在空中一挥,左脚踩在石台上,略带三分怒火对诸臣道,“莫等了,诸位随我进去,可好?”诸臣先是一阵发愣,对着别人骂皇帝只有樊哙敢做这样的事,樊哙的话倒也说到了诸臣心里面去,众人无一不是请樊哙先行。 樊哙刚要进去,侍卫再次阻止。‘嗯?’樊哙怒目而视侍卫,见他们丝毫没有离去之意,樊哙一声吼便出手将俩侍卫轻松的打倒在地而半晌不能起身,其余侍卫见势虽有往上冲之意,却是谁也不敢第一个向樊哙冲去,侍卫们且围着樊哙等人,且不断向被樊哙的雄威吓退,最后便是散出一条路让樊哙等人进去。诸臣心下十分赞赏樊哙的性情,便随他一起进宫。樊哙一路黑着脸进来,侍卫谁也不敢阻拦。“皇上在哪儿?”樊哙等人且走且问。“宣室殿。”侍卫们小声答道。樊哙立即率文武众臣雄赳赳的往宣室殿赶去。 刚走至殿门前,又被两个瘦小的侍卫拦住,“皇上有令,不见任何人,侯爷请回。” “滚!”樊哙一把便将那瘦小的俩侍卫扒拉开,推门直入,众人皆随樊哙进入殿内,却都在一尊铜鹤前站住了,众人瞪大了眼望着榻上的皇帝。刘邦正卧榻枕着一个宦官的大腿说笑,忽听殿门被人推开,刘邦扭头警觉性的高喊一声,“什么人?” “皇上。”樊哙率众文武对着刘邦拱手行礼。 刘邦眼睁睁的瞪了群臣半晌,最后却是无视一般闭眼沉默不语,依旧枕着宦官的大腿装睡,那一呼一吸之间分明多了些压抑的怒火。宦官于皇帝和大臣之间不好说话,像木头一样一动不敢动,若非眼珠子在皇帝和大臣之间偶尔徘徊,便真如了木头。宦官被群臣盯得不自在,微微的将手附在刘邦肩上轻摇了摇,问道,“陛下——”“莫乱动。”刘邦轻微的话语中却有一种似乎命令的语气。宦官不敢动,继续僵着。 “皇上——,”樊哙上前一步,刚直铮铮的说,“淮南黥布正谋乱,您何不率虎狼之师前去平定?因何不见大臣?” 刘邦依旧闭眼不语。 ‘噗通——’一声,樊哙率领众文武齐齐下跪,痛哭流涕说道,“陛下与臣等起于丰沛之地,除暴秦灭项籍而定天下,何其壮也;今天下大定,却又何其惫也。陛下箭伤引起大病,几日拒见大臣,我等十分震恐。可是陛下不与臣等商议大事,难道独与一个卑贱的宦官诀别么?”樊哙说到此处特意怒狠狠的看了一眼宦官,宦官眼现惊恐,赶紧低了头。樊哙又道,“前朝赵高祸乱秦庭,陛下难道不知道么?眼下淮南正有贼人谋乱,陛下怎安心独卧高榻视而不见呢?难道要将关东全部让给黥布小子么?”樊哙一番话早已进了刘邦的心中,刘邦倏尔睁眼沉默了一番,一双锐利而智慧的老眼里此时却明显动容。 “天下得之不易,失之可惜,陛下睡吧,俺领人去守东、南二关。”樊哙似乎想用激将的话语激刘邦起来,话罢,樊哙第一个起身便往殿外走,群臣随之起身也要往外走。 “站住——”刘邦囫囵从宦官的腿上起来,赶忙叫住往外走的樊哙和群臣,挥手宦官,“籍孺退下。”宦官籍孺匆匆退出殿外。刘邦脚未穿鞋便急急的下榻追住群臣,转而立即换了笑脸道,“朕有错,诸位莫怪。”群臣诚惶诚恐的给刘邦拱手一揖,再次看皇帝时,却见皇帝头发蓬松,衣衫单薄闲散的立在他们面前,仿佛皇帝许久不整理自己的仪容。刘邦见群臣如此眼神看他,便觉自己形容稍有不妥,立即快速的用手束了束额顶的乱发,在中间束了个高髻,且将榻边案子上放着的弁子冠了上去,又大步流星的到衣架边将外袍穿好,且又硬着头皮穿好靴子,一切弄好后才又到群臣跟前笑呵呵说道,“诸位见怪,朕失仪了。” “陛下,请到前殿议事,可好?” “好好好,就去。” 到了前殿,刘邦仿佛对黥布的事不甚热心中更多了一些不知所措和少许的放任之意。刘邦知道黥布最怕韩信和彭越去征伐他,如今此二人皆已死,汉室无人再是黥布的对手,且陈豨之乱尚未完全平定,少部分兵力还在代地,关中兵力不足以平定淮南,一时无将可遣成刘邦最大的难题。刘邦长叹一声,说道,“这几日朕夜夜不能安心入睡,非朕不愿平定淮南,只是天下已无人再是黥布的对手,调兵淮南,不过徒增几万伤亡而已。关中危矣,天下危矣。” 夏侯婴立即出班说道,“陛下,臣有门客薛墉,曾为楚国令尹,很有韬略,私下了解黥布为人,愿陛下见他。”刘邦眼前一亮,面容立即缓和,像是看到希望,前倾着身子微笑着说,“现在何处?”“殿外候旨。”“叫传。” 薛墉被宦官宣进殿,在诸臣的目光聚集下趋步刘邦面前,不慌不忙十分淡定的给刘邦深深一躬,“臣薛墉,陛下长乐未央千秋万世。” “夏侯公说先生心中有韬略,了解黥布此人?”刘邦开门见山,干脆的问道。 “臣曾为楚国令尹,当初黥布乃项籍麾下悍将,楚营军卒无人不晓项籍对黥布的看重。臣见过黥布数次,对他较为了解。” “朕使他南面称孤,爵显位重,因何而反?”刘邦蹙眉不解。 “黥布反叛不奇怪。假使黥布计出上策,则关东之地非陛下所有;计出中策,则胜负难测;计出下策,则陛下尽可高枕无忧。”薛墉似乎把握十足,不急不慢,十分悠然。 “何谓上策?”刘邦问。 “东取荆,西击楚,吞齐占鲁,传檄燕赵固守本土,则关东非陛下所有。” 刘邦沉默一瞬,又问,“何谓中策?” “东攻荆,西击楚,吞韩占魏,据守敖仓之粟,封成皋之道,则胜负难测。” 刘邦蹙眉沉思半晌,又问,“何谓下策?” “东攻荆国,西取下蔡,运辎重入越地,自身入其妻娘家国长沙,则陛下尽可高枕无忧。” 薛墉此话说罢,刘邦蹙着的脸立即缓和,兴冲冲的问,“依薛公智慧,黥布会如何决策?”诸臣也正竖直了耳朵,齐刷刷的看着此时为皇帝出谋划策的薛墉。 薛墉两手一拱,自信满满的笑答,“必取下策。” 诸臣立即炸开锅,指着薛墉七嘴八舌起来,皆不信他说的黥布会取下策。樊哙、灌婴等武将,王陵、高起等文臣皆认为黥布乃一方诸侯王,自身实力够大,此时又明目张胆铁了心的反叛汉朝,要反就要大反,定要和汉朝拼一拼,最好也要和汉朝一分天下,函谷关以西属汉,以东属英,好歹是河北也有陈豨之乱尚未完全平定,趁势夺取汉朝政权应该是黥布这样胆识过人,且实力不容小觑的诸侯王应该要采取的策略。薛墉却说黥布定会采用下策,必然引起朝臣的不信,文武两班无一不是不屑薛墉此说,甚至有些嘲讽的轻笑。刘邦对薛墉此说也是当下疑惑,细细思忖过后还是八分不信,稍稍安抚吵闹的群臣,便问薛墉,“黥布实力不小,为甚抛弃上中两策,而取下策?” 薛墉说,“黥布秦时本为骊山徒,奋至南面称孤之主,此皆为自身富贵,他并不会特别顾及百姓,不虑后世子孙。眼下他做到淮南王,实属不易,既知并非汉朝对手,他也只能在关东闹一闹,并不能取汉代之。黥布必认为,若真不济便全身退入越地,想来多年的积蓄也足以安度余生。他重自身性命与富贵荣华。因此,臣以为他会取下策。” 群臣又是一片喧杂,此时却认为薛墉此说甚有理。刘邦眯细着老眼细细的思忖一番薛墉对黥布的分析,倏尔挺直身子,却是浑厚的高呼一声,“薛公此说有理,甚好甚好。”刘邦当即封薛墉为千户侯,且命人去释放牢狱中的告密者贲赫,且赏赐其二百金。 ------------ 第三十六章 黥布之乱(五)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05 当夜,即有使者进京对刘邦说黥布正率军全力东攻荆国,听此消息,正于榻上养病的刘邦倏尔起身,瞪圆一双震恐万分的老眼足足愣怔半晌,沉默良久未有一言。有间,刘邦才细细问了使者黥布此时的兵力、淮南的大小情况,以及荆王刘贾的备战情况,和淮南邻郡王侯国对黥布起兵所采取的策略。使者称荆王刘贾虽晓得黥布会向荆国进攻,却苦于不是黥布对手;楚国也正集结兵力助力汉朝;齐国仿佛正点兵南下围剿黥布;长沙国至此还未有动静。刘邦点了点头,未多说半句便叫使者出去了。 翌日,刘邦升朝。因身体实在不适,昨夜他想了一个通宵,且有戚夫人喋喋称说,“陛下春秋高,不宜出征,此时箭伤引发的病疾无好转之势。陛下已征战数年,何不歇一歇?太子正盛,何不派太子领兵出征?若是如意年岁足够,妾定要叫如意代他父亲平定天下,可惜如意并非太子,且年岁也不足,实为可惜。”刘邦将戚夫人的话细细思忖透彻,觉得不无道理。刘邦便向群臣昭告,让太子带兵前去征讨黥布。群臣多半无异议,只有太子太傅叔孙通出班对刘邦谏诤,“太子不宜出征,太子乃国之本,万一国本有损,谁来负责?” 刘邦笑容渐失,眄了他一眼,不说话。群臣此时却都和刘邦一个想法,若太子真能平定黥布,刘邦日后便不能将废黜太子之事挂在嘴上;且有灌婴、申屠嘉、靳歙、郦商等勇猛武将作为领兵将领,还有陈平做军师,黥布反叛本是谋逆背义,汉朝出征讨伐他,也是天道之行,所谓‘师直为壮曲为老’,想来太子必万无一失。诸臣皆对叔孙通好言再劝,叔孙通百般觉得不妥,憋着一口怒气忿立原地,扭头一边,再也不说话。君臣上下再无异议,太子出征势在必行。 下朝后,刘邦将戚夫人亲自熬好的药喝罢,便去长信宫对吕后说这件事。吕后思忖再三,并未觉得不妥,朝中不少开国功臣皆在太子帐下听候指令,太子若能平定黥布,储君之位便可稳定下来,从此太子声威远播,便可在朝中立威,赢得民心。如此想来,吕后却下意识的轻笑了笑,认为刘邦此次所为极是正确。 吕后高兴儿子可以凭此功绩奠定太子之位,建成候吕释之也为此事高兴,刘邦下朝后,建成候还特意追上他,恳求刘邦答应他追随太子出征,刘邦笑了,虽然嘴上称明日再议,可是心里总也已经答应了。吕释之兴奋不已,回到府中便命人做一桌好吃的,当即请来府中做客的商山四皓,将此消息说给他们四人听。四人听后却都一致皱起眉头,彼此面面相觑一番,显得十分震惊。吕释之方高兴之际,却见四位老者面色各异,一脸震惊。吕释之停住酒杯,笑容即失,机警的问一句,“诸位何事震惊?太子出征,诸位不乐么?” 他四人却围在一起小声讨论,夏黄公崔广说道,“我等来此,皆为保全太子,若太子轻率出兵,危矣。”其余三人点头同意崔广之说。崔广将他四人思虑糅合一下便郑重劝告吕释之,“侯爷所乐未免早也。侯爷邀我四人来此,自是为了保全太子之位。太子出征,若立功,则位高不过太子;若无功而返,祸至此随矣。再有,随太子出征的诸将,皆是曾跟随陛下平天下的猛将,臣闻太子性温和,若让太子指挥诸将,无异于羊使狼也,他们必不肯为太子出力,太子不能立功必矣。臣闻‘爱其母必抱其子’,今戚夫人日夜侍奉陛下,赵王如意常被刘邦抱在怀前,溺爱非凡。赵王取太子之位必矣。”崔广的一番话说得吕释之喉间直觉得干燥不已,原先的兴奋早已被一阵担忧代之,立即放下手中的酒樽,对四位老者拱手一圈,睁圆了眼睛焦急的赶紧追问崔广,“为之奈何?” “君家何不请吕后找机会向皇帝哭诉:黥布乃天下猛将,惯用兵,随太子出征的诸将皆是和陛下一块打天下的同辈之人,您让太子统领他们,无异于羊使狼,无人肯听从太子,若黥布得知此消息,必定鸣鼓西进。陛下虽患病,仍可勉强统辖军队,诸将不敢不用心。陛下虽辛苦万分,为了汉室,为了贱妾和小儿,还是应该勉为其难率兵出征。”崔广说。 吕释之眯眼细思一番,便毫不犹豫的同意四位老者的话,更加让家仆厚待四位长者。当夜,吕释之进宫找到吕后,将商山四皓对他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给吕后,吕后一听,当即蹙眉半晌,于殿内踱步起来,昏暗的烛光照着吕后有些担忧而皱眉的脸庞,吕后对吕释之道,“皇帝他和我说了此事,我也同意了。此时我又去哭求他,终归不好。”吕释之立即上前一步,凑近吕后,一把抓了吕后手腕,目光笃定的郑重说道,“如不如此,我外甥危矣。”吕后又是一番思索,她自是未想到这么多,只想着太子可凭着此战一举成名,奠定他的储君之位便了。吕后自知她思虑不周,险些害了太子,竟过于限于深思而未察觉脚下差点踩空了台子,险些跌倒在地,幸被哥哥吕释之手疾的扶住,“小心!” “哥哥,便如四位长者之言,我去劝说皇帝。”吕后未在意自己是否险些跌倒,却反抓吕释之手臂,清醒的说道,“若非四位长者,若非哥哥,娥姁不敢想象日后。”吕释之笑着拍了拍吕后肩膀,吕后叫吕释之暂先回去,她自己则立即去找刘邦,刚巧侍卫说皇帝尚在宣室殿处理奏牍。吕后便急急去了宣室殿,刚到殿门口刚巧碰到送汤药出来的戚夫人、荆倾主仆二人。吕后与戚夫人四目相对半晌,顿时二人眼神一片暗杀和斗争,谁也不对谁客气。平日里,吕后碰见各宫姬妾,自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威严不怒自威;戚夫人此时因有刘邦做靠山,既已和吕后闹僵,也就再也不惧吕后所谓的皇后之威,此时正撞见了吕后,戚夫人倒也显得的从容不惧,敢和吕后正视几眼,且眼露一片暗杀,似乎要在眼神之中比个高下。似乎戚夫人总觉不妥,这才不得不勉强给吕后行了一礼,“皇后殿下长乐无……” 戚夫人话未说完,吕后早已和戴青快步进殿去了,且‘嘭’的一声关上殿门。戚夫人咬牙切齿一阵,瞅着殿里烛光影中的吕后身影,竟是不由得怒从中来,不知想起什么,戚夫人却轻蔑的笑了一声,便和荆倾回了宫。 吕后刚进殿,便见幽深昏暗的正前方的一张小案子上点了一盏微亮的油灯,油灯旁摆满了大大小小或合着或展开或半卷半展的奏牍,案子后边,照耀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刘邦正于一张清凉榻上闭目歇息,衣衫闲散的搭在身上,面容疲倦万分,似乎多日未休息好。吕后晓得刘邦这一阵的身子状况十分不好,见他整个人仿佛没了精神似的疲惫着,吕后心中并不好受。吕后站在中庭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刘邦,殿外池塘中一片蛙声名叫,池塘边上的草丛里一阵虫儿吱吱乱叫,殿内却十分安静,微风轻轻吹进殿内,使得案子上的烛火随风摇了摇,却并未被吹灭,最后那烛火又恢复了稳定,将吕后身后瘦长的身影拉长许多。眯着眼的刘邦似乎觉得身子微凉便醒来了,往上拽了拽衣裳,却不经意见吕后站在面前,便是猛然一愣,“夜已深,为何不睡?” ‘噗通——’一声,吕后跪在刘邦面前,开门见山说道,“妾思虑再三,陛下不可让太子出征。”刘邦又一愣,“你不是同意么?为何改主意?让他锻炼锻炼不好么?他什么也不会,怎么继承我的江山?”刘邦将身上的衣裳拿开,起身扶起吕后,亲自到殿后给她拿了个凉席子,二人相对而坐。吕后却立即哭下来,刘邦很少见吕后哭,此时吕后不说一句话,却只是一个劲的儿哭,颇让刘邦十分不解,只得好好安抚她的情绪,慢慢问她究竟何事。吕后思忖时机已到,便且哭且将商山四皓说的话转变为自己的话说给刘邦,哭求刘邦慎勿让太子出征。刘邦听罢,当即火冒三丈,将案子上的一卷竹简摔出殿外,怒形于色恼火吼道,“我就知道这个臭小子不能派遣,老子自己去!”刘邦嘣嘣叩着案子,推心置腹的对吕后说道,“你说我还对他指望甚了?什么事也不能担当,羞为七尺男儿。”刘邦本欲说刘盈真不像我,却又碍于吕后便不得不将怒火憋在胸中。吕后沉默不言,只秉承一个目的,太子绝不出征就好。刘邦恼火的睇一眼吕后,便觉心中压抑万分,刘邦起身,将宽袍深袖甩到背后便怀怒出去了。吕后自能从刘邦甩袖煽出的风中感到他的火气不小,吕后长叹一声,也回了宫。 ------------ 第三十七章 黥布之乱(六)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11 翌日,刘邦再次升朝,萧何念了刘邦的亲笔诏书,一则昭告天下,汉朝皇帝褫夺原淮南王英布爵号王位,改封皇子刘长为淮南王;二则昭告天下,叛贼英布起兵犯上,天下共击之;三则宣布自己亲征淮南。朝臣无不摩拳擦掌,恨不能此时飞到淮南斩杀英布首级。刘邦稍稍安抚台下众臣,起身到了台子边便是立即肃然脸孔,威武点兵,“众位听令!” “喏——”明堂殿宇轰然一声,不论文武全都向前一步,挺直身板,拱手听命。 “颍阴侯灌婴为车骑将军,率兵先行;朕自为大将军,郦商以丞相之职随朕;靳歙为都尉、申屠嘉为都尉、陈平为护军中尉,陈涓为参军,以上诸位皆随朕。其余文武皆留守关中,辅佐太子。”刘邦食指直指殿外,浑厚刚武一声,“明日出征——” “喏——”诸臣又是轰然响亮应道,十分威武。 翌日,包括太子在内的群臣皆送刘邦至霸上。留侯张良因练辟谷功而病重,得知刘邦带兵出征,张良细思一番自身便毫不犹豫的强抱病前来送行,送至曲邮已是夜里亥正,刘邦命军队歇息半夜,明日赶路。翌日,军队即将起行,张良独来刘邦营帐,刘邦因前时安排军队出征之事没仔细看张良,这日眼见张良瘦得皮包骨头,“哎呀,子房,”刘邦大惊一声,立即起身迎接张良入座,说道,“怎么瘦到如此?没想得你喜欢长生术如此之深。”刘邦关切性的话语里终究掩含几分戏谑。张良脸色苍白,眼中毫无半点光亮,对刘邦强拱双手,语气萎靡而语意硬朗的说,“陛下见谅。臣本应随陛下出征,无奈病重。楚人剽悍,陛下无与他们争锋。”刘邦呵呵一笑,“晓得,君侯勿忧。”张良趁势又道,“近来天下多变,关中为天下之中,不能有差错。陛下领兵而出,关内空虚,愿陛下命太子为将军,监关中兵。”刘邦一向对张良的话深信不疑,无一不用,他稍加思索便搞不犹豫的同意了张良的主张。刘邦立即临时写下诏书一封:发上郡、北地、陇西车骑,巴蜀材官及中尉卒三万人为皇太子卫,军霸上。刘邦将此诏书交给张良带回,临走时,刘邦又嘱咐张良,“子房虽病,也要强卧榻上时而不忘教导太子。叔孙通为太子太傅,君侯暂拜少傅,子房帮我和太子,我安心。”张良推脱不掉,只好点头应下。军队已起行,刘邦早已翻身上马,张良给刘邦以深孚众望的深深一躬,刘邦道,“子房要多食五谷,保重。”张良点头应着,刘邦笑了笑便策马扬鞭而去。张良踩马前石上了马车回长安。 刘邦刚出函谷关,前方探兵来报:黥布东攻荆国,荆王刘贾战死;此时黥布集中兵力攻打楚国。原来黥布正是按着他所想的策略东攻荆,西击楚,击败这两个邻郡国,自己两翼便没有威胁。那荆王刘贾于时得知黥布起兵造反,立即部署全国兵力商议攻袭黥布,刘贾率兵还未走出国境,刚至边界的鬼王山便听见前方一通鼓噪,刘贾马上命人侦察,得知旗帜上写明了大大的‘英’字,刘贾料定黥布率兵打过荆国来了,想着此时士气正旺,便下令士兵埋伏起来,待敌兵进入一半便拦腰截击。果然黥布命一大将领兵二千先入,人未进完便听前方一通喊杀声响起,黥布恼火的骂了句脏话,便策马扬鞭直冲刘贾设下的埋伏,黥布的一千骑兵队也随后进入。黥布见人便杀,手中十八斤重的槊来回挥舞,众人不敢近前,却都觉得从前的西楚霸王回来了。见黥布亲身奋战,军卒衰败的气势转为旺盛,跟着黥布横冲直撞,斩杀荆人无数,刘贾见势逃走。黥布命别将肥诛击败荆国王城内的其余军卒,控制荆国,黥布自率部分兵力追击刘贾,刘贾身边只剩不足一千士兵保卫,连夜逃亡。黥布有部下说人困马乏,可以歇一歇,黥布说就是和荆国人马赛体力,若此时休息便生生放走了刘贾,黥布命人急行军追击刘贾。刘贾军卒体力不支,刚逃至富陵歇息不足一个时辰,黥布军卒已经追上。刘贾军卒皆说逃亡不如一战,刘贾无奈,便手持长剑出来应战,或许力气用尽,刚没两个回合便被刚勇力猛的黥布一槊抡中脑袋死去,其余士卒或战或降。黥布俘虏刘贾愿意投降的军卒,回马荆国王城和肥诛会和,得知肥诛早已招降荆兵,黥布大喜不已,连说要给肥诛赐爵赏金,大赞肥诛乃才人。在荆国歇兵一日,黥布发布命令,转而向西攻打楚国。 刘邦大惊,想不到荆国已被黥布攻下,且荆国兵卒全被黥布控制,刘邦担心黥布的强大军事力量摧毁弟弟刘交的楚国,连续催促探兵询问车骑将军灌婴行至何处,得知灌婴才出宜阳,刘邦心头一阵莫名的紧张和焦急,让探兵持符节转告灌婴直接入楚救急。待刘邦三日时间走至荥阳,忽听探兵来报说楚国已被黥布攻下,刘邦当即愣怔一瞬,黑了一团脸默默的进屋。“一个时辰后起行!”忽然从里屋传出刘邦雷霆般的声音,“灌婴率兵现在何处?”“刚过商丘,快至虞城。”探兵颤颤回道。 刘邦坐在席间默默想着楚国被黥布击败的事情。原来,黥布攻破荆国后,歇兵一日便率兵西击楚。楚王刘交虽不善兵事,却坚决不会不战而降,与诸将一番朝议之后,便命大将军高彦带兵迎战,刘交自率一部军卒且走且退。高彦分兵三部,驻军徐、僮之间,欲以掎角之势以备互救。军中左司马糜光略懂兵书,且十分了解黥布带兵之术,见高彦驻军不妥,便好言相告,“英布善用兵,民实畏之。兵法云:诸侯自战之地为散地。今大将军分兵三部,若英布败我其一,其余二军争相皆走,如何能救?愿大将军合兵一处,重力相击英布。”高彦不听,且大笑曰,“公乃赵括也,某带兵数年,自知兵卒忠敬之心,若合兵一处而被败,楚国危矣。分兵三部而互相接应才是正策,愿糜公慎勿言。”高彦不听糜光之言。黥布侦得高彦不用糜光之言,心中暗喜,盯得楚军中战斗力较弱的一部,趁夜人衔枚马摘铃一鼓作气大败高彦的一部军卒。高彦闻讯,忙令左司马糜光召集军卒营救,糜光说道军卒闻猛将黥布率兵大败一部,他们早已吓得四散逃亡。高彦一听,眼前一黑,两腿发软便晕倒在地。楚王刘交闻得大将军高彦兵败,黥布正率兵东来,刘交一时慌乱,便令中大夫申公、白生佐太子刘郢客监国,自入齐国薛城躲避。黥布见楚军溃散,自知楚国不成气候,便率兵西进。楚王刘交入薛,正好碰上将兵而南的齐王刘肥和齐相曹参,刘交即与他们称说黥布驰骋淮河南北,荆王刘贾已经身死,楚国也溃败。曹参拱手对刘交说道,“楚王莫忧,齐王率兵十二万即股肱汉室社稷,贼首黥布时日无多。”曹参命人扶刘交入薛城歇息,入夜后便和齐王刘肥在薛城歇兵一夜。 刘邦两三夜不能安眠,时刻想着如何击败黥布。忽而眼前一亮,刘邦自料得无论黥布怎样猖狂席卷淮河南北,他终究要被汉兵打败,刘邦决不允许天下换主,且得知齐王肥率兵十二万南下,刘邦稍感欣慰。刘邦思忖薛公之言,黥布败退之后必往南或入妻娘家国长沙,或入越地一带,刘邦晓得长沙王吴臣性格,如其父谨慎侍奉汉朝而无所过错。刘邦忽然急书一封,当即命人星夜兼程南下长沙国和越地,对长沙王吴臣及越地诸侯君长施压,劝其勿助黥布。翌日,刘邦下诏:天下死罪以下皆大赦,从汉军击黥布。又命谒者回长安慰问丞相萧何,自率兵东进。 车骑将军灌婴率兵东进至相县,恰遇黥布亚将楼烦将军白不害,灌婴与其军激战不至三个回合便是士气如虹的攻破白不害军阵,白不害及两个别将被掳。听闻淮南上柱国侯氏正由褚兰赶赴相县救助白不害,灌婴命人将白不害槛车送往皇帝刘邦处,自率军东进迎战侯氏。刘邦见灌婴已打开局面,心中大喜,忙将白不害于三军之前杀掉祭旗,鼓舞士气,顿时士气大增,威武呼喊,“威武汉室,未央不衰——”刘邦立即带兵迅速东进,与黥布军相遇于蕲,黥布及其将卒皆大惊,未想到皇帝带兵亲征,顿时黥布军心微动,与刘邦麾下大将郦商不战十个回合,黥布军卒便萎靡不正,不敢于天子面前造次,黥布见势只好退避甀地,深沟高垒。黥布不得不鼓舞军卒的士气,称说不想反也反了,若不努力死战,凭皇帝的性格定是要夷三族,黥布以‘置之死地而后生,致之亡地而后存’的道理稳住了三军之士的心,且犒赏三军两日以安其心,黥布的策略颇有成效,将士们顿有视死如归之心,士气高涨。 刘邦驻军离黥布不远的庸城,刚落脚歇息不到片刻,帐内忽进来一人,说是齐王肥与齐相曹参驻军庸城之北,齐王肥一个时辰后便能在此与刘邦会和。刘邦大喜,当即命人准备酒肉,想与许久未见的大儿子畅谈一个下午。一个时辰后,刘肥果来刘邦帐中,刘邦一番寒暄之后便笑呵呵拉着刘肥入座,问齐国近况如何,曹参治国是否更加无为而治,以及问了刘肥诸子是否长高,刘肥一一回答。 翌日,刘邦登上城头远观黥布的军阵,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浑身打个激灵,那黥布军阵正如当年西楚霸王项羽所摆的军阵,刘邦老眼里顿时几分自信。下了城头,刘邦与诸将商议迎战黥布,刘邦率军立于黥布驻扎的城下五百米,左郦商、陈平,右曹参、靳歙,刘邦自坐于夏侯婴所驾车内对着城头便喊黥布名字,“英布,无话对朕言么?” “你我敌对,有甚话好说。”黥布一身甲胄立于城头朝下喊来,语气中明显没有尊刘邦为君的意思。 “朕对你不薄,封王赐地,使你南面称孤,因何而反?” “欲为帝耳。”黥布略一思忖,想要气气刘邦。 刘邦不说话,脸色马上转变,压着怒火沉默半晌,忽然起身跳出车外,指着城头士兵喊道,“黥布贼人,朕自要夷其三族;尔等被胁迫,视为无罪,若此时降了,三族尽保,若不降,待黥布身死之时,尔等也要命不自身。”城上忽然安静非常,不多时黥布骂咧咧道,“你休要离间,淮阴侯有何罪而遭吕雉残杀;彭越有何罪而致醢杀。韩、彭已死,某不能免祸,若有罪,尽拜你所赐。天下属刘,我为异姓,若不自保,安能活命?” 刘邦气的咬牙切齿,指着黥布邀战,“既如此,何不摆开阵势激战,深沟高垒不战,仿佛不男儿。”黥布应道,“半个时辰后,两军对垒于城外五里处的宽阔地。” 半个时辰后,刘邦军于黥布军会于宽阔处,双方不再多言便分别派出将军郦商和楼烦将新垣胜,二人激战不数回合,黥布的楼烦将便被能征惯战的郦商一刀挑落马下,当场毙命。第二回合,刘邦命申屠嘉出战,双方正大战间,黥布军之侧翼忽来一军人马,马上的将军正是靳歙。黥布未回神过来,军阵早已被靳歙率军冲击败退,黥布无力喊回败走的军卒,眼看形势对己不利,黥布当即上马,只带数十个贴身军将仓忙逃走。刘邦忙翻身上马,带着数百人追击黥布,黥布一路招收散兵,竟至千人,埋伏路旁。待刘邦驰马疾过,黥布早已将身后藏着的弓箭拿出来,拉满弓便对准刘邦‘嗖’的一声射去,正中刘邦原来箭伤的不远处,刘邦被冷箭带的当即摔落下马,疼的咬牙强起身欲上马返回,黥布早已率人杀将出来,刘邦眼看形势已败,不由得失声长叹一声。正此时,刘邦身旁却有一个少年骑马疾驰而去迎战黥布军卒,没多时便利索的打败二三十人,少年和其余士兵阻止了黥布军卒向刘邦的压迫。刘邦暗赞少年英勇,却未曾仔细看清少年模样。黥布见势不好便赶紧率兵逃走。刘邦却再无力气支撑,一下子昏倒在地。少年与其他人赶紧将刘邦送回驻军之地,陈平命人立即送至庸城治疗,且威胁庸城医师,若治不好,全族尽亡。刘肥住进庸城亲自看护刘邦。 ------------ 第三十八章 高祖还乡(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13 陈平暂替刘邦命郦商与申屠嘉率军追击黥布军卒,自入庸城照顾病重的刘邦。庸城医师前后三日夜不离寸步替刘邦诊治,刘邦终无性命之忧。这日,刘邦醒来,见大皇子刘肥在榻前打盹儿,貌似疲惫模样,刘邦不知自己昏迷几日,心中却晓得刘肥一定寸步不离的于榻前照顾。刘肥亦醒,见父亲已醒,不禁大喜,却又立刻眼眶尽红,握着父亲手臂道,“父皇长乐未央,赤帝佑护,终无大碍,幸甚幸甚。父皇想吃甚了,我命人去做。”“粥。”刘邦面容血色不多,笑对刘肥说了个粥字。刘肥大喜应下,忙高兴的遣人去做白粥。这时,刘邦才感胸口剧痛,面部一阵难受之样,想起黥布射自己一箭,刘邦就一股怒气冲上脑门,憋红了脸颊骂了一句,“射哪不好,偏射此处。”怒火攻心,刘邦疼痛难忍,刘肥赶紧劝刘邦勿要生气,且说护军陈平已命郦商和申屠嘉率军追击黥布军卒。刘邦不解气,又骂,“黥布不死,朕睡不安稳。” 刘邦愤怒黥布射自己一箭,不禁心中感触颇多,对天下臣子似乎分不清忠与不忠,想着如今并非‘国无定臣,士无常君’的春秋战国,为甚臣子一一起兵反他。黥布反了,刘邦不知接下来谁还会反他,还有谁值得信任,反他的非王即侯,刘邦咯噔一下,忽然想到萧何此时坐镇关中,刘邦脸色大变,当初韩信差点以关中为据点起兵,刘邦实在无把握萧何是否会如此,因萧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刘邦思来想去,今时已非昨日,不知萧何会否变心。刘邦立即叫刘肥传谒者进来,待谒者进来屋中,刘邦又命他们带上珠宝回关中慰问萧何。刘肥深知其意,恰巧白粥已成,刘肥亲自端着侍奉父亲。刘邦且吃且忆,前时派往关中的谒者回来报告刘邦说关中平静,萧何依旧如昔于关内勉励百姓生产作业,且把自己家资捐助军营,仿佛陈豨之时。刘邦稍稍暗喜,将白粥喝得干净。刘肥将父亲的枕头垫高一些,刘邦抚着胸口处,自知身体状况愈来愈差,不免诸多消极的感触,脑中却猛然变换思维,怨起了太子刘盈,若不是刘盈孱弱无能,刘邦自己怎会花甲年岁冒险带病出征,怎会遭受黥布一箭。刘邦满腔怒火集于太子一身,反是如意的活泼劲儿跳跃眼前,刘邦换储之心再次沸腾。 “思念你母亲么?”刘邦问刘肥。 刘肥一愣,答道,“恨我生迟,母亲早走,不能跪膝于前尽孝。” “想让你母亲风光葬入长陵么?” 刘肥看着刘邦,不知如何作答,想让母亲风光大葬,却又有所忌惮,遂蹙眉咬牙不答。 “朕即日下诏,将你母亲迁葬关内长陵,我来守护她。”刘邦说。 刘肥略一思忖,摆手道,“不可,母亲独葬长陵,嫡母势必怨恨。” “朕为帝,何惧一妇人?你母亲无福早死,薄葬沛县,我活着,你母亲之灵才能安然迁来。” 刘肥略有喜色,谢过父亲。刘邦道,“正好这次出征临近故地,我预备回沛县见见诸位乡亲,趁此安排你母亲的迁葬。”刘肥再次谢过父亲。 话说谒者又回关内对萧何慰问一番,萧何便问皇帝情况如何,黥布叛军是否败北,皇帝何时还朝。谒者一言以蔽之:诸事皆顺。萧何这几日于关内处理政务略有喜色,因皇帝连续派人回关内慰问自己,自觉皇帝重视自己。朝臣问此,皆敬惮萧何。唯有一位名唤质嘉的门客这日上门开口便说,“君家灭族之日即近矣。”萧何大惊失色,忙问缘由,且请进质嘉入席就坐。质嘉道,“君家高居相国之位,还能加封么?昔日,您初入关中便深得民心,至今十数年,民众无一不亲附您。您勤勉做事,和善百姓,深受爱戴,陛下屡次遣谒者慰问您,不过惧怕您震撼关中。韩信当时就依关中空虚欲起兵,陛下怕您威望过高,受不住诱惑,毕竟刘家的江山来之不易,再经历黥布之事,陛下早已不敢轻易信人。如今陛下身在外,十分担忧君家您据此起兵。”萧何忙打住质嘉话口,说道,“我与陛下君臣十数年,不至有此吧。”质嘉道,“愿萧相国细思以前诸事,心中便了然明白某所说是否属实。”萧何深思一番,想起当日为打消刘邦疑虑,萧何将自家族人兄侄送往刘邦军营,刘邦大悦;陈豨之事时,为打消刘邦疑虑,萧何将全部家资充入军队,萧何早已晓得刘邦不信任自己,只不过看在君臣二人于沛县起兵,肝胆相照,萧何或觉刘邦不至于如此。今日质嘉所言令萧何深受感触,萧何立即问道,“如此,为之奈何?”质嘉往萧何这边凑了凑身子道,“愿相国强买贱买民田,愈多愈好,以此自污,皇上高兴。”萧何一愣,心中大为不愿,思来想去别无他法,只得默然同意。不数日,萧何不处理政务,却是叫人打着相国旗号强买贱买民田百万亩,一时间关内百姓对萧何怨声载道。吕后与太子对萧何今日作为多有耳闻,召萧何入宫详问,萧何心里有苦,不想多言便称病告退,临走,吕后与太子皆劝萧何好好处理丞相政务,归还百姓农田,勿要搅扰百姓,萧何应声退下。日后,强买贱买民田并不作止,吕后与太子叹息萧何贤相之名不保。 十数日,萧何强买贱买民田之事传入刘邦耳内,刘邦暗喜。方喜时,刘肥进来说灌婴打败淮南上柱国与大司马的军队,在淮河南岸正遇黥布的别将肥诛的部队,此时激战正酣,又道曹参率齐国军队挥师相、竹邑、萧、留等地。刘邦大喜说‘好’。方喜之间,有兵卒一个奏报刘邦,“郦将军、申屠将军已败黥布的都尉楼班和亚将梁父侯,淮南军溃败,正往南而去。”刘邦挥其退下,思索黥布便要败了,即使逃去长沙或越地也是无碍的,他早已部署好一切。 这几日,刘邦命别将继续追击黥布军卒,又命军中装箱收旗,传令下去还乡沛县。 刘邦遣一半军卒回京,又率一半军卒还归故乡沛县。沛县百姓闻得高祖还乡,无不欢喜雀跃,争相观看原来的无赖刘季成为皇帝刘邦之后的各种变化。沛县县令率民众早早等候在村口,探得皇帝军队离此只有五百米,县令立即命人击鼓鸣奏,喜气洋洋,又命人准备好牛羊猪酒即刻款待皇帝军队,村里村外忙的好不热闹。 忽一声“陛下还乡——”,不远处黑压压一片排着长龙缓缓前进,旌旗半卷,号角响亮。打头的是郦商与靳歙,二人高头大马作为前哨,紧跟着便是皇帝的号角队和旗帜队,次之便是皇帝的架着青罗伞盖的华车,车右各有六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全军凛凛威风,赳赳而来。临近了,打前哨的宦官又尖声一句‘跪——’,顿时沛县百姓便黑压压的跪了一地,只感觉身边尘土飞扬,只听到皇帝的青罗伞盖华车‘吱呀吱呀’的从身边缓缓驶过去。人群中有一老汉心中奇怪,暗暗抬头眄一眼皇帝的仪仗队,群臣下马围着皇帝的华车拱手相请皇帝下车。宦官扶帘,马前卒拿来墩儿摆在车旁,车里刘邦轻咳一声便到车外,由宦官扶着缓步下马。老汉瞪圆了眼睛,呢喃一声,“我可是记着你小名刘季,欠我家三斗米嘞。”刘邦见百姓们跪着,忙叫大家起身,刘邦一一问候了村中长辈父老及年轻时和自己玩得好的人,到了老汉面前,老汉面色从容不慌不忙的给刘邦作揖,“老汉夏侯赐,参见皇上。”刘邦哈哈大笑,握着老汉的手道,“夏侯表叔,刘季欠你家的三斗米今日给你带来了,想必您昔时常骂我吧?今日给你带的米不止三斗嘞。”老汉才觉无礼,于是郑重行稽首大礼,被刘邦扶起。老汉道,“老汉夏侯赐只要俺家的三斗米,其余不多收。”刘邦君臣及沛县所有百姓哈哈大笑。随后县令请刘邦入村中歇息,人人分工,拴马喂食,洗漱换衣,摆席吃饭。是夜,沛县歌舞升平,刘邦君臣被沛县百姓邀请至村中场院喝酒话聊,场院内更有少女翩翩起舞。刘邦与县中父老银觥金殇推杯换盏,至亥时,众人渐散,沛县才恢复安静。 ------------ 第三十九章 高祖还乡(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18 连续数日,刘邦与沛县父老宴饮欢乐,沛宫的宴席从未撤过。白日的聒噪散去多时,深夜之后的刘邦辗转睡不着。眼现数十年前,他一无所有从沛县起兵反秦灭项,终于成为至尊皇帝,为此天下战火纷飞多年,百姓流离失所,人口锐减,百业萧条,刘邦承接了始皇帝的破烂摊子。登基当年便有利几与臧荼的反叛,其后更是贯高行刺、陈豨叛乱、韩信谋反、彭越不忠、黥布起兵,几乎每年都要出征,刘邦身体累了,心更累。刘邦明白掌握皇权,执掌汉室得之不易的江山需要思维日夜不停歇的转动,要想着如何安定民心,如何富国强兵,如何防止和减少叛乱,如何使天下诸侯对汉室有绝对的向心力,更要细心查看和百般验证谁是一位合格且称职的接班至高无上皇权的人。如今,曾经跟随他一起打天下的人陆续反他叛他,从前的亲密无间荡然无存,只有今日的刀戈相向,哪怕追出一千里外也要取其首级而绝不存有半丝怜悯。 刘邦彻底无眠,身披外衣独立门前望着明月发呆,脑海中挥之不去张良、陈平、萧何、周勃、灌婴、韩信、彭越与黥布等功臣良将与他一起打江山的点滴,如今却要一个个的去平定他们其中一些人的叛乱。刘邦心烦,仿佛鬓角多了一些银丝,眼角的皱纹也多了几道,那双原先深沉睿智的老眼里更多的却是花甲老人经历岁月之后的疲惫沧桑和失去所有人敬重的孤独感。刘邦倚着门,喟然长叹一声,仿佛眼前出现了萧何一心为民的贤相身影,仿佛出现了张良为其出谋划策,而后又静居行气与赤松子神游的画面,仿佛出现于拜将台封韩信为大将军的壮丽画面。 “十二年了。”刘邦仰望明月,意味深长叹了一句,“安得猛士守我九州大地?” 翌日,沛宫再次热闹起来,众人迎刘邦上座。日前,刘邦曾吩咐沛县县令召集一百二十个沛中儿郎,今日县令将他们全部唤来刘邦面前听旨。刘邦见昔日的沛中小儿全部长成身强力壮的英勇少年郎,不禁欣然大笑,隔空做扶之态,请乡中少年起来。县令目示乐官,乐官欢奏高歌;县令又目示少年,少年们便排开阵势,随之跳跃威武壮勇的舞蹈。刘邦且喝酒且高兴的和着节拍,喝到酒兴正浓时,内心却更加的怅然若失,乐官奏的是王者的胜利欢歌,无人晓得此时皇帝内心的惆怅。‘啪——’的一声,刘邦双手一拍,高歌骤停,壮舞即止,众人皆大惊的看着皇帝。刘邦却敞怀哈哈大笑几声,起身走至百二十少年郎前,说道,“忽然兴致大来,胸中偶出一首三侯之章,我教给诸位,好不?”众少年面面相觑片刻便毫不犹豫的拱手轰然回道,“喏——”。刘邦笑呵呵的点头,清喉润嗓后便顺手拿来乐官中的筑来敲击,雄浑敞亮唱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话音刚落,刘邦原先满含笑意的眼里却渐渐沧桑而孤独失落起来,歌声渐渐不甚热情,不甚雄武浑厚,仿佛一种被抽离精髓之后的散淡之感。却无人在意皇帝内心的孤独惆怅,一心静静听着皇帝的歌声,默默记着这首豪情万丈的王者之歌。 一百二十个少年们齐齐跟着皇帝唱着这首三侯之章,沛中父老亦是满面笑着,沉浸在皇帝表面豪情万丈的歌声中。少年们且唱且跳,好不欢快热闹,沛中父老更是把酒言欢,沉浸在银觥金殇的美酒之中,酒兴时便齐齐举着酒樽高敬皇帝,“陛下长乐未央,千秋万世。”刘邦敷衍的一笑便客气而爽快的一饮而尽,忽感到眼角滴下一滴苦涩的东西,原是一滴泪,刘邦倚榻闭眼歇息,此时的河北陈豨之乱尚未平定,淮南的黥布也未平定,此二人曾经是他的爱将,如今与他生死不容。此刻无人在意皇帝,刘邦却独能静心下来,耳外的聒噪之音扰不动他。刘邦抚着胸口,黥布射的那一箭险些要了他的命,可想黥布多么恨他,此箭距离项羽射的那一箭不至二公分,刘邦自知身体愈发不支,不至能留给他的时间还有多长。 “长乐未央,千秋万世?”刘邦苦笑了笑。方静心思索之间,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走近刘邦身边,慈爱而和善的问刘邦,“陛下啊,可还记得老妇?”刘邦睁眼一瞧一愣,细致打探半晌,老妇人一身粗麻衣服,头发松散,双鬓斑白而显得一张本来不算老的面孔苍老珠黄许多,眼角尽是一道道的皱纹,那双混浊的老眼里除却慈爱别无其他。刘邦试探的问道,“是……是刘季青年时常常在你那里赊酒喝的王妇人么?”老妇人慈爱的笑了,“正是老妇。”老妇从上至下打量刘邦半晌,眼前此人衣着华贵,玄黑色夹杂纁红色的皇服,胸口一个矫健的飞龙图案,脸色更加润一些,头上束着龙形高弁。老妇人叹道,“变了。”刘邦请老妇坐下,呵呵笑问,“时移世易,谁能不变?生活可好?”老妇人道,“好过秦时。”刘邦黯淡的微微点头,老妇人细细的看着刘邦的表情,问道,“阿姁可好?胖了瘦了?你家那个小刘盈长多高了?可怜老妇再也见不到阿姁和小刘盈了。”刘邦默然一阵,说道,“都好都好呢。”如此说着,刘邦却是气不打一处来,提起刘盈便气上心头,自咐若非刘盈无能将兵,自己怎会带兵出征,又怎会被黥布射中一箭?又忆起太子性格文弱,难驭群臣,社稷来之不易,恐社稷败于孱弱的太子之手,想到此处,刘邦压住心头之火,却暗暗的握紧了拳头,咬紧牙关欲回到关中便立即废黜太子,改立赵王,任谁劝谏也无用。 方说着,沛中父老却和百二十少年齐齐高唱,“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声动云汉。刘邦扶起老妇人,和着节拍,却无不感伤,泪水下淌。刘邦稍稍安抚沛中父老,说道,“游子悲故乡。我虽居关中,万世之后,魂魄仍归故乡。从前刘季以沛县起兵得天下,至此以后,沛地为我汤沐邑,沛地百姓免徭役,世代无需向朝廷缴税赋。”沛县父老无不拍手称好。连续十余日,沛县父老和皇帝饮宴,俱说皇帝年轻时的趣事异事,阵阵笑声散入沛县天空。闲散日,刘邦令刘肥办理其母曹夫人的迁葬事宜。又数日,群臣谏皇帝军队日用巨大,不宜久留沛县,加重百姓供给负担,刘邦然其所言,下午便勒令军卒收拾行装,次日启程回京。次日,刘邦告别沛县父老。父老百姓皆泣,欲留皇帝。刘邦亦不舍,曰,“人众甚多,父老供给颇重,我等需去。”父老再次挽留。刘邦蹬车挥手作别,沛县父老却一致送其之县西郊。车左陈平将父老随军卒一行之事俱说皇帝,刘邦掀帘视之,车后一里远尘土飞扬,沛县父老手提竹篮快步追赶,刘邦忙令夏侯婴停车。刘邦下车,远远接着沛县乡亲,见乡亲们跑得气喘吁吁,刘邦甚为感动,远远对着乡亲们便是沉重的拱手一揖。沛县父老陆续追来,争先抢后高兴的将手中带着的东西一并塞给皇帝,没多久,刘邦已被竹篮和各种百姓家的特产包围,刘邦手中亦挂着两条腊肠。父老却高兴的看着他。刘邦即命军队暂无前行,又在县西郊摆开宴席,请众乡亲三天。父老中有人思忖皇帝自小便在丰沛两县奔走,丰县自为皇帝第二故乡,如今只给沛县百姓免徭役,怕是皇帝忘记了丰县。不少父老皆劝皇帝,“沛县蒙皇恩得免赋役,丰县未就,愿陛下恩泽丰县。”刘邦默然良久,曰,“丰县,我生长之地,不敢相忘,因雍齿据此叛我而降魏,民皆附之反我,所以不加恩。”“虽如此,丰邑犹若陛下父母之地,子何为憎父母也?况丰邑名望长者多矣,陛下何不加恩于此,得民心甚矣。”刘邦思忖再三,觉众人所言有理,便令丰邑比恩沛县,沛县父老再次跪谢刘邦,一一扶起。 辞别父老,刘邦率军卒回京,方走不远,忽南边飞来一骑,陈平接着。却是长沙使者来报说黥布死于番阳。陈平将此消息告于刘邦,刘邦且喜且叹,喜、叹皆是黥布也和韩信彭越一样死了。原来灌婴杀败黥布别将肥诛之后,率兵追击黥布,路遇申屠嘉,申屠嘉与灌婴合计一起追击黥布。二人率军一道南下至洮水,正遇黥布都尉所率的千余人马,双方不待搭话便各派一将厮杀,灌婴与申屠嘉杀败都尉所率之卒,至此,黥布军完全散尽。黥布自与亲随五人飞奔越地躲避,路上正遇大舅子吴臣率军过来。原来黥布所娶之妻乃为原长沙王吴芮之女。今遇吴臣,黥布别无所虑,自以为吴臣前来接他,无不高兴,上前与之攀谈,将自己败阵诸事据实以告,吴臣等人无不哀泣。吴臣说自己已从小妹口中得知妹夫起兵之事,且说既是姻亲之家,便无不相助之意,俱说自己愿和黥布等人一道流亡越地,黥布感动不已,直说大舅子仗义。待黥布回到自己帐中,部下有人谏道,“愿王勿轻信长沙王之言,吴臣怎会弃掉王位而追随一个叛贼?”黥布当即大怒,欲斩此人,众将拦劝。黥布指此人大骂道,“我素知长沙王为人,你再敢说他坏话,决不饶恕。”众将皆不敢言,齐齐退去。有人识得黥布再无起势,便当夜飞马离他而去,堕入山林野泽为寇。翌日,吴臣请黥布等人饱餐一顿便上路,一路奔走至番阳时,已是夜黑。众人在农家吃了东西便各自回屋歇息。黥布方酣睡做梦,屋中却进来一黑衣壮士,刀光一闪却惊动了黥布,黥布大惊叫道,“谁人杀我?”“皇帝杀你。”话音未罢,黥布起身一半便当即被黑衣壮士砍死榻中,鲜血流了满地。原来此壮士乃吴臣帐下第一猛将刀亭,当日刘书信一封,对吴臣施加压力,使其无助黥布,若助其反汉者,屠灭宗族及其封地子民;若不助黥布,反为汉室出力者,封地子民免除三年徭役,且王三年不必派人进京朝觐,亦不必纳贡。长沙王吴臣与其父自来依附朝廷,不敢做违背皇帝之事,眼见韩信彭越陈豨等人谋反,身死国灭,吴臣更不敢起兵,欲委曲求全保全长沙一席之地。更有长沙国丞相利苍劝吴臣道,“汉室为重,黥布为轻。失汉室,而身死国灭;失黥布,而民定王安。天下安定乃是趋势,诛不义乃人人之愿。且陛下发此书信,正欲阅王之忠奸,王其图之。”吴臣思忖再三便依利苍所言,诱黥布至番阳,且派刀亭杀之。吴臣为邀功,急派使者见刘邦。刘邦闻之,大夸吴臣真乃忠臣,当夜急书一封便令使者带回,如前时所言,免徭役、不朝觐。 刘邦一面命人召回申屠嘉,且让灌婴率兵平定并安抚淮南楚地等民众,遣人接回躲入薛地的楚王,一面下诏说,“吴,古之国也。昔日荆王之地,荆王贾死,无后。朕欲遣人镇此地,推立可为之人。”长沙王吴臣抢先上表曰,“沛侯刘濞持重仁厚,请立为王。”诸臣附议。刘邦忽想起当日舍身救他的就是哥哥的儿子刘濞,于是再不多想便欣然同意,召刘濞上殿,刘邦再三打量他一番,却无端皱起眉头,不由得下殿近视之,前额异常突起,凹鼻细眉,眼中一股桀骜不驯。刘邦担忧曰,“你面带反相。”刘濞大惊不敢言。刘邦强使自己放松,抚刘濞背曰,“汉后五十年东南有乱,会是你么?然天下同姓一家,慎勿反。”诸臣面面相觑。刘濞汗流浃背,赶紧俯首顿地连说,“臣不敢,臣不敢。” ------------ 第四十章 萧何下狱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19 既已封刘濞为吴王,刘邦令军前行回京。方走至一处,前面忽然尘土大起,直面而来一骑,定睛视之,乃长安使者。使者立即下马,将手中书信交与刘邦。刘邦打开视之:周勃定代,陈豨死当城,绛候即领兵归。刘邦大喜,叫来陈平陈涓等人看信,诸臣皆贺,皆说绛候真乃安邦之才,刘邦深然其言。军队起行,刘邦于车内闭目歇息,忽车轮被一石子儿磕绊,跛醒刘邦。刘邦昏昏然,不知何时何地,遂问夏侯婴,“前方何处?”“孔仲尼故地,鲁地也。”“大圣人故地,我何能不拜?”刘邦说着便叫停车卒,歇兵于此。于鲁地县衙吃过食物,向县令俱告将祭祀孔子一事,县令称祭祀日期已过,刘邦却叫其只遵命便了,俱道自己恐无机会再回山东故地。县令便细致准备孔子的祭祀诸事。随同刘邦的陈平等人便知皇帝对儒家学说产生兴趣,儒家崇尚仁政,如今天下大定,皇帝用道家安民心只是一时之计,仁政的实行才是皇权安民的重要措施;且陆贾、叔孙通之辈皆学儒学,他们的言行无不透着儒学的博大精深,自是对刘邦的心理产生影响。陈平自感汉家百年后定得尊孔子胜过此时。三日后,孔庙前旌旗猎猎,号角并起,军卒威严的立于孔庙四周。斋戒三日夜的刘邦以太牢(牛羊猪)祭祀孔子,举香口念祝词,对着孔像三跪九叩拜,身后陈平陈涓灌婴诸臣无不随皇帝之样学着跪拜。场面庄严而肃静。由此,鲁地更敬孔子。 次日,刘邦率军途归梁地时,不禁大叹昔时梁国公子即信陵君魏无忌的豪爽为人,仿佛眼现信陵君昔时与几千门客以礼相待,多次救梁国于水火,却因兄长猜忌而闭门不出的场面。“信陵君魏无忌者,真豪情大丈夫也。”又念始皇帝及魏楚齐赵皆无后,遂下诏曰,“秦始皇、楚隐王、魏安釐王、齐愍王、赵悼襄王皆绝无后,其与秦始皇帝守冢二十家,楚魏齐各十家,赵及魏公子无忌各五家,令视其冢,复亡与他事。” 十二月上旬末,刘邦率军回归长安。时天阴沉,多大风,凛冽刺骨。方走至霸上,前方却涌出千百愤怒的百姓,纷纷跪地拦住皇帝去路,千人一言一语吵杂一通,刘邦也未听个明了。申屠嘉等武将立即拔剑喝退百姓,刘邦制止,问他们为何拦路。百姓们却将手中状告相国强买贱买民田一书交给皇帝,千余张嘴尽说相国萧何近月强买贱买民田一事,纷纷恳求皇帝制裁相国。刘邦心中暗喜,表面却装作一板严肃,大骂一句,“有此相国,败朕声名!”即表态回朝必将处理此事,百姓们得此说,这才解气而归。刘邦亦窃喜而回宫。 因路途颠簸,箭伤只坏不好,又近日气候不定,刘邦回到鱼藻宫便大病一场,吕后率诸姬皆来问候,得知刘邦又身中一箭,吕后担忧不已,命诸位太医细心给皇帝治疗。夜里,戚夫人亲自服侍皇帝,每看到刘邦胸口的两处箭伤,戚夫人无不啜泣,埋怨太子不肯领兵出征,致使皇帝重病归来,暗指太子孱弱无能,又诉自己每日在皇后淫威之下煎熬,实在难忍。刘邦心知戚夫人之意,心中愈发对太子不满意。戚夫人指刘邦箭伤,继续啜泣,心知皇帝此次回来,身体大不如从前,只恐因此次箭伤而山陵崩。戚夫人暗说若皇帝山陵崩,吕后作威,自己定会拉如意下黄泉追随皇帝。刘邦抚其手道,“此次回京,我已有打算废黜刘盈,夫人勿复言。”戚夫人不信皇帝所说,因其此前几次三番不按约行事。刘邦只得大叹口气,遂不复言。 五日后,刘邦身体稍安,升朝。从南越回京的陆贾先出班禀奏出使南越的事情,俱说南越赵佗受绶称臣,且有南越使者在殿外等候,刘邦立即叫传,对使者慰问一番,称在长安玩耍几日便可回南越呈报赵佗,俱说汉朝与南越互通使者,牛羊马、米酒缯絮、铁器丝绸等均可输入南越,令赵佗继续和辑百越,治理南部。刘邦大悦陆贾的出使效果,立即大赏陆贾金千斤,绸缎百匹,陆贾谢赏。 其余皆奏禀近日长安诸县纷杂小事,刘邦大多不太上心,见相国萧何一言不发,低头立于原地。“相国面润不少,生活逍遥呵。”刘邦冷不丁的急转话锋讥讽萧何。萧何出班拱手,低头不敢言语。刘邦脸色大变,怒哼一声,便将案子上千余百姓状告他强买贱买民田的奏书扔给萧何,奏书散落一地。萧何大惊,忙跪地俯首,其余大臣也吓一跳,未见皇帝对相国如此大怒。 “汉家的好相国。”刘邦话语尽是讽意,冷脸视之。 萧何心知何事,遂不多言。 “天下百姓尽说你乃难遇的贤相,你却是如此利民焉?”见萧何不答话,刘邦愈发大怒,直指萧何厉声喝道,“自己给百姓赔罪去吧!” 萧何真把最后一句当成诏命,原本自己祸害百姓并非本意,又真的以为皇帝想叫自己给百姓赔罪。萧何想起上林苑周边的土地无人耕种,忽生一个想法,便拱手对刘邦道,“臣无辜祸害百姓久矣,长安地狭,上林苑空地诸多,愿陛下许上林苑郊地尽租四周百姓耕种,秋收时,可将秸秆留作牲畜之粮。如此,臣心稍安。”刘邦本不愿萧何得民心,更觉得萧何此说略带讽意,讽刺皇帝不体恤民众,不将土地分给百姓。刘邦听此更是勃然大怒,拍案直指萧何吼道,“早闻你私受商贾之财,欲为此流要我上林苑?”不待萧何如何辩解,刘邦吆喝廷尉王恬开,“廷尉!”王恬开出班。刘邦怒气未消,直说萧何贪受商贾钱财,令廷尉查处此事。王廷尉不敢辞命,只得受理此案。朝会不欢而散,萧何当即被王廷尉客气的请到廷尉府狱中。诸臣大为惊愕皇帝此行,皆替萧何捏把汗。 三日后,周勃率军从代地回京,刘邦亲出十里相迎,大赞周勃真乃社稷之才,周勃俱道俘虏陈豨重要部将,半月之后才能押解至京。刘邦大喜,回宫即为周勃摆开宴席,诸臣一一敬之,周勃一一回之,唯独不见萧相国,两处打听,方知萧何下了大狱,且被铁镣铐锁上,周勃为之默祷。 五日后,天气大好,较为暖和。刘邦叫了几人随他在上林苑走动。身旁一个王姓卫尉心系萧何下狱之事,见皇帝兴致大好,便大胆之言对皇帝道,“相国所犯何条不赦之罪,竟令陛下使人严酷拘禁?”刘邦一愣,面不高兴回道,“我闻秦相李斯,有功则归始皇帝,有过则自揽。今相国私受商贾私财向我要上林苑,而欲以此讨好百姓,所以拘禁他。”王卫尉道,“职责之内,若利于民众而为其请求,此非相国职事么?陛下怎会怀疑自己的相国收受商贾之财?萧何随陛下年久矣,陛下当知萧何为人。昔日,陛下与项籍相距数年,待陈豨、黥布反叛时,陛下亲征,当时萧相国留守关中,若他真有不二之心,只可动脚一下,关西之地皆非陛下所有,萧相国不在那时尽取利益,却在此时贪图商贾之财么?秦皇帝不闻己过而亡天下,李斯担过,有何处值得效仿?萧相国一生为民,陛下怎可因他人之言而疑相国如此之深?”此话说得刘邦无地自容,有些怨王卫尉,却又不好开口责怨,因错在自身。刘邦面色不悦,久不答话,沿路慢走。下午回去,刘邦立刻叫人持符节到廷尉府狱中赦免释放萧何。萧何不敢先回,径直先往刘邦宫中谢礼,萧何年岁已高,又一向老成持重,受此下狱之事,萧何更加谨慎恭敬起来。进殿后,脱靴便赤脚趋步至刘邦面前俯首顿拜,“萧何拜陛下。”方在翻阅奏牍的刘邦见萧何赤脚趋步至前,佯作惊讶之样,忙空中做扶之样,“相国请起,快请起。”刘邦忙示意两旁之人扶起萧何。刘邦呵呵笑着为前事打圆场,“朕错矣!偏听则暗,误怪相国嘞。相国为民请要上林苑,朕不准许,朕自是如那桀纣一样,而君侯乃贤相。朕所以镣铐拘你,不过是让百姓晓得君侯贤德而已,朕的偏听昏暗只衬君侯之明矣。君侯无碍吧?”“臣无碍,谢陛下。”萧何颤巍巍拱手作答,脚却冻得哆嗦不已。刘邦看见,却故意和萧何长聊一段时间,欲解心中之怨。十二月的冷风吹进殿内,连刘邦都要打颤,萧何双脚冻得自不用说。刘邦见萧何实在不能支持,这才佯装心疼起来,大呼道,“啊呀相国,竟忘记你未穿靴,来来来,穿朕的,暖和着嘞。”话罢,刘邦假意脱靴给萧何,萧何却感动的一塌糊涂,连忙阻止刘邦,说甚不要。刘邦怨气大消,才热心的叫两旁人拿进萧何的靴子,让萧何穿上。萧何再拜,刘邦不再多言便让其回家去。萧何出殿,感慨颇多,自咐日后小心行事。 ------------ 第四十一章 见招拆招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21 宣室殿。 刘盈朝拜完刘邦后,父子俩无甚亲密话语可说,刘邦更是对太子不能替他出征而使他再次受伤耿耿于怀,对刘盈的朝拜只是‘嗯’了一声,便命其退出殿外。殿外等候刘盈的安德录见太子郁郁而出,便知父子俩心结不解,安德录说着宽慰的话安慰刘盈。刘盈直走不应。 “太子殿下――”安德录追上刘盈,苦口婆心劝道,“陛下圣躬违和,这几日您需得日日前来朝拜。陛下日夜居在鱼藻宫,恐对您不利。陛下再次受箭伤,其因多归咎于您不敢领兵出征,戚夫人只怕日夜哭泣于陛下,废黜风波只怕重起。愿殿下和吕后商议此事。” “我交予上天,”刘盈且走且道,“我秉性懦弱,不能替父出征,致使父亲受伤。方才朝拜父皇,我已晓得储位不保。三弟方面皆胜我百倍。上天抉择便了,无需劳母后烦心。” “太子――”安德录欲言急止,却见台阶下一个女子端着汤药站在太子对面,女子眼中顿显一股冷淡的怨,浓怨的眼神直直的看着太子,正是荆倾。荆倾受戚夫人之命来给身体渐差的刘邦送汤药,刚上台阶却正好撞见了刘盈与安德录在说话,且将他们的话听得清楚明白。刘盈一时大惊,眼神惭愧而闪躲,因先前并未将真实身份告诉于她,荆倾自认为他的确是个卫尉。今日荆倾突然间识破他的身份,颇让他有些惊慌失措和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对她辩白清楚。荆倾冷怨的看着刘盈,刘盈却只觉身体忽然僵硬不堪,脑中一片空白,多少话欲说还休,欲言又止。“我……”刘盈话未罢。荆倾却只微微一欠身当做施礼,端着汤药面容冷淡的从刘盈身边径直上台阶去了。方走着,荆倾手臂却被刘盈一下子握住,未来得及反应时,刘盈有力的将荆倾手中端着的汤药转给了身旁的安德录,刘盈攥着荆倾的手腕急匆匆闪进一条小弯道内,小弯道正对着通往宣室殿的复道。二人目视良久,各人欲言,刘盈放开荆倾手臂,荆倾却只冷怨的看了看他便欲走。 “我无知心人,”刘盈忽然说话,唤住了欲走的荆倾。刘盈此时两眼几乎欲湿,道,“高山流水难遇知己,我是将你作为我的钟子期。” 荆倾不语,眼眶泛红,是因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诓骗,也因在乎而痛心。 “我若将身份告诉你,你还会那样无拘束的待我不?”刘盈到她面前怅然若失的叹道,“我多想化为雨滴,猛烈的冲击着大地,凝聚数条小流,欢快奔腾的流向大洋。别无选择的人生,我恐惧。” 荆倾稍有动容,心知皇宫深处的悲哀。见太子满心幽怨,荆倾想安慰,却又怨他欺瞒这么久,终是不言一语转头便向安德录要回了汤药给刘邦送去了。安德录一脸惊慌的对刘盈说方才他与荆倾二人在说话时,戚夫人拿着皇帝的风袍正上台阶来,忽见两个人影闪进小弯道,便问安德录他们是谁,安德录说只是太子要到那里小解而已,戚夫人看了看安德录手里的汤药,分明是鱼藻宫的器物,戚夫人不答话,却笑了笑便走了。安德录称一直注意着戚夫人上了复道便在一处停下了,观着对面的小弯道注视良久。安德录劝刘盈慎重对待此事,只怕戚夫人在皇帝面前谗言太子私下戏逗女宫人,眼下宫中形势正紧,需得和吕后商议对策。刘盈不甚在乎的笑了笑便径直回宫。 戚夫人拿着风袍进殿,刘邦方倚榻小憩,忽觉有人往身上盖了东西,刘邦睁眼一瞧却呵呵笑了。戚夫人说,“陛下走得急,忘记拿袍子了。方才让荆倾送汤药过来,不知陛下喝了不?”刘邦摆摆手,称阅毕奏章便一直小憩,未见荆倾。戚夫人故作惊讶的看着刘邦,刘邦问其故。戚夫人说方才过复道时看见太子拉着侍女荆倾的手,将其强行拉进一个小弯道内,隐约看见荆倾不高兴,而太子却对其步步紧逼,摇着荆倾双臂,不知二人在做什么。刘邦当即圆眼盯着戚夫人,戚夫人恭敬的跪于席上,称不敢陷害太子,只是荆倾片刻便到,但见其眼眶泛红,或言语一试便知。刘邦踌躇一瞬,然其言。果不一刻,荆倾端着汤药进殿,由籍孺亲自转端至刘邦的案子前。 “太子因何拉你手臂?”刘邦细细观察荆倾良久,果见其眼眶泛红便心下起疑,因太子在刘邦心中虽秉性弱,但说戏逗宫女,刘邦不太相信,便以此话试荆倾。荆倾大惊失色,不知如何应答,方知太子真实身份,此时他俩却显然被戚夫人利用,荆倾急的冒汗,半晌无言以对。戚夫人交代荆倾暂且回鱼藻宫照顾如意。刘邦不悦,闷闷不语的喝着汤药。戚夫人趁势更说皇帝以前巡视关东时,太子便在宫中胡为,常叫宦官跳舞给他看,日夜作乐,且暗封一个宫女为太子妃。戚夫人尽说太子于皇帝前和皇帝后的所作所为大不同,外忠内奸,外柔内阴;又道吕后更为其铺路,残杀管夫人。刘邦一股怒气冲上脑门,冲破了新旧伤口,食指颤抖着对戚夫人道,“把太子……妃带来,朕验……”话未罢,便昏倒于地。戚夫人吓得大叫,籍孺赶紧叫人传太医。三日后,刘邦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叫戚夫人将那所谓的太子妃带来验证太子的清白。戚夫人将早已准备好的‘太子妃’带来刘邦面前。刘邦强起身问此女,“太子究竟临幸你不?”此女吞吞吐吐,半晌不答,忸怩作态。刘邦闭目大叹,以为太子果真如戚夫人口中之败类。 “畜生!”刘邦闷狠狠的一句。 刘邦方怒,有人禀道吕后径直而来,说话间,吕后早已进殿,立在刘邦面前。原来安德录不放心戚夫人,便派人注视戚夫人的举动。有人忽报戚夫人无缘无故的叫一个宫女进殿,半晌才放其出来,安德录派人截住宫女,问清楚一切,才知戚夫人正欲以太子戏逗宫女一事陷害太子,此女乃戚夫人所找的‘太子妃’,安德录心知太子不会过问此事,便急急的禀报了吕后,吕后听罢更是不语一言,起身便往刘邦这里赶来。刘邦目视吕后良久,愣怔的问她,“你何事?”吕后不答话,径直到此宫女面前围着她转了一圈,站定了便是‘啪啪’干脆利索的在其脸上甩了俩耳刮子,瞪眼骂道,“混账东西!说,受谁指使?”宫女早已吓得哆嗦不已,话不成句,心知若是实话相告,戚夫人不饶她;若是继续撒谎到底,也许吕后及其子趁势而败,若赵王当太子,自己岂不是‘功臣’?宫女硬着头皮哭泣陈诉,“当日,太子醉酒,奴婢正当班,却被太子强拉进内殿……” “啊――”的一声惨叫,宫女却应声倒地,脖间流出一股鲜血。原是吕后听不得此话,心中怒不可言,忽见殿内柱旁挂着一柄剑,遂疾步上前取剑,一刀将宫女砍死在地。众人皆哗然,忌惮吕后。刘邦对此尚未明白过来,怔怔的愣在榻上。吕后怒气不减,过来刘邦面前道,“刘盈为人,你我清楚。皇上不要偏听小人之言。”话罢,吕后简单一揖,便从容而出。 自吕后于刘邦眼前剑杀宫女,戚夫人更是日夜向他哭诉,尽道吕后手段残忍,自己尚能于皇帝在世时受宠,只恐日后皇帝山陵崩,自己和如意都会死在吕后手上。刘邦每听之则默然深思良久,不发一言,每日夜戚夫人睡下,刘邦却为吕后与戚夫人之间有嫌隙的事情翻来覆去睡不着,思索着为戚夫人母子找出路。 ------------ 第四十二章 形势火急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24 刘邦身体日日渐差,戚夫人且侍奉且涕泣,朝政皆由吕后出。一日,阴霾无晴,大长秋戴青忽然急急入殿,向吕后禀报王廷尉求见,因陈豨和韩王信等人降将已押解至京,廷尉府狱中有一降将说有急事欲见皇帝,王廷尉问其何事,降将只喊不答,王廷尉正不知如何禀奏,请吕后定夺。吕后略一思忖便让王廷尉先将此人全身绑缚而后带上殿。吕后问此降将何事欲见皇帝,降将自咐吕后是皇帝的左右手,便不再遮掩,将燕王绾在陈豨叛乱时曾派范齐到陈豨处所互通情报的事一字不落说给吕后听,吕后大惊,详问降将关于卢绾和陈豨之间的秘事,降将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吕后。吕后大为惊愕,不敢自做主张,将此人交由刘邦发落。刘邦方在鱼藻宫歇息,戚夫人侍奉在侧,刘邦见吕后身后跟着一个全身被缚的狼狈男子弓腰进来,刘邦颇为好奇便问吕后,“背后何人?何事而来?” 吕后微微一欠身,便径直过去刘邦榻边,在其耳畔密语几句,却见刘邦当即睁圆老眼,从榻上惊奇,一副吃惊之样盯着吕后良久。刘邦一双疲惫的老眼早已尽是一丝惊慌失措和不安,随即转为不信的眼神看着吕后,“恐奸计。卢绾与我同年同月同日而生,我俩世家好友,朕自问无处对不住他。”刘邦眼光不定,沉吟一句,“谁反我,他绝不会叛我。”语气不甚坚决,反倒无甚底气。走至这一步,刘邦不知道像卢绾这样的朋友会不会叛他,毕竟往年叛他的人太多,最近才刚平定黥布,刘邦捂着微痛的箭伤,不太愿意相信卢绾叛他。戚夫人忙给他轻轻抚着胸口,细听之。 “陛下且听此人详诉,之后定夺。”吕后道。降将立即跪地,先道自己名姓和在陈豨军中职称,便说起陈豨当年叛乱时的诸多秘事。当初,上党太守任敖守城拒敌;曹参与郭蒙攻张春;周勃翻阅太行山过代地平叛;樊哙打襄国;刘邦正率兵攻东垣,不下;燕王卢绾率兵攻代地北部。陈豨军被十面埋伏,王黄见势往匈奴请救兵。卢绾也命张胜出使匈奴,欲告匈奴莫助陈豨逆贼。原燕王臧荼叛乱兵败被杀,其子臧衍逃入匈奴,至此无一不刻在单于及其诸臣面前诋毁汉朝的不是,希望借力打击汉朝,以报父仇。见张胜至,臧衍大喜,自认为此人只在乎自利,胸中毫无国家大道。臧衍入见张胜,道,“君被燕国倚重,皆因您掌匈奴事,燕所以长存,皆因诸侯不断反叛,战争连年。今君欲为燕国立功而灭陈豨,殊不知陈豨亡后,祸至燕,公等贤能之人俱为俘虏。”张胜眼神不坚,略似动摇,自咐燕国也曾与匈奴多次发生兵戈,皆因自己掌匈奴事,双方战事得解,燕王绾也因此倚重自己;若真如臧衍所说,陈豨之后便祸至燕国,自己或者丧命,张胜无话可说,目视臧衍继续说下去,张胜态度明显动摇。臧衍心下大喜,面不改色道,“君何不叫燕缓攻陈豨而与匈奴交好?战事缓,则卢绾长任燕王,君自被倚重;若汉室急变,也可据此保国。”张胜心中思忖一番,自认臧衍所说有理,当即暗暗对臧衍表态,叫其私下劝匈奴进攻燕国,燕王自会收兵保国,臧衍然其言。 初,卢绾见张胜入胡而久不归燕,心下大疑张胜阴媾匈奴,意欲一起反叛,便上书皇帝,请求处斩张胜全家,皇帝尚未回复燕王时,张胜却从匈奴回燕。见全家老小已被收入狱中,张胜立即进宫打探,才知燕王因自己久留匈奴而心疑背叛燕国。张胜立即觐见燕王,向其陈述自己为何久留不归的缘由,将臧衍说的话变成自己的话,且主要突出燕国的重要性,一并说给卢绾听。卢绾深然其言,思忖异姓王只有自己与长沙王吴臣尚存,皇帝连年出征,因而无暇北顾,卢绾甚至疑心皇帝是否真会腾出时间剪除燕国。卢绾尚未定夺时,皇帝已遣回燕国使者,令卢绾即刻斩杀叛贼张胜全家,将张胜人头送至邯郸。卢绾心下一横,意欲瞒天过海,令狱卒找一些重罪而被判死刑的犯人代替张胜全家,另找一个与张胜相貌相似之重罪犯人杀之,叫人将‘张胜’头颅送至邯郸,刘邦令挂之城头永久曝晒。卢绾命张胜继续久住匈奴,进行间谍之事;令命范齐至陈豨处互通消息,欲让陈豨搅得战争连年。 降将对刘邦道,“燕王当初让范齐至陈豨处所互通消息,商议搅动战争之事。仆话不假,陈豨军中无人不晓。” 刘邦沉默良久。吕后话锋坚定道,“天下汹汹,人心叵测,各自为私。父子兄弟尚有不容而杀戮之事,况卢绾一个外人,怎可保证他永无二心?异姓王韩信、彭越、黥布已死,卢绾必然心疑陛下移兵燕国,遂阴媾陈豨而备后路,有何不可?”刘邦依然沉默。吕后劝道,“事实已俱,愿陛下图之。”刘邦深呼一口气,只是默然。吕后依刘邦而坐,戚夫人站起,吕后耐心劝道,“韩信、陈豨、黥布之事,无一不是告密而发,想必此次卢绾之事成真。”吕后见刘邦只是蹙眉沉默,晓得刘邦所思之事,语气缓和道,“卢绾是您朋友、兄弟,我也不愿相信他叛您。只是汉室社稷立之不易,躯体有患,势必除之。陛下不若暗查之,以验其心是否藏二。” 刘邦腹内筹划再三,便依吕后之言,当日便命使者入燕召卢绾,卢绾派内史三问使者何事需要燕王亲自进京,使者只称不知。卢绾深感陈豨之言有理,只怕刘邦将他诱入长安便或囚禁或暗杀,只是使者在燕,不好回绝。卢绾急的抓耳挠腮,于殿内踱步,忽而眼睛一亮,让内史告知长安使者,称燕王患病日久,恐不能进京。使者心下踯躅,内史便请使者入宫觐见病榻上的燕王,使者见燕王卢绾两眼发黑,双唇惨白,形容枯槁而不若京中皇帝的身子,便猜得燕王不日便要死去,使者这才相信燕王患病,遂不敢久留,当夜骑马回京禀报吕后。吕后当即猜疑卢绾二心若现,怎奈刘邦日渐病重,今日更是昏睡不止,吕后亦不敢擅作主张,将此事问计于重病中的刘邦,刘邦喉间囫囵着听不清的话。吕后直接说道,“卢绾微时与审食其要好,何不派审食其与御史大夫赵尧前去迎接卢绾入京。”刘邦点头,然其言。吕后起身,怒视侍奉刘邦的戚夫人,责备道,“皇帝若有差池,拿你是问!”戚夫人大惊而跪大拜曰,“臣妾好好侍奉陛下。”吕后冷哼一声,出门便走。吕后召审食其与赵尧来见,俱说燕王欲反之事,让他二人到燕国迎接卢绾,且查卢绾部下。 审食其与赵尧到燕国,住驿馆,尚未进宫而先于市井中询问燕王及其官署之事,所得一些闲言碎语。早有人报卢绾,卢绾大惊,深知皇帝果真派人来查他,遂命士卒紧闭王宫大门,对一切上拜者皆称燕王患病,不能见人。审食其与赵尧拿出麾杖符节交予士卒,燕国士卒只称燕王患病,不能见客。审食其与赵尧无可奈何,只在燕国待不到十日便有心回京。燕王绾整日于宫中惆怅流泪,饮闷酒消愁,御史大夫施等平日被卢绾所宠信之臣皆在旁相陪,安慰卢绾千万保重身体。卢绾提酒闷闷说道,“难啊。非刘而王者,唯我与长沙。前春,淮阴侯被杀,夏天,彭越被杀,此皆吕后所谋。今,皇帝重病在身,朝政皆由吕后出,吕后一女子,却常欲以它事诛杀功臣和异姓诸侯,永保他儿子的江山无障碍。虽我与陛下六十二年友谊,我却知道今夕情谊破裂。”卢绾所言,诸臣无不动容泣下,卢绾叫诸大臣能逃则逃,自己也要做准备了。于是,朝中一些重臣纷纷携家小离燕而逃。当日卢绾一番话或有泄露者,传入审食其和赵尧的耳中,他二人自感卢绾颇有怨言,更验证其有反心。二人马上归京,向吕后禀报此事,吕后目露杀机,沉吟一句,“此卢绾怨我,更不能留。”吕后以此事告知刘邦,刘邦大怒,却未下决心加诛。吕后令太医治刘邦,虽有好转却不撑数月。这日,吕后方与刘邦商议燕国之事,又有一些投降的匈奴人求见他们,说张胜并未死,就在匈奴住着,是燕王派到匈奴的使者,意欲使匈奴不断骚扰燕代边界,以保燕国的长期存在。刘邦大怒,一把推掉案子上的汤药碗。吕后已知结果,遂不言。当夜,刘邦召见樊哙,让其领兵出征燕国,活捉燕王绾。次日,刘邦下诏:燕王绾与吾有故,爱之如子,闻与陈豨有谋,吾以为无有,故使人迎绾。绾称疾不来,谋反明矣。燕吏民非有罪也,赐其吏六百石以上爵各一级。与卢绾居,去来归者,赦之,加爵亦一级。择选有能者为燕王。这日,樊哙领兵出征,雄赳赳北上燕国。 刘邦患病的时候,戚夫人常涕泣,皆说若皇帝山陵崩,自己和如意准备陪他下九泉,又道吕后母子的手段咄咄逼人,自己和如意不敢苟活于世。刘邦抱戚夫人在怀,自知吕后近日掌政颇有女主风范,只怕刘盈日后也不如他母亲,恐造成牝鸡司晨之乱;又深知吕后秉性妒忌,做事阴狠,若自己驾崩,则戚姬母子难在世上苟活。鱼藻宫日日不离太医,刘邦的病减轻许多,趁着身体好些,刘邦重坐明堂,将废黜太子之事重又提起,百官皆说不可废长立幼,刘邦似乎不在乎,一言不发而不加理会,仿佛只将此消息知会他们一声便了,任百官如何说劝,刘邦并不动摇,只身往内殿去了。百官议论纷纷,急得束手无策。 吕后晓得皇帝此次真是下了决心,因此更加怨恨戚夫人及其子刘如意,却又无法说动皇帝收回成命,每日每夜睡不着。安德录将皇帝欲废黜太子一事禀告刘盈,刘盈默然,时方太傅叔孙通在侧,听安德录之言,记在心中。 朝中大臣能为此事说上话的寥寥无几,萧何遭遇自污事件,更加不敢随便多说一句;陈平抱着观望态度,不偏重太子与赵王的其中一个;周勃、王陵的话,刘邦根本不在乎;御史大夫赵尧更是见机说话。张良本患病,闻听皇帝再次重提废黜太子之事,无不大叹,带病进宫劝皇帝勿要废长立幼,刘邦皆敷衍了事,不理会张良的话,反拉张良与他一起下棋,而不准再谈政事,张良无奈,出宫后便摇头喟叹而去,自此不再理会任何朝政之事,每日紧闭大门,静居行气的练辟谷功。 这日,刘邦方喝罢药,殿外谒者禀报叔孙通觐见,刘邦请他进来。叔孙通开门见山而义正词严的劝刘邦,“陛下糊涂啊!”刘邦一愣,冲叔孙通大骂,“骂谁呢?你个腐儒,不骂你,觉得不得劲儿是不?滚!”叔孙通再拜道,“要杀要剐随便!臣为太子太傅,每日教习太子国政之基、天下之本。如今陛下却不知道天子乃天下本,本动而天下动。昔时,晋献公因爱骊姬而废太子申生,立奚齐,晋国自此而乱十几年,为天下笑;始皇不早定扶苏为太子,而被赵高炸立胡亥,自取灭亡,此乃陛下所见。太子刘盈仁义忠孝,天下皆知;吕后与陛下微时患难与共,陛下现在怎么忍心背弃她?”说的刘邦一阵尴尬,赶紧阻止叔孙通,“君侯休要再言,朕知之。”叔孙通越说越激动,反不理会刘邦,继续慷慨激昂为太子说话,“臣不仅是太子太傅,而且是您的臣子,臣不纠正君的错误,何以为臣?陛下莫要固执,因爱而立赵王,实在不可。若陛下执意废长立幼,臣愿先受一死,愿以臣血溅红脚下之地,愿以臣血唤醒陛下的愚蠢。”说罢,便要只身往柱子上一头碰去,刘邦来不及对他的话生气便见叔孙通往柱子上跑去,刘邦惊得瞪圆了双眼,直呼,“别——”。这时,一个宦官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泡网柱子旁,叔孙通的头幸好撞在了宦官的胸膛上,宦官‘嘶’一声疼痛不已,刘邦大喜,原是籍孺的跑过去救了叔孙通。籍孺安慰叔孙通,叔孙通为太子之位不保而大哭。刘邦下榻抚其背安慰,“吓坏我了,君侯何必如此?”叔孙通揪着话赶紧问,“陛下请立誓,不废太子。”刘邦一愣,没了笑意,淡淡道,“你得寸进尺,朕不过随便说说,朕答应你此事作罢便了,需要跟你立什么誓?”叔孙通不依不饶的再强调,“太子天下本,本动而天下动,陛下怎可拿天下之本戏言?愿陛下深思骊姬之乱。”刘邦不想与他多费口角,便敷衍了事的答应他,“君侯所言不假,朕完全答应。” 戚夫人在内宫听说皇帝答应叔孙通不废黜太子,连忙出来见刘邦,并详问此事,刘邦笑呵呵道,“不过是敷衍他而已,不然,他要以命相要挟。”戚夫人这才作罢,戚夫人身后的荆倾却愁闷不言。 叔孙通直奔长信宫而来,告知吕后他以命相试,保证皇帝不会再提废黜太子之事,吕后苦笑不言,叔孙通问其故,戴青却道,“先生太简单,皇上太复杂。您以命要挟,皇上能不暂且答应么?”叔孙通‘啊’的一声愣怔良久。吕后对叔孙通感激的说了声‘谢谢’。当夜,吕后急遣戴青出宫唤建成候吕释之来长信宫,商议皇帝废黜太子之事。吕后道,“皇帝已经糊涂,执意废黜刘盈,哥哥需得让四位长者商议保住太子之位。”吕释之狠狠的骂戚夫人,“戚懿这个贱货,来日必杀之。”“不要逞口角之快,快些回去找四位长者商议此事。”吕后道。吕释之立即告辞吕后,回府便找商山四皓说起皇帝欲废黜太子之事,商山四皓商议半晌,说太子需带他们见皇帝,也许事情还有转机。次日,吕释之将此话告知吕后。 ------------ 第四十三章 桑榆晚照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26 这日,刘邦卧榻安静的赏着殿外的松柏。籍孺从后堂出来,将手中的绵厚风袍盖在一言不发看殿外风景的刘邦身上。“籍孺啊,人是否真的可以长生?”刘邦兀然一问。籍孺道,“若可以,则世上不是有太多的灵魂么?”刘邦默然良久,继续意味深长的望向殿外。籍孺猜测皇帝无非是害怕自己驾崩后,戚姬母子不保而已,而他又惦着樊哙日前于众臣面前对自己的羞辱,籍孺虽知道吕后的强势,但这些天观察皇帝愈发想要废黜太子,自咐自己只需要在废黜太子事件上添一把火,或许能出一口对樊哙积蓄已久的怨气,遂而眼睛一亮便上前谗言道,“陛下,臣近日听说一件事,不知可否一说?”刘邦目视籍孺,示意他直说。籍孺凑近刘邦身旁道,“臣听传言,说樊哙将军和吕后勾结,意欲在陛下山陵崩后便要对付戚夫人母子,要将他二人残杀至死。”刘邦闻言大惊,立即跳起来,指着籍孺急问,“听谁说的?”籍孺心下大喜,却不动声色道,“传言不可信,吕后母仪天下,樊将军股肱之臣,岂可随意信他人胡言?”刘邦不答话,却早已深思开来,自咐自己将死,废黜太子之事又十分触怒吕后,樊哙是吕后的妹夫,他们俩自然要为太子谋利。眼下没有比此事更让刘邦上心的,籍孺虽说是传言,可刘邦却将此当为第一大事对待,自知空穴不来风。 忽然眼前一亮,刘邦忖度需得找一个人商议此事,第一想到的便是萧何,再三思忖后却觉得萧何平日多和吕后、太子走得较近,此时不能和他商议;次之张良,怎奈张良谢绝一切访客,遁入山林而静居行气起来。刘邦正烦恼间,忽然陈平跳入脑海中,刘邦微喜,立即命人传陈平来了殿中。刘邦问陈平,“君侯无需瞒我,太子与赵王谁堪重任?”陈平心底一咯噔,自觉皇帝要观察他党同于谁,眼下形势正紧,皇帝身体每况愈下,很可能不久驾崩,戚夫人得宠,吕后强势,此二人皆不好惹,若自己选错,则命休矣。陈平暗暗思忖一番,依旧圆滑的说道,“太子仁孝温和,赵王勇武阳光,最好二人合二为一才能比得陛下。”刘邦不悦,拂袖道,“我便直接问你,日后谁可登基九五。”陈平哑然半晌,久不能答。刘邦见陈平不答,愈发恼怒,指着他便骂,“你这不是中庸,是处事圆滑!你在虚与委蛇之间应对。朕不久驾崩,却无法决定将位子传给哪个,你难道不能给朕个建议么?”陈平大惊,大拜于地叩首,“臣有罪。”刘邦喟然长叹一声,良久恢复平静,扶起陈平,拉他至案前坐下,将樊哙与吕后将在他驾崩之后残杀戚姬母子一事告诉陈平,叫陈平拿个主意。陈平称此事大概是传言,无需相信,不过就是有人想要挑唆而已,陈平劝刘邦勿要中圈套。刘邦此刻心中只有戚姬母子的安慰,哪里听得进别些,按着自己的思维角度怎么都觉着籍孺之话不假,非叫陈平给他拿主意。刘邦咬牙切齿道,“樊哙见朕病着,定盼我死,他正手握重兵屯聚燕地,专等我死便立即发动对戚姬母子的血战。陈平,今日你必须说个主意,不然将你贬为庶民。”陈平推辞不得,只好蹙眉急思一个办法,忽然间便计上心来,凑近刘邦耳侧便低声如此如此。刘邦悦,然其言。次日,刘邦召陈平和周勃进殿,叫籍孺将符节给了周勃,周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看着刘邦。刘邦便对陈平说即日启程车驾载周勃赴燕,到后便将樊哙的头颅砍下,让陈平送至长安,周勃代替樊哙指挥平定燕王绾的叛乱。周勃大惊,疑惑的看着刘邦,问道,“陛下何故杀樊公?他是吕后的妹夫。”刘邦怒‘哼’一声,不答话。陈平赶紧拽了拽周勃衣裳,示意他勿要多言,陈平与周勃便告辞刘邦退出殿外。 下午,陈平与周勃便乘驿站车驾赴燕而去,一路走着,二人各不说话。周勃心下不解的问陈平,为何皇帝要杀樊哙。陈平只道有人谗言皇帝樊哙与吕后勾结,欲在皇帝驾崩后残杀戚姬母子。周勃瞪圆了双眼,大惊而问陈平为何不向皇帝禀明此事只是个谣言而已,形势正紧之时,难免有人会对吕氏一族不利。陈平呵呵一笑,反问周勃,“侯爷觉得戚夫人与吕后哪个让你发抖?”周勃被问住,忖度陈平此话,料得陈平反而想要吕氏不利,戚夫人在政事上不爱用心思,反倒吕后热心政事,若刘盈执政,日后大臣议事怕是多要受吕后的牵制,刘盈孱弱无能,只怕政权全部由吕后出。周勃大悟,问陈平,“陈公无需瞒我,日后吕后和戚夫人谁胜?”陈平呵呵一笑,“侯爷已有主张,何必问我?”周勃追问,“吕后?”陈平只笑不答。周勃一路而来,却满脸愁容。陈平问他何故如此。周勃道,“既如此,若陛下山陵崩,我们杀了樊哙,吕后、吕嬃会饶过我俩么?”陈平掏出水袋喝了一口便递给周勃喝,陈平正言道,“吕后、吕嬃姊妹性格颇似,侯爷敦厚诚实,自然无事;只怕我陈平会遭吕嬃的谗言,若吕后听了吕嬃之言,陈平命不自身矣。”周勃问其何故如此说话,陈平一愣,不曾想周勃这样憨厚少智,陈平心中暗暗不屑周勃,只摇摇头而不说话了。周勃方喝了口水便眼前一亮,又问陈平该如何对待樊哙。陈平自咐遇上个不动脑的蠢夫,自嘲的笑笑便脸对脸的对周勃道,“樊哙是陛下老友。功劳甚多,且又是吕嬃之夫,既亲且贵。陛下一时恼怒想要杀他,只怕将来陛下会后悔,我们不可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周勃然其言,仔细听着。陈平道,“眼下我们只能将樊哙将军囚禁车中,拉回长安让陛下自己做决断,免得日后后悔,反怪我俩。”周勃大喜,佩服的看着陈平,对她竖起拇指称赞,“都说陈公聪明,某见识了。”陈平呵呵一笑,摇头只称不敢当。周勃又问,“眼下开国的众多有功之臣诸如韩信、彭越、黥布之类皆死,某自感陛下容不下异姓诸侯王,陈公但与某一说,我俩会不会死。”陈平颇对周勃的无谋彻底服了,强憋住笑意对周勃道,“刘家的天下需要倚仗侯爷,陈平自有生存之道。”周勃挑挑眉,‘哦’了一声,便不再多言,二人急匆匆的往前赶路。 吕后听说陈平与周勃奉命前去燕国逮捕樊哙,甚为焦急难耐,太子一事尚未摆平,樊哙那边却又出事,吕后焦头烂额,睡不好觉。吕后方与戴青商议着皇帝意欲斩杀樊哙之事,殿外急匆匆进来一个宦官,称吕嬃在外求见,吕后急叫快传。吕嬃进殿便泣不成声,吕后抚其背安慰几句,直说樊哙吉人天相,上天有保。吕嬃止住哭泣对吕后道,“娥姁阿姐,快救救樊哙。皇帝听信陈平之计,让其与周勃前去燕国割下樊哙首级,樊哙并无过错,皇帝糊涂至极,樊哙不能死。”戴青从后殿端上茶水,的哥吕后吕嬃姊妹二人。吕后先叫吕嬃喝茶压惊,吕嬃正激动,只拉着吕后手臂叫其解救樊哙。吕后一时并无办法,百般哄着先叫吕嬃到后殿歇息。送走了吕嬃,吕后愈发头疼起来,忽然急火攻心便也晕倒了,戴青赶紧请秦太医诊治,秦太医只道歇息几日便无妨。吕嬃日日守在吕后身边端汤喂药,吕后不想听吕嬃唠叨樊哙的事情,也怕自己没好主意给她便只好装病着,几乎每日在榻上闭目歇息,果然吕嬃来的次数减少,吕后这才落个清静。真正无有聒噪之时,吕后心中并不宁静,每夜对鱼藻宫阴鸷怨恨的望着,怨恨戚夫人,怨恨刘邦。 刘邦自然日夜睡不了好觉,眼下不论是从小玩到大的卢绾,还是连襟樊哙,居然都要叛他。刘邦自咐起兵十来年,从未有过心痛能胜过如今之事。刘邦夜夜倚着殿门高望当空明月,自感执掌国政实属不易,原来那所谓的‘孤’与‘寡人’称谓十分对应他此时,刘邦念得刘盈性格柔弱,怎能扛起江山大任,虽有吕后辅佐,江山终究姓刘,吕后终究先刘盈死去,到时若江山有变,刘盈如何应对得了,那时恐怕没有左膀右臂如同萧何、张良、韩信、周勃诸人了。想到如此,刘邦心下分外坚定,日后接手江山的必是赵王如意,他不由得大叹连连,自咐外人皆以为他因爱废立,实不知如意最像他的性格,外人那样说法,实在也是巧合之至。刘邦出得院中,仰望东北,不知此时卢绾与樊哙怎样了。静静的站在院中足足半个时辰而不肯走动半步,实在也是顾念卢绾、樊哙与他之间亲密的情谊,刘邦心中不快,自感随他一起打天下的诸位兄弟如同天上的流星瞬间划过,灿烂而短暂,因此身边也无贤能之人辅佐,若自己去后,如意该由谁辅佐呢?刘邦困顿,此时却大哭起来,大拜于地叩首不起,想是发泄这几日心中积压已久的东西,也是因诸事太过繁杂而不能处理而大哭。如今,他便真是孤家寡人。 次日,刘邦下诏曰:“吾立为天子,帝有天下,十二年于今矣。与天下之豪士贤大夫共定天下,同安辑之。其有功者上至之王,次为列侯,下乃食邑。而重臣之亲,或为列侯,皆令自置吏,得赋敛,女子公主。为列侯食邑者,皆佩之印,赐大第室。吏二千石,徙之长安,受小第室。入蜀汉定三秦者,皆世世复。吾于天下贤士功臣,可谓亡负矣。其有不义背天子擅起兵者,与天下共伐诛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因伤感以前诸事,又烦愁眼前诸事,刘邦日渐病重,戚夫人于前啼哭不已,吕后只派遣秦、宋两位太医时常治疗,自己因掌国政,便每三日到鱼藻宫看望刘邦,只是简单的问太医皇帝何时能好,太医只说些好好调理的话,吕后亦对刘邦无甚多言,只吩咐殿内女仆以及戚夫人好生侍奉,说罢又简单安慰一下病重的刘邦,吕后便淡然而出,不带愁色。戚夫人对此,无不在刘邦面前说些坏话,尽道吕后的不是,又道若是刘盈登基,只怕刘盈要在吕后的淫威下而不能理政。刘邦深然其言,却又困苦不堪,因此更加笃定的欲废黜刘盈,改立刘如意。此事,传到吕后耳中,吕后立即就近安排太子带商山四皓出现在皇帝面前的事宜,又令太医务必治好皇帝,只等他观看一场太子羽翼已丰的好戏。 ------------ 第四十四章 乾坤已定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29 三五日间,太医们连续进入鱼藻宫为皇帝诊脉,戚夫人急问皇帝病情,太医们皆摇头大叹而出,戚夫人追至殿外详问情况,秦太医只得小声对戚夫人说皇帝只有顶多一个月时间的龙寿,戚夫人大惊失色,险些跌倒在地,风一样跑进去哭倒在刘邦榻前,任如意和荆倾怎样也扶不起泣不成声的戚夫人。戚夫人一把抓了如意在怀中,紧紧抱着发愣的儿子,对昏沉沉的刘邦嚎哭道,“陛下呀,如意该怎么办?如意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方哭之间,殿外有人报吕后过来了,戚夫人不止哭泣,携如意就地相迎。吕后疾步进殿便径直奔向刘邦榻前轻轻的叫了几声‘陛下’,刘邦只迷糊的睁了睁眼,眼神中分明认得她是吕后,仿佛全身无力,又似着急睡去一样又闭上了眼。戚夫人的哭声惹得吕后心烦,毫不客气的骂了戚夫人,“滚出去!”戚夫人十分恭敬的带着如意退出殿外,刚好碰上赵子儿和石音华着急的过来看皇帝,见戚夫人眼睛红肿,未来得及问清楚缘由,戚夫人早已带着如意风一样过去了。赵子儿和石音华同至殿内,见吕后守在榻前,先是给她行了素礼,便急急过来榻前问候皇帝。赵子儿问吕后皇帝病情如何,吕后大叹一口气,只道‘怕是时日无多’,赵子儿大惊,瞬间眼泪不止,却不似戚夫人那般喧哗吵闹。石音华却只双手握着刘邦的手,轻声说着,“陛下醒醒,我是音华。”吕后却只顾凝眉细思谁可以救皇帝的命,似乎无功夫哭泣这些。在鱼藻宫照顾刘邦半日,赵子儿和石音华各自回去,吕后亲自熬药,亲自喂给刘邦喝下,仿佛此时二人又回到微时一样,只是刘邦昏沉沉中未必记得吕后所做之事。侍奉刘邦歇息,吕后才回长信宫。 直至戌时末,吕后才疲惫不堪的回到宫中,依然睡不着,先前念皇帝死则死去,不料今日见他离死神不远时,吕后却又难过起来,自咐虽然二人二十多年,感情渐稀,彼此心里却是谁也离不开谁。吕后想到那日自己病危时,刘邦也是那样不吃不喝的着急着,此刻她正复制着刘邦当日着急她的情形。想到此处,吕后眼前一亮,当即命人在宫外贴榜招妙手回春的扁鹊。不三日,长信宫詹事便领来一个江湖名医,自称赛扁鹊。吕后二话不说当即带他去鱼藻宫替刘邦诊脉治疗,到时,刘邦却微微苏醒过来,只是形容枯槁,似乎一下子老了四五岁。见吕后来了,刘邦有气无力的招手吕后过来坐。吕后喜悦中掩不住忧伤,只怕皇帝是回光返照,当即将赛扁鹊向刘邦引荐道,“此人自称赛扁鹊,行医三十年,治过无数人。陛下且让一试。”刘邦细细打量此人,五十多岁模样,瘦骨嶙峋,身穿灰袍,头戴青帽,倒像长者多一些,一点没觉得是郎中。刘邦一见其穿着打扮便不甚喜欢,淡淡问道,“朕之疾,可治不?”赛扁鹊拱手一揖,“草臣先给陛下诊脉,可行?”刘邦不言,只把胳膊伸着,让其诊脉。赛扁鹊闭眼把着皇帝脉搏,心中顿然一惊,却似有顾虑,眉头紧蹙,诊脉半晌便起身笃定说道,“陛下之疾可治,不过得静养百日,不可动怒。”刘邦脸上早已阴云密布,十分不悦,便晓得赛扁鹊那番话也只为了保命而已,自己身体疾病自己能感觉得到。刘邦不动声色解开胸口衣裳叫赛扁鹊看,赛扁鹊看的目瞪口呆,皇帝胸口不远处两处箭伤紧挨着,且伤口早已化脓扩大,赛扁鹊方才诊脉期间便觉得皇帝的脉象气若游丝,撑不到两月,因保命才不敢说出实情的,赛扁鹊于是哑口无言。刘邦笑了笑,问道,“还能治么?”赛扁鹊眼珠流动,脑袋中一片空白,只一个念头:先保命。赛扁鹊只得继续撒谎道,“能、能治。”“你给我滚出去!”刘邦忽然大怒,指着赛扁鹊嫚骂道,“身体是我的,我知道时日无多,何须骗我?朕以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难道不是天命么?我命归上天,虽扁鹊有何用?”赛扁鹊吓得掩口无言,一下子跪倒在地,哆嗦不已。刘邦甩甩手,不睬赛扁鹊的话,只叫两旁之人赏给赛扁鹊五十金,便叫他出宫去。 见刘邦不肯治疗,吕后担心不已,坐在榻前一言不发,晓得自己如何劝谏,他也不听。刘邦则继续躺下,面无血色,只定定的盯着殿顶一直看,一时间殿里鸦雀无声。吕后自咐皇帝时日已经不多,刘盈日后登基的话,不知谁可以辅佐他,也不知刘邦将怎样安排他的身后事,遂问刘邦,“可以问你日后安排不?”刘邦不视吕后,说道,“就等你问了。”“陛下百年之后,萧相国既死,谁可代之?”刘邦似乎并无诧异,仿佛晓得吕后问他这些,便释然安排道,“曹参可。”“曹参殁后,谁可代之?”“王陵可,然此人少戆,陈平可助之,然陈平智有余,多阴谋,不可独任。周勃厚重少文,日后安刘氏者必勃也,可令为太尉。”吕后深然其言,又问其次,刘邦闭眼淡淡说道,“此后,也非你所知了。”吕后愕然,遂不问,命宫人好好侍奉皇帝,吕后告辞刘邦回了长信宫。 今日眼见皇帝醒过来,吕后既喜又忧,喜的是皇帝醒了;忧的是皇帝很可能此次醒来便很快的废黜太子。想到此处,吕后背后无端一身冷汗,于殿内蹙眉转悠半晌,忽然眼前一亮,计上心来,赶忙命戴青出宫到建成候府一遭,告诉吕释之如此如此。 两日后,刘邦身体稍微好些,恰是皇子刘友的生辰,刘邦自感时日无多,不能关怀他的儿子们,于是趁自己身体稍好便命宫中为刘友举办一次生辰酒宴,并说臣此次酒宴,一大家子人好好聚在一起吃顿饭。吕后闻之大喜。 晚上,酒宴顺利进行,只有清歌淡舞,只怕惊扰了皇帝的身体。虽是喜宴,宫中诸位皆不敢放肆吃喝,因其晓得皇帝时日不多,不知能否撑过月底,大家心情沉重,心思根本不在宴会喜乐的气氛上。大家像被束缚住,只有赵子儿腿上的刘友天真无邪的抓着东西吃,丝毫未在意大人们。戚夫人侍奉刘邦,劝其勿要喝酒,刘邦呵呵笑着,称只喝一口便罢,戚夫人执拗不过便只好依他,刘邦也不再多喝第二爵。因处在欢乐的气氛下,刘邦越发对自己不久以后的驾崩感到心情沉重。赵子儿见此,便让刘友蹒跚至刘邦跟前,刘友的小手触动了刘邦慈爱的心灵,刘邦拉着刘友的小手露出父爱般的刺向笑容,将其抱入怀中亲了亲,因此有时触景生情,自咐最近必须快些处理废黜太子的事情。坐在刘邦右边席位上的吕后目视戴青,戴青明白后便径直出殿。俄顷,太子刘盈却从殿外进来,身后跟着四位头发胡子皆花白的长者。四位长者跟随刘盈身后,至皇帝跟前便恭恭敬敬的行了稽首大礼。刘邦招手刘盈快些坐下,笑呵呵对刘盈道,“听说你在东宫受四位长者训教,可是此四位不?” 刘盈恭敬拱手回道,“正是。” “他们是谁?何能耐教辅太子。” 刘盈起身将四位长者一一向刘邦介绍,“回父皇,此四位依次是夏黄公崔广、绮里季吴实、东园公唐秉、甪里先生周术。他们曾为秦朝博士,秦末隐居商山,儿百般辛苦拜求四位长者出山辅佐,以求大汉绵延万代。今日正是友弟生辰,无意晚到。父皇恕罪。” 刘邦大吃一惊,将刘友交给赵子儿,瞪圆双眼打量眼前四位长者,八十来岁模样,衣着奇特,道风仙骨的,却情愿跟随太子背后,让他想起刚取天下时便闻秦朝的四位长者很贤德,是王佐之才,刘邦便命人百般寻找,却无此四人踪影,日后也就不再继续寻找他们,渐渐的也就把寻来四位长者的事情搁下了,不曾想今日却被太子找来,着实令刘邦觉得太子羽翼已成。刘邦心下大惊,自念刘盈有他母亲吕后辅佐已是幸事,萧何、高起、王陵、叔孙通定是太子的党派,如今又添如雷贯耳却苦寻不到的商山四皓,刘邦自是感到太子身后一股强大的势力在逼迫着他,太子势力已经燎原,难能动摇,此时若是硬将太子废黜,只怕引起里克杀奚齐和卓子一样的后果。刘邦一下子猛盯住吕后看,仿佛见她内心里充斥着强大的力量,她那双安然自若的眼睛仿佛不曾有过恐惧,遇事只是冷静处之。刘邦晓得自己小看了吕后的能力,也自感废黜太子之事已不能行,不由得喟叹连连。刘邦问,“诸位皆如太子所说不?” 商山四皓皆曰‘喏’。 刘邦大惊,挺身再问,“我寻访诸位多年,诸位避而不见,今日却情愿跟随我儿,为何?” 商山四皓拱手曰,“陛下轻士善骂,我等义不受辱,故恐而亡匿。窃闻太子为人仁孝,恭敬爱士,天下莫不延颈愿为太子死,所以臣等不请自来。太子果然对臣等礼贤而待,臣等每日与太子说谈古今,莫不有趣。臣等自感太子日后必为有德之主,则天下幸甚。” 刘邦默然,吕后瞥着皇帝,心中大喜;戚夫人着急不已。刘邦深思良久,自感今生都要负了戚夫人及其子刘如意,可是太子羽翼已成,动摇不了,若硬要撼动,则恐春秋里克杀奚齐之事重演。刘邦腹内筹划半晌,只是无论如何也要为戚姬母子寻条出路。刘邦强压着失意对商山四皓说道,“诸位所说有理。愿诸位日后好好辅佐刘盈,大汉江山交给了他,不再动摇。”此话说罢,在座之人齐齐看向了皇帝,吕后与刘盈更是惊讶、惊喜不已,却不敢分外露出得意之色。 酒宴已罢,众人纷至散去。落寞的刘邦和泪眼朦胧的戚夫人久不离席。刘邦晓得戚夫人此时恨他怨他,却无法安慰,因他没兑现诺言,只闭眼靠在了榻上,一句话不说。戚夫人止住哭泣,发呆半晌,半天只开口一句,“场场都赢,最后我输了;场场都败,最后吕后赢了。每次给我希望,每次在我面前残酷的摧毁。”戚夫人一行热泪滚滚而下,“我,命不久矣。” 刘邦大叹一口气,对此无可奈何,对戚夫人道,“我欲易之,商山四皓辅之,太子羽翼已成,难能撼动。吕后,真的是你主人了。”戚夫人大哭。刘邦道,“我会为你寻出路,吕后动不得你。”戚夫人趴在刘邦腿上大哭不止,刘邦强忍悲伤,拍了拍戚夫人道,“夫人啊,再为我跳一支舞,我来为你伴奏楚歌。”戚夫人止不住哭泣,跳舞至一半便难忍痛楚,且跳且哭。刘邦亦是心情悲痛唱曰,“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膈已就,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当可奈何!虽有缯缴,尚安所施!”歌声悲切,舞蹈凄美。 回到鱼藻宫,刘邦彻夜难眠,苦苦寻思戚夫人及爱子如意的出路,因为他晓得自己死后,吕后定不饶恕戚夫人母子。翌日,籍孺将太子给皇帝的一封祝祷文呈给刘邦,刘邦看后,虽有感动,却也恼怒,因他认识太子的字,此次祝祷文也许是太子口念而别人代写的。为此,刘邦稍有生气,多的却还是感动。又有宦官将大臣们的奏书给刘邦拿来,奏书多称赞太子贤德,招来商山四皓作为辅佐,又称赞商山四皓不失仁德,肯为天下出山。因此,刘邦更加意识到太子羽翼不可动摇。刘邦眼睛一闪,自咐太子善良,定可保戚姬母子平安,便将心中早已准备好的话写成《手敕太子诏书》,由籍孺快速给太子递去。刘盈打开视之,正是:吾遭乱世,当秦绝学,自喜,谓读书无益。洎践祚以来,时方省书,乃使人知作者之意,追思昔所行,多不是。尧舜不以天子与子而与他人,此非为不惜天下,但子不中立耳。人有好牛马尚惜,况天下耶?吾以尔是元子,早有立意。群臣咸称汝友四皓,吾所不能致,而为汝来,为可任大事也。今定汝为嗣。吾生不学问字而遂知耳。以此故不大工,然亦足自辞解。今视汝书,犹不如吾。汝可勤学习。每上疏,宜自书,勿使人也。汝见萧、曹、张、陈诸公侯,吾同时人,倍年於汝者,皆拜,并语於汝诸弟。吾得疾遂困,以如意母子相累,其馀诸儿皆自足立,哀此儿犹小也。 刘盈一下子明白老父亲的其中之意是要他保全戚姬母子,刘盈怕父亲担忧便亲自跑一趟鱼藻宫,正与伺候皇帝喝完药的荆倾擦肩而过,刘盈稍一停留,意欲说话,荆倾则疾风一般过去。刘盈片刻不敢耽搁便径直入殿,刘邦已经睡下,刘盈为其盖被子,握着父亲的手,默默祈祷他快点好起来。刘邦醒来,见是太子便笑了笑。刘盈跪在榻边对刘邦笃定的道,“父皇之意,儿明白,儿在,庶母和如意弟就在。”刘邦强撑笑意道,“你总算如别人口中的仁爱慈孝,我没选错人。”刘邦欲起,刘盈赶紧垫好垫子,刘邦握住刘盈的手道,“孩子啊,勿怪我冷落了你。”刘盈摇摇头,却怎么也觉得有些心酸。刘邦意味深长的说起了自己的感慨,“天下障碍多已肃清,可是守江山治江山难上难。或许你弟弟们是幸运的,他们不比你日后有更多的操劳。八万里江山都由你掌握,做一个好帝王,莫让秦末之事重演。遇事不决,多与萧何、张良、陈平、周勃等人商议。”刘盈一一点头应承。刘邦附手刘盈肩上,郑重嘱咐道,“我死后,你母亲定饶不过戚姬母子,你多要注意一些。即日,我会下令如意返回赵国,我会和周昌说只有有你诏令,赵王才可来京,其余人等所召,皆不必理会。戚夫人也随如意入赵。若我死后,不得召他们母子进京祭奠我。日后若无大事,你也不必召赵王进京,以免其遭人杀害。”刘盈答应。刘邦仿佛卸下包袱的呵呵笑了,只愿自己没选错人。刘盈告辞刘邦回东宫,刘邦特地再次嘱咐,“多学习,兼听意见。”刘盈‘嗯’了一声便回了东宫。 ------------ 第四十五章 刘邦驾崩(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30 刘邦当夜便劝戚夫人三日后随其子如意往赵国去,戚夫人向刘邦哭泣,死活不肯离开长安,刘邦说道如此才可躲过吕后对她的杀戮,戚夫人良久默然,刘邦见势再劝,戚夫人斩钉截铁表态,“愿随陛下而去。”刘邦当即抱着戚夫人大哭。三日后,刘邦强撑病体将如意送到东门下,对其子再三叮嘱不可返回长安,一切处理不了的政务暂交周昌处理,刘如意点头应下。刘邦难舍爱子,又将早已写好的信件交给靳歙,由他交给周昌,再三叮嘱靳歙告诉周昌好好打理赵国,好好保护赵王,靳歙拱手答应。刘邦一双慈爱的老眼望着靳歙护送如意往东而去,半晌恋恋不去。 方回宫中,有人来报说樊哙将军已经入燕多日,正在镇压燕国的叛乱,燕王卢绾早已带着家眷逃到汉匈边境。刘邦又问陈平和周勃走到哪里了,来人回报说刚至晋阳,不日便到燕国。刘邦一时感慨不已,异姓王不可靠,他们想的是如何扩大自己的土地,如何和朝廷虚与委蛇,如何壮大自己的经济军事政治实力,并不能真正的保卫汉室社稷,异姓王一旦拥有实力便再也难听朝廷的号令,皇帝再也控制不了天下诸侯。即使最亲密的朋友,终究还是异性而不可靠,那卢绾、樊哙、陈豨之辈正是往刘邦心窝里刺入,万万不曾料到昔时的弟兄、朋友会背叛自己。除此之外,刘邦也分外担心后党的势力,他晓得自己死后,吕后必然会培植一批自己的势力,她必然会用爵位和功名浇灌自己的势力快速成长,那么刘盈的皇权就会架空。刘邦越想越是哀从中来,心中的怨愤震裂原先的伤口,刘邦强忍病痛,命籍孺传他命令,召见长安所有大臣,又令少府当即杀一匹白马,取马血等候。 下午,宣室殿聚满文武,纷纷议论着皇帝也许是要临终托孤了,众臣无不担忧皇帝的身体状况。方议论纷纭时,籍孺搀着病怏怏的刘邦从后殿缓缓而出。大臣们赶紧下拜,“陛下长乐未央千秋万世——”刘邦不语,只对他们甩甩手,众臣按班站好。刘邦一脸惨白的斜靠榻上,强撑着病体微弱却饱含气势的说道,“召诸位而来,是有一件要事。朕以布衣提三尺剑而取天下,至今十二年,打天下不易,守天下更难,随我开国的诸位弟兄们陆续叛我,朕与他们剖符为信藏之宗庙,使他们南面称孤世世勿绝,可我们终究不是一条血脉,同胞兄弟尚且存在杀戮,更何况异姓诸侯。然则,如今天下既已属刘,望诸位臣工股肱汉室,勿要起贪念而覆辙战火之苦。《周易》有曰:天地之大德曰生。望诸位臣工怜恤天下百姓,好好辅佐我儿刘盈,好好发展壮大汉室基业。如此,刘邦幸甚!天下幸甚!” “大汉未央!大汉未央!臣等誓死不背刘汉。”数百臣工齐齐拱手许下誓言。 刘邦稍感欣慰,目视籍孺,籍孺便点头领命下去了。刘邦正身说道,“朕昔时也是如此相信韩信、彭越、陈豨、黥布、卢绾的,可是他们接二连三的叛我。眼下诸位皆异姓诸侯,不知诸位日后是否也如韩彭陈黥之辈?” “臣不敢——”众臣齐齐回道。 “既如此,天下已定,诸位切莫再动异心。若有者,皆如彭越结果。”刘邦说道,“朕自知年命不永,然则大汉必须发展,必须同传一脉:刘氏子孙。不知诸位可愿发誓永随大汉,至死不背。” “永随大汉,至死不背——”诸臣拱手齐声赌誓。 籍孺带着数十宦官端着东西从殿外进来,候在柱子旁而向刘邦请示。刘邦朝其点头示意,籍孺便领着数十宦官依次给诸位大臣一爵血红色的东西,诸臣面面相觑,小声嘀咕。刘邦安抚毕,从籍孺手中也端了一爵,对大臣们说,“爵中乃马血,朕与诸位歃血而盟:国以永存,爰及苗裔;非功而侯者,非刘而王者,天下共击之。愿诸位勿违此誓。”说罢便一饮而尽,将爵倒过来视之诸臣。 诸位文武也都一饮而尽,将爵倒过来视之皇帝。刘邦哈哈大笑,分外精神有力的说了个‘好’字,随即遣散文武。 当夜,刘邦高烧不退,戚夫人痛哭不已。吕后方命人探访樊哙的情况,殿外忽传戴青焦急的声音,“娘娘,不好了,陛下病重,高烧不退。”吕后闻此,急忙赶至鱼藻宫,戚夫人正于皇帝榻边放声大哭,吕后急问戚夫人皇帝的病状,戚夫人竟不能言,吕后怒火中烧,当即命人将皇帝移驾长乐宫,吕后亲自照顾他。戚夫人百般哭求吕后留皇帝于此,吕后怒哼一声,将戚夫人踢翻在地。出殿便命人立即封锁鱼藻宫,任何人不得出。戚夫人更是嚎哭不止,心知自己年命不永,又担心皇帝的身体,便昏倒在地。荆倾欲叫太医,哪知吕后已下令将鱼藻宫严密看守,只得和其他宫女将戚夫人抬回榻上,好生服侍。 吕后命人将太医全部叫来,五位太医看过后,皆无能为力的摇头。吕后急问他们皇帝还有多长时间,秦太医说只怕不足七日。吕后大惊,险些跌倒,挥退了太医们,自己陪了刘邦一夜。翌日,得知父亲病危的刘盈匆匆赶来,跪于榻前啼哭不已,吕后抚其背安慰了些。下午,鲁元公主、宣平侯张敖夫妻俩急匆匆赶到宫里,哭泣不已。随后薄夫人、石音华、赵子儿他们全都来看望病危的皇帝,无不哭哭啼啼,唯吕后惊慌的神色里似乎在思虑什么,思索之后却也定定的看着形容枯槁的皇帝暗暗流泪。随后建成候吕释之进宫,好言安慰妹妹吕后。一切忙至天黑,众人皆散去,吕后独不能眠,安静的坐于刘邦榻前回忆微时他们的点滴。仿佛看见春风得意时,他们一起下田间干活;夏日炊烟时,他们和孩子们聚在一起吃饭、玩闹;秋实累累时,他们一起摘果子,储藏冬天的粮食;冬雪早晴时,他们‘哗哗’的在外边扫开一条雪路。那样的日子别有生趣,虽苦却充实温馨,如今的他们不再似往昔的热情,代之落寞、空旷、怨仇。吕后之心顿时五味杂陈俱有,面对即将与她永别的丈夫,吕后此时却感慌乱、害怕,她与她儿子还未来得及准备好,他就要离去。 “相约耄耋,”吕后握着刘邦的手道,“你还记得这话么?它只存在于我们微时,美好的东西经不起时间的考验。经历,可以改变人心;岁月,可以坚定人心。如果你一生中只有我,或许一些事就不用发生。刘盈仁孝……” “如意快跑,别叫她追上;夫人快跑,她要杀你,快往南越跑——”吕后话未罢,刘邦神志不清,口内乱喊,喊一阵又睡过去。吕后面似冷铁,阴鸷的双目中藏满嫉妒和杀意,干脆利索的松开刘邦的手,怨恨的盯了刘邦半晌便拂袖不悦而去。 翌日,有人报戚夫人在鱼藻宫大骂吕后不止,吕后面似冷铁,不予理会,只吩咐御林军不得放鱼藻宫任何人出来,其他莫要管会。又有人报殿外众位文武大臣要求见皇帝。吕后略一思忖便吩咐宦官去告诉众臣,“陛下圣躬违和,因需静养数日,遂不早朝。”众臣心怏怏不乐,不知其真假。吕后整日不进刘邦寝宫,不问他身体状况,只简单的叫宫人三餐送饭。刘盈过来问候父亲,吕后拦着不让他看。吕后拉刘盈坐下说道,“你父亲睡着,莫要扰他。无事则回,母后照顾着他。”刘盈半信半疑的挠了挠后脑勺,坚持进去只看一眼父亲如何便了,吕后大怒,骂走刘盈。 刘盈一路回来,怎么也想不通母亲今日行为言语。方入大殿,安德录急忙将他拉进东堂,刘盈方欲张口问时,却见东堂站着荆倾。刘盈且惊且喜,疾步至其面前问道,“你怎么过来了?”荆倾立马跪下叩首至地,哭泣道,“吕后围住了鱼藻宫,戚夫人担心皇上的身体,欲出而不得。只恐皇上旦夕之间便要宫车晏驾,戚夫人着急不已。荆倾穿狗洞而出,急盼太子相救戚夫人,使她能与皇上见一面。”刘盈犯难,心知自己不敢违逆母亲的话,却又不好不答应荆倾,一时难为在远处,久不答话。荆倾大哭求道,“求殿下帮帮戚夫人。”刘盈扶起荆倾,说道,“我便去和母后说一说,你且回去。”荆倾再拜,匆匆告辞刘盈。 刘盈折返长乐宫,找到吕后,为戚夫人求情,希望吕后能让戚夫人见皇帝最后一面。吕后心下已有主意,面子上笑着答应刘盈,“入夜,我自会去请戚夫人过来,你莫操心,回去吧。”刘盈高兴而去。吕后当即阴了脸,思索自己明明下令勿叫太子知道封锁鱼藻宫,刘盈又是怎么知道的。方思索之间,一个军卒来报说是当场截住一个穿狗洞归来的女子,百般审问后,女子名为荆倾。吕后恍然大悟,当即命此人将荆倾先绑至永巷关押,戚夫人暂且如此看管。解决戚夫人之事毕,吕后又瞄准朝臣,他们不知皇帝已神志不清,越在新旧政权交接之时便越容易出现政变和混乱,吕后命人时刻观察朝臣们的动静。 这日,吕后又是一整天未进刘邦寝宫,似乎对他不闻不问,诸姬来看望皇帝,也被吕后借口挡回去。夜里,方戌时,妖娆的烛火在长乐宫安静的跳跃,吕后安排刘邦寝宫里只留两个宦官和两个宫女照顾他。“娥姁,娥姁啊。”刘邦仿佛醒过来,隐约朦胧的叫着吕后的字。果然,刘邦缓缓睁眼,微弱的光刺进他许久未睁的双眼,一切变得朦胧起来,眼前的帷帐、宦官、宫人皆不是鱼藻宫人。刘邦脸上的脸色却出奇的红润起来,仿佛整个人都生龙活虎。刘邦再看房屋摆设,心中猛然一惊:是长乐宫。刘邦问宦官,自己怎么来的长乐宫,宦官将此前之事如实禀告。刘邦又问吕后在哪儿,宦官说皇后刚刚出去。刘邦‘哦’一声,又叫宦官去请戚夫人过来说话,宦官不动,宫女也低了头不说话。刘邦忽觉奇怪,厉声问宦官出了什么事,宦官不敢回答,刘邦龙颜大怒,斥责宦官,命其说出实情。宦官不得已,将吕后命人围住鱼藻宫之事告诉了刘邦。刘邦当即眼前一黑,险些跌倒在地,自咐吕后果然手段极多,自己尚未死,她就迫不及待对戚姬下手。刘邦思索一阵,命宦官前去吕后那里传话,就说皇帝醒了,且叫皇后叙事一番。吕后面似冷铁,‘嗯’了一声,只叫宦官回禀皇帝说她片刻便到。 ------------ 第四十六章 刘邦驾崩(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01 吕后沉思良久,往刘邦寝宫去了。昏黄的寝宫死一般的沉寂,木头似的侍者整天像钉在柱子旁一样一动不动,屋里的气氛像夏天的空气一样黏稠,吕后在门口稍停瞬间,闭目深呼一口气便淡然进去。方至榻前,却见刘邦还在睡着,吕后既不叫醒,也不停留,面无表情的转身而出。 “娥姁——”吕后身后传来刘邦微弱的唤声,刘邦方才闭眼歇息着,见吕后来了又走便急忙叫住。吕后眼前一亮,立定原地,心中顿感一阵酸楚,娥姁这个名字自打刘邦起兵离家后就再也没叫过,天下大定后,刘邦也从来只叫她的女官名衔——皇后,这个名衔隔开了他们的距离。刘邦此时叫她的闺名,勾起吕后往日的怨愤,这一声‘娥姁’等了太久,迟到太久,虽然这一声呼唤令吕后感觉有些温暖柔和,但是再也融不开坚硬而冰封的心灵。吕后仰头憋回去眼眶中的眼泪,转身冰冷淡然的望着刘邦。刘邦招手吕后到榻前来坐,吕后亦不言语,过来榻前给刘邦窝好了被角,静坐一边,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盯着地面。 “天下,是你的了。”刘邦兀然此说。 吕后一愣,急视刘邦,笃定道,“天下属刘。” 刘邦呵呵笑了,对她说道,“我死后,好好照顾刘盈,他秉性孱弱一些,你要帮帮他,好在一些荆棘已经除去,只望他好好守护江山,让百姓安定。朕已与朝臣定下白马之盟,你好好监督。” 吕后点头‘嗯’了一声。 刘邦见她始终不愿和自己多说一些,态度冷冰冰,总觉得自己哪里又惹了她不高兴,不然连自己病危这么一段时间,她都不肯笑脸相陪,刘邦也不好热情笑意的贴她冷屁股。刘邦终究也恢复了平淡,问吕后,“你恨我么?” 吕后眼前一亮,默然不答。 刘邦亦沉默良久,细瞧吕后半晌便晓得吕后心思是怨他的。刘邦又道,“你幸福么?” 吕后亦不答。 刘邦坚定吕后怨他,起身靠着榻,吕后为他在背后垫了个垫子。刘邦拉吕后的手,推心置腹的说道,“你是我嫡妻,无人能够占据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你像杜若一样,虽然平常,却让我忘不去。你能母仪天下,温良淑慧,诸姬莫能与你比。我死后,你可叫她们速随其子到封地。”吕后目无光泽淡然的看着刘邦,心中早已无半点波澜,仿佛眼前此人与她无关系,对他的话根本不愿听进去,却不得不无关紧要的点了一下头。 “为我唤戚夫人来。”刘邦的语气有些微弱,却有些命令之意。 刘邦本晓得戚夫人被吕后命人围住而不得出,因担心直接点破会让吕后恼羞成怒,所以他不得不这么拐弯抹角说出来。吕后心里一亮,妒火瞬间燃烧,却硬生生憋回了怒意。吕后暗自咬紧牙关,刘邦与她谈话最主要的目的是要见戚姬,前面的话都是微不足道,可有可无。吕后怒火中烧,气的暗暗掐着自己的手,硬是挤出笑脸应承道,“好。”吕后出殿,当即命令两旁士卒看好皇帝,他说什么都不要理睬,不准透露鱼藻宫的半点消息,不能让他离开长乐宫。方下殿阶,有人报探查樊哙情况的人回来了,吕后当即随此人去见密探。密探对吕后说道周勃已经接手樊哙的军务,陈平不敢斩杀樊哙,现正走到襄国,大概五六天就回来了。吕后叫宦官给密探百金,叫他退下。吕后当即向四大宫门传下命令,如果陈平携樊哙回来,没有她的允许,不得放陈平入宫。 一番忙完之后,吕后回到长信宫,没有去为刘邦传唤戚夫人过来,吕后冷笑一声,仿佛这样才能解恨。她能想到鱼藻宫中的戚夫人急的欲见刘邦,病重的刘邦也因担忧戚姬的安危而更欲见她,吕后想到如此便解气而平静的冷笑着。望着鱼藻宫的方向冷笑一阵,吕后便自回寝宫歇息,彻夜不再理会刘邦的那句话。翌日清晨,吕后找来看守刘邦寝宫的士卒问话,问皇帝昨夜可有发怒、摔东西,士卒说屋中一切安静,至亥时末的时候,皇帝便熄灯睡下了。士卒又说今日清晨送饭进去,见皇帝变得神志不清,一直叫他,却始终醒不过来,只是模糊的喊着戚夫人的名字。吕后顿时目中有火,面庞阴冷。方说着,有人报太子要进去看父亲,吕后命人将刘盈带到她这儿。吕后对刘盈说,“你父亲正与戚夫人在里面说话,不要打扰。”刘盈‘哦’一声,又问吕后关于皇帝的病情,吕后说道皇帝病情每况愈下,刘盈大惊失色,吕后抚其背安慰。刚送走了刘盈,又有人来禀报吕后,说是灌婴平定淮南,安抚了楚、淮地区的百姓,率军返回长安,现正到达睢县。吕后细心思索一通,忽然眼中一亮,似乎对全局已有计策。 下午,忽然来了一阵洋洋洒洒的细雨,洗涤了混浊的空气,大地焕然一新,春意盎然。又有人报吕后,说是戚夫人在鱼藻宫大骂不止,言语极为难听。吕后起初不愿理会,后又亲自到鱼藻宫,尚未进殿便听见殿内传来戚夫人的的污秽之语,“……你会断子绝孙,雉鸡难飞久远……”其他骂八辈祖宗之语自是少不了的。戴青听不下去,劝吕后赶紧离开。吕后不动声色,一脸冰冰的破门直入。戚夫人吓一跳,见是吕后亲到,立即停止辱骂,既不对吕后行礼,也不和她主动说话,胸中似乎还有尚未发泄完的气,硬生生将怒火憋了回去,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杵在原地,眼睛直直的看着一处,戚夫人对吕后尚有一丝惧惮。 “他想见你。”吕后打破沉闷的气氛,冰冷的对戚夫人说。 戚夫人眼前一喜,便疾风似的往外跑。 “但是我不准。”吕后大声说道。已至门槛的戚夫人霎然止步,殿门外已有士卒把着门口。戚夫人扭头怒视吕后,气的说不出话。吕后扭头解气冷笑视之,戚夫人拔步上前,目眦尽裂对吕后命令似的说道,“我要见见他。”吕后高傲的昂首蔑视戚夫人,冷笑置之,转身离去,不加理会。戚夫人欲出,士卒守着门。 “我会告诉他,你死了。”吕后不回头,毫不客气而不加隐晦的大声往后甩了这句话。戚夫人怒火直冒而无可奈何,咬牙切齿的恨着,恨不得一下子像猫一样扑上去,往那脖间咬下一个永不可治的疮口。 吕后从鱼藻宫回来便径直回到刘邦的寝宫外屋,侍者说皇帝方才一直大喊不止,不知喊什么。吕后径直入里屋,冷眼目视说着胡话的刘邦,来到刘邦榻边,吕后一脸清冷漠视刘邦良久,任其躺在榻上胡言乱语。此时刘邦心中虽然有些分明,但已说不出话,且伤口处化脓已久,吕后却未叫太医治疗,他起不来床。见吕后站在旁边,刘邦欲起而无力,欲说而不能,心中着急,两手还在奋力支撑。吕后见他一脸着急的样子,心中自咐他必是着急戚夫人的安危,想到如此便顿来一股怒火直窜脑门。吕后两眼目视刘邦,半俯身对其冷冷说道,“她死了,昨天下台阶不小心,从上面滚下来,死了。”愈说愈有气气刘邦之意。刘邦瞪圆了眼睛,喊不出话来,眼中满是焦急心痛,随之便是老泪纵横。 “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天佑有德之人,刘盈会让大汉朝发展壮大。”吕后附手刘邦手腕处说道。刘邦双手颤抖不止,阵阵怨悔。吕后整夜未曾离开,未再与他说过一句话,只在榻边安安静静的坐了一夜,对自己对刘邦对世间仿佛有了很多的认知。寅时末,吕后见刘邦面显微怨,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屋中静寂的很,却听不到他的呼吸声。吕后急忙摸了他的颈脉,又试了他的鼻息,俯身听他的心跳,皆没了运作。吕后不慌不忙拉他手试温,已经冷透了。吕后明白,刘邦驾崩了,此时四月甲辰日。吕后捂嘴小声哭泣,却怎么也哭不出眼泪,镇定一段时间再哭,还是哭不出来。吕后将刘邦的被子盖好,命人速传审食其进宫,到长信宫等她。 不至半个时辰,审食其急匆匆的赶到长信宫,殿内所有侍者已被吕后挥退,审食其见此,心下疑惑,急问吕后何事而召。 “皇帝驾崩了。”吕后道。 审食其大惊,险些跌地,审食其缓不过来劲儿,怔在原处。 吕后叫他到席间坐下,小声与他说道,“你是我心腹,希望今日之事勿传他人之耳。” 审食其不知吕后要说什么,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 “其他人尚未知晓皇帝已经宫车晏驾,我急召你来,是想与你商议大事。”吕后谨慎说道,“朝中诸臣曾和陛下皆为编户之民。他们北面称臣而心常鞅鞅,臧荼、韩王信、陈豨、淮阴侯、彭越、黥布等人便是事实,他们对陛下尚未臣服,尚怀二心。今事少主刘盈,朝中大臣必定有人不将其放在眼中,趁陛下大行而欲趁势而起,天下覆辙战火之实,此非我愿见到。” “娘娘想如何做?” “非诛尽其族,天下不安。”吕后胸有成竹的说,“我可遣使者诏令陈平与灌婴守荥阳,防止关东兵变;诏令郭蒙、陈濞等人守北地、上郡,防止胡人南下。必须尽杀长安城内诸将,封锁消息后,再杀陈平、郭蒙等人。” 审食其百般觉得不妥,对吕后的话不敢答应,又不敢不答应,踌躇良久,见吕后对他仿佛也起了杀心似的直直的盯着他,审食其害怕自己知道秘密而不帮助吕后,因怕也被杀害,便痛快答应了。吕后因此不为刘邦发丧,欲以刘邦的余威震慑天下。 审食其因此郁闷不已,天天在家饮酒,深知吕后此策错的离谱,又不知如何劝她。夜里,审食其喝得大醉,家仆扶他上榻歇息,审食其因压力过重而醉后乱言,致使家仆将吕后欲诛长安诸将之事听得清楚明白。此家仆平日里便被审食其呼来唤去,很不尊重他,甚至常常辱骂他,家仆怀恨在心,又关联吕后,家仆正无处告发,忽然脑中一闪,计上心来。家仆出门便直奔郦商府邸。家仆说审食其有要事请郦侯过去说事,郦商府邸的家仆皆知审食其深得吕后信任,便也不敢怠慢审食其府邸的下人,立刻放他进入郦商府邸。下人立刻带他去见郦商。郦商方欲解衣入睡,忽听审食其来请,赶紧穿好衣服出来接见。家仆在郦商耳畔悄声说了些东西,却见郦商惊得瞪起了大眼,郦商命下人给家仆拿一百金,叫他先回去。郦商彻夜未眠,辗转反侧。 翌日,郦商提着一壶酒直入审食其府邸,正见审食其喝着闷酒,郦商笑呵呵的提酒坐于审食其对面。审食其稍有些喝酒,见对面无辜多了一人,定睛一看却是郦商,审食其醉意的笑了笑,却又立即摇头大叹,举酒便喝。 “侯爷何事心烦醉酒?”郦商问。 “不能与你说。”审食其醉意朦胧,摇头不说。 “可是吕后诛杀诸将么?”郦商开门见山,直言不讳道,“侯爷是否为此心烦愁闷?” 审食其闻此话,大惊而视郦商,自知自己从未向他提起此事,他如何晓得。遂酒醒大半,叫郦商往下说。 “若用此策,则汉室危矣。”郦商急切说道,“我听说陛下已经驾崩四日而不发丧,吕后欲用陛下余威而诛杀诸将,如果真用此策,天下危矣。不让陈平、灌婴回京,而让其等屯兵十万守荥阳,樊哙、周勃将二十万定燕代,如果她们听说皇帝驾崩,朝中诸将皆被诛杀,他们必与士卒一起打回关中。大臣内畔,诸将外反,真若此,汉室社稷真要翘首以待了呀侯爷。” 审食其背后吓出一身冷汗,口干舌燥,听得郦商字字有理,如若醍醐灌顶一般,撂了酒爵便对郦商深深一拱手,真切说道,“若非侯爷之语,审食其几害汉家社稷。审某此刻便进宫,侯爷先回。” “汉室有君家,幸甚。”郦商向审食其告辞回府。审食其则不敢停留一刻,即刻入宫见吕后,将郦商对他说话转为自己的话说给吕后,吕后听罢,吃了一惊,想想当初自己的计策,至此感到后怕。吕后露出些许镇定的笑容,对审食其道,“微君,汉家社稷几被我毁去。”审食其僵硬的笑笑,至此腿还打颤。 下午,吕后便为刘邦发丧,宣告天下:皇帝驾崩。朝野上下无不震惊,无不为其哀悼。诸姬、诸皇子无不哭声震天。长安百姓无一不是身穿素服,哭拜于地。太子因未见父亲最后一面,深深自责自己的不孝,哭得最是伤心,哭昏在地,吕后命人扶回太子殿。灵前独不见戚夫人,诸姬见此也不敢向吕后询问,只卯足了劲儿大哭起来。宫中哭声震天,戚夫人于鱼藻宫听闻皇帝驾崩,一下子昏厥于地。这一天,众人皆忙、痛、累,至亥正便陆续回去。刘邦的灵前只有吕后一个人守着,吕后一言不发,不哭不闹,面庞冷清,安安静静的在刘邦的灵前守了一夜。 ------------ 第四十七章 刘邦终篇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01 翌日,长信宫哭声一片,除了戚夫人,诸姬、诸皇子皆来长信宫哭祭,宫中哀乐高奏。一身缟素的吕后于刘邦灵前默默跪着,不哭不笑不吵不闹,仿佛成了木头人。身旁的吕嬃见她面无表情,以为是心情极度悲伤之因,好言相劝吕后千万保重身体。方说着,殿外却兀然传来一个男子貌似悲伤的哭声,男子进殿便疾步跑到刘邦灵前哭拜于地,眼泪鼻涕的叩首于地说道,“陛下啊,陈平回来了。您赤帝之子,受天命而救百姓于水火,霸帝业而奋汉室基业,国务加身,终使您早去,哀哉!痛哉!您先前让臣于军中斩杀樊哙将军,臣念陛下您怒气正盛而说出快意之话,故臣不敢轻易从命。樊哙将军赫赫战功,随您一起打下汉室江山,乃威震天下的第一将军,臣私念陛下心底还是不舍樊哙将军的。故臣私自为主,将樊哙将军车驾载回,由您亲自发落,不曾想到您已经故去,哀哉!痛哉!陈平顿首再拜。”原是陈平与周勃到燕国后,他俩未到樊哙军营,只在驿馆外的一处平地上堆起土坛,将符节交给身边人拿着去传唤樊哙一人到此,因陈平认为若进樊哙军营便不能成事,故筑坛等候。陈平让周勃与其他壮士们在驿馆内等候,见势而出。不至半个时辰,樊哙果然一人而来,仔细瞧了两旁之人神色,延颈仔细观看驿馆四周,又见陈平一人高高站在坛上,心中甚是可疑。樊哙远远便给陈公拱手说道,“陈公此来何为?某正欲全力追斩卢绾,随我入……” “左右何不快来?”不待樊哙把话说完,陈平早已向驿馆内大喊一声,顿时周勃率人水涌而出,樊哙欲拔腿而回,早被周勃率人团团围住。樊哙瞪眼怒视周勃问道,“周勃,你意欲何为?”周勃嘴拙不会说,被樊哙这么一瞪,周勃眼睛不敢视樊哙,转而望着陈平。陈平下了高坛,命人速将樊哙绑了,樊哙见人士众多,没有反抗而任其绑,却紧紧盯着陈平大声叱问,“陈平!你敢绑我?受谁指使?皇上与吕后定不能饶你。”陈平呵呵笑道,“就是皇帝允许的。”樊哙大为惊讶,愣在原地。陈平命人搜出樊哙身上的兵符,亲自交给了周勃,让他赶紧入樊哙军营,对将士们说樊哙将军先回长安,军务暂交周勃打理。周勃看了看樊哙,便接下兵符,告辞陈平而驾车直奔樊哙军营接手军务。陈平当即驾车载着樊哙往长安赶回,樊哙一路追问陈平皇帝到底何意,陈平只一句话,“有人说将军与吕后勾结,欲在陛下死后,杀害戚夫人与刘如意。陈平因此而来。”樊哙百般争辩,陈平只让他回去和皇帝说。方走至原阳地界,听说灌婴也已率军从淮南返回,正离荥阳不足三十里。陈平一行人走着,忽听道路两旁有人低语,“听说皇帝已经驾崩两日了……”陈平心底一咯噔,害怕吕嬃对吕后进谗言,忽然大呼一声,“不好”。陈平命人载着樊哙随后而来,他自己驾驿站车辆疾风前进。刚出荥阳,前方忽有长安使者持节来报,“皇后命陈公您与灌婴将军屯兵荥阳,监视关东诸侯。”陈平下车与使者互相作揖行礼,陈平叩首于地接受诏命,亲送使者而去。陈平腹内筹划一番,急急上车如风一样奔回长安,便见长安城百姓全部缟素,陈平当即也披一身缟素进宫向大行皇帝刘邦哭祭。 吕后一言不发,安静跪着。吕嬃却怒从中生,‘腾’的站起来站在陈平身后直指他而破口大骂,“陈平小人!欺我吕嬃不知是谁为陛下谋划杀害樊哙么?如今陛下大行,任你胡说?你圆滑至极,朝中不可用此人。”吕嬃对吕后道,“阿姐,你定要把此等小人逐出朝廷,不然后患无穷。” 陈平跪在地上只对刘邦大声哭诉,不敢理睬吕嬃,吕嬃揪着陈平大骂、出手重重捶其背,且哭且骂,不肯罢休,众人皆被吕嬃行为吓得从地上起来,聚在角落默默看着。 “住口!皇帝大行,吵成这样!”吕后忽然起身对吕嬃吼了一句,“吕嬃,你成何体统!”又对陈平道,“既然樊哙安然无恙,君侯先回去歇息,本宫自有打算。”吕嬃不依,吕嬃怒视她一眼,吕嬃不敢再闹,憋着怒气于原地死死盯着陈平,恨不得吃了他。陈平自咐自己走后,吕嬃一定会再对吕后进谗言,只怕那是对自身不利,陈平眼中一亮便立即对着吕后深深一躬,恭敬拱手向吕后请求,“臣誓死忠于汉室,臣愿为汉室肝脑涂地,请娘娘准臣韂宫宿卫,臣保宫中平安无事。”吕嬃冷笑一声,讥讽陈平,“只怕你不怀好意。”陈平不答话。吕后思索一阵,应下了陈平,对其说道,“好,准你韂宫,授你郎中令,好好辅佐刘盈。”陈平大喜而拜,“臣遵旨。”当夜,陈平留宿宫中,任郎中令。吕嬃欲见吕后尽说陈平的不是,吕后不见。 翌日,樊哙被押回长安见吕后,吕后当即命人解开樊哙绳索,对其关怀问候一番,恢复樊哙原先的爵位和丰邑,吕后尽道刘邦已经故去,自己十分悲痛,樊哙只好言安慰千万保重身体。樊哙当即披衣缟素去哭祭刘邦。下午,灌婴率军归来,吕后命人赏赐其千金,当夜,灌婴披缟素哭祭刘邦,尽道自己平定淮南,安抚楚、淮百姓之事,悲痛万分。数日后,各诸侯国遣使来悼。 因天气越来越热,吕后为刘邦停灵二十二日,五月丙寅日,刘邦被葬入长陵,齐王刘肥、楚王刘交皆来送葬。出灵之日,举国哀悼,小雨飘洒,送丧队伍由长安城内排至渭水南岸,一路哭声震天,哀哀切切声惊飞了枝梢落着的昏鸦。长陵外围满了哭泣的大臣、后妃、皇子,吕后亲眼目视着刘邦的梓官入地宫,别人哭哭啼啼时,吕后却面无表情的直直看着眼前的陵墓,一声不吭。 翌日,刘盈召群臣入太上皇庙,商议为先帝上尊号之事,众人纷纭不休,最后却一致说道,“帝起细微,拨乱世反之正,平定天下,为汉太祖,功最高,谥号:高皇帝。”刘盈然其言,对着父亲的灵位叩首再拜,群臣亦如是。 叱咤风云的汉太祖高皇帝刘邦提三尺剑取天下,开创四百年汉室基业,今朝被风光葬入长陵,终年六十二岁,承接大汉帝国基业的是汉惠帝刘盈。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长安的天空仿佛传来刘邦的呼喊。 ------------ 第一章 新朝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03 五月丙寅,太子刘盈继皇帝位,祭罢高庙后接受朝臣朝拜。刘盈着一身玄黑色夹杂纁红色龙袍朝服高坐龙榻,一览台下众臣工,眼前十二排旒子遮不住少年天子的逼人英气,年轻的皇帝登基了。 “皇帝陛下长乐未央千秋万世——”朝臣们齐齐隆重跪拜年轻的皇帝,开始重复那句经久不衰的祝语,声震殿宇,撼动山岳。刘盈右手一挥,魄力一声,“诸卿平身。”百位朝臣齐刷刷站起来,分立两旁站好。 “先帝已去,汉家社稷由朕承接,朕年岁虽小,好在乐意好学,朕愿汉朝鼎盛,愿诸位同心协力助朕建立辉煌之业。”刘盈已颇有帝王范儿的说道,“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朕愿以正而率天下民。” “陛下夐明——”诸臣拱手齐道。 刘盈让相国萧何念其诏,“朕继帝位,尊皇母吕氏为皇太后,令郡、诸侯国立高庙。赐民爵一级。中郎、郎中满六岁爵三级,四岁二级。外郎满六岁二级,中郎不满一岁一级。外郎不满二岁赐钱万。宦官尚食比郎中。谒者、执盾、执戟、武士、驺比外郎。太子御骖乘赐爵五大夫,舍人满五岁二级。赐给丧事者,二千石钱二万,六百石以上万,五百石、二百石以下至佐史五千。视作斥上者,将军四十金,二千石二十金,六百石以上六金,五百石以下至佐史二金。减田租,复十五税一。爵五大夫、吏六百石以上及宦皇帝而知名者有罪当盗械者,皆颂(松)系。上造以上及内外公孙耳孙有罪当刑及当为城旦舂者,皆耐为鬼薪白粲。民年七十以上若不满十岁有罪当刑者,皆完之。再有,吏所以治民也,能尽其治则·民赖之,故重其禄,所以为民也。今吏六百石以上父母妻子与同居,及故吏尝佩将军都尉印将兵及佩二千石官印者,家唯给军赋,他无有所与。” 方说着,殿外一个年轻军卒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顾不得皇帝正在朝会便急急说道,“陛下,燕王卢绾引本族及旧部全部往投匈奴而去,匈奴单于封其东胡卢王,周将军已攻下蓟县,俘获卢绾大将抵、丞相偃、郡守陉、太尉弱、御史大夫施等人,屠灭浑都城。于上兰败卢绾叛军,又于沮阳败卢绾叛军。周将军率军追至长城界,因卢绾等人逃亡匈奴,周将军不便追击,但已完全平定上谷、右北平、渔阳、辽东辽西等郡。”原来此军卒乃樊哙裨将,那日樊哙被陈平带走后,周勃接管军务,统领军事,即日便拔军追击卢绾。卢绾料定自己军队抵不过赫赫大将周勃,便留丞相、御史大夫守城,自己则率本族及旧部驻扎汉匈边界,预备待刘邦病好之后,亲自入长安向其谢罪,不料传来刘邦驾崩的消息,卢绾不敢进京见吕后,便只好逃去匈奴。卢绾军部本是叛贼,心中惧怕,待周勃率军掩杀过来,却是毫不费力。 军卒说罢,朝中一阵骚动,议论纷纷。刘盈初掌政事,还不熟悉,也驾驭不住这等大事,急待有人帮他,刘盈不敢轻易发言,害怕说出什么不正确的话,如此一来金口玉言而不好再变。刘盈颇有些着急,眼前的旒子因其心中慌乱而被带的摇摆乱动。 “褫夺卢绾燕王爵号,传檄天下,见卢绾即立斩无赦,赦免燕国无辜百姓,大赏周勃。匈奴正劲,不宜发兵,卢绾中原人,他到胡地好过不得。”刘盈正踌躇焦急时,吕后从帐后缓缓而出,对着台下便是处变不惊的发出此号令。原来吕后想看看儿子第一天当帝王是何等威武,不奈他竟遇到卢绾之事,见刘盈不好解决,吕后便踱步而出。 “太后之言甚是。”诸臣皆齐齐附和吕后。 下朝后,吕后叫刘盈入长信宫,对他讲诉为帝王者遇事要处变不惊,不能让臣子看出自己的慌张,自己的心事绝不能让臣子猜透,一个皇帝只有很好的武装自己,让自己足够能遇事解决事和见招拆招,才能很好的统领天下,臣子才能安心的股肱朝廷,皇帝才是明堂中的主心骨,若主心骨都慌乱了,朝臣们的心也就乱了。刘盈听得句句在理,心中默默接受,对母亲的政治拙见深感诚服。刘盈对吕后说,“儿今日有些紧张,日后便不会了。儿铭记母后的话。”吕后抚其手笑了笑,安慰道,“没事,慢慢来。”刘盈重重的点了点头,吕后叫他赶紧吃点东西。戴青赶紧将糕点拿来,微笑称赞刘盈,“陛下年轻有为,汉室之幸。”刘盈笑了笑,吃了糕点便往未央宫而去。 吕后独自于殿门前望鱼藻宫看了半晌,便叫戴青一起去了鱼藻宫。刚进殿,不闻戚姬吵闹,也不见其人在何处,戴青问珍儿,珍儿说戚夫人半月以来皆在东堂屋,不让人靠近半步。吕后径直往东堂屋奔去,却见戚夫人着一身缟素北面而跪,正为先帝刘邦念祷祝祭。吕后一脸冰冷到戚姬对面,高傲而轻蔑的瞥着她。戚夫人似乎未在意眼前有个吕后,只管不停的念祷祝祭。 “来人呐——”吕后朝两旁叫人,立即有两个身强体壮的宦官恭敬趋步过来。吕后不屑瞧戚夫人一眼,斜眼睇着她吩咐宦官道,“脱下她的素服。”俩宦官正欲动手,戚夫人‘腾’的站起来,怒视吕后问道,“不让我见他最后一眼,难道还不准我为他披麻戴孝么?”吕后阴冷着脸,近其一步,一字一句说道,“哀家不准!”戚夫人气的浑身发抖,一股热泪随之而出,“你已经赢了,何必咄咄逼人。”“你说哀家咄咄逼人?”吕后胸中之火迅速燃烧,目眦尽裂的瞪着戚夫人,将她慢慢往后逼迫着,吕后咬牙切齿恨恨说道,“当你三番五次谗言刘邦废黜刘盈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在咄咄逼人?”戚夫人退而不答。吕后步步紧逼,扯高嗓门叱问戚夫人,“哀家今日如此,全被你们逼的,你们二人合力想要改立刘如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们才是咄咄逼人?自古立嫡不立长,你不懂么?骊姬之乱你不知道么?今日如此,你罪有应得,尊卑有序,你忘了。”戚夫人默然流泪,向吕后乞求道,“终究还是刘盈登基了。陛下已去,求你让我为他披麻戴孝一个月。”吕后妒火瞬间点燃,大怒斥责,“哀家目中见不得如此,他已经死了,还要哭什么?”吕后向俩宦官喊道,“还不快脱掉!”宦官抓住戚夫人便乱扯乱拽她身上的素服,戚夫人死命护着,却还是被宦官扯得粉碎。宦官将扯下来的素服交给吕后,吕后当即命人取来火把,亲自将戚夫人为刘邦穿的素服一把火烧为灰烬,且故意冷笑戚夫人。戚夫人一股怒火不知如何发泄,只能咬牙切齿怒视吕后,眼中泪水像是决堤的江水流个不停。吕后却解气似的冷笑一声。 “你这么恨他。”戚夫人道。 “不,恨你。”吕后道,“爱的相反是不在乎,不是恨。” 戚夫人默然,心灰意冷的跌倒在地,愣愣的盯着一处,不哭不闹不言不笑。 “来人呐,”吕后又叫宦官过来,指着戚夫人说道,“将此人带入永巷,髡发束钳,衣赭衣,日日舂米,罪嫔对待。”宦官将戚夫人从地上拖起,带往永巷折磨,戚夫人仿佛没了魂一样,任其带走。带到永巷时,戚夫人缓过神来,大喊大闹坚决不髡发,永巷令按住她的头便‘咔’的一声剪断了戚夫人满头乌发,将其发剪到不留一根,秃子一样。戚夫人撕心裂肺大喊大叫,眼见乌发掉在眼前而无能为力,戚夫人大喊一声,“老天不公——”话罢便当即昏了过去。永巷令则趁此赶紧给她戴上钳镣、脚镣,将其扔在一个黑屋内自生自灭。 半月后。 刘盈刚朝拜完吕后出来,正面遇上正往长信宫走的薄夫人,刘盈笑盈盈的迎上去,拱手便给薄姬行了素礼,“庶母日后便是代国太后了,甚时候起行?儿相送。”薄姬还之以礼,温慈说道,“便要起行,哀家过来与皇太后话别。”“庶母快请。”刘盈赶紧让开一步,恭敬的待在一侧低头恭候庶母走过。薄姬见此,分外喜欢懂事的刘盈,附手刘盈手上嘱咐道,“皇上,要好好治国,你母亲春秋不如从前,你要多孝顺她。”话罢便上台阶进殿了。 吕后正与戴青下棋,见薄姬进来了,笑呵呵的招手她过来坐着,戴青起身,扶薄姬做到自己席位上,正在吕后对面,薄姬继续往日的谨小慎微,恭敬的跪着而不敢主动说话。吕后给他倒了杯茶递给她,对她说道,“后天就要去代国了么?时间好快,只恐日后难能见到你和小刘恒了。”薄姬不敢大意,恭敬答道,“若有时间,妾定常回来看太后。”吕后呵呵笑了,目视戴青一眼,戴青便入里屋拿出一盘东西放在案子上,吕后将其推至薄姬眼前,薄姬面疑的缓缓拿开帛,盘子里正中心放着一个玉牌,玉牌上仅有二字:中庸。薄姬一愣,望向吕后,吕后盯着她问,“中庸,你能做到多久?”薄姬赶紧跪下大拜吕后,“太后放心,妾与刘恒手无缚鸡,一儿一母相依终生,对谁也无威胁。”吕后呵呵笑了,戴青扶起薄姬,薄姬惊得一头冷汗,惊魂未定。吕后且喝茶且道,“后天,哀家送你。”薄姬僵着脸点了点头。 薄姬走后,吕后带戴青出宫,乘车直往渭河而去,到了渭河边,吕后望着上游一段,不由得想起数年前自己与皇帝曾经为修复渭河流过汗水,这一段正是下游,吕后不想回忆难过的往事,大叹一声。见渭河沿岸许多百姓正奋力耕田、锄草,农人们黝黑的脸上被晒出油水,汗涔涔的往下流,埂边坐着一个扎着双髻的小男孩,太阳照在男孩柔·嫩的脸上,鼻尖渗出汗珠,圆溜溜的眼睛随着田里的农人们不停转动,此情形与当年自己带着刘乐、刘盈下地是一样的。吕后不自觉的高兴起来,不由自主的到了田里与农人们交谈一阵,且亲自帮他们锄草、耕田,告诉农人们一定要好好种田,深冬才有粮食吃。黄昏,大片的晚霞映红了西空,西空下的山村里炊烟升起,村寨里传来儿童们追逐打闹声、狗吠声、织机吱呀声、各种石匠、木匠做活儿的声音,这声音和谐而令人陶醉。河边的农田被晚霞遮上一层美丽的红纱,田里的人们收拾锄具,陆续回家,农人们走在埂上,身边的大黄狗紧紧跟着,埂上留下农人们忙碌回家的身影。吕后仰望西空,红红的晚霞照耀在吕后脸庞上,也映红了她身后的这片土地。 “我爱这美丽的光。”吕后沉醉说道。 “太后,该走了。”戴青道。 ------------ 第二章 摩擦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06 两日后,吕后与刘盈亲自将薄姬与代王刘恒二人送到长安东门,吕后抚着刘恒脑袋,只说让他有空回长安看看她,刘恒重重的点点头。吕后目视戴青,戴青立即将手中的一块玉牌呈到薄姬眼前,薄姬眼前一亮,正是那块写有‘中庸’二字的牌子,薄姬当下明白吕后是要她到代国也别忘了此后所言所行都必为中庸之道,也是吕后对她的一种警示。薄姬赶紧接下,放好在怀中。吕后笑呵呵的抚薄姬手臂说道,“到了代国,好好待刘恒。”薄姬点头答应,此刻要离开长安北上,薄姬对吕后的忌惮始终不敢松懈。吕后从宽袍深袖中拿出一张帛和系了青色绶带的银印给薄姬,叹了口气说道,“拿着吧,接不接受是你的事。”薄姬疑惑的打开视之,乃曰:薄氏品行敦厚,温良淑慧,育皇四子刘恒,功在庙嗣,朕亲策封其为夫人,授银印青绶。读完,薄姬双手颤抖,面庞僵硬而咬着牙关谢了吕后,缓缓合起藏之深袖。吕后道,“那日,他病重之时亲自盖上印鉴,想来他自觉是亏待了你。”薄姬低头目露怨色,怨刘邦在他生死关头才肯承认她的夫人之位。薄姬平复心中的怨望,抬头对吕后道,“往日幸有太后顾我,妾所以得到别人尊奉的夫人之称,全是太后对妾的垂怜。”薄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给吕后拜了三拜。吕后笑着扶薄姬起来,抚其背安慰两句。 见母亲与薄姬说的起劲,刘盈自找弟弟刘恒说话,嘱咐他到了代国好好孝顺薄姬,好好治理代国,刘恒皆一一应之,且回头告诉刘盈要好好保重身体,要代刘恒孝顺皇太后,哥俩一时好的难以分开似的,竟紧紧抱在一起。吕后与薄姬过来才将他俩劝开,薄姬带着刘恒上了车驾,远远的驶去了,车后只是纷扬着模糊了薄姬母子身影的尘埃沙土。 送走了薄姬母子,刘盈陪吕后一道回长信宫。吕后拉刘盈坐在席子上,命戴青将前几天刘盈处理不到位的奏牍全部给她拿过来,刘盈早已有些心虚起来,不敢看案子上的奏章,眼睛闪躲着吕后的视线。因刘盈刚刚登基不久,吕后担心他对朝中之事不太把握得好,便吩咐他将其批阅的奏牍给她拿过一些来瞧一瞧,竟被吕后看出了不少问题。刘盈深知母亲对自己当皇帝有那么重要的期望,也知母亲对自己的能力不太看好,更知自己当皇帝后处理的政事有一些是不尽如人意的,刘盈紧张的直咬牙关。 “皇帝,萧何不是对你说过诸侯国要撤掉相国职位么?”吕后手拿萧何的奏牍,目视刘盈严厉问道,“为什么不撤?” 刘盈默然良久,少间,语气不甚硬朗辩道,“只怕相国只针对齐国的曹相国吧。” “哀家不信,”吕后双目冷盯刘盈,责怨道,“萧何为汉室所做之事只从大局而虑,他已是朝廷的相国,计较什么曹参?” 刘盈不悦,心中不悦吕后对他的政事有过多的参与,第一次不高兴而略有责备之意望着吕后,抬头挺胸正言而对吕后道,“撤。政治上的事,还请您日后勿要多管,我不是父亲,我不喜欢母后过多干政。”刘盈第一次这么不高兴,话未说罢,刘盈早已离席扬袖而去。 吕后尚未明白过来,见儿子已不耐烦的疾步离去,待她欲唤他时,却早已不见他的身影。吕后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慌和担忧,这是刘盈第一次用这样的口气跟她说话,而且语气更多的带有命令性。吕后心中窝火,问戴青,“他变了么?登基不足两个月,他就已经烦我了。”吕后颇多伤感,自言自语道,“哀家为他所做,是对还是错?”戴青安慰吕后,“太后,皇上青春正盛,难免有脾气。”“不,”吕后摆摆手,“哀家能感应的出来,他自从登基后便很少跟着叔孙通学习东西,叔孙通现在还在家待着呢。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吕后急唤戴青嘱咐她,“跟着他,瞧瞧他这些天在做什么。”戴青领命去了。 刘盈自长信宫满胸怨愤的出来,一时也地方可去,胸中正怨着母亲对他能力的不信任,所以他也不愿看奏牍。正当胸中怨愤难平时,刘盈眼前一亮,想起日前荆倾曾找过他,不知戚夫人和她最近好不好,自打自己登基后,还未曾去鱼藻宫给戚夫人朝拜过,想到此处,刘盈快步往鱼藻宫去了。到了鱼藻宫,刘盈惊诧万分,一个多月不来这里,竟不知此处竟无人烟的样子,荒凉的可怕,院中荒草长过了台阶,昔日鱼藻宫的辉煌已成记忆。刘盈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进去转了一圈儿,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想知道戚夫人到哪里了么?”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 刘盈回头视之,正是石音华。石音华笑了笑,沿着鱼藻宫的外沿解恨的走了一圈,冷冰冰的说道,“戚夫人被皇太后送到了……” “送到了赵国。”石音华话未罢,一个女子的声音已经盖过了她,石音华回头,却是戴青早已站在她背后,戴青冷眼目视石音华一阵,弦外有音的暗示她,“淮阳太后慎言!”石音华见戴青这样一个丫头的眼睛里都充满挑衅,胸中怒火几乎爆发,却因念其是皇太后身边的人,石音华不敢明得罪,只得强忍了这口恶气,只待日后有机会报今日之辱,石音华硬挤出笑意冷笑置之,转身离去。 刘盈半信半疑的问戴青,“戚夫人真的去赵国了么?”戴青点点头,丝毫不露破绽。刘盈心中疑惑,明明记得那日荆倾急急忙忙的跑来找他帮助戚夫人,难道父亲担忧母亲残害戚夫人,便于那日已安排戚夫人到赵国?刘盈失落的小声嘟哝一句,“去赵国怎么也不来告我一声。”刘盈颇有些责怪荆倾的不辞而去,心怏怏的回去了。 戴青回去,便对吕后说石音华有意将戚夫人的遭遇告诉皇帝,幸被自己遮掩过去,只说戚夫人被皇太后送到赵国。吕后一惊,心中早已将石音华放在心患位置,又担忧她会百般寻找机会将戚夫人之事告诉刘盈,吕后不自觉的掐痛了自己的手腕,立即朝外大喊侍卫,“来人呐。”殿外立即有六个侍卫齐刷刷进殿,皆拱手听命于吕后。吕后吩咐他们道,“带人围了大夏宫和永宁宫,宫内之人不准踏出一步。”侍卫领命速速去了。 戴青问吕后,“赵子儿最无邪,太后为什么也把她的宫给围了?” 吕后睇一眼戴青,不答,转身回内殿。良久,戴青恍然大悟。 戌时,吕后刚用完膳,有人来报说戚夫人在永巷日日叫骂,永巷令每日鞭打她也不能使其住口,且自编歌言道,“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离三千里,谁当使告汝?”吕后不言,脸色却渐渐冰冷,目中杀气腾腾,挥退了那人,吕后一夜愁思,辗转难眠。 翌日,吕后叫来一谒者,授其符节与一张锦帛诏书与他,使其即刻启程赴赵国召赵王刘如意进京。吕后由戴青陪着去了永巷,方走到永巷外廊便听见戚夫人哀怨的歌声,“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离三千里,谁当使告汝……”一遍又一遍,听得吕后怒从中来,一脚踹开永巷门,正举鞭抽打戚夫人的永巷令见皇太后驾临便立即停手,赶紧率人下跪迎接。吕后径直走到戚夫人跟前,她早已一身破烂,头发没有,且容颜也老得认不出她就是从前那个玉净花明的戚姬,戚姬仿佛精神失常,眼神空洞而不停的摇着身子唱着那首哀歌。吕后忽然哈哈大笑,绕着不成人样的戚夫人转了一圈,讽刺道,“可惜到死,先帝也帮不了你。”说罢竟又痛快而解气的哈哈大笑,戚夫人失神的一直反复吟唱那首哀歌,似乎未听到吕后的话。吕后冷笑一声,俯身逼近她的脸庞,双目如殷隼似的盯着她,毫不客气的抬着她的下巴道,“子为王,母为虏……相离三千里,谁当使告汝?想如意了吧?哀家已经替你去叫了。”戚夫人一愣,止住唱歌,怒视吕后,憋着怒意恳求,“不要对他下手,他往日还是很孝顺你的。”戚姬的语气掩不住怨恨的颤抖。“刘盈往日不是也很孝顺你么?”吕后忽然大怒,大声责问戚姬,“为什么你要三番五次对他下手?”戚夫人默然良久,竟不能答。 吕后责问永巷令,“前日那个荆倾在哪儿?” “在暴室做工。” “带过来,陪着她这落难的主子,奴婢对待她们。”说罢,怀怒而去。 吕后方回宫中,有一士卒进来说淮阳太后有东西要交给她,戴青过来将士卒手里的帛拿给吕后,吕后面目冷清的打开视之:妾石氏,蒙先帝不弃而育皇子友,不幸先帝山陵崩,新帝登基,妾久思不敢常居大夏宫,望皇太后殿下准妾与子友赴封地淮阳,则庆幸不已。吕后闭目不言,合上了帛,挥手士卒吩咐,“撤了御林军,告诉她,哀家不准她的请求;永宁宫的也撤了。”士卒得令速速而去。戴青问吕后,“太后,怎么又撤了?”吕后笑了笑,出到院中且浇花且说道,“石音华是一个聪明的人,她的心像湖海,哀家看不清。昨日围了她的宫,她明白哀家有意动她,她害怕,所以想去封地。今日撤除御林军,恢复她自由身,哀家想看看她意欲何为;赵子儿那里,哀家不过是吓吓她。”戴青尚未明白过来,吕后又嘱咐她,“勿让她们接近皇帝,到时候,哀家想给皇帝一个惊喜。”戴青担忧道,“是关于戚夫人的么?皇上一向与戚夫人和赵王的关系挺好,到时候若皇上得知太后您折磨戚夫人,只怕皇上会不高兴。”吕后不悦,睇一眼戴青,戴青不敢说话,退下去了。 ------------ 第三章 不懈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08 这日,刘盈下了早朝后便与陈平出宫巡视城郊和渭河水利。自那日刘盈不欲吕后多管政事起,吕后至此也未曾再管,忽闻刘盈今日出宫巡视,吕后命人叫来萧何,询问了一些刘盈最近处理朝政的事情,萧何皆说皇帝已经逐渐成熟,有自己的想法和计划,政事处理的井井有条,吕后深感欣慰。萧何走后不久,石音华与赵子儿二人相跟着来朝拜吕后,吕后知其二人是怕了自己,心中更加对她二人不屑一顾,看她二人将多年珍藏之宝都献给自己,吕后亦是毫不客气的收下。席间,吕后再次暗示她俩谨言慎行,她们恭敬的点头称是,与她们闲谈不至半个时辰,吕后便让她们各自回宫去了。 下午,吕后刚刚从午睡中醒来,方喝茶时,前些天到赵国传召刘如意的使者回来了,禀报吕后说是未见到赵王,只是赵相周昌接待了他,他将诏令拿出且给了周昌,周昌细细一看,见上头只有太后玺印,立即明白太后企图,当即先吩咐从官安排他住宿驿馆。翌日,周昌对他说,时值夏季,赵王年岁尚小而经不住毒辣的日头,这两日竟不凑巧的生病了,实在不宜起行。使者半信半疑,再次称说戚夫人想念赵王,想让赵王回去长安一趟,百般恳求太后准许赵王回京,让他母子二人相见一面便好。周昌心知吕后可能已禁锢了戚夫人,此诏不过是她诱赵王回长安的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周昌立即想起靳歙那日送赵王到赵国时,曾奉先帝之命交给他一张锦帛,上面有曰:长安若以异种形式召如意,君侯可挡回,勿令爱儿南回。周昌当即精神大振,立即打破使者的谎言,叫他如此回复戚夫人,“先帝崩,后妃可以随其子赴封地,戚夫人可以来赵国。”周昌此话有意说给吕后听,希望吕后不计较前嫌,放戚夫人来赵国;周昌亦是用此话直接堵住吕后欲害赵王之心,可谓赤裸裸揭穿诏令的真实意图。使者知晓戚夫人已被吕后禁锢,而此诏也是吕后欲诱刘如意入京之计,却被周昌以赵王生病为由挡的天衣无缝。使者自咐多说无益,便当日快马返回长安向吕后禀报。 吕后当即听得一股怒火直扑脑门,她晓得周昌在和她说暗语,吕后挥退了使者,不高兴的坐在席上。吕后自咐当年若非周昌一席话,只怕先帝刘邦的废黜计划已经成功,周昌对她母子二人有恩,偏不凑巧的是刘邦将周昌用作了赵相,以辅佐刘如意,吕后明白周昌生性耿直敢言而又刚正,朝中文武如萧何之类都对他敬惮三分,刘邦如此安排,是想让对吕后母子曾经有恩的周昌来抵挡吕后对刘如意的迫害,周昌既是她恩人,又是一个秉性耿直敢言之人,刘邦欲让吕后无从下手。吕后将全部怨气撒向已经逝去的刘邦,怨恨的眼神如冬日的寒冰,如烧红的铁钩子,摄人心魄。吕后双手于腹间捏的咯吱作响,愤然一句,“多么精心的安排!”吕后忽而傲然昂首不屑道,“为了防我,你煞费苦心了。你生不能保全他们,死了又能怎么样?”虽是如此说,吕后心中却并无理由再去召刘如意回长安。 数日后的清晨,刘盈身着肃正朝服到高庙祭奠先帝刘邦。下午,刘盈过来朝见吕后,向吕后禀报了高庙祭奠之事,吕后故为伤感,直说先帝去的较早,留下他们母子二人看守大汉江山。刘盈亦是胸中悲悯父亲的及早离去,登基两三月以来,自是感到了政治的复杂和掌管的江山不易,刘盈不由得啜泣两行。吕后忽而脑中一闪,故作悲戚说道,“先帝崩时,只有你为他守灵多日,他生前最爱赵王,待他驾崩,你瞧赵王都不回来为他父亲治丧扶灵。今日你去高庙祭奠,哀家莫不为此伤心寒心。皇帝啊,可否召赵王回长安为先帝祭奠一次?”刘盈一愣,防备性的看着面前的母亲,心知母亲之意,便于胸中暗暗筹划了一番,刘盈深知母亲此说无错,赵王确实应该回来为父亲治丧,可是回来便会丧命于此,刘盈铭记父亲临终前对他说的话,刘邦说即使他驾崩,赵王也不必回长安治丧,特叮嘱刘盈无大事不必召如意回京。刘盈不敢违背父亲对他的期许,也不好回复母亲的话。深思熟虑后,刘盈对吕后道,“山高路远,如意弟尚小,受不惯路途波折。朕已命诸侯国立高庙,如意弟可在赵国祭奠父亲。”刘盈此话堵住了吕后之口,吕后心中怏怏,僵硬的笑了笑,将此时心里不快而导致面庞僵硬全部转化在喝雨后甘春茶的掩饰之下。喝罢茶,刘盈说要回去批阅简牍,就告辞了吕后。 夜里,吕后诏书一封交给使者,命其连夜到赵国传召赵王进京。两日后,使者欲将诏书直接呈给赵王,不料又被周昌截住,周昌打开视之:“皇太后诏:先帝生前多爱赵王,至其驾崩而不见赵王灵前哭祭,今长安大型祭拜太祖高皇帝,赵王宜火速进京参之。”周昌心下思忖一番,坚信此又是吕后之计,便当面对使者说,“臣周昌蒙先帝不弃而辅佐赵王,恕臣照料赵王不周至,王之疾尚未痊愈,今日头毒辣,暑气颇重,不敢遣赵王带病南下。臣等可陪赵王于赵国遥祭。公可回报皇太后如此。”使者当头一愣,堵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揪着周昌郑重说道,“周相,这两日皇上就要带文武百官祭拜先帝,齐王、楚王正在来京路途上,赵王即使有疾,亦不可依仗生前得先帝宠爱而拒绝当今皇上的诏令。周相宜遣赵王返回长安,不然祸至赵国。”周昌故作大惊大愕,掏出诏书左右翻看,对着诏书大作惊讶,“皇上诏令?臣左右翻看数遍,竟不知有皇上的金色大印,是臣看错了?”使者眼睛一亮,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那上头只有太后金印而无皇帝金印。使者辩道,“皇上政务忙,将此事交给太后处理,周相不要多做计较,宜让赵王归京。”周昌瞬然大怒,直指使者咆哮骂道,“你放肆!正值暑天,你欲让赵王之疾加重么?若半途出事,你承担得起?”周昌之威吓退使者数步,使者多次欲再相劝,终不敢得罪周昌,只得星夜回京向吕后禀报此事。 吕后闻之大怒,掀翻了盛放满桌瓜果的几案,全身气得发抖,咬牙切齿道,“周昌!周昌!刘邦想用你挡我,你挡得了么?”吕后之怒吓得殿内宦官和宫女全部低头跪下,不敢大声吭气,戴青挥退了他们,谨慎问吕后,“太后,我们怎么办?”吕后大袖一挥,眼神笃定的看着戴青说道,“刘如意必须来京,哀家不信召不来他。”吕后对周昌帮助刘如意既嫉妒,又愤怒,嫉妒刘邦死后担心的依旧是戚夫人母子二人,愤怒的是周昌再次阻挠了她,刘邦与周昌越是帮助刘如意,吕后胸中怒意越是难平。 翌日,刘盈方上早朝,忽边关一使者来报,说是匈奴左贤王率骑兵一万在九原郡边上扬威数日,至今不去。顿时朝中炸了锅一样吵杂,立即有武将出班拱手邀令,“臣愿领兵一万前去剿灭。”刘盈第一次遇到与匈奴有瓜葛的事情,一时不知道如何处理,在榻上如坐针毡,刘盈心底认为匈奴的国力正盛,兵力素质皆超过汉朝的军卒,且汉朝此时正休养生息,军队大多复员归农,此时若是与匈奴较劲,汉朝或许不是他的对手。刘盈对武将的请求不予答应。萧何问使者,“匈奴兵在九原郡可有烧杀抢夺?”“并无。”使者回道。萧何谨慎再问,“他们在九原郡待了多长时间?每日只是骑马扬威么?”使者道,“至今日已有四日,他们只是骑马扬威,别无其他。”萧何深思一番,想不出匈奴军卒为甚如此做。刘盈问陈平有何看法,陈平眼中始终睿智,出班拱手道,“只怕匈奴有意如此。”“为甚?”刘盈疑惑的问。“匈奴逐水草而居,九原郡水草丰美,奈何九原郡已归属汉朝,匈奴无理由占据九原郡。匈奴已有超过百年的历史,他们部落的水草逐日减少,不得不依仗兵威南下九原郡,以保部落百姓渡过难关。胡兵不烧杀抢掠,正是他们不想与我朝为敌,他们的骑兵不过是吓唬边境百姓而已,两月之后,他们自动离去。皇上莫忧,您可差此使者回去观看动静,令让九原郡守暗暗全城警戒即可。”陈平话罢,满朝文武这才恍然大悟而诚服的点了点头。 翌日,吕后早已从宫人宦官口中知晓刘盈昨日处理匈奴一事,待刘盈来朝拜她时,吕后又嘱咐刘盈道,“处理政事,一定要保持镇定,自己如不镇定,全局都会大乱。处理政事如同上阵杀敌的将军,自己是军中主帅,遇事一定要冷静处理,千万不能慌,若自己先慌,军心便会涣散。皇帝,你是天下中心,天下大局皆由你掌控,内心强大、自信、兼听、纳谏,则汉朝会不断的发展壮大。”刘盈诚服的点点头,虚心接受吕后的建议。吕后抚其背高兴的说,“没有关系,好歹你的身边还有萧何、陈平、周勃、陆贾等文武众臣,母后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帮助你、支持你。你做错了没有关系,立即改正就好;少做一点没有关系,只要这一点真的对百姓、对汉朝有利就好。哀家说过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光辉总会照耀在你身上。”刘盈腼腆的笑了笑,吕后轻拍了拍他手臂,“做个好皇帝。”刘盈重重的‘嗯’了一声。 数日后,九原郡果有使者回京禀报,说是匈奴骑兵不远处正是匈奴百姓在放牧,那些骑兵是害怕汉朝军队来驱赶,所以故意夸张声势。刘盈的担忧瞬间消失,佩服陈平的敏锐见识,赏其金百金,绸缎五十匹。 ------------ 第四章 迂回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12 自从平定淮南、燕国等地之后,朝廷并未让淮南王刘长和燕王刘建等人到封国,因为他们年龄实在太小,近日相国萧何连连上书催促皇帝刘盈派遣得力人选到燕国、淮南等地任职。刘盈一时不知该派谁去,问朝臣们,他们却讨论不休,各有各的推介之人。 翌日,刘盈到长信宫朝拜吕后,并未将昨日之事告诉吕后,吕后却早已经知道了刘盈的犹豫之处,吕后开门见山的告诉他,“计相张苍老成持重,可为淮南相;都尉申屠嘉为人老实,又有武力,可为淮阳郡守;东武侯郭蒙、魏其侯周定可为梁国、燕国相,你可任意分配他们。你还很小,可以多到大臣中间走动,多听你父亲一辈的人和事,其实很多人都是宝刀未老。”刘盈自感母亲说的有道理,却总是感觉不舒服,自感自己无能,不想父亲那般魄力。刘盈低头应了一声,不大情愿搭话。吕后斟酌不该自己将此话说出,让儿子很有挫败感,吕后转移话题,问刘盈最近可有跟随叔孙通学习,刘盈应了一声,心里却是不大愿意再和母亲谈下去。刘盈不似刘邦,刘邦可以倾听吕后的建议,刘盈绝对不允许女子参与朝政。 刘盈走后,吕后叫来叔孙通,嘱咐其与皇帝多多沟通一番,教皇帝如何开阔胸襟,教他如何对待江山和百姓,教他无论何时不可忘记孝道。叔孙通至此也是这么做的,没有几天,刘盈就烦透了叔孙通,面子上不好对叔孙通生气,只是变相的辞退了他,对他说道,“朕感激太傅以前对朕的诸多帮助,只是先帝陵园和宗庙的礼仪,臣子们还不大清楚,望先生重为太常,主持修定礼仪和宗庙事宜。”叔孙通大惊,心中百般不愿,却又不敢反驳年轻的刘盈,毕竟刘盈不是刘邦。 听到此消息,吕后心中一阵不快,自感刘盈此番所为是对自己无声的反驳和抵抗,他不喜欢自己对朝政的参与,吕后忧心不已,大叹一声,“哀家不帮你,你可怎么办呀!” 夜里,石音华来长信宫朝见吕后,一番话叙之后,石音华提到戚夫人最近在永巷十分猖狂,在地上画出吕后的画像,拿着棍子直往地上狠狠的戳去。吕后不露声色的听石音华说话,也并不表态,心中却早已火冒三丈,要不是不想让石音华见她生气,吕后只怕早已掀桌子了。石音华走后,吕后辗转难眠,彻夜想法子,想要召赵王进京。 翌日,刘盈终于还是按着吕后的话,令张苍为淮南相,申屠嘉为淮阳郡守,郭蒙为梁国相,周定为燕国相。吕后得知后,并未感到高兴,她知道刘盈的心里一定很不舒服,刘盈今天没有来朝拜她。下午,吕后唤使者进来,将诏令和符节交给使者,且再三叮嘱他一定要交给赵王,万不能被他人经手,到了赵国便告诉赵王,说皇太后与戚夫人很想念他,务必使他尽快到来。使者得令便当日出发,驱马北上,不数日便到了赵国。使者亮出长安皇太后符节,进赵王宫便一路无阻。使者将吕后的诏令视之赵王刘如意,刘如意打开一看,“如意我儿,尔父已走数月,汝母戚氏悲戚不已,执意相随而去,唯你不能相劝戚姬,嫡母望你速来长安,好言相劝你母,见信即返。”刘如意大惊,担忧而急切的问使者,“我母亲现在可好?”使者眼珠一转,回道,“戚夫人一切诸好,只是每日哭泣,伤感先帝的离世。皇太后忧心戚夫人的身体,只盼赵王殿下回京抚慰。”刘如意稚嫩的眼神早已转为对母亲的思念之情,无辜的眼眶中早已泛红,刘如意当即拍案决定,“寡人正欲回长安,公先到驿馆歇息,明日寡人便与你同行。”使者告辞而退。 夜里,赵王方在准备回长安的衣服,有人报周昌在殿外求见。赵王准其入见。周昌进来便拱手一揖,急切的对赵王说,“赵王,您万万不可回长安。吕后与您母亲戚夫人一直有嫌隙,此次召你回长安,只怕您永远回不到赵国。赵王勿回。”刘如意道,“丞相,寡人知你好意,父皇生前最爱我,父皇驾崩,寡人未能回去治丧,自感不孝。今又得知母亲执意欲随父皇而去,寡人不能不回相劝。”周昌对此焦急不已,再劝刘如意,“赵王回长安,赵国怎么办?赵王回长安不会少于两个月,赵王怎能弃赵国而不顾呢?”刘如意道,“丞相佐我,寡人无忧,赵国由你打理,寡人尽快回来。”周昌见赵王执意回长安,心中既忧且急,想起先帝曾再三嘱咐他千万不能让赵王回长安,还说将赵王完全托付给了周昌,周昌顿感压力。忽而眼前一亮,周昌对赵王道,“赵王不必急行,待臣遣人到长安打探情况再作打算。”刘如意笑道,“丞相多虑了,嫡母一向待我好,何须打探?又不是入狼窝。”周昌‘噗通――’一声跪地急劝,“赵王听臣便了,先帝将您托给臣,臣不敢大意。殿下请思,先帝已殡天数月,戚夫人可以离开长安到赵国,为什么不回来?”刘如意急忙扶起周昌,他并不晓得吕后与其母之间的深仇大怨,并不明白宫中的爱恨情仇可以抹杀亲人间的亲密情谊,刘如意不懂大人间的事情,就只单纯的听信他人之言而欲急切的回长安探望母亲,刘如意并未理解开周昌的话,周昌接着说道,“臣不会害殿下,先帝与臣有约,要臣好好辅佐殿下,请殿下不要回去。”刘如意被周昌的话弄得糊涂起来,“寡人已和使者说明日起行,不然,则如何?”周昌道,“交给臣,赵王只需装病便了。”刘如意虽心有疑惑,却依旧照周昌的话做了。 翌日,使者正在王宫外等候赵王,周昌过来对使者说赵王昨夜忽然病倒,不能回去。使者不信,且仗着吕后撑腰便反驳周昌道,“赵王生病是假,周相阻拦是真吧?”周昌笑道,“随便您猜,今日赵王不起行。公回去,恕某不相送。”话罢,周昌便给使者一揖,大步走开了。使者气不过,指着周昌背影道,“周相想得罪皇太后么?”周昌不语,径直大摇大摆而去。 使者回来将周昌的所作所为一一禀报吕后,吕后拍案大怒,大骂周昌,“老匹夫!一再违背哀家,休怪我!”吕后恨得咬牙切齿,越发对周昌恨上了心头。 下午,辟阳侯审食其朝拜吕后。吕后对其说了自己欲让赵王到长安,周昌一再阻拦之事。审食其一直知道吕后恨戚夫人,知道吕后已经囚禁戚夫人到永巷,只怕此次召赵王也是想对他加害。审食其一向以吕后马首是瞻,吕后也颇倚重他,便向其问计。审食其稍稍思忖片刻便计上心来,神秘的笑了笑,便对吕后道,“何不先召周昌来此,再召赵王入京,周昌可以替赵王挡掉长安的诏令,但无法替自己挡掉。如此,太后成事便矣。”吕后细思一番,便爽朗的高声大笑,笑赞审食其,“君侯之言深得我心,哀家的股肱之人。此事稍后再行。”审食其笑着逢迎道,“太后元首,臣为股肱,有何不可?”吕后又是高声大笑,准其入席一块就座,吕后命戴青上茶上点心。 审食其喝茶道,“戚夫人已入永巷,赵子儿与石音华怎么处置?” 吕后停下喝茶,“内宫之事,哀家处置,你不用插手。” 审食其不加停歇,立即说道,“今日臣来觐见您,是有一事要对您说。” “何事?说吧。”吕后显得漫不经心,只是悠闲的喝茶。 “鱼藻宫的珍儿在哪?”审食其说道,“她是石音华的人。” “什么?”吕后眼前一亮,猛的抬头看审食其,茶在嘴边停住,眼中早已转动着别人莫测的智慧,不相信的问道,“你怎的知道?” “想必太后对石音华此人也从来不看好,她的眼神中很有野心。”审食其道。 吕后默然喝着茶,久而无语。审食其走了。吕后问戴青珍儿此时现在何处,戴青说是自戚夫人入永巷后,鱼藻宫的人被分散在各宫,此时应在皇帝宫中做宫人。吕后长‘哦’一声,当即命戴青查珍儿何时到皇帝宫中。不三日,戴青便有结果,禀报吕后说珍儿自戚夫人败势后,直接往投石音华,在其处待不到三日便转投皇帝宫中。吕后眯细着眼睛,深深思忖一番。 晚上,刘盈方在内宫和宫人及宦官做投壶游戏,玩得兴起,宦官忽报皇太后驾临,刘盈着急挥退了宫人和宦官,亲到殿外迎接吕后,“母后长乐无极。”吕后扶起刘盈,拉他手一起坐在席上,“还没歇息啊。”刘盈抓着后脑勺吞吐道,“没,没有,睡不着。”吕后抚其手,笑道,“累不累?听说你这些天要往长陵邑迁民?”“嗯。”刘盈习惯性的问吕后,“此事可行不?朕已经着人去做了。”吕后笑了,“越来越有帝王气象,母后放心。”刘盈不好意思的笑了。 吕后往四周打探了一圈儿,笑问刘盈,“难道都不给母后倒杯温茶么?” “哦,”刘盈赶紧招呼宫人上茶,待宫人端茶上来,刘盈亲自给吕后倒了一杯。吕后却只盯着上茶的宫人看,模样较好,让人喜爱。吕后问,“你是珍儿?怎么到这儿了?”珍儿低头小心回禀,“戚夫人到赵国后,奴婢被分在此处。”“是么?”吕后心底早已有数,不露声色安抚道,“好好做,哀家不会亏待你。”珍儿跪地磕头大榭,“奴婢谢皇太后娘娘。” 吕后命珍儿在一旁加茶,自己与刘盈说谈起来。吕后故意说道,“皇帝,你爱你的弟弟们吗?” 刘盈一愣,对吕后的话摸不着头脑,只是肯定的点点头。 “哀家建议你徙封淮阳王刘友为蜀王。” “父亲已封友弟淮阳王,儿不敢随意改封。”刘盈着急说道。 “淮阳本属梁国,梁国只一个刘恢足矣,何必挤在一起?”吕后道,“巴蜀乃天府之国,土地肥沃而广博,人民灵秀而勤劳,汉朝却无一王统治,怎行?” “巴蜀之地有灵秀人物替朕治理,母后可于后宫之中闲暇游园,政事交给朕处理。”刘盈坚决了态度说道,“友弟按原淮阳王的封号,朕不更改。” 吕后皱了皱眉,故作妥协,“那好,依你吧。” 吕后目视刘盈宫中正有投壶游戏摆设,笑着问刘盈,“别玩太久,该休息了。母后走了。”刘盈亲自送吕后出殿,直到看不见吕后身影,刘盈才回。 回到长信宫,吕后当即命戴青注意珍儿的举动,她必去大夏宫对石音华说此事。 翌日,吕后游上林苑,经过永巷,又闻戚夫人在里边谩骂不绝,嗓子明显骂哑却丝毫未有停下来的意思。吕后心烦、恼怒,当即又唤使者赴赵国一趟,此次只召周昌。不数日即到赵国,使者直奔周昌府邸,周昌讽使者道,“去赵王宫了么?还是直接到我这儿来了?”使者不答话周昌,掏出深袖中的诏书便念,“赵相周昌为政耿谏,为股肱臣,令为左丞相辅帝。见信即返。”周昌哗然一声,懵在原地,心中自咐吕后在使调虎离山计,自己一走,她马上会召赵王进京,如此赵王休矣。 夜里,周昌对夫人道,“此次回京,恐怕不会再到赵国了。夫人,若我久无归期,你或可留在此地,或带家小回长安。想必吕后不会迁怒你们。”周夫人道,“夫君在哪,我就在哪,夫君放心去吧,妾有打算。”周昌一向信任妻子,对她点了点头。 翌日不明,周昌立即进宫见赵王,赵王是被周昌硬是给叫醒的,还在打迷糊的瞌睡着,提不起精神见周昌,支着头在案子上睡着了。周昌见他如此,既气又怜,到赵王身侧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赵王才醒了,直问周昌何事。周昌急切的说道,“赵王,皇太后召臣回长安,臣不得不回,只是臣走后,若有使者再来催促赵王您也南回,千万别答应,只以身体有恙为由回绝便了,万不可答应回长安。” 赵王揉着眼睛问道,“为何?” 周昌急的‘哎呀’一声,着急说道,“赵王只谨记臣的话便了,不管缘由。” 赵王轻易的点头,“嗯,君侯快去快回。” 周昌退出殿,又找到御史大夫田摇,嘱咐他若有长安使者来催促赵王入京,一定要替赵王借口挡回,只说赵王身体染疾,不便起行。田摇不明情况,见周昌如此紧急便只好应下了。 周昌也没有收拾细软,天大明便跟随使者回长安。 ------------ 第五章 亲迎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13 刚到长安,周昌立即觐见吕后。吕后端坐席间,冰冷目视周昌良久,周昌自行罢稽首礼之后便一直直着腰杆儿跪在地上,吕后不问话,周昌亦不开口说话,二人沉默半晌。 “周丞相,”吕后兀然开口,语气中憋满了怒火,咬着牙根儿问候他,“别来无恙!” 周昌高举双手,挺直腰板,对吕后深深一躬,却不搭话。 “哀家几次召赵王,奈何你一再阻挠,”吕后怒道,“是要与哀家对抗么?” “不敢。”周昌从容淡定的说。 吕后冷笑一声,反问,“不敢?那刘如意为什么不来长安?”吕后拍案大怒,直指周昌大骂,“以为先前曾对刘盈有恩,哀家就不敢动你么?” 周昌只跪不言。 “你难道不知道哀家憎恨戚懿么?为什么不让赵王进京?”吕后起身,怒问周昌。 周昌一切话都憋在心底,深知吕后秉性善妒善怒,此时说话则是火上浇油,周昌遂而不搭一言,任凭吕后谩骂一通。 “放心,哀家会把赵王召来的,也许他已经在路上。”吕后轻蔑而恨恨的说,“你得在长安迎接他。” 周昌并不惊诧,只是从容而淡定的给吕后磕了一个头便退出大殿。周昌心中并不安定,他知道吕后的手段,要想把赵王召到长安实在太容易,虽然再三嘱咐赵王万不可答应来长安,但是赵王实在年幼,还不懂世间的丑恶与人心的毒辣。周昌实在担忧赵王,却也恼怒自己,将自己再也不能保护赵王的事实转为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啪啪’在自己脸上甩了两巴掌。周昌一路想着对策,忽然眼睛一亮,立即往宣室殿去了。 周昌一进宣室殿便见年轻的皇帝刘盈在认真的批阅奏牍,丝毫未觉自己已经离他不远。周昌虽感欣慰,但此时他心中对赵王的担忧已经大过对新皇帝处理朝政的欣慰,周昌上前一步,对刘盈稽首大拜,“参见皇上。” 正在批阅奏牍的刘盈忽然停手,目视跪拜之人问道,“君侯是谁?” “臣周昌,赵国相。” 刘盈脸上忽然大喜,放下手中的奏牍便起身来到周昌跟前,刘盈扶起周昌,高兴而急切的问,“君侯何时回来的,如意还好么?朕未召你,君侯因何事而来?”周昌久而不答,面露愁色的沉默了许久,忽然又跪下恳求刘盈,“皇上救救赵王,救救赵王……”刘盈疑惑之时更是焦急难耐,扶起周昌急问赵王到底出什么事。周昌大哭,俱道吕后欲召赵王来长安而对其加害,周昌称吕后已经遣使四次,只怕赵王此时已经在路上。刘盈心下大惊,深知母亲秉性善妒,父亲在世时,戚夫人母子受父亲的无限宠爱,全然占据着父亲,引起母亲的极大憎恨,戚夫人母子的是她眼中钉,如今父亲已死,戚夫人母子再也没有靠山,母亲要收拾他们实在易如反掌。听周昌说母亲已经派遣几波使者前去召赵王,刘盈顿时怒火中烧,埋怨母亲背着他做这么多事而不告诉他,却也更担心如意弟弟的安危。刘盈急问周昌赵王何时能来长安,周昌称说不知,只知道赵王很可能已经在路上了。刘盈既怒且忧,对母亲的做法实在感到愤怒,当即说要去找母亲理论,周昌拉着他说道,“太后铁了心要加害赵王,皇上去也无济于事。”刘盈焦急不已,自言道,“如意弟弟无辜,朕怎能让他受伤害?”附手周昌手臂上急问,“不然,则如何行事?”“派人打探赵王到长安的日期,皇上宜亲自到坝上迎接,且与赵王寸步不离,直到赵王返回赵国的那一天。”周昌果断说道。刘盈不假思索便点头应下,“好,君侯先回长安府邸,朕会行事。”周昌欲走,又问,“戚夫人好么?”刘盈惊诧反问,“她不是在赵国么?”说完此话,刘盈立即眼前一亮,心知母亲骗了他,刘盈右脚跺地急出一句,“母后诳我!”周昌再三嘱咐刘盈千万要将赵王迎到自己宫中,万不可叫吕后截了去,刘盈点头应下。 随即,刘盈派人到关口打探刘如意的消息,嘱咐他们一有消息马上来报。夜里,刘盈到长信宫朝拜吕后。吕后笑呵呵说道,“你好久没来了,来陪母亲下一局棋。”吕后拉着刘盈到席间坐下,戴青摆好棋局,立在一旁侍奉。吕后兴致大好,观察着自己的落子儿点,刘盈则始终面有怨气,心思不在棋局上。吕后走了一步,见刘盈愣在席中,吕后问他何事不开心。刘盈开门见山的问,“戚夫人到底在哪里?”吕后笑意渐收,放棋子儿的手僵在空中,半晌无语,吕后笑了一下说道,“她不在赵国么?”“儿希望母亲不要被仇恨迷了眼,我们赢得了天下,母后还要计较什么?”刘盈不敢对吕后大骂,但字字句句透着自己对母亲的不满。吕后铁青着脸久而不语,殿中的气氛凝固到极限,只听见吕后与刘盈二人此起彼伏的粗粝的呼吸声。 “你听到了什么?”吕后目视刘盈。 “母后只说戚夫人在哪便了。”刘盈语气坚决。 吕后沉默半晌,才开口,“后宫之事你不要管,她活的好好的。” “在永巷?” “不在。”吕后话未罢,刘盈立即起身往永巷赶去,吕后目视戴青,戴青赶紧出去。待刘盈感到永巷,问遍永巷所有人,皆说没见过戚夫人。刘盈心中疑惑而愤怒,转了一圈后便只好回去。他哪知戴青先他一步到永巷安排。 翌日,戴青将珍儿私下见石音华的事查清楚,禀报吕后。吕后立即命人搜珍儿的房间,在她房中搜到不少石音华给她的东西,其中好多一些是皇帝或者吕后赏给石音华的东西,珍儿被人带往长信宫见吕后。吕后眼神如隼目视珍儿,珍儿只从容淡定跪在地上。不多会儿,石音华与赵子儿皆到长信宫,原是吕后早已命人叫她俩过来。吕后对她二人一一打量,石音华眼神闪躲不敢看吕后。 “你们谁是她的主?”吕后严厉目视石音华与赵子儿,她二人皆摇头否定。吕后轻蔑的睇她们一眼,居高临下瞥着珍儿故意说道,“在她房中搜出一些东西,很眼熟。哀家不解,请你们二位也来瞧瞧。”吕后目视戴青,戴青将搜到的一些东西摆在殿中。吕后指着一个金蟾对石、赵道,“哀家记不清是将此物赐给你们谁,今天在珍儿房中搜到却是不解,告诉哀家,到底谁的?”石音华知道吕后是想引出珍儿背后的人,也许吕后早已知道珍儿是她的人,但是石音华不得不硬着头皮否定。赵子儿也摆手说道,“不是妾的,真的不是我的。” 吕后昂头道,“婢女不准随便接受其他宫中之主的赏赐或贿赂,一经察觉则处死,这是哀家所制宫规。今天哀家必须实行,是为了皇帝宫室的安全,也是为了后宫所有人对命令的绝对听从。” 石音华目露惊慌,欲上前对吕后说好话,珍儿暗中目视其不可轻举妄动,石音华心中焦急不已。吕后再问珍儿,金蟾到底是谁给的,珍儿坚称是自己偷的。吕后正朝殿外叫人,珍儿‘啊’的一声撞死在大殿柱子上,顿时鲜血直流。赵子儿大声尖叫,钻到石音华身旁,将头埋到石音华怀中,石音华惊恐不已,终究不敢上前抱珍儿大哭,心底却恨透了吕后,心中的恨意憋满在眼睛里,竟无半滴泪水留下。吕后冷淡目视珍儿的尸体,对她的死漠不关心,只是走到石音华身旁离近她耳畔说了俩字,“真狠!”石音华惶恐的看着吕后,吕后径直到内屋去了,戴青命人将珍儿的尸体搬出殿外埋掉。 石音华搀着赵子儿离开,石音华一路不语,只是铁青着脸,一双眼睛中只有仇恨,赵子儿只一路哆嗦害怕着。 戴青侍奉吕后,吕后对其说,“她将珍儿安插在皇帝宫中,不是要害他,就是要离间我们母子。最近皇帝与哀家关系平淡,多半定是拜她所赐。”戴青点头道,“石音华好不了多久。”吕后冷哼一声,立即话锋一转问赵王的情况。戴青说霸上一直有人在打探情况,有消息便来禀报。 翌日巳正,有人来长信宫向吕后禀报,说皇帝领了许多人去了霸上,似乎在等人。吕后心下一紧,心中念头一闪,立即明白刘盈定是去等赵王了。吕后自言道,“他一定知道刘如意今天到达,他一定在函谷关口派了人。哀家大意了,只在霸上差了人。”吕后挥退了此人,于殿内踱步思忖,只好冷静的等待赵王进宫了。 话说刘盈得报说是赵王已入了关,正往霸上而来,刘盈赶紧放下手头事情,匆忙忙的叫了人随他一起去霸上迎接弟弟。那赵王果真没有听周昌临行前嘱咐他的话,周昌还未进京时,吕后已派使者又去召赵王,赵王年幼,经不住使者的说劝,御史大夫田摇本就无谋,见是皇太后所召,田摇不敢阻拦,赵王只好跟着使者南下。 刘盈站在霸上,对弟弟望眼欲穿,既兴奋又担忧着,一直站在高台子上往前望着。不久,霸上东方人影攒动,车驾悠悠而来。刘盈大喜,下了高台小跑着往前方去迎接,车驾停下来,刘如意就掀开帘子跳下了车,见哥哥亲自来迎接,自然高兴不已,一下跳到刘盈身上黏着他笑说,“十分想念哥哥。”刘盈抱着刘如意亦是高兴道,“哥哥也想你呀。来,跟哥哥回去。”刘盈放下如意,拉着他的手回宫去了,刘如意一边拉着刘盈,一边蹦蹦跳跳,十分活泼,与刘盈说了一路。 ------------ 第六章 鸩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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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后,刘盈领如意一起到长乐宫朝拜吕后,哥俩一起下跪对吕后行了稽首大拜之礼,齐齐恭祝吕后,“母后长乐无极——”吕后方正用早膳,见刘盈带着刘如意在案前跪地叩首朝拜,吕后大喜,命他俩赶紧起身,吕后正欲开口唤如意过来身边坐,却见刘盈早已拉着他的手一起面东坐着,一高一低一大一小,十分有趣。刘盈自知母亲心思,目视母亲一眼。自刘如意入京以来,吕后早已派人暗暗监视刘如意的举动,知道儿子与他一步不离,吕后多是有些不满,对于刘盈的目光,吕后很好的故作慈爱的笑赞二人,“如意与我盈儿果真好兄弟。”刘如意对刘盈活泼的笑了笑。吕后命人再上两副碗筷,刘盈称已经吃过早膳,吕后说既然来了这里便再少吃些,宫人便立即端来两碗热腾腾的米羹稀饭恭敬的放好在案子上。刘如意见米羹果真不错,便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刘盈只与母亲四目相对许久,便也安静的吃起来,吕后心中如涛翻滚,面子上依旧不露声色的吃着。吕后故与如意说着赵国的事情,如意一一回道,将功归于丞相周昌。吕后只笑呵呵的称说日后一定大赏周昌。三人不再言语,只安静的吃饭。 “母后,儿想去看我母亲,”刘如意心中忽然想起母亲戚姬,停住食著便对吕后道,“进宫四五日,不曾见她,十分想念。” 吕后方喝汤,却立即停住,目视如意与刘盈,如意正望着她,刘盈低头安静的吃着,却明显有些局促和紧张,刘盈担心母亲回到不好如意的话,吃的也是漫不经心,反而注意听着母亲与如意的对话。吕后既以戚姬引如意到来,自然想好了对如意的各种应对之法,如意此问也在吕后的料想之中。吕后笑道,“你母亲现在长陵,改日再去。” “长陵在哪里?” “在遥远的北方,乘车十日,走路二十日,”吕后道,“天方大冷,待日后天稍暖,母后自带你去。” “父皇的陵墓怎么那么远?” “你父亲自己选址,母后不知。” 刘如意只好作罢。 临走,吕后叫如意在她宫中玩耍几日,如意正欲高兴的开口,忽觉手被刘盈重力的捏了一下,便立即笑呵呵的回道,“儿是愿意在母后宫中孝顺的,怎奈昨日阿兄说要教我练习六艺,母后勿忧,儿很快便来。”吕后尴尬而不畅的笑了笑,自如意到长安,吕后晓得刘盈为保护如意,竟多日不早朝,而日日陪伴在如意身边,每日大臣奏牍,刘盈都会叫宦官拿给他批阅,吕后自知刘盈是在防她杀害如意,却也不满他对朝政的懈怠,便故意责备批评刘盈,“一国之君勿忘国政,皇帝多日不早朝,是为了如意不?”刘盈一口回绝吕后,“朝中并无大事,母后勿忧。如意刚来,儿自是要与他相处的。”吕后感到刘盈的语气很硬,便没有再搭话。兄弟二人齐齐给吕后深深一躬,便相跟着退出大殿。 吕后不悦,生前刘邦护着戚姬母子,现在儿子也护着他们,吕后越发恼怒,怨恨戚姬母子凭什么得到那么多人的保护,越是有人护着他们,吕后越是妒火中烧,当即命戴青吩咐下去,哪怕刘如意离开刘盈一盏茶的功夫,便要立即过来禀报她。 刘盈方走不久,吕后召见了萧何,问萧何关于刘盈最近的朝政情况。萧何自刘邦对他几次猜忌之后,便事事小心谨慎,不再敢出风头。萧何自知刘盈与吕后现在正有矛盾,母子都不愉快,萧何不敢再往他们的裂缝上撕扯,深思之后便道,“朝中确无甚大事,皇上处理朝政勤勉。” “不要为他说话,哀家晓得一切。”吕后问萧何,“听说君侯日前给皇帝上奏,说是北地郡南端需得深挖河道,可有此事?” 萧何一愣,竟不知吕后在内宫竟然知道外朝这么多事,想来她是热心于朝事,才会密切打探皇帝的朝会情况。萧何本不愿在他们母子裂痕上撕扯,此时却不得不对吕后说,“确有此事,北地郡南端每年都会有春汛,先帝在时,曾组织百姓深挖河道、加坝筑堤。近些年,河滩愈发增高,堵塞淤泥,春天汛期的时候会殃及南端的百姓。” “皇帝怎么说?” “还,还未给臣音信。”萧何赶紧低头拱手,以此挡住了脸,不愿看见吕后发怒的样子。 “君侯去做吧,哀家会将此事告诉皇帝,百姓的事十分急切。”吕后并未发怒,当即命萧何着人去对北地郡南端的黄河进行治理。萧何立即领命下去了。 刘如意跟着刘盈回到宫中,便立即抱着刘盈的腰问他方才为何要重力的捏自己。刘盈呵呵笑说因为不想与如意分开,刘如意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睛看了刘盈半晌,便噗嗤一声儿笑了,“阿兄不要似女儿状嘞。”刘盈一时尴尬难耐,立即话锋一转,又说起别的。 又两日,刘盈批阅奏牍,见到萧何的奏牍里写着要为北地郡南端的黄河深挖河道,加坝筑堤,刘盈自感此为百姓谋利,为后世谋福之大事,便急切的在奏牍上画下同意二字。刘盈急切的唤来谒者,让其将此奏牍还给萧何,令其加紧处理此事。谒者说道,“此事早已开始做了。”刘盈愣怔一时,自咐自己还未下达此命令,即使是为民谋福之事,萧何也不敢私自违背自己。刘盈立即不高兴的问谒者,究竟怎么回事。谒者才道吕后前几日召见过相国,令其快些处理此事。刘盈当即不高兴,母亲虽是为他的朝政考虑,刘盈终究不喜欢她先于自己处理政事刘盈一整夜不说话,眼望着空空的大殿发呆。刘如意过来和他说话,刘盈都没听到,刘如意悻悻的随杜鹃杜宫人到内屋睡去了。 一连十几日,刘盈再未去朝拜过吕后,只是每三天便叫杜宫人到长乐宫送去点心当做孝心,吕后对此亦不表态,只让杜宫人放下便走,亦不问皇帝与刘如意最近的事情。杜宫人方走,吕后便与戴青去了永巷,在门前观看戚夫人的落魄之样。凄惨无比的戚夫人早已不是原先的明媚女子,本是三十来岁的美姬,此时容颜老的如同五六十岁的妇人,逡皮糙刺,戚夫人被人狠狠的奴役着舂米,若永巷令发现米中有一粒沙子,戚夫人便一天不准吃饭,的确消瘦很多。吕后心中十分好受,‘吱呀——’一声便推门而入,径直走到戚夫人身边,戚夫人机械的舂着米,眼神空洞无光,精神似乎有些恍惚,并未在意吕后在她身旁。 “你儿子来了,”吕后冷哼一声,凑近戚夫人耳侧,故意刺激她,“皇帝在护着他,不过哀家早晚会动手,你可千万要保佑你的儿子。” 戚夫人舂米的手忽然停住了,眼神中立即有了怨恨,转头咬牙切齿的如同鹰隼的尖眸盯着吕后,戚姬想一把抓住吕后的脖子掐她,却知道不能成事,反而会让吕后将怒气转到如意身上发泄,戚姬浑身颤抖着,紧咬着牙关,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戚姬此时心里晓得没有什么事能比如意的命重要,自己遭羞辱也罢,戚姬渐收怨恨的目光,重新舂米,一言不发。吕后却怒了,本以为告诉戚姬,戚姬一定会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求她放过如意,不成想戚姬竟这么镇定。戚姬越如此,吕后越恼怒,一把抓住戚姬大怒道,“哀家不会放过他,你不为他求情么?” “我求了,你就会放过他么?”戚姬挣开吕后的手,继续低头舂着米,不愿意看吕后一眼。 吕后冷笑起来,绕着戚姬转了一圈,傲慢而解恨的说,“哀家想看看谁还会保护你们母子,刘邦么?”吕后非常怨恨刘邦,不惜在他死后直呼其名的羞辱道,“他死了!死了!刘盈护着你儿子,不过哀家总会下手的,到时候给你抬来如意的尸体,你乐意看不?” “疯子!”戚姬气得浑身发抖,终究不敢太过于刺激吕后的情绪。 ‘啪——’的一声,戚姬被吕后用力的甩了个巴掌,顿时左脸颊明显有五个手指印,嘴角渗出血迹。在一旁做着杂活的荆倾实在看不下去,过来跪在地上哭着恳求吕后不要再折磨戚夫人,吕后一脚将荆倾踹在地上,大声怒责,“滚开!你这个下贱的人!”戚姬赶紧起身过来抱着荆倾。吕后指着戚夫人骂道,“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光辉终于照到哀家身上,你是隆冬的雪,得意不了几时!哀家定将你晒的无影无踪!” “如果我死,你可以放过如意么?”戚姬想稳定吕后的情绪,故说此话。 吕后冷哼一声,面庞逼近戚姬脸庞,眸中泛着一种杀人后的快感似的对戚姬道,“如果他不是先帝的儿子,哀家会罢手。”“你……”戚姬瞬间仿佛被人在心尖上捅过一刀,极其难受,不知该怎么办。吕后冷哼一声,便出了这气氛沉闷且又令她不愿多待的永巷。 十一月二十五日,长安下了一场大雪,雪舞漫漫,长安一夜间成了一个银色的世界。刘盈每日在内宫处理完奏牍后,便于如意一起堆雪人、打雪仗,兄弟二人一起在雪里追逐打闹,甚时更叫宫女一起来玩。此消息传入吕后耳中,吕后极其不满意刘盈,怨他为了防自己而耽误朝事。吕后叫来陈平,责备他身为郎中令而不知傅教皇帝,不知将皇帝往好了劝,反而放纵其怠慢朝政。陈平心惶惶然,不敢顶撞吕后,只一味的点头承认自己做的的确不好。吕后方责备陈平,有人报舞阳侯夫人吕嬃殿外求见,吕后叫快传。吕嬃到殿中,见昔日的仇人陈平也在,吕嬃十分不高兴,故从其身边经过,略带讽意说道,“曲逆候也在?怎么,又来逢迎了?太后不是先帝,不听你那些巧言之语。”吕后见吕嬃已有解气之意,便适当挡住,故责备吕嬃,“放肆!哀家在此,岂容你说话!”吕嬃悻悻的低头过来吕后身边站着。吕后一手挥退了陈平。 吕后拉吕嬃过来坐,笑道,“方才之言,勿要上心。”吕嬃笑了,“怎会?阿嬃知道太后故意说此话给陈平听。”吕后递给吕嬃一杯温酒,问道,“怎么想起到我这里,樊哙和樊伉呢?”“爷俩天天待家里练剑,谁也离不开谁。”吕嬃也问吕后,“娥姁阿姐最近好么?听说戚姬家的那小子回来了。”吕后点头道,“是呀,皇帝护着他,我一时无法下手。”吕嬃默然良久,忽然直起身子对吕后道,“若需帮忙,我可助阿姐成事。”吕后一愣,以温酒挡住了欣慰,将温酒一饮而尽,令吕嬃在宫中多住几日。 十二月初五日,刘盈照例早起,洗漱完后便来叫如意也快些起床,如意钻在被窝中不愿意起来,且瞌睡的不愿多说一句话,刘盈再和他多说一句,如意便烦的将头扭过墙里去呼呼酣睡。刘盈见他不愿早起,十分理解,如意还小且又是冬天,任谁也愿意在冬天暖和的被窝中钻着。如此,刘盈便不再叫他,想着自己只到上林苑晨练半个时辰便回来,如意应该是没事的,且此时宫中大部分人应该都在睡着,母亲即使想害如意,也不一定知道自己与如意分开了。即使如此想着,刘盈走时还是再三嘱咐照顾如意的杜鹃杜宫人和其他宫中的宦官们千万照顾好如意,不能让谁把他带走,郑重交代一番后,刘盈这才放心的走了。 刘盈前脚刚走,便立即有人报告了吕后。吕嬃立即命人端来鸩酒,自请命前去如意宫中处理掉他。吕后深思一番,虽觉得吕嬃不该去,却也不得不用信任之人,即使他人去,刘盈还是会怀疑自己,何不就让她信得过的妹妹去。吕后便命吕嬃和戴青带着几个宦官一起去,嘱咐她们利索一点。吕嬃与戴青便急急来到如意宫中,杜鹃正打热水进来,准备叫醒如意起床,便听见外边脚步声咚咚的响起来,接着又响起一阵争吵声。杜鹃赶忙到殿外,便见吕嬃与戴青率人赳赳而来,杜鹃憧憬内屋,叫醒如意,叫他跟着自己走,如意不知何事,只慢腾腾的穿着靴子,杜鹃急切不已,几乎哭着求如意赶紧穿靴子,如意问她何事,杜鹃只哭不说。方走到殿门槛前,吕嬃一干人拦住去路,戴青一个手势便命人将杜鹃与刘如意分开。如意这才吓哭了,只喊哥哥救命。吕嬃一把抓着如意瘦小的手腕到了席子旁,如意眼中充满恐惧的嚎哭着。吕嬃命人抓住如意,不让他乱动,另有一个宦官捏着如意的嘴巴,吕嬃要来身后宦官端着的斟酒便要往如意嘴里灌,杜鹃哭着使劲挣开抓着她的宦官的手,便往门外冲出去,被一个有力的宦官强行拽回来。杜鹃哭求,“不要杀赵王,皇上不会饶过你们的。”众人虽不情愿做此事,但吕后那里更是不敢惹的,他们依旧麻木的执行命令。杜鹃转求戴青,“戴青,天地之大德曰生,为甚帮着太后害赵王,赵王与你无冤仇。”戴青本也不愿意害赵王,但无法违背吕后的命令,戴青沉默不语站在一旁。杜鹃见势赶紧去抢夺吕嬃手中的斟酒,被一个的宦官一把抓来,将她甩向柱子上,顿时杜鹃额头鲜血直流,当即死去。 “不要——”戴青叫声已迟,赶紧跑到杜鹃身边叫她,“杜鹃姑娘——”杜鹃强行睁着眼,努力的去够戴青的脸,欲言之时便断了气。戴青止不住恩人死去的伤感,大声吼道,“她救过我的命,也救过皇上的命——”众人木讷似的不在乎。 如意哭着喊杜鹃,“杜鹃姐姐——” 吕嬃见势,自咐只能快些处理刘如意,无心顾及戴青。吕嬃亲自将斟酒给如意的嘴巴灌下去,如意左右摇着头,还是被吕嬃捏着嘴巴灌下去,灌完后,吕嬃才松开如意的身子,任其倒在榻上。如意顿时痛的在榻上打滚,口中直喊,“阿兄——,母后救我——”不到眨眼功夫,如意便不动了。吕嬃拉了戴青快走出如意宫中,回了长信宫复命。吕后心喜。 刘盈从外归来,本来兴致大好,命厨丞今日清晨做甜羹,刚进大殿便觉气氛不对,廊道上两旁侍者压低了头不吭一声。刘盈快步进殿,柱子边躺着满头是血的杜鹃,刘盈顿感不妙,转头便见弟弟如意七窍流血而死,刘盈“啊——”的一声大叫,冲到如意身旁,泪如泉涌般滚下来,大声叫着如意的名字,如意已经很久不动了。刘盈抱着刘如意痛哭不已,自咐定是母亲干的,她趁自己离开一会儿,便来下此毒手,想到此处,刘盈怨恨不已,对母亲从未有过的怨恨填满双眼。刘盈放好如意,站在门口大吼,“所有人进来!”廊道上的宦官和宫女全部进来排排站好。 “说!谁干的!”刘盈大怒吼道,“是不是皇太后?” 众人压低了头,皆不敢说话。 “不说者,死!”刘盈·满腔怒火,咬着牙关说话。众人还是不敢说。 刘盈拔了墙上的剑便锋利的砍下案子的一角,龙威威胁他们道,“说!是不是皇太后?” 众人或摇头或点头,不敢直视愤怒的皇帝。 “砰——”,刘盈把剑撂在地上,气愤出殿,直奔着吕后这里而来。吕嬃早已退到后殿,刘盈进来时之间戴青在旁侍奉吕后,戴青一见他,便开始闪躲,刘盈疾步过来抓着戴青的手叱问,“是不是你害了赵王?是不是?”刘盈的怒问令戴青不敢抬头,刘盈故意捏疼了她的手腕,戴青也只是坚持着不敢说痛。 “放肆!”吕后拍案大怒,责斥刘盈,“像什么样子!还不放开她!” 刘盈甩开戴青的手,直面母亲吕后,开门见山的问她,“是不是你派人杀了如意?” 吕后故作惊讶,“他不是和你一直在一起么?怎么哀家会害他。” “他已经死了,母后还编什么谎言!”刘盈大怒,“他的存在令母后那么痛苦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咄咄逼人?” 吕后大怒,拍案而起,三步到了他眼前,直视刘盈怒道,“你说哀家咄咄逼人?当戚姬母子一直霸着你父亲,还说要废黜你的时候,他们不是咄咄逼人吗?当戚姬谗言你父亲,要将你调往贺兰驻守时,他们不是咄咄逼人吗?当刘如意被人推下水时,你父亲不问青红皂白便重重的推开你,他们不是咄咄逼人吗?哀家这样为你,帮你登大位,你怪我咄咄逼人?” 刘盈不减怒火,“你这么恨父亲,他给你造成的痛苦,你要全部加在戚姬母子身上。” “是!”吕后像发泄一样,说出自己心底话,“他给了我一辈子的痛苦,我原本可以贤惠淑良,他们逼我狠毒刚毅。他和戚姬在一起的时候,我不会好受;当他溺宠刘如意的时候,你也不会好受到哪儿去吧?这许多年来,哀家从未真正高兴过,生活在他们的阴影中,实在是我吕雉的悲哀与耻辱!!如今,哀家已经翻身为太后,有什么理由放过曾经想要对我们不利的人?刘盈你可以大度宽容,你要你的母亲也和你一样的性格么?哀家,做不到。” 刘盈憋了很多话,始终没有说出口,只是憋了一腔怨怒直盯盯的看着母亲,一言不发。刘盈白了吕后一眼,忿忿的走出大殿,至门口,刘盈停住脚步,不回头的甩给吕后一句话,“当皇帝并不是我想要的,你受的痛苦也是你自己选的。如意的事,我不愿和你多说。刘盈只有一个好母亲,她是善良贤惠的吕娥姁,不是狠辣阴毒的吕雉!”话罢,刘盈头也不回的走了。 吕后怔怔的望着刘盈的背影,愣怔大殿之中,半晌无语。 ------------ 第七章 人彘(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5-05 刘如意没有立即下葬,刘盈将其放在榻上,就像弟弟依然在睡觉一样,他自己则跪在地上三日三夜不合眼。没人敢和皇帝说话。刘盈欲用王的礼仪将如意安葬在父亲的长陵陪葬陵中,吕后不同意,吕后深知戚姬是要死的,死后一定陪葬长陵,这样岂不是他们三个人又在一起?吕后坚决不同意,刘盈之意要如此,母子一时间陷入冷战之中,吕后不吃饭,刘盈也不吃饭。叔孙通和陈平劝刘盈说本朝以孝治天下,和太后如此僵着,且逼着她也不吃饭,实是不孝顺。刘盈心中的怨无处发散,叔孙通和陈平的话的确也说进他心坎里,他怨母亲,却又不能不孝顺和忤逆她。刘盈还是认输了。五日后,他亲自到长信宫朝拜吕后,劝母亲吃饭,吕后抱着刘盈大哭一场,诉说自己的苦衷和长久以来不受先帝喜爱的怨愤。刘盈亦是哭泣,劝说吕后好好吃饭。吕后终于肯吃白粥,也劝刘盈陪她一起吃。刘盈跪在席子上恳求吕后,“母后,儿恳求您允许如意弟陪葬安陵。您对戚姬有怨,不该将怨气撒到如意身上,想必到死都不知道他一直尊敬的嫡母竟会鸩杀他。父亲对您造成的伤害,绝不是如意的错误。”吕后深深思索一番,脸上已有忏悔之色,深知此次刘盈能来看她已是超出她预料之外,吕后自知已经伤了刘盈,不好再拒绝他。吕后本来也是不想让戚姬母子一块儿去随先帝,既然刘盈这么说,吕后很快同意下来。吕后对刘盈道,“安陵正在建,只怕他要吃苦。”“我不会让如意孤单。”刘盈坚定的说道。 刘盈将刘如意用王的规制风光安葬安陵陪葬陵,又厚葬杜鹃,让她去照顾孤独的如意。 日后,刘盈照例常去朝拜吕后,吕后和他说起任何话题,刘盈仿佛都不再感兴趣,对母亲的任何话除了他的原则性东西以外,刘盈基本都是点头敷衍,不愿和母亲多说半句话,母子二人的关系越来越冷淡。吕后见刘盈沉默不多言,自己问他时,他才张口说话,不问他时,他也只是安静的坐着,丝毫不愿多和自己说话,吕后心中恼火,憋着火气叫刘盈退下了。刘盈至殿门槛停住脚步,回头给吕后长揖道,“朝政之事,儿会处理。以后,萧何相国就不进后宫了。”话罢,刘盈退出殿外。吕后更是胸中填气,自咐儿子怪她不该私自召萧何进宫多问政事。 吕后心中憋着一股气,始终消散不去。 腊月二十一,长安又下了雪,鹅毛大雪遮住了行人的眼帘,远处的灰白小山隐约若现。长安宫里整院的冷清,能听到大雪落地的‘沙沙’声,能听到宫人们踩雪踏雪的咯吱声。温室殿角落中的红梅开的分外显眼,一簇一簇红的像火一样。着一身玄黑色风衣的刘盈出殿望梅,冰凉的雪花落在刘盈抻开的手心里,顿时融化在掌心。刘盈阴郁着脸庞闲散的朝着角落中的红梅而来,红梅花簇上凝着晶莹剔透的雪花,那样安静而超脱,承受着雪花的压力,与雪花和谐共融,像一位世外的高人,出世而美好,是宫里一角最美好的一景。 “又在看梅花了。”刘盈身后传来一女子的声音。刘盈听出是戴青,没有搭理,安静的站在飞扬的雪中望着梅花。 “太后病了。”戴青说。 “请太医了么?” “请了,”戴青说,“太后这几天不太高兴。” “啊,朕一会儿去看太后。”刘盈道,“你回去照顾太后吧。” 戴青面有失落,看了看刘盈,孤单的走了。 刘盈随后去了长信宫看望吕后,嘱咐吕后好好养病,别无其他。吕后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母子二人不再多说话。宫女端着汤药过来,刘盈亲自喂母亲喝药,吕后没有抗拒儿子的孝意,刘盈安静的喂着,吕后安静的喝着。 “戚夫人在何处?”刘盈且喂吕后喝药,且说道,“能否让我去看一下她。” “嗯,”吕后沉默了一下,看着刘盈微笑道,“好啊,改日哀家会派人告诉你。” “嗯,好。”刘盈说了两字后默然了,安静的喂药给吕后。 吕后喝罢药,刘盈嘱咐宫人好好照顾母亲,自己则称说政事在身便走了,吕后也不挽留,点头让他快去了。吕后望着儿子越来越陌生的背影,心底愈发的怨恨起戚夫人,苍白的脸上并无半点晚年安享欢乐的笑意,眼神中久久充斥着恨意。看着外头无声飞扬的大雪,吕后心头愈发闷堵,将自己和儿子之间的冷矛盾归咎于戚姬母子。吕后眼睛忽现犀利,如钩子一样勾人心魄。 忽然,一个宦官匆忙进殿到吕后跟前悄声低语几句,吕后冰冷的眼中亮光一闪,目光清冷的指示宦官,“不要管姓石的,盯好贱婢戚懿。” 吕后让戴青给她拿来厚实的披风,叫上戴青往永巷去了。一路飞雪漫漫,吕后纁红色的披风在雪的背景里格外的鲜明,雪里四行脚印一深一浅,戴青跟着吕后冒雪往永巷去了。永巷里戚夫人的谩骂之语不绝,吕后阴着脸踹门而入。戚夫人骂声戛然而止,从地上猛然起身,两步就到吕后跟前,怨愤的盯着吕后吼道,“你杀了他,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杀了他,你痛苦,我高兴。”吕后高傲的瞥着她。 戚夫人一把扯住吕后俩胳膊摇晃她,“他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他都常常叫你嫡母啊。” 吕后甩开戚夫人的两手,恨恨的盯住她咬牙切齿道,“手段与目的是你我的共性,如今我赢了,你来跟我讲感情?你简直愚蠢!” 戚夫人默然。 “自哀家从项籍营中回归长安,已经注定你我之间只有一个胜者。感情算个屁!一世荣宠又如何?你获得了刘邦的心,失去了天下人心,谁不是讽你昔日骊姬。经历,让哀家改变;岁月,让哀家坚定。你与刘邦将哀家铸造成一个铁石之人,对那些费尽心机想要置我母子不利的人统统不手软!”吕后如钩子似的盯着戚姬,“夺储位、争后位、邀荣宠,不该做的,你什么都做了;留余、尊卑、安分、贤良、孝敬,你什么都没做。让哀家那么不舒坦,哀家要你尝尝被折磨的滋味儿。” 戚夫人惶恐的看着吕后,吕后面若冰霜与她对视。 “我再狠,哪比得了你?”戚夫人狂笑不止,指着吕后大骂,“怪不得先帝不喜欢你,他只把你当做剪除异姓王的工具;他只把你当做夏日的扇子,一入秋便抛之脑后;他只把你当做他的左右手,有事则用你,无事则视你不见。他只爱我与如意,你高兴么?” “又如何?”吕后强压怒火反问戚姬,“如今刘如意不是死了么?还指着谁来救你?爱与不爱有何用?至高无上的权力才是哀家所追求的。对了,皇帝说要将刘如意葬入长陵,哀家不准,刘如意七窍流血而死,只怕先帝不认他。” 戚夫人痛哭不已,指吕后大骂道,“化为厉鬼,我也不放过你。如果有诅咒,我愿你吕氏断子绝孙,刘盈寿不永长!” “啊——”吕后震怒,一把推到了戚夫人,两眼圆睁,朝两边大吼道,“来人!断此贱人手足!”两边宦官即刻拿来斧子,几个人按住戚姬,戚姬叫骂不已。吕后道,“断你手足,哀家看你化作厉鬼怎么不放过我。断!” “不要——”荆倾大哭乞求吕后,“太后饶命——,戚夫人并非有意……” “断!”吕后不理荆倾,朝着拿斧子的宦官下令,且让其他宦官拦住荆倾。一旁的戴青自跟吕后进永巷后便不敢多言一句,自那日刘盈对她发怒后,戴青不敢再做令他震怒的事,却也不敢阻拦吕后。 “啊——”戚夫人一声惨叫,双手被利索的砍断在地,地上的双手仿佛还能动弹,两腕处血淋淋,戚夫人痛哭震撼天地。荆倾大叫,却冲不破宦官对她的阻拦。戴青看着戚夫人被断两手,也觉吕后此为不妥,眼中出现一片对吕后的惧色,亦有一片对戚夫人的同情。吕后面不改色的看着。 “啊——”戚夫人又一声惨叫,双脚被砍断在地,脚腕处鲜血直流,戚夫人痛不能言,脸色顿时惨白,终熬不过便一下子昏了过去。荆倾大叫戚夫人,因悲伤过度,也晕倒在地。戴青捂嘴默默流泪。吕后面无表情转身走了。 回宫两日,吕后得知戚姬伤势日渐好转,仿佛放松些许。吕后从宦官口中得知刘盈这几日与大臣们商讨政事,因诸多事情讨论不顺而连日不悦,她忙遣人传来刘盈,心平气和的教导刘盈,“君为元首,臣为股肱,他们辅佐的是你,你依靠的是他们。他们毕竟是功臣元老,和你父亲一辈人,你若有想法,要将想法讲清楚明白,即使大臣不同意,你要听听他们的看法。如果你觉得自己的想法正确,便坚决果断拍案定夺。你须记住,你是那个决断大事之人。” 刘盈点头应下。吕后叫其陪自己坐在暖和的席间观赏大殿之外的红梅,仿佛梅香浮满庭院。 ------------ 第八章 发泄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6-14 翌日,戴青奉吕后之命给刘盈送绵厚的衣服,见许多宫女接二连三从宣室殿出来。戴青拉住一个宫女问其故,宫女尽道皇帝近日总叫一些宫女和宦官们进宣室殿,询问一个名为荆倾的女子在何处。戴青大惊,忙问宫女如何作答,宫女摆手说自己的确不知道荆倾此人的任何情况,戴青长呼一口气,让开路叫宫女走了。 戴青手捧衣物进宣室殿,刘盈斜倚榻上闭目而眠,未觉有人进入。 “您是找鱼藻宫的荆倾么?”戴青兀然开口,一下子打破宣室殿原有的安静。刘盈一愣,从榻上坐起目视戴青,未搭话便又闭目装眠。戴青说,吕后让她过来给他送衣服的,刘盈闭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叫她放在案子上便了,且道,“不要关注朕的举动,不要过问朕的一切。”戴青低低的应了一声出去了。 不两日,永巷有消息传来,戚夫人日夜咒骂吕后及其子刘盈,诅咒他二人不得好死。吕后怒,命人将戚夫人舌头割掉。不一日,永巷宦官又道戚夫人日夜望着长信宫的方向,眼中无限咒怨,吕后大怒,命人剜去戚夫人双目,饮喑药,且一道将其双耳熏聋,眉毛剃掉,将其扔进厕中自生自灭,不准许任何人靠近戚夫人。荆倾为此大哭而病的不能起来。吕后闻听戚夫人在厕中生不如死,心中释放着长久以来被憋屈的笑容。 翌日,吕后至永巷观赏戚夫人的丑态,见其恍若人兽一般在地上无方向的蠕动,吕后一阵冷笑,讽刺戚夫人如同垂死的毛毛虫。戚夫人听得是吕后的声音,‘嗷嗷’的叫着,惨不可言。 “如果有诅咒,那真是报应在你的身上,哀家不止一次的发誓,有朝一日啖肉食皮!”吕后朝戚夫人解气的说道。戚夫人‘咚咚’的锤着地面,歇斯底里‘嗷嗷’的叫着。吕后命人去叫刘盈,想让儿子一睹戚夫人的凄惨下场。 刘盈应邀而至,望着厕中蠕动的东西好奇不已,问吕后此何物。吕后直视刘盈干脆道,“此为人彘戚夫人。”刘盈大惊,心中一阵恶心,捂口欲吐,怨视吕后,手颤巍巍的直指吕后,未有一言便口吐鲜血倒地昏迷。吕后大惊,忙叫人将其抬回,自己也跟着进刘盈宫中亲自伺候儿子。两个时辰后,刘盈醒过来,睁开眼便想到自己看到厕中的戚夫人如虫子一样蠕动的情景,刘盈还是浑身起鸡皮疙瘩,侧脸望着吕后,眼前的女人是他最亲的母亲,可是手段却如此残忍,刘盈又想到最近吕后总是参与朝政,他心中积压已久的怨像火山喷发一样,刘盈嚎啕大哭起来,撕心裂肺。哭得吕后不知所措,吕后心知安慰不了刘盈边起身欲离开。刘盈止住哭泣道,“此非人之所为,母后怎么下的去手?太后内宫阴毒,外政刚毅,臣为太后子,终究不能治理天下。”吕后惊视刘盈,久不能语,蓦然离开。 两日后,永巷宦官来报吕后,说戚夫人死在厕中。吕后表情漠然的望着窗口,她心底对戚夫人的怨恨随着戚夫人的惨死似乎并未减少多少,吕后长呼一口气,命令道,“陪葬长陵。”宦官应命而去。翌日,吕后到长陵祭拜刘邦,眼前高高的大墓正是先帝刘邦安眠之处,吕后立于刘邦陵前,久无一言,她自觉此刻最是安静。吕后不自觉地想起了以前诸多之事,或沮丧,或美好,或安静,或波澜,不论什么境况,她都与刘邦一起走过来,刘邦曾经对她说过的‘执子之手,相约耄耋’是永远不可能了。吕后哀叹一声,望向了陪葬区内不高的小封土,那是刚入葬不久的戚夫人的墓穴,就在刘邦大墓西北,孤零零的耸立着。吕后眼中始终不减对戚夫人的怨恨,即使同一陵,即使刘邦与戚夫人双双入酒泉,吕后也无所惧,戚夫人已成‘人彘’,黄泉下的刘邦还会一如既往的喜欢她么?吕后将视线转回刘邦陵前,为其封土添了一掊土,立于刘邦陵前淡淡说了句,“二十年了……”四个字却是无比苍凉而淡然,并无往日的冷怨。吕后转身默默离开。 十来日,刘盈病的起不来榻,任何人都不见,朝事暂由吕后所出。吕后每日处理完朝政,必去看望刘盈,刘盈躺在榻上,直直的睁着眼睛,不哭不笑不说不闹,任谁来了都视而不见,傻了一样。吕后心知刘盈一直在怪她,每次来了都只待一小会儿便回去,任何话也不说,只是嘱咐宫人照顾好皇帝。一日后,戴青过来看望刘盈,刘盈冷铁的表情令戴青感到恐惧,戴青心知刘盈此次所受的伤害太大,戴青不敢在其面前提起戚夫人和刘如意的任何事。 “荆倾来了,”戴青叩首道,“日后,她便在此侍候您。” 刘盈闻此言,扭头目视戴青良久,戴青明其意,起身到殿外拉进荆倾。刘盈从榻上慢慢起身,似乎长时间的安卧使得筋骨不似灵活,一见荆倾再也无往日的神采,她的眼睛里似乎永远都泛着红,一双原本清灵的美目霎然而成沧桑与清冷,刘盈知她随着戚夫人所受之苦,刘盈心下一阵愧疚,与荆倾久久而视,二人终无一言,皆知彼此之心。俄而,荆倾对刘盈行稽首之礼,叩首在地,久不起身。刘盈赶紧跪地相扶,紧紧握着她的双肩,四目相对之时,荆倾在刘盈面前痛哭起来,刘盈亦大声痛哭,将荆倾搂入怀中久久而泣。戴青看此,默默的关上殿门出去了。原是戚夫人死后,戴青立即找到荆倾,并请求吕后留荆倾于刘盈宫中侍候,吕后念荆倾乃戚夫人之婢,不肯同意,戴青百般恳求,吕后才稍稍同意。 又十日。吕后闻听刘盈心情比前段时间好了一些,但还是每日不爱多言,只是机械的给满山红浇水,使其成长。荆倾见此,只能劝慰刘盈以前之事终究成为历史,要处理好眼前事物。刘盈每闻荆倾之言,才不得不挤出一抹笑容。 惠帝元年春。 宦官将朝堂上大臣的奏牍拿来给刘盈看,越往后看,刘盈愈发胸中有气,因每一篇奏牍上都附属着吕后的判笔。刘盈依旧憋着怒火看奏牍,忽见萧何与陈平奏章,刘盈挑出来打开视之,二人双双皆曰:先帝朝,长安城未筑。今春,伏请陛下准筑城。后边附属吕后所题写:卿言善。刘盈当即拱火,将奏牍推翻在地,吓得宫人低了头。荆倾不言,一一将奏牍捡起,放好在几案上。刘盈箭步至案前,一手按了荆倾在地上,想将心中的怒火在生理上进行发泄,欲对荆倾吻下时,却见荆倾眼睛直视他。刘盈似觉不妥,起身跑出殿外,到鸿台命人召集歌舞乐。一时间,鸿台燕乐升平。刘盈更是感觉心中被堵一样无处发泄,又觉声乐吵闹,吼停了歌舞,命人离开大殿,独留两侍女为其倒酒。刘盈且喝酒且大笑,最后醉倒在榻上。一侍女上前欲叫他起来到榻上安睡,被酒醉的刘盈一下子拽到在地,刘盈对侍女强行的行了鱼水之欢,另一侍女大叫着跑开。刘盈此刻忽觉烦恼皆无,酒后的生活多么无忧无虑。 翌日,崇明殿的刘盈睡到巳时,醒来忽觉头疼,扭头一看,身边躺着一个熟睡的侍女,刘盈眼前一惊,猛拍自己脑门,悔不当初,刘盈穿上衣服默默地离开了。回到宣室殿,荆倾准备好一早膳,刘盈不去正视荆倾,闷闷的吃了早膳便到前朝处理朝政。 朝会。 刘盈命萧何全权负责长安城墙的全面整修,陈平做监督。 ------------ 第九章 罅隙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7-09 刘盈因吕后鸩杀刘如意、残害戚夫人,一月时间不去长信宫朝拜吕后,除了紧抓整修长安城等诸大事,刘盈几乎日日歌舞升平,左搂右抱侍女,并把自己完全灌醉。荆倾知其心里太苦,未劝,终日默默勤恳侍候。吕后闻听刘盈纵情声色,十分恼怒,命戴青责备荆倾对刘盈侍奉不周。荆倾默然。戴青对其道,“此事不怪你,此陛下与太后别扭着。”临走,戴青又道,“陛下可怜,惟你不能宽他心怀。”荆倾目视戴青良久,戴青淡然离去。 因吕后残杀戚夫人,荆倾心中自然有怨;因刘盈与她早生情愫,荆倾亦不忍其整日忧郁。荆倾脑中异常矛盾,终究未劝勉一句刘盈,放任其随心所欲。又半月,刘盈仍未朝拜吕后,吕后怒。闻得石音华故意给刘盈送了两个美艳侍女,刘盈便整日与此二女子酒池肉林享乐,吕后大怒,风一样往大夏宫而去,清冷的眼眸里暗藏杀戮。 吕后的到来令大夏宫所有宫人宦官们胆寒,皆见吕后步伐匆匆,眸现阴鸷,宫人宦官们无一不是低头让路。不等宫人禀报石音华,吕后早已疾步登上台阶,且一脚踹开石音华的殿门。正与刘恢玩耍的石音华被吓一跳,起身视之,乃是吕后。石音华忙来行稽首大礼,“太后长乐无极。”吕后冷哼一声,绕其一圈,下瞥着她,冷冷一句,“伏久者,哀家看看你如何高飞。”石音华大惊大惧,俯首而不敢起身,大恐道,“妾愚陋,不解太后话。” “前些日子,你去永巷对戚夫人说了什么?”吕后故作平静问道。 石音华心底一震,大汗侵袭额头,久不能答。良久,石音华吞吐一句,“不、不过是骂她的脏话……而已。”石音华底气不足,将头完全磕在地上,不敢抬头。 “昔时不动你,你真认为哀家对你的事什么都不知道么?”吕后道,“四五年前,袭杀哀家的刺客是你派的;刘如意被推下水,你意欲嫁祸刘盈;在太上皇药中放附子的不是管夫人,而是你,哀家就是要顺水推舟的除了她,你给了哀家处置她的借口。除此,‘才妇’唐山夫人也是你毒杀。哀家没有说错吧。” 石音华久思,直起腰杆儿,从地上慢慢站起来,眼中毫无恐惧,反有释然。石音华直视吕后,毫无忌讳的说,“没有说错。唐山夫人大智慧,除了她,对你没有好处么?先帝无不是夸赞她的聪慧,‘大海荡荡水所归,高贤愉愉民所怀’,这是她说的话,先帝将此作为激励。”石音华笑了笑,又道,“那个刺客最喜爱珍儿。奥,她不叫珍儿,她叫石莹玉,是我堂妹。他若能除了你,其余的人没一个是我对手,除去了刘盈,没一个皇子可以凌驾于我儿子之上。还有,是我间接促使先帝让刘乐出嫁匈奴。”石音华眼中流露几分得意,却又坦然道,“我所做之事已经暴露在你眼下。我输了,任你惩处。”话音刚落,石音华自动闭上了眼睛,张开了双臂,等待吕后命人捆绑了她,或者就地处死她。 “亢龙有悔,盈不可久。”吕后极具警告之气,“你的心太大。”话音刚落,吕后转身离去。四个宦官却一步围向了石音华,两个宦官抓了她手,一个宦官利索的将手中绳索套在石音华脖间,与另一宦官一起将石音华缢死。吕后走的不算远,自始至终未听到石音华喊出半点疼痛之语。吕后心下立时觉得石音华足够可怕,内心超强。 翌日,永宁宫传来消息,赵子儿于海棠汤中放入一条毒蛇,沐浴时中蛇毒而死。吕后闻之,默然不言,思之良久。戴青问吕后,是不是赵子儿被吓怕了。吕后不语,命戴青将石音华与赵子儿的儿子交由宫中乳母照看好。 两日后,刘盈气冲冲的走进长信宫,直奔吕后寝宫。吕后方时正与刘长玩耍,见刘盈含怒而来,颇为惊讶。 “非得如此么?”刘盈咬牙切齿直视吕后。 “何事?”吕后故为不解。 “淮阳太后与梁国太后哪里得罪了你?”刘盈道,“母后何故如此残忍毒辣?” 吕后直视刘盈良久,平淡道,“因为哀家不喜欢她们,此说法,你满意不?” 刘盈眼含怒光,目视吕后良久,不语一言,甩了宽袍深袖转身忿忿离去。吕后心底一阵波澜起伏。刘盈无心朝事,每日尽想着母亲的残忍之处,一遍一遍的浮现着赵王刘如意、戚夫人、管夫人、赵子儿、石音华的惨死。荆倾对其亦不相劝。至此,刘盈卧病不起,始终不再朝拜吕后,始终不再处理朝事。由是,政事全部由吕后所出。刘盈病好之后,依然不朝拜吕后,每日纵情于声色犬马中。吕后害怕刘盈由此掏空身体,亲自劝勉刘盈,“你不要江山了么?” “江山?”刘盈半醉半笑,手拿酒樽喝了一口,自嘲问道,“它属于我么?” “它不属于你,它从不属于懦弱的人。”吕后震怒,直指刘盈骂道,“掌管一朝江山的人是何等坚强而雄武,是何等能够承受一切!而你,不过是个孱弱无能之人,哪怕哀家为你剪除一切荆棘,你的眼光始终只注视着别人。你父亲创下的基业,若在你手中撑不起来,那么哀家让你当汉室的皇帝是多么的愚蠢!!”话音刚落,吕后含怒拂袖离去。刘盈微怔良久,撂下酒樽,起身离去了,背影颇为落寞。 八月,刘盈不朝事已经五个月,每日只于后宫内饮酒作乐,或者自己安静的坐在放着满条红的窗前发呆,整天不说话。窗外各色明花开得灿烂,枝梢鸟儿欢喜叽喳,宫人们忙忙碌碌,空气黏稠的令人窒息。刘盈看烦了窗外的一切,宫中没有几个人能让他看得顺眼,没有多少事能让他感到自己是个皇帝。 “你已经三个月不朝拜皇太后,”荆倾过来说,“她很不高兴。” “我该高兴么?”刘盈转头,沉着脸不悦的说,“皇太后刚毅独断,牝鸡司晨。近日命吕禄进宫,授他卫尉之职;命吕台进宫,授他议大夫,虽是陈平下属,不过陈平很快要把郎中令给吕台。她与朝中诸大臣交往甚密,萧老丞相都不来见朕,皇太后毫不顾忌我,招呼都不打一声。我还是个皇帝么?” “皇太后是在为你做副翼。”荆倾道。 刘盈摇摇头,无奈的笑了笑。 翌日,宦官往未央宫给刘盈送来一份简牍,刘盈看罢怒气直冲脑顶。简牍中明确写着皇太后欲追封吕台的父亲吕泽为令武侯,皇太后吕雉已经盖上玺印,刘盈明白吕后是要他也在简牍上盖上皇帝大印。刘盈恼得大骂一句,“母后欺我!”随即将自己的大印盖在简牍上,甩给了宦官交给吕后。刘盈恼怒吕后现在做什么都不和他商量,只是拿来让他过目且盖上玺印罢了。刘盈铁黑着脸回到里屋。荆倾不敢询问他因何而怒,却听到里屋兀然响起‘啪’的一声,刘盈将案子上的东西推倒在地。 九月初,吕后亲自来看刘盈,母子二人数月不见,并未显得格外热切和亲昵,真像君臣相见似的,刘盈对着吕后行稽首大礼,吕后默默扶起他,携他一块坐在席子上。见刘盈日渐消瘦,眼神再无往日的清澈通灵,反是沧桑和消极,毫无灵动之感,整个人变得恍惚起来,无半点活力,似乎夏日不见阳光的花草。吕后心底一阵酸楚,拉刘盈手道,“不要沉迷酒色中,大臣们在等你。” “皇太后揽政,何须用我木俑者!”刘盈铁着脸回了一句。 吕后一怔,脸色立即僵起来,强憋回怒火,又道,“你瘦了,多吃些东西。哀家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就是你和阿元,哀家希望你们好。对于朝政,你还远远不能处理好。” “我处理不好,还有大臣佐我。”刘盈直视吕后,硬邦邦道。 吕后又是一怔,久而无言。俄顷,吕后道,“哀家问你,赵国此刻无主,你当如何办理?” “赵国原本有如意,”刘盈道,“都是我愚蠢之极。” 吕后目视刘盈,知其心中对她鸩杀刘如意之事一直耿耿于怀,不敢直接驳斥她,而将责任归于自身,吕后避而不谈刘如意,直接问他,“你且说了,此刻赵国该如何办理。” 刘盈思之良久,不能作答。 “哀家之意,调淮阳王刘友任赵王,这次十月朝会之后即刻赴任。”吕后直截了当的说。 “他是淮阳王,何必徙任赵王?” “赵国四战之地,自古为重,北部游牧,南部农耕,疆域且广;淮阳近长安,暂属朝廷统辖的附近十五郡。”吕后道,“此时匈奴正劲,赵国乃边防之地,如何看轻?” 刘盈心底认为在理,嘴上不言,低头不说话。 吕后起身,撂下一句话,“此事便定了。”话罢,往殿外走去,至殿门前又看刘盈始终萎靡不正,失魂落魄之样,吕后摇头喟然大叹的走了。晚上,吕后命人送来各种食品,刘盈一概不吃。 ------------ 第十章 险离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7-16 九月底,刘盈终于从声色犬马中清醒过来。因十月份是大朝会,齐王刘肥、楚王太子刘辟非等人提前两日到达长安。刘盈与其畅聊一日夜。翌日,刘盈携齐王肥、楚太子刘辟非朝拜长信宫皇太后。吕后见刘盈与肥、辟非兄弟相谈甚欢,心中颇不喜欢,尤厌齐王肥。齐王肥的封地在关东齐国,所辖七十三个县,是刘邦所封子弟中封国最大、经济最富庶、人口最紧密的大国。吕后晓得齐王肥不仅是先帝刘邦庶长子,一半缘由也因其母曹氏夫人的早死,先帝对其母有愧,当皇帝后便尽力弥补刘肥,把关东最富庶的国给了他;吕后心中最厌恶的是刘邦生前将曹氏迁葬长陵陪葬区,曹氏是第一个进入长陵的人。吕后故为慈和,特赐齐王肥、辟非各种珍宝、锦缎。 朝拜完吕后,兄弟三人又相聚一夜,把酒言欢,款款畅谈。说到尽兴处,刘盈眼中泛红,停住酒樽,再也不语。刘肥、刘辟非面面相觑,晓得年轻的皇帝与吕后之间生出诸多罅隙,刘肥拍其肩劝道,“阿弟年幼,不懂政事。皇太后虽有错误,她一切为你。”刘辟非点头附和。刘盈只喝酒而不搭话。喝过一阵,刘盈问起齐国的情况,刘肥说齐国有曹参,一切无忧;又问起刘襄、刘璋兄弟们,刘肥眼露笑意,夸赞哥俩睿智。刘盈笑着点头称好,转头问刘辟非关于小叔叔刘交的病况,刘辟非面露忧色,称说父亲病况只坏不好,来长安时更是加重,只怕朝会过后便要很快回楚国了。刘盈安慰辟非,称小叔叔会好起来的。 十月初一,长安朝廷举行盛大朝会,朝会的热闹不亚于刘邦时期,只是再无淮阴侯韩信、梁王彭越、淮南王黥布之类。刘盈简单明了的将各诸侯国递上来的‘上计’情况说了说,尤赞齐国最好;其次又听各诸侯王对国内发展的大计;最后便是君臣同欢乐。 下午,刘盈再与兄长们畅聊。辟阳侯审食其到长信宫觐见吕后,诉陈朝会之况,重说刘盈大赞齐国,且重赏齐王肥之事。吕后大不悦。 奉吕太后之命,晚上于长信宫举行一次家宴,齐王肥、楚太子刘辟非、羹颉侯刘信、合阳侯刘仲等刘家族属俱在;且有吕家吕释之、吕台、吕产、吕禄、吕释之少子吕种、鲁元公主及宣平侯张敖夫妻俩、吕嬃与樊哙夫妻等吕氏外戚俱在。吕后面南正坐,右下位第一个便是刘盈,母子二人交谈甚少。反是刘盈瞧着大哥刘肥离自己坐的甚远,起身至刘肥身边,将他拉到自己的座位上坐着,自己则依刘肥次位而坐,刘肥认为不过一场家宴,便未计较太多,没顾君臣之礼,微笑着坐下了。吕后见此,大不悦。这么许多人聚在一起,当然有太多的话题,彼此或真情或假意的闲聊半个时辰,刘盈命宦官宫人们正式开宴,大家这才用佳肴美食堵住了自个儿的嘴。膳食间,刘盈向对坐的鲁元公主问起近日的生活情况,鲁元公主称一切还好,且说张嫣长大了许多,稳重了很多。刘盈笑称许久不见张嫣外甥女,便与姐姐碰了酒樽一饮而尽。吕释之、吕台等人勤问齐王肥关于齐国的事情,少不了一丝谄意,因齐国是刘邦庶长子最大的封国,且经济势力非常雄厚,吕释之等人不敢轻视刘肥。合阳候与樊哙说得起劲,说起了先帝刘邦朝的诸多事情,引起在座诸位共鸣。吕后不露声色的听着,吃着。诸位不经意的闲聊之间,吕后招手在一边侍奉的荆倾,附耳低声说了些话,荆倾便到内屋了。 俄顷,荆倾端着两杯酒直奔齐王肥身边。吕后笑呵呵对其道,“先帝视你若珍玉,你母又早亡,今日何不向亡去的父母祭告一下?” 刘肥一愣,欣然同意,立即起身端了酒樽,肃然脸孔便朝父母所在的长陵方向遥遥举杯,正欲喝,却被刘盈拉住衣袖,刘盈笑道,“阿弟不如陪兄长共敬父母。”说罢,刘盈也拿了另一杯酒,吕后大惊失色,起身看着他兄长二人默契的走出座位,正举杯欲喝时,吕后一步上来将刘盈的酒樽打翻在地,刘盈错愕,刘肥不解,继而大恐。众人目光皆被吕后此举所吸引,愕然不语。吕后自感氛围凝固,众人眼光皆瞧着她,眼珠流转之间便计上心来。‘啪——’的一声,吕后扇了奉酒的荆倾一巴掌,且大骂道,“混账东西!不知道酒坊的酒馊了么?换酒来!”荆倾捂脸默然而去,重新端了酒给了刘肥与刘盈兄弟俩,刘盈心怜荆倾,吩咐她回未央宫去。 家宴再无融洽之感,众人皆在吕后的眼皮子底下小心翼翼,诸位心中对吕后方才之举皆有同一想法:毒杀齐王肥,刘盈与刘肥的杯中都有毒,吕后才急的打掉了刘盈的酒樽。吕后心知气氛不好,故欲恢复刚开始的良好气氛,奈何诸位再不敢放松。刘肥心知吕后之心,十分惶恐,故作酒醉,倒在案子上,任谁叫不醒。家宴结束,刘盈特命齐国内史祖勋送刘肥回长安官邸。 众人皆告辞了吕后与刘盈,殿内只剩她母子二人,吕后看了一眼案子旁沉着脸的刘盈,转身欲走。 “皇太后——”刘盈叫住吕后。 吕后停步,未转身。 “请皇太后收手,”刘盈噗通一声跪地叩首吕后,“齐王肥是我兄长,是您庶子。” 吕后眼睛一亮,面色渐沉,久不答话。凉风吹进大殿,似睚眦怒吼,烛影跳跃凌乱,吕后迎风出殿。 齐王,长安官邸。刘肥到官邸后立即酒醒,被吕后在酒宴上的举动吓出一身冷汗,腿软的难以站立。刘肥坐于席子上对内史祖勋说了吕后在酒宴上的异常举动,称其有心要杀掉自己。祖勋不敢多言,只称暗中会将今晚情况打探清楚,叫刘肥这几日不要进宫见吕后。两日后,查清事实的祖勋回报刘肥,称前日家宴时,齐王与刘盈喝的酒的确有毒,吕后本是让刘肥敬酒给先帝刘邦与曹氏夫人,没想到刘盈也要敬酒,吕后才一步跳到刘盈跟前打掉他手中的酒樽。祖勋又说皇太后整日不悦,与皇帝关系不睦,似乎与此次家宴有关,只怕皇太后不肯轻易放归齐王。刘肥大恐,心知吕后此次必不饶他,恐连长安也出不去,想回齐国难上难。齐王肥五日不敢出门,任谁不见。此日,内史祖勋从外进来,见齐王仍是魂不守舍,终无笑颜,祖勋至齐王跟前拱手一揖道,“仆有一计,不知可行否?” “甚计?”刘肥眼睛一亮,立即起身抓了祖勋手腕追问,“快些说了。” “皇太后厌您,不过因为先帝赐您齐国七十三县,皇太后一生只有陛下与鲁元公主,对其姐弟俩的喜爱自不必说。陛下自为天下共主,鲁元公主的汤沐邑却只有鲁地三县,您何不献出一郡给太后,请她将其作为公主汤沐邑。如此,皇太后高兴,您也不会有杀身之祸。”祖勋说。 齐王肥然其计,下午即进宫面见吕后,称说愿献出富饶的城阳郡给吕后。吕后眼前一亮,立即止住喝茶,笃然而问,“属实?” “不假。”刘肥拱手答话。 吕后眯细了眼睛,睇着跟前的齐王,不知刘肥心思如何,腹内筹划半晌却摇头道,“不可,城阳属齐地,齐地七十三县为先帝所赐。哀家自有汤沐邑,你不必献城与哀家。” 刘肥蹙眉细思,只一味的记着内史勋的嘱咐——想活命必得献一郡给吕后。他倒也晓得吕后不过是在故作推让而已,吕后心思恨不得将整个齐国收回朝廷,撤去刘肥皇族族谱记载及诸侯王爵位称号,刘肥自知富饶而强大的齐国是吕后的目中钉,何不趁此机会讨好太后?刘肥拱手近前一步,铿然道,“如太后不受,可将城阳郡赏给鲁元公主。” “不可,鲁元汤沐邑在鲁,不可要你一寸城池。”吕后故作坚决不受。 “臣将城阳献与朝廷,太后有权决定赐给鲁元公主,”刘肥且说且从宽袍深袖中掏出一帛交给吕后,坚决道,“只需太后上面盖玺印。” 吕后打开帛,赫然数字:臣肥献城阳与皇太后,终生不悔。右下方便是刘肥的署名及印章。吕后极力掩饰内心的狂喜,面上还是能够看出稍稍的喜悦,因齐国终究是先帝刘邦所赐,吕后即使想要齐国一城半池却也有所顾虑。刘肥见吕后想要,却又踯躅之中,刘肥心知其意顾虑先帝,便有心打消吕后顾虑,执意请求道,“齐国本属汉朝,皇太后又为臣嫡母,儿想将一座城池给您,有何不可?”刘肥跪地再道,“太后若不收下城阳,臣跪地不起。”刘肥似有坚决之意。 吕后见刘肥果然是认真,心悦,呵呵笑着立刻叫宫人扶起刘肥,且让他与自己同席而坐,笑道,“城阳本不该哀家收下,但你执意如此,哀家不可不领你情。暂依你之意,哀家会将城阳郡添入鲁元汤沐邑。”刘肥拱手,对吕后深深一躬,趁势请求道,“臣肥已在府邸备下酒宴,今晚可否请皇太后与鲁元公主移驾府中。”吕后一愣,稍稍思忖后便爽快应下了。 夜晚,齐王肥官邸。 吕后与鲁元公主提前到达,鲁元公主见了刘肥倒也亲切的上前称呼‘齐王兄长’,刘肥因数日前的鸩毒事件,不敢与鲁元公主多套近乎,鲁元每问其事,刘肥总退后一步,拱手恭敬答话,丝毫不敢有所逾越,鲁元不太明白兄长数日之间变得如此陌生,吕后却大悦其行。 席上,刘肥命歌舞伎助兴,自己则勤恳侍奉吕后用膳,见吕后看得歌舞入迷,刘肥也陪她看;吕后要喝茶,刘肥亲自倒;吕后吃点心,刘肥则举着盘子让吕后挑选,刘肥侍奉吕后无不周到之处,吕后大悦。间隙,刘肥见时机即到,突然拜倒在吕后与鲁元面前,郑重恳求道,“臣肥愿拜公主为王太后,勤恳侍奉,终生无悔。”吕后与鲁元皆大惊,鲁元更是’腾‘的起身,惊问,“兄长说甚?拜我为王太后?” 刘肥实不愿,然其必须说道,“是,臣所说无假,终生侍奉您。” “我不同意,”鲁元疾步至刘肥身边,急问,“兄长何故如此,我是兄长小妹,兄长怎能拜我为王太后,怎能侍奉我?兄长莫要如此说话,快些起身。”鲁元扶刘肥,肥不起,坚决叩首拜求,“若公主不应我,我跪地老死。”鲁元几番相扶,肥坚决不起,鲁元不高兴。吕后窃喜,对其道,“齐王何必如此,鲁元终究是你妹妹,怎能当你王太后,辈分差矣。” “公主为君,我为臣,君君臣臣,先君后臣,臣愿做公主子。”刘肥铿然低头坚决请求。 鲁元大不悦,不理睬刘肥。吕后大喜,暗暗安抚不高兴的鲁元,对刘肥道,“都随你都随你,哀家从来都是惯着你的,不是么?”吕后呵呵笑了。刘肥亦是尴尬的笑了,“臣有错。”吕后叫刘肥起身,刘肥立刻至吕后案子前侍奉吕后,称吕后高兴着便道,“臣来长安数日,齐国大小事务错综复杂,愿尽早东归,不知太后之意如何?”吕后呵呵笑着立即答应,“该回该回,想什么日子回去便回去,不用来长信宫瞧我了。”刘肥赶忙对着吕后深深一躬。 翌日午时,宦官进殿禀报吕后,“齐王今晨寅正东归,走得匆忙。”吕后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脸上掠过一丝笑意。 ------------ 第十一章 萧何薨世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8-04 下午申时,刘盈知兄长刘肥匆匆离去,落寞万分,晓得刘肥惧吕后。因此,刘盈对吕后更有怨,次日不朝拜吕后。 因萧何年事已高,又近冬月,身体于去年时早已不支,加之常年侍奉两任皇帝而身心疲惫.先帝刘邦朝的时候,萧何常被刘邦猜疑,因此时时事事小心谨慎;如今的刘盈外表虽孱弱,内心对皇权的态度是绝对不允许他人亵渎,刘盈的心胸不比刘邦大许多,他更有自己的想法,丝毫不想被压制,却不得不受吕后压制。因此,他对朝中之事异常敏感。萧何作为汉朝相国,在皇帝的悲欢喜怒中做事,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身心俱疲,终是一病不起,自去年八月底便长期休假,今年大朝会带病参加后,萧何再也不能上朝。刘盈感恩萧何为汉朝两代皇帝做出的功绩,且亲自到丞相府看望了萧老丞相,刘盈嘱咐他休养一段时间,不必太上心朝事。萧何感恩不尽,连续称喏。留下看望之礼后,刘盈出了丞相府,沿着原路百无聊赖的往宫中走去,时时有叹气之声。 春正月初六,陇西地震,万余百姓死,震惊朝野。刘盈立即命人处理陇西百姓的安置工作,当天下旨,陇西百姓免徭役三年;又命陈平、周勃等人带赈灾之粮前往陇西巡视。几日下来,刘盈没合过几眼,时时关注陇西态势。不日,又下令全国‘劝课农桑’,不得于即将到来的农忙时节叨扰百姓。 三月,陇西之事处理完毕,刘盈颇是满意。初三,长安举行重大的祓禊之礼,刘盈朝见吕后,母子交谈无几。四月,郃阳侯刘仲大病,卧床不能认人,刘夫人啼哭不已。刘盈亲自前往看望伯父,留秦太医照顾郃阳侯。中旬,吴王刘濞从吴地匆匆赶回长安看望病重的父亲。五月初二,郃阳侯仲薨。 初九,刘盈穿素服朝拜吕后,未进殿,刘盈脸色大变,极为不悦。吕后正细心练字,字曰:吸飞泉之微液兮,怀琬琰之华英。吕后身边站着辟阳侯审食其,审食其近吕后而稍显随意,弯腰笑赞吕后书法超群。二人未见年轻的皇帝站在殿门口暗自观看。吕后簪子不慎掉在案子上,审食其拿起簪子,问吕后是否介意让他为其戴簪。吕后笑了一下,侧头审食其对面,审食其对视吕后一眼,轻轻为吕后将簪子戴在最适合的角度。刘盈脸色黑沉,转身欲去,又问宫人审食其何时来了长信宫。宫人道,审食其最近常留宿长乐宫。刘盈色赧,沉默良久,嘱咐宫人勿要告诉太后自己来过。 晚上,刘盈又来长信宫朝拜吕后,因上午撞见母亲与审食其暧昧之事,刘盈心怏怏焉。吕后见其一身素服,且自来殿内一言不语,只安坐那里仔细想着什么事。吕后甚不喜,微怨道,“什么日子你要着素服?既来朝拜,因何怏怏不乐?” “伯父仲薨,头七未过,我为侄,何能不着素服?”刘盈一脸正色朝吕后道,“伯父薨,母后为何不遣人祭拜?” 吕后稍愣,眉目之中掠过一丝尴尬,端茶掩饰道,“郃阳侯薨,你不是已经代哀家前往祭拜了么?何须动用汉宫众人前去祭拜。” 刘盈不悦,不答话。 吕后瞧一眼不高兴的刘盈,语中含怨道,“深夜来我宫,竟为郃阳侯么?早晨为何不来朝拜?” “早晨政事急”刘盈不喜不怒,安静道,“京畿诸县有不法之事久矣,儿欲遣监御史出监三辅。” “此事你做主就好,哀家不过问。”吕后道。 “平敬侯谔千秋任左内史,武强侯庄不识任右内史,辟阳侯审食其任主爵中尉。后日出监审查地方司法,每年十月返京奏事,十二月还郡。”刘盈且说且注意着吕后的脸色变化。 吕后附手额前稍稍思忖,曲意回旋否决审食其任主爵中尉出监三辅之事,“谔千秋、庄不识二人可行,审食其不能出监。” 刘盈不语,目视吕后,意欲要个说法,想听母亲如何回答。 吕后以肃然之色压过脸上掠过的尴尬之容,“都昌侯朱轸代审食其任主爵中尉出监。哀家已让审食其分类整理天禄阁与石渠阁中的先圣之书。” 刘盈目视吕后良久,冷色说道,“好,既如此,朱轸出监。”吕后心中稍安,刘盈注意母亲面容上少了几分紧张,他心甚怏怏,本来说此番话不过证实一下母亲与审食其的关系,想证实一下母亲对审食其有什么程度的袒护。如此一来,刘盈似乎明白了些,因此怏怏不乐。至此后,刘盈十分不喜欢审食其此人,每见之,脸必沉。审食其不知缘由,只当做皇帝心情不好。 六月初七,周昌觐见皇帝刘盈,愿乞骸骨归故地沛邑。自赵王刘如意死后,周昌自觉无颜活在世上,又不敢赴黄泉面见先帝刘邦,刘邦将刘如意托付给他,周昌不仅未能照顾好他,且叫吕后使计骗到长安鸩杀。周昌心常自责,常愧疚,遂托病不朝,不愿涉足朝事。刘如意死后,周昌曾请皇帝刘盈准他返还故地沛邑,刘盈初登帝位不久,将此事禀告吕后,吕后不准,刘盈无奈。此次,周昌见皇帝,再次陈述己见。刘盈心知周昌自此依旧对自己未能保护赵王一事耿耿于怀,周昌心中不好受,有负先帝所托,不想待在沉闷的长安。一想到如意弟弟死于母亲毒手,刘盈胸中犹有忿火,不与吕后商议便做主张签下周昌的请辞,且嘱咐周昌回到沛邑好好休养,勿要多想赵王之事。初九,周昌一家老小出东方清明门驾车东归,刘盈执手相送。 周昌方走四五日,相国萧何病危,吃不下东西,起不来榻。刘盈亲自前往丞相府邸看望萧何,见萧老丞相瘦骨嶙峋,眼窝完全塌陷进去,刘盈急至榻前执其手大呼一声,“萧老相国即休矣——”。萧何一双混浊而沧桑的眼神直盯着年轻的皇帝,半晌竟不能言,两行热泪从干涸的眼眶里费力流出。刘盈与萧何君臣二人目视良久,齐齐嚎啕大哭一场。刘盈哭国柱萧何即将逝去,再不能助他协理国事,分他之忧,刘盈哭萧何一生忙碌为汉室做出的不朽贡献,刘盈哭随他刘家这么多年的萧老伯父年命不永;萧何哭自己忙碌大半生,危在难中过,不易。 止住哭泣,刘盈执萧何手寒暄几句,萧何依旧臣态不失,答的有条不紊。刘盈感其即将亡故,遂问萧何,“君侯如国柱顶起汉室江山,朕与先皇无不感激。朕欲问一事,相国可愿答?” 萧何点头。 “君侯身染重疾,若不幸,百岁之后,谁可代君家?”刘盈问。 萧何慎重思索,追思昔所言所行,未有一事不叫先帝刘邦猜疑;如今刘盈年岁尚小,春秋正盛,且性格倔强而对政事敏感。萧何在刘邦与刘盈两代皇帝国事之间小心应对,自幸有奇人解其危难,使其化险为夷,深知一言一行都不可含糊,而要思忖再三方可说可做。如今刘盈问此问题,萧何早已想到,心中也有适宜的人选,却不敢自露心态,免得因一己之话招来横祸,萧何反是小心曲意回话,“知臣莫如君。” “齐相国曹参何如?”刘盈略一深思便道。 萧何脸上露久违之喜,硬要起榻顿首道,“帝得曹参,臣死不恨矣。”话罢,不起。刘盈急扶萧何躺下,嘱咐他继续调养,留下从宫中带来的上等药物,嘱咐秦太医时刻关注萧老相国病情,时刻派人禀报宣室殿。 七月辛未(初五),萧何薨,长安百姓自发上街哭祭大汉贤相,刘盈准其陪葬先帝长陵功臣陪葬陵区。刘盈号令全国缟素三日,以此敬祭为巍巍大汉立下不世之功的萧何老相国,上谥号曰文终侯,萧何长子禄继爵位酂侯。 萧何一生老成持重,购置田地定选贫苦偏僻之地,建造房屋不修矮墙。萧何尝曰,“若后世子孙贤能,便学习我的简朴;若不贤,也可不被权势之人所夺。” ------------ 第十二章 曹参为相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8-07 相国何薨,举国沉痛。惠帝刘盈意欲以齐相曹参继承萧何之后,不敢自定,遂朝拜吕后。因天热,长乐宫的宦官们忙着往屋内搬铜冰鉴以镇凉。刘盈入长信宫门,正见戴青端着一个小型铜冰鉴往内屋去,遂叫住戴青,问太后是否在内屋,戴青说皇太后不喜大毒天,所以常待在清凉的深宫,此刻就在内屋摇扇乘凉。话罢,戴青端着铜冰鉴进去了。刘盈紧跟着戴青进去,果见太后腿上抱着他的小弟弟即淮南王刘长,吕后给小刘长摇着扇子,和他有说有笑,此时刘长已经四五岁,两边梳着小髻,黑溜溜的大眼睛老是不离吕后,老是被吕后逗得咯咯大笑,吕后亦是被刘长的纯真无邪逗得欢乐开怀,母子二人十分情深。刘盈方恍惚间,又见刘长非得夺了摇扇要给吕后扇扇子,且撅着小嘴朝吕后欢快笑道,“儿孝顺母后,儿天天给母后扇扇子。”吕后笑得合不拢嘴,抱着刘长亲昵的亲了亲他的脸颊。 刘盈自觉惭愧,最近因诸多事情而和母亲不睦,与她争吵,甚至很少过来朝拜她,看到刘长这么小便知道孝顺母亲,刘盈亦有心日后天天朝拜长信宫。刘盈思索之中,杵在殿门口。 戴青将铜冰鉴放在吕后与刘长玩闹前的案子上,回头见刘盈杵在那里,戴青赶紧告诉吕后皇帝来了。吕后一瞧,果见刘盈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不知发什么愣。 “皇帝来了,过来坐吧。”吕后一如往昔一脸慈爱的朝刘盈说道,且让戴青赶紧拿了个凉席子给刘盈垫着。刘盈进来,一步到吕后面前顿首再拜,“母后长乐无极――”话罢不起。 吕后叫刘盈赶紧起来,戴青从后殿中端上来两三种解渴去火的水果放在案子上,削开两个,一个先给吕后,一个给了刘盈。吕后用水果小刀子再将手里的水果切成小块,一块给刘盈,一块喂给身边的刘长吃。刘盈看着碟中被母亲亲自切小的水果,心中自愧,感觉母亲对他真的很好,顿时刘盈对吕后从前的怨烟消云散。 “儿不孝,从前诸事,母后不要怨我。”刘盈给吕后赔不是,英气逼人的脸上反倒多了一些愧疚之色。 吕后一愣,呵呵一笑,“皇帝是我儿,你同我吵,说明你很有思想。即使你做错事,我也不会怪你啊。” 刘盈更是内疚,沉默不言。吕后怀中的刘长朝刘盈咯咯笑着,吵着要叫哥哥抱抱,吕后就势让刘长到了刘盈身边,刘盈高兴的刮了刮刘长高?挺的鼻梁,将他抱在腿上,喂刘长水果吃,刘长且吃且咯咯笑着。 “相国萧何薨,国中不能无相国,儿欲让曹参继任。如此大事,想听母亲的说法。”刘盈说。 吕后不动神色问刘盈,“母后说了,皇帝你不会怪我参与朝政吧?” 刘盈尴尬的摸摸后脑勺,笑了笑,不说话。早就有商山四皓和其他大臣们推介曹参为相国,且萧何之意亦是如此,刘盈内心也早就有心让曹参继任。曹参不但在齐国名声响亮,他的治国策略也被天下众人所称颂。当初天下初定,齐王肥富于春秋,想一展自己的治国伟略,意欲成为史公笔下的雄才大略之人。曹参初为齐国相,竭力相帮齐王肥,尽召齐国长老诸先生,其时蒯彻、东廓先生、梁石君尽在列,问一些关于安定百姓的策略。齐国本来儒人就多,曹参如此问略,人人说法不尽相同,曹参不知该听哪位长者。听闻胶西有一姓盖的老长者,擅长道家学说,曹参有心相邀,遂使人带着重礼且蒲草裹着轺车轮前往盖公那里相请。盖公既来,曹参以安定百姓而问计,盖公道,“治道,贵清静而民自定。即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 曹参惑,而问,“先生是说叫我无所作为么?” “曹相国听了,”盖公道,“治国需秉持三宝: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仆所说无为而并非无所作为,一切事因循自然,顺应万物本性,不去强制干涉,即道常无为而无不为。若此为,百姓大幸。” 曹参呜呼一声,顿时心下开朗,霍然起身,对着盖公深深一躬,“齐国幸有盖老。”盖公慈祥一笑,摆手作罢,起身捋髯大笑而去。 由是,曹参以黄老术治齐国九年,而民淳淳,曹参被称贤相。 吕后见刘盈只笑不语,也笑着对他道,“不必问我,你决定吧。” 刘盈眼前一亮,久久目视吕后。 “你父亲早就说了,萧何若逝,曹参任;曹参若逝,王陵任,陈平辅之。”吕后笑道,“你选曹参,可见你识人之明。” 刘盈心中大喜,告辞了吕后回宫。翌日即降策书于齐国,授命曹参进京为相。初时,萧何薨世不数日,消息传到齐国时,曹参便命府中舍人整理行装准备进京。舍人问其故,曹参道,“我且为相。”舍人愣怔,想着天下能人如沧海遗珠,不知曹参为何想着入长安为相的是他,舍人摇头且只当曹参说胡话。 不数日,长安使者入齐国,果召曹参入长安为相。齐王肥不舍曹参,送参重金,启程前与参宴饮于齐王宫。席间,齐王肥醉意朦胧,多说不舍曹参的话。曹参明其意,且在齐国九年,早已习惯与齐王肥君臣密切配合,曹参亦不舍齐王肥,嘱咐其珍重身体。临行前,曹参叫过后相齐寿嘱咐道,“要把齐国的狱市作为某些人行为的寄托,慎重对待这些行为,不要轻易干涉。”齐寿问,“治理国家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么?”曹参道,“不是这样。狱市善恶兼容,若君家严苛干涉,那么一些虽然已犯错误却有心悔改的人将在哪里容身呢?所以我要将此事放在前头,日后齐国诸事就要依仗君家,君家乃齐国瑚琏之士,望图之。”齐寿拱手答应。 八月下旬,曹参到长安,继任萧何的相国之位,是为汉朝第二相。皇帝刘盈率群臣亲自出灞桥相迎,以示对曹参的重视。 ------------ 第十三章 大智慧人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8-16 曹参继任相国四十余天,对萧何先前所作出的规定、法章无所变更。年终时,各郡国的上计——即地方官年终时或本人或遣吏至长安将全年人口、钱粮、盗贼、狱讼等事报告朝廷称上计,只要没有太违背皇帝意志和朝廷规定的,曹参一般不予追究太细致。 自曹参任相以来,很少与惠帝刘盈商讨政事,惠帝稍不悦。曹参自作主从各郡国和诸侯国中挑选了一些质朴而不善文辞的厚道人,召来立即任命为丞相属官,对官吏中那些言语文字苛求细微末节,想一味追求声誉的人,就斥退撵走他们。曹参自己则每日饮美酒,卿大夫以下的官吏和宾客们见曹参不理政事,上门来的人都有言相劝,可是这些人一到,曹参就立即拿美酒给他们喝,过了一会儿,有的人想说些什么,曹参又让他们喝酒,直到喝醉后离去,始终没能够开口劝谏,如此习以为常。相国住宅的后园靠近官吏的房舍,官吏的房舍里整天饮酒歌唱,大呼小叫。曹参的随从官员们很厌恶这件事,但对此也无可奈何,于是就请曹参到后园中游玩,一起听到了那些官吏们醉酒高歌、狂呼乱叫的声音,随从官员们希望相国把他们召来加以制止。曹参反而叫人取酒陈设座席痛饮起来,并且也高歌呼叫,与那些官吏们相应和。 惠帝得知此事,心不悦,以为曹参看不起自己,才如此不理政事,惠帝不好当面对峙曹参,一时不知如何办理。陈平、陆贾二人见惠帝整日闷闷不乐,心知惠帝不乐皆因曹参,遂有心劝说曹参。陈平、陆贾一同到相国府,曹参知心他们来意,从屋里出来笑呵呵的对陈、陆远远一拱手,“陈公、陆公好兴致。”陈、陆远远拱手还礼,恭敬道,“让相国相迎,实在欠妥。”曹参呵呵笑着,将他二人一起迎进屋里,仆儿们摆上了新鲜的水果,曹参叫陈、陆二人吃,陈、陆互视一眼,不敢动手,安坐原位。曹参又命仆儿们摆上酒具。陈、陆二人见酒具已经上来,便赶紧对曹参道,“相国晓得我二人此来何意不?” “知道。”曹参呵呵笑着,且早已倒了三樽酒,一杯给陈平,一杯给陆贾,自己端起酒樽与他二人客气一敬便咕咚咕咚一饮而下。陈平、陆贾也只好端起酒樽喝下此酒。 “以前萧何相国总理国家政事,细微之处尽能做好,陛下不会担心。”陆贾放下酒樽问曹参,“如今曹相国任事不足两月,您因何不理国事,为何每日沉醉醇酒之间?” 曹参为其倒酒一樽,呵呵笑道,“国无大事,百姓和乐,人人各谋其政,某何必扰其序?” “高祖皇帝定天下以来,轻徭薄赋、奖励农耕、轻刑慎罚、与民休息,此皆有萧相国智慧。曹公新任,不知有何大计于天下?”陆贾紧追不舍问道。 曹参只笑不语,为其倒酒一樽,自己端起酒樽与陆贾一碰便一饮而尽,陆贾不得不喝。曹参洒脱道,“某并无大计于天下。” 陆贾讶然,停下喝酒欲语,陈平拦下他,接着对曹参道,“敢问相国,相国职事谓何?” “佐天子理顺诸事。”曹参从容对答。 “天子不乐,望相国理顺。”陈平道。 曹参一愣,知自己掉入陈平的话语圈套,呵呵笑了,直说陈平果如别人口中的大智慧人,陈平摇手谦笑。曹参又为他们二人各倒了一樽酒,郑重说道,“二公来意,某晓得。我道二公也学道家术,道家思想:清净无为,顺应自然,不要扰民。如今天下初定,我既为相国,便协助天子上理阴阳,下顺四民,顺应民心与自然,便国家大治。道家言,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陛下垂治江山,百姓安定和乐,某无需再起大计如此如此。萧何老相国之规,某遵守便了,无需改变。如此,某为何不整日醉饮醇酒?二公皆道家者流,若觉某言正确,便喝下此酒;若不善某言,香果美酒无须再续。二公回去便了。”曹参拂袖起身欲走。陈平、陆贾心下早已反被曹参说服,便起身齐齐拱手说道,“高山流水,难遇知音。曹公好样的,我等饮了此酒。”话罢,陈、陆二人双双端起酒樽一饮而尽。曹参这才点头欣慰而笑。 陈平出席,拱手对曹参道,“某明相国意,奈何陛下不乐相国之行,为之奈何?” 曹参抚其背曰,“我自有说头,君侯曲折说我意与陛下便了。” “陛下非先帝,您又不进宫面见陛下,只怕皇上以为陈平自身为曹相国言好话。”陈平道。 曹参呵呵笑了,对陈平说自己这几日正要进宫面见皇帝。陈平、陆贾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三人闲聊一会儿,陈、陆二人便告辞了曹参,各自暂先回家。 约摸一月有余,曹参并未进宫,行事依然如往昔,不管政事,每日与宾朋醉饮醇酒。惠帝不悦,埋怨曹参不理政事,总觉曹参看不起自己。刘盈私下叫来曹参的儿子曹窋,曹窋在朝中官至中大夫,刘盈对其道,“相国行事不同于常人,久不理事,究竟不屑我也?”曹窋大惊,慌忙摆手道,“家父绝非此意,家父绝非此意。陛下莫上心。” “先前陈平、陆贾到相国府与你父亲畅聊一番,也说曹相国别无他意,”刘盈对曹窋道,“回去试问你父亲,就说‘高祖皇帝大行,新帝富于春秋。君为相,日饮,无所请更,何以忧天下?’” 曹窋拱手答应。 “记着,莫说此话是朕教你。” 曹窋点头答应。曹窋五日一官休,休息的时候,他便找到父亲曹参,先说一堆其他无关紧要的琐事,逗着曹参开心,看到父亲却是心情快乐时,曹窋便将刘盈对他说的话转换成自己的话说给曹参听,意在规劝曹参要处理政事。曹参却脸色一沉,毫无预兆的打了曹窋一巴掌,顿时曹窋脸上起了五个红色的手印,被父亲的一记毫无预兆的耳光打得懵在原地,不解的目视父亲曹参。 曹参黑着脸斥责儿子道,“小小中大夫管这事么?回宫中侍奉皇上去,国家大事是你该管的么?”曹窋不敢再说话,捂着半边脸回去了。 第二日,朝会。刘盈见曹窋脸上五个红手印,暂记心底。待朝会一完,刘盈命宦官将曹窋带进宣室殿,刘盈详问曹窋脸上的巴掌印究竟为何。曹窋不得不将自己如何劝父亲,父亲如何生气,并且打他一巴掌的经过一一禀报给刘盈,刘盈愕然一瞬,抚其背道,“因为朕,你辛苦了。”曹窋直摇手称不敢。刘盈叫宦官去太医院一趟,拿最好的药给曹窋敷上,曹窋对刘盈顿首,百般叩谢。 次日,曹参觐见惠帝刘盈。恐因前天儿子说的话是皇帝的意思,曹参再三思虑后,这才进宫。惠帝早在宣室殿等着曹参。曹参趋步进来,顿首脱冠谢罪,“臣参拜见陛下。” “相国好兴致,怎么有空来宫里?”刘盈稍不悦,埋头继续看着手里的竹简,分毫未看跪着的曹参,话里带着怨意道,“您该在家待着喝酒嘞。” 曹参不语,只是顿首。 “整修长安城,曹相国巡视过几次?” “只二三次。”曹参倒是坦然对答。 “百姓有何言,曹相国听得几句?” “倒是不多。” 惠帝刘盈斜睇一眼曹参,冷哼一下问道,“相国为甚惩治曹窋,”刘盈视线依旧只在竹简上,“曹窋那样说话,是朕教他的。” “陛下叫犬子规劝曹参,不过因为曹参未能如萧何老相国,”曹参抬头拱手道,“曹参斗胆,敢问陛下几个问题么?” 刘盈斜睇一眼曹参,粗沉的‘嗯’了一声。 “陛下您自察圣武,您与高祖皇帝谁为上。”曹参道。 惠帝大惊道,“朕安敢比得高祖皇帝陛下!” “陛下观臣与萧何老相国,孰贤?”曹参紧追而问。 惠帝稍思一瞬,望了望曹参,“君侯比萧何老相国似乎弱一些。” 曹参深深一拱手,笃定道,“陛下之言甚是,高祖皇帝与萧何老相国定天下,法令既明。今陛下垂拱,臣参守职,遵而勿失,不正好么?萧规曹随,陛下以为如何?” 惠帝脸色渐悦,丢掉手中的竹简,亲自下台扶起地上的曹参,抚其背笑呵呵道,“原来君侯自有定夺,何不向朕早些说明白,我道君侯……奋矜伐德嘞。”话音刚落,刘盈痛快爽朗的笑起来。 曹参惊愣,肃然拱手,“臣参实不敢。” 惠帝拉过曹参坐在席上,呵呵笑着给他倒了一樽酒,自己也倒一樽,端起酒樽便先干为敬。曹参自觉皇恩海深,赶紧端起酒樽也一干为敬。君臣又说了些你佐我,我成就你之话。惠帝刘盈抚着曹参背,称其是瑚琏,曹参受宠若惊,称自己定倾其人生辅佐皇帝,又对惠帝道,“《吕氏春秋》有曰:君道无知无为而贤于有知有为。”惠帝点头笑了,心中暗赞曹参比及萧何。 ------------ 第十四章 巧渡风波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8-20 有数月,匈奴兵一直在边境骚扰百姓,惠帝君臣苦恼不已,为抵御匈奴兵的骚扰,惠帝三年,再次发长安六百里内男女十四万六千人修筑长安周围城墙。 春天的长安美丽和谐,山花满坡开,八水绕京流(八水:泾、渭、灞、浐、滈、潏、潦、沣水)。北面骊山神峰秀美,碧水绕青山;南面终南山巍巍峨峨,云雾虚山谷。 秦时始皇帝命人修筑的直道上(从关中长安至九原郡的一条夯土筑路,秦始皇为抗击匈奴,命蒙恬修筑),一位匈奴使者与几名随从或乘车或骑马慢悠悠的往长安方向行来。到了长安,匈奴使者与随从们流连于长安闹市,吃、喝、玩、闹数日后,他么才进宫面见惠帝刘盈。因匈奴使者进长安需递两国文牒,所以守关边将早已飞马快报皇宫,惠帝得知匈奴使者毫无预兆的进京,故几日倾朝而待,奈何匈奴使者迟迟不进宫,惠帝稍不悦。听得今日匈奴使者确要进宫觐见,惠帝强作笑脸接见。 殿内奏起迎接外使的音乐,匈奴使者领着一位女子从容进殿,殿内汉臣见之无不张口结舌、目有惊愕,高榻上的惠帝一见使者领着一位女子进来,瞬时脸色大变,面容尴尬。 “汉朝皇帝陛下长乐未央千秋万世——”匈奴使者行胡礼祝告。 “请、请起。”惠帝心下紧张,话语有些结巴起来,“不知使臣到南汉何事?” “一来代单于给南汉吕氏皇太后送信件,”匈奴使者从袖口掏出一封帛书举在空中,又拉过身边女子说道,“二来送刘麓回故乡。刘麓非皇族,昔时何必瞒我匈奴?”原是刘麓被冒顿单于遣送回来。刘麓入胡之前曾说要维护汉匈两国关系,如今汉朝边境不仅常被匈奴兵骚扰,而且自己不能够再待在匈奴,刘麓未做到誓约,遂不敢抬头见惠帝。 匈奴使者一番话说得汉朝君臣不知如何应对,满殿朝臣黯然低头;惠帝坐不安稳,尴尬的看了一眼匈奴使者,匈奴使者正一脸怨然,仿佛他自己就是冒顿大单于,高傲不屑的对惠帝道,“南汉皇帝如此戏弄我胡人,自觉南汉胜过匈奴么?” “朕非此意,”惠帝赶紧否定,立刻转移话题,笑呵呵对使者道,“使臣多日奔波劳累,可暂歇息,待后论之。”惠帝目视宦官扶下匈奴使者,匈奴使者厉声斥责宦官一顿,又傲慢的对惠帝道,“冒顿大单于要臣问南汉皇帝,是否要撕毁原先的汉匈永结昆亲之好。” 群臣震愕,惠帝大惊,‘腾’的起身对其道,“汉匈昆亲之好乃我高祖皇帝与冒顿单于所定,奈何因一女子而废黜?若此,冒顿单于未免心胸狭窄嘞。”惠帝急忙相劝,语意之中也有激将之意。 匈奴使者目视惠帝而不言,轻蔑一笑便转了话题道,“大单于心胸似天似海,南汉公主无论真假,我单于不屑。方才我有意试探陛下,看来陛下真是守治之君。我单于听闻高祖皇帝驾崩,日夜哭祭,恨不能来,奈何国事冗杂,拖延至今,方遣臣来汉表示悼念。” 惠帝松下一口气,面上尽管笑了,还是有些不自在,“感谢大单于。” 匈奴使者将手中包好的帛书递给宦官,宦官呈给了惠帝。匈奴使者交代,一定要皇太后亲自看,他人不可代看。惠帝心疑之,答应下了。惠帝让使者回长安客馆歇息,自己则当夜带着刘麓见了吕后。 吕后一见刘麓站在自己面前,顿时吓了一跳,担心刘麓身份被识破。不等惠帝与刘麓对她先行礼,吕后一步走至刘麓面前肃然问道,“为甚回来?” “冒顿单于知道我不是鲁元公主,”刘麓不敢目视吕后眼睛,声音越来越小道,“把我送回来。” ‘啪——’的一巴掌,刘麓脸上被吕后甩了五个手掌印,顿时通红,刘麓不敢捂脸,仓促跪地乞饶。“当初送你簪子不知道何意么?”吕后厉声斥责道,“泄露了,你就该用簪子挑破你的喉咙,死在匈奴。”刘麓不敢说话,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敢哭泣。惠帝看不下去,劝吕后稍抚心绪。 “如今冒顿的阏氏是谁?”吕后问。 “呼延钮祜儿。”刘麓仓皇道,“钮祜儿对我不满,也对莎铃儿公主没好意。莎铃儿的死是她背后离间挑拨的结果,莎铃儿死后,钮祜儿立刻对冒顿说我不是鲁元公主,冒顿大怒,对我监禁两年,对汉朝边境大肆骚扰。这次匈奴使臣来汉,冒顿故意将我送回来。” 吕后眯细着眼眸,腹内思索一阵,自语道,“这就不奇怪了,当初总觉得呼延钮祜儿这个女人不简单,如今真是了,莎铃儿公主都死于她手,你怎么是她对手?”吕后又道席间坐下,却担忧道,“冒顿不简单,呼延钮祜儿也不简单,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匈奴将辉煌长久,我大汉该怎么防守。” 惠帝叫刘麓暂先下去,他从宽袍深袖中拿出包好的帛书交给吕后,“冒顿写给母后的,不知信上是何内容。”吕后接过帛书,轻轻打开,借着灯光一看,看不至结尾,吕后胸中一股火气直冲脑门,拍案而起大骂匈奴冒顿,“黄牙小儿敢如此藐视哀家!!”惠帝惊问吕后何事生气至此。吕后气得黑了脸,将帛书一把甩给惠帝,惠帝一看亦怒。原是帛书上冒顿有曰:孤偾之君,生于沮泽之中,长于平野牛马之域,数至边境,愿游中国。陛下独立,孤偾独居。两主不乐,无以自虞,愿以所有,易其所无。冒顿之意在说他是个孤独之君,生在沮泽,长在牛羊成群的地域,曾数次到达汉朝边境,想游历中原大地。皇太后和他一样是个孤独之人,两主都不欢乐,不能享受男女之欢,你寡我鳏,不如皇太后就嫁给我冒顿,以此欢乐。冒顿此信有侮辱吕后之意,更有借机再挑汉匈战争之意。 惠帝且羞且怒,不知如何安慰吕后。吕后忍不住冒顿的侮辱,立即命宦官召周勃、陈平、樊哙、季布等数十文臣武将进长乐宫。吕后将冒顿的信件一一给诸将看,诸将无不义愤填膺、摩拳擦掌,想和冒顿斗争一场。 “哀家之意,杀匈奴使,兵伐匈奴。”吕后雄赳赳道。 舞阳侯樊哙立刻出来,拱手请命,“臣愿率十万众,横行胡地。” 吕后点头,意欲答应。其余诸将随声附和吕后。 “樊哙可斩也。”一声雄浑之音压过诸将的吵杂。诸将回头视之,正是中郎将季布,季布原是项羽部将,项羽兵败后,季布投降汉朝,刘邦任其为郎中,惠帝时,又被名为中郎将。汉朝武官级别为将军、中郎将、校尉三级,平时不置将军,战事才冠以统兵者将军之称。所以中郎将是平时武官最高衔,秩比二千石,掌皇宫卫队。诸将问其故。季布出班拱手道,“昔,高祖皇帝率四十万尚被围平城,如今舞阳侯何能以十万扫匈奴?这时当面撒谎。秦用兵于匈奴,陈胜之属崛起,直至如今,天下未必大安,舞阳侯迎面阿谀,难道又想使天下动荡不安么?”话音刚落,季布睇一眼睁着怨言怒视自己的樊哙,樊哙欲上前理论,诸将拦下,吕后亦阻止。诸将对季布的话莫不感到震恐,想当初刘邦确是被围平城七日,匈奴的强盛并非虚假。于是陈平再劝,周勃再劝,季布再劝,吕后这才没了兵伐匈奴之意。对匈奴使臣,吕后不热情款待,亦不怠慢了他,命人不冷不热的待他。 匈奴使臣在长安待了半月,汉朝以刘姓五女为冒顿妾,又以酒絮缯米等物讨好匈奴,维持边境和平。吕后命大谒者张释携信出使匈奴。至匈奴,张释将先代汉朝问候冒顿单于,又讲汉朝续贡匈奴诸多酒絮缯米等物。王位上的冒顿懒散的倒着,翘着二郎腿,不屑一顾的对汉朝的续贡一一纳下。张释见其毫无礼节对待汉朝使臣,心生厌恶,强作礼节与其交谈,冒顿对其正眼不瞧,若无其事的把玩着手里的和田玉,对张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张释亦无心再与冒顿交谈,利索掏出吕后给冒顿的信件,由匈奴仆臣交给冒顿。冒顿好奇信件内容,拿来案边刀便将信件一刀从仆臣手中挑了过来,轻笑的打开视之:“单于不忘弊邑,赐之以书,弊邑恐惧。退而自图,年老气衰,发齿堕落,行步失度,单于过听,不足以自污。弊邑无罪,宜在见赦。窃有御车二乘,马二驷,以奉常驾。”吕后委婉而不失气度的回答了冒顿的话,吕后之意是冒顿单于终究没有忘记我们汉朝,给我写信,我们真是诚惶诚恐。可我现在年老色衰,发齿脱落,走路都不知如何走了。单于你一定是听信别人谗言,才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单于您何必自污呢?我汉朝并未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请贵国还是放过汉朝。我们送上马车二两辆,好马八匹,以奉尊驾。” 看完帛书,冒顿脸上一阵笑意,看着信件自言道,“都说汉朝吕雉厉害,果真嘞。”冒顿合上信件,对张释道,“听说南汉敬献五女,快些弄来我瞧了。”张释点头,出帐外叫进五女。冒顿见五女个个玉净花明,哈哈大笑起来,问道,“诸位谁是长公主刘乐?”五女互视一眼,中间的站出来说自己是刘乐。冒顿不屑一顾,“公主不能没骨气,休糊弄。”其余四个皆说她是刘乐,冒顿蔑笑道,“又弄假来糊弄我了,刘麓的事难道你们忘了么?”张释见状,赶紧对冒顿解释道,“长公主已嫁宣平侯张敖,怎能令其退婚而再嫁匈奴呢?” 冒顿不乐,思索一阵又道,“听闻长公主生得一女,名唤张嫣,长的楚楚可人,不若将其送来匈奴也好。”张释大惊,摆手道,“不可不可,张嫣小女尚未成人,不宜出嫁。”冒顿十分不高兴,敲着案子嘣嘣直响,斥责张释,“你看你看,连个态度都没有。孤不过说个玩笑,你这么紧张。孤尚且不喜爱她母亲,怎会喜爱她个毛娃儿?”话音刚落,冒顿却笑了,“孤还是喜爱我们匈奴女子,奔放旷达,不似你们南汉女子忸怩作态,十分不大方。”冒顿一甩手,冲张释道,“孤不要你们的长公主,你们却必得年年给孤进奉,否则铁蹄踏过便寸草不生!孤最不喜和南汉打交道,不敞亮。”此话说的张释有些心惊,忙拱手答应。 在匈奴不至十天,张释率人回来,又带回冒顿的信,“孤生北狄,未尝闻中国礼义,先前厥语望皇太后勿往内心去。”吕后压下怒意,站于长信宫殿门前久久目视北方匈奴方向,心中颇不平静。 ------------ 第十五章 张嫣为后(一)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8-30 夏五月,列举高帝时越人的辅助之功,朝臣皆说闽君摇功最多,百姓依附。惠帝下诏立闽君摇为东海王,建都东瓯,亦为东瓯王。 夏六月,长安城墙未完工,朝廷发诸侯王、列侯徒吏两万人修筑长安城墙。 秋七月,南越武王赵佗称臣修职奉贡。 月底,天气转凉。下午,吕后至未央宫找刘盈拉家常说话,至殿门前住脚,正见席间坐着的刘盈手拿一本《中庸》,却目不转睛的望着一旁做事的荆倾,刘盈对荆倾看的仔细,看的美好,看的深情,看的毫无缘由的微笑。吕后从刘盈含情脉脉的眼神里能够明白儿子喜爱荆倾,只顾做事的荆倾似乎未察觉到刘盈火热而又温和的目光。吕后未进殿,一言不发的又回到长乐宫。 翌日下午,辟阳侯入长乐宫见吕后。吕后叫他坐在席上,开门见山的对审食其说自己最不愿见到关于鱼藻宫的一切人与物,如今鱼藻宫的荆倾在未央宫侍奉皇帝,担忧她以色迷惑年轻的皇帝,吕后十分不悦。审食其晓得吕后至今还在对有关戚夫人的一切津津计较,以前高祖皇帝喜爱戚夫人,如今年轻的刘盈喜欢戚夫人的侍女,惹得吕后十分不高兴,吕后心中亦是赌气,不信两个皇帝都喜欢鱼藻宫的人。审食其自觉吕后之所以找他说这些,定是对自己的信任与宠信,且最近一段时间吕后也确实放任审食其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即使违背大汉律令,吕后亦不下旨干涉。吕后对审食其说这些,令审食其心底觉得有些高兴,因为吕后确是已经把他当作唯一心腹,既如此,审食其自感要不遗余力的为吕后做任何事情,不惜任何代价。 “皇太后,是要臣使法赶走荆倾么?”审食其倾身拱手相问。 “我儿子会和我吵一辈子的。”吕后摇头道。 审食其不语,蹙眉细细思索起来。没多时,审食其似乎心中有了办法,稍抬头瞥了一眼吕后便侧身对吕后小声说道,“皇上身边该有女子侍奉了。”吕后眼前一亮,猛然抬头目视审食其,久视不语。俄顷,吕后低声问审食其,“君侯说哪个女子最宜婚配皇帝。” 审食其结舌不语,目前惠帝尚未大婚,自然无皇后,皇后是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乃协助皇帝统治后宫的主妃,选之必须慎重;再者,吕后既问起人选,想必她已有所考虑,不过是顺便听一下他的意见,因此审食其不敢随便胡说一个。吕后亦不语,二人沉默一时,吕后忽觉肩痛便叫审食其给自己捏捏肩,审食其目视一圈宫女宦官,宫女宦官们明白后皆一一退出大殿,殿内安静的只有吕后与审食其。 审食其起身站至吕后背后,抬起的手在吕后背上犹豫半晌方才下手捏肩,起初审食其不敢重捏,吕后沉默的摇了摇头,审食其明其意,遂而力度加重,捏到一半,吕后又沉默的点了点头。审食其安静的捏着,吕后安静的闭目享受,二人并未再有搭话。 “母后――”殿外传来刘盈的声音,说话间刘盈已经站在殿门口,却霎然脸色大变。给吕后捏肩的审食其听声后更是手脚慌乱惊慌失措的向后大退三步,始终低头不敢正视刘盈;吕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却不急不慌而又从容的对刘盈道,“你怎么来了?”话罢,吕后不急不慌的起来,目视殿门口站着的刘盈。一时间,母子二人四目相对,尴尬、闷怨、纠结、责问、从容。刘盈久久目视吕后,不语亦不动,意欲发火而不得不强憋着,待在殿门口不知是否该进去。母子似乎回到从前冷战的状态,吕后亦不再搭话刘盈,若无其事的坐下了。 刘盈见吕后不解释,越发恼火,不敢直接对吕后发火,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一旁低着头的审食其,审食其小心谨慎的瞥一眼刘盈,刚好撞上刘盈阴鸷而又如钩子般的眼神,遂而又赶紧低下头,再也不敢抬起,过吕后身边低头给吕后深深拱手一揖便谨慎的退出大殿,审食其至刘盈身边,不敢言语便急急的出去了。 刘盈给吕后默默拱手一揖也退出去了,吕后欲留而不得,且留下刘盈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吕后大叹一口气回内宫去了。 又半月,鲁元公主带着张嫣进宫见吕后。吕后见到已经长大的张嫣且抱且亲,溺爱得不得了。如今的张嫣出落得亭亭玉立、玉净花明,堪比春秋晋国南威之容,且仪态大方,温默贞静,笑不露齿。鲁元公主与张嫣在长乐宫居住五日,时刻与吕后待在一起,期间刘盈来过一次,匆匆与姐姐和张嫣见了一面便急急而去处理朝政大事,似乎并未好好看一看已经长大了的张嫣,张嫣对于舅舅的匆来匆去十分理解,张嫣乖巧文静的表现使得吕后更加喜欢,整日夸赞外孙女的贤淑明理,三日的暗暗观察,使得吕后忽生一个主意。五日后,鲁元带着张嫣回宣平县。 下午,吕后叫来审食其商议,称自己有心以张嫣为后。审食其眼前一亮,惊讶半晌,方拱手称说自己原先私下认为的皇后也是张嫣,害怕自己说错,所以才没有说出口。吕后点头笑了。审食其问吕后是否要与刘盈商议,毕竟张嫣是他的外甥女,也许皇帝不会答应这门婚事,吕后说刘盈的想法没必要顾及,皇后人选自己定则可,不论从哪方面来说,张嫣都是不二人选。审食其不再言。 又五日,吕后亲自前往宣平县见鲁元公主,向她说明皇帝已近成年,可以纳妃立后,并说自己有意以张嫣为后,今年的守孝大祭过后,十月份择吉日成婚。鲁元公主与张敖大惊,愣怔半晌,张敖不敢顶撞吕后,鲁元公主急忙对吕后说,“阿嫣是弟弟外甥女,二人不宜成婚。”吕后耐心向其讲解其中道理,称张嫣为后可以壮大外戚势力,平衡刘家与功臣派的势力,且她可以成为国母而母仪天下,这是无数女子所不敢想。鲁元公主只说甥舅不宜成婚,吕后不高兴,“哀家之意已决,不过是告诉你一声儿,张嫣是必须要当皇后了。” “阿嫣不超十岁,怎能嫁人为妇?” “此有何难,只说张嫣十二芳龄。”吕后道。 鲁元公主不乐,知母亲性格,也不敢多有顶撞,闷了一肚子气不知该往何处撒。吕后待不到一个上午,又不想听见鲁元与她争吵,便当日回去了。张敖回到房中整日闷闷不乐,愁得抓耳挠腮,他能想到一旦张嫣嫁给刘盈会受到天下人的指指点点,这段畸形的婚姻会使得张嫣刘盈都不高兴,张敖无可奈何的只能以酒浇愁,幸有鲁元公主为其转移注意力,陪他一起看史书、种花浇水等闲逸之事,实则鲁元公主心中苦不堪言。一日,鲁元公主叫来张嫣问她是否愿意嫁给舅舅为妻子,张嫣拍着手,高兴的稚嫩道,“愿意。”鲁元一把将她楼在怀中,泪水浸湿张嫣衣襟,鲁元晓得张嫣太小,不懂婚姻,只是想与舅舅玩才如此说的,甚觉女儿纯粹天真,如此纯粹的小女孩不该被宫禁所困。 翌日,刘盈朝拜吕后。吕后对刘盈坦白说,年后大婚立皇后。刘盈惊愕的看了看吕后,忙说三年先皇大祭尚未过去,不宜谈论婚姻。吕后说过了十月份就是新的一年,到时三年大祭已过,且说若不是三年大祭,刘盈早已大婚。刘盈强压怒气,闷闷的问皇后人选是谁,吕后沉默一瞬,不视刘盈,端了茶避开刘盈的眼睛,且喝茶且道鲁元公主之女张嫣为皇后。刘盈大惊而起,望着吕后埋怨道,“母后怎么想得出来,我是阿嫣舅舅,儿子娶阿嫣,岂不是禽兽行?”刘盈摇头摆手不同意张嫣为后。 “坐下!”吕后命令刘盈坐下,刘盈不敢顶撞母亲,不情愿的怀怒坐下。吕后‘砰――’的一声把茶樽敦在案子上,不高兴道,“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此为世事五伦,甥舅不在五伦之列,你说什么禽兽行?春秋晋文公娶侄妇怀赢,天下称快,你娶阿嫣有何不可?” “儿子不愿意,”刘盈心痛半晌,拒绝吕后,“请母后另择佳人为皇后。” 吕后不高兴,目视刘盈笃定道,“哀家意已决,阿嫣必是大汉皇后。”话罢,吕后不顾刘盈有何态度,径直回内宫去了,搀扶吕后的戴青无奈的看了看发愣的刘盈,陪吕后去了。 刘盈瘫坐席间半晌,想哭哭不出来,颤抖着起身回到宣室殿。荆倾在宣室殿中忙碌的做着活,见皇帝不高兴,也并未好意询问,做完活便出去了。刘盈一个人待在大殿中,任温光在脸上移动着,一个人在殿中安静的坐了一整天,目光无意之中总是注视着窗前花团簇簇的满条红,也叫紫荆花。 数日后,皇宫热闹起来,传遍了年轻的皇帝要大婚的消息,宫人宦官们上上下下匆忙拾掇着。刘盈待在未央宫不高兴,整整坐了一上午,心情十分沉闷,宫人们欢乐布置愈发让他觉得心堵得慌。刘盈不愿待在这里,起身出殿,刚至门前便遇上进殿打扫的荆倾,二人四目相对,像秋天的风凉意侵袭,像冬日的雪安静冷冽,像缠绵的黑夜空寂深邃。刘盈不知怎么面对荆倾,荆倾亦不知如何面对刘盈,二人所有的愧意、埋怨、说不出口的眷恋以及不能说出口的阻止全部汇聚在沧桑的眼睛里。二人面对彼此,虽终究未有一言留给彼此,却都暗藏泪花。荆倾转移目光,低着头进殿去了,刘盈站在原地紧闭双眼片刻,头也不回的走了。 ------------ 第十六章 张嫣为后(二)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9-06 九月初,奉常叔孙通测皇帝大婚佳期:十月壬寅,即十月十三。吕后立刻下旨,向天下昭告,十月十三皇帝大婚。不几日,天下皆知年轻的皇帝要大婚。 吕后将皇帝大婚的事情交给辟阳侯审食其与哥哥吕释之办理。审食其与吕释之受此大命,自然是极尽所能,既不奢华无度,也不失皇家风范,一切尽在皇帝与吕后吩咐的适度婚礼中筹办。戴青则是以大长秋的身份天天训练宫女宦官们关于皇帝大婚时的各项礼节。 纳采:即男方请媒人到女方家里提亲,女方同意后,男方便可遣使者携带定亲礼品正式求婚。长乐少府官前往宣平侯府,由于吕后早先已和鲁元公主夫妻俩打过招呼,长乐少府官此次的到访不过也是名义过场而已。即便鲁元公主与张敖都不同意张嫣嫁给皇帝,也无可奈何。长乐少府官见鲁元公主夫妻俩都不太高兴,不敢多说祝贺的话,以免他们反感。按照既定流程,长乐少府官让使者将重礼抬进府邸,便开始问名。问名,即问女方的名字与出生年月日。问名目的之一,防止同姓近亲结婚;之二,利用问名得来的出生年月日,占卜二人婚姻是否适宜。问名礼序:长乐少府官执雁璧,向张敖问其女姓名,张敖恭敬拱手答道爱女名为张嫣,字孟瑛,小字淑君,出生于汉六年三月三日。长乐少府官回宫一一向吕后禀陈。 纳吉,即男方要回女方的生辰八字后在祖庙进行占卜。卜得吉兆后,备礼通知女方家,决定缔结婚姻。吕后悦,接下来的纳吉皆可舍去,此前叔孙通早已拿着刘盈与张嫣的生辰八字祝测过:福未可量,天下贵种,无与其匹。 纳征,男方给女方的重礼。皇帝给张嫣的聘礼为良马十二匹、金二万斤、璧玉百对、犀牛角五十只、绸缎百匹等等。长乐少府官将吉帖给了张敖夫妇,帖云:素仰壶范,久钦四德,千金一诺,光生蓬壁。张敖夫妇亦赶紧回帖云:一枝幸附,三生契合,七襄愧极,九如庆祝。长乐少府官将深袖中的帛拿出来交给张敖,张敖打开视之:帝与阿嫣大婚于十月壬寅日。其时,张敖夫妇早已晓得婚期,此行不过是形式而已。 几日下来,六礼中的五礼皆已完备,只待最后一礼——亲迎。 十月初八左右,天下诸侯皆派使者入长安祝贺,楚太子刘郢客、齐国内史祖勋、代王恒母舅薄昭、吴王濞、长沙丞相利苍等皆入长安官邸。翌日,他们便一起朝拜皇帝,谦说贺词,刘盈目无神采,一句话不说,右手一挥便叫他们起身。刘盈说自己身体疲惫,简单接见一下各位王侯之后便心常怏怏的回未央宫。 十月壬寅,皇帝大婚,皇宫歌乐升平。一席玄黑色皇服的吕后笑容满面,亲和无比,高兴的时时催促未央宫詹事千万装扮好皇帝。本应亲自到宣平侯府迎娶张嫣,奈刘盈身为帝王,不宜入寻常王侯家,以免降低身份,所以吕后以丞相曹参、御史大夫赵尧、以及哥哥吕释之代皇帝至宣平侯府迎接张嫣进宫。曹参、赵尧、吕释之等人入宣平侯府便高兴的向鲁元公主夫妇道贺,公主强颜欢笑的接受舅舅及其他公侯的好心道贺。一些道贺的话过后,曹参从华贵的宽袍深袖中掏出皇帝敕封诏,府邸上下全部跪了黑压压的一地。 “张氏孟瑛昔承明命,作嫔东宫,虔恭中馈,以成肃雍之道;正位闺房,以著协德之美。群公卿士,稽之往代,佥以崇嫡明统,载在典谟,宜建长秋,以奉宗庙。是以追述先志,不替旧命。使君侯持节授皇后玺绶。夫坤德尚柔,妇道承姑,崇粢盛之礼,敦螽斯之义,是以利在永贞,克隆堂基,母仪天下,潜畅阴教。壬寅之后,孟瑛即为我大汉皇后,赐金印紫绶,永配中宫。”曹参念完,便将手中诏书递给张敖,张敖接旨谢恩。 吉时渐近,外面乐官吹吹打打,热闹非凡。已经装扮好的张嫣静坐等候着,忽小弟张偃从侧屋跑来,咯咯笑道,“嫣姊要出嫁,舅舅出金万斤买你去嘞。”张嫣莞尔一笑,招手张嫣坐到榻前,“阿弟莫胡言,阿姐今后于宫中陪伴皇祖母与皇帝,父母大人且由你照护,快些长大。”十岁的张嫣俨如一个懂事的少女一样拉着弟弟的手尊尊嘱咐。张偃冲着张嫣赖皮而活泼的笑了。 吉时已到,赵尧催促鲁元公主将张嫣接出来,以免误了吉时。鲁元公主至内屋接出张嫣,紧紧拉着张嫣的手,不愿松开。张嫣透过薄纱看出母亲眼中泛光,也不由得握紧了母亲的手,久久看着辛苦一辈子的母亲。 迎亲的诸人见张嫣打扮的如若花神一般,皆惊讶于地。张嫣的皇后礼服,上绀下缥,深领广袖,巩带霞帔,衣长曳地,不见其足。首戴龙凤珠冠,黄金步摇,簪珥步摇,拜辞于张氏之庙。理妆之时,循例当用假髢,傅姆以后鬒发如云,请于鲁元公主而去之。 张嫣给张敖与鲁元公主拜了三拜,张敖夫妇含泪扶起心爱的女儿,张敖嘱咐她,“戒之敬之,夙夜无违。”鲁元公主嘱咐她,“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夫妇俩好言安慰女儿进宫后遵循妇德,要贤淑明理,要做个母仪天下的好皇后。张嫣一一答应。先前,吕后恐有人背后议论张嫣年幼,便叫其谎称自己十二岁,其时百官皆知,只是皇太后如何说了,他们如何遵守便了。 张敖抱张嫣登华辇,张敖夫妇含泪挥别女儿,张嫣亦是含泪挥手告别父母。华辇载着张嫣一路而去,乐官们一路上吹吹打打,引来长安城里百姓的围堵,皆欲看一看皇帝大婚的盛世场面,卫士几乎阻拦不住。曹参打前儿领头,让侍卫警跸而行。黄昏,张嫣入未央宫前殿。 惠帝临轩,百官陪位。刘盈看着自己的外甥女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心底愈发有种莫名的抵触和难过,默然闭眼。吕后让礼官读册文,册文毕,张嫣向刘盈行六肃三跪三拜礼,宫人引张嫣至惠帝跟前谢恩。张嫣拜伏,久无音响。宫人附耳教之,张嫣乃俯首羞道,“臣、臣妾贺帝万年,长乐未央。”其幽韵若微风振箫,又如娇莺初啭。刘盈视之,为之动容,跪在面前的外甥女多么纯真可爱、贤淑明理,真心不想让她日后陷入苦楚,如今她就要成为他的皇后。刘盈起榻,至张嫣身边俯身扶起张嫣,“阿嫣起来。”张嫣起身,个子还不到刘盈肩前。刘盈拉起张嫣的手,向诸官宣告,“日后,张氏孟瑛即为我皇后,母仪天下。”一帝一后,一高一低,二人纁红色的婚服如成片荷叶上兀然出现的两朵红荷,惠帝与张嫣齐齐站在威严的高台上接受百官祝贺。吕后大悦。 “皇帝陛下长乐未央千秋万世;皇后娘娘长乐未央千秋万世——”百官齐齐拱手祝贺,声震殿宇,声传天下。 各项礼节过后,张嫣乘软舆入未央宫椒房殿。 ------------ 第十七章 张嫣为后(三)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9-14 礼毕,惠帝亦到椒房殿,独见一身纁红色婚服的张嫣安坐榻上,一动不动。惠帝闷闷不乐,心底五味杂陈,与他正对面的是亲外甥女,此时已是他的皇后。于案子前踌躇一番,惠帝至榻前,坐于张嫣身侧。许久,二人终无一言。张嫣被红盖头蒙着,看不清楚屋中的一切,也不能先与惠帝说话,两手紧紧攥在一起,只是能明显听到外面推杯过盏、把酒言欢的欢乐声。 “阿嫣,”刘盈道,“想当皇后么?” “我、我想经常看到皇舅。”张嫣羞涩而怯生生道。 刘盈揭开张嫣绣着金凤凰的红盖头,微黄的烛光之下,张嫣首垂双鬟,清矑神彩焕发,不傅脂粉,而颜色若朝霞映雪,又如梨花带雨,诸体位置,各极奇妙。张嫣见皇舅怪异看她,便羞畏俯首,两旁口辅,微晕如指痕,如浪波之沄沄。刘盈微笑道,“阿嫣怡人心目,再不是从前的垂髫小女。阿嫣如水塘荷花清秀,冰清玉洁。” 张嫣低头莞尔笑了,羞涩的看一眼身旁的皇舅,什么也不说。张嫣反被椒房殿内布景所引,环视四周,四壁皆涂以黄金,椒芬扑鼻,缀明珠以为帘,琢青玉以为几,旃檀为床,镶以珊瑚,红罗为帐,饰以翡翠,锦衾绣枕,皆有织金龙凤。其他陈设诸宝玩,五光璀璨,不可名状。 夜已深,远处的偏殿里还是一通热闹,椒房殿的外头虽然静悄悄的,惠帝晓得殿外守着数十宦官宫女,以备随时伺候。椒房殿里静悄悄的,张嫣一言不语文淑雅静的坐在榻上,面容且羞且恬静。惠帝亦是不语。 “阿嫣,该喝合卺酒了。”惠帝说。 张嫣‘嗯’一声,点点头。 合卺酒,即古人的“交杯酒”。卺,一种瓠瓜,结婚时人们用它作盛酒器;合卺,始于周朝,为夫妻结婚的一种仪式,仪式中把一个匏瓜剖成两个瓢,而又以线连柄,新郎新娘各拿一瓢饮酒,同饮一卺,象征婚姻将两人连为一体。合卺还有另一深意,古时酒都由自家用粮食酿成,味道香甜可口,将新人父母亲手酿下甘甜的酒倒入两瓣苦涩的葫芦瓢中,寓意着夫妻二人从此同甘共苦,患难与共。合卺酒承载着父母的祝福、同甘共苦的承诺与永不分离的美好寓意。 惠帝至案边,将酒具端在榻上。惠帝亲自倒上两杯酒,一杯端给张嫣,一杯自己端着。看着酒樽里清香诱人的美酒,惠帝心中愈发怏怏不乐,端在手中愣了好久。张嫣唤他,惠帝才醒过神来,对张嫣勉强一笑,主动与张嫣交勾胳膊闭着眼睛猛喝下去。张嫣将喝完酒的酒具端回案子上,又坐过榻上来。 见惠帝进来后便没有一张温馨欢乐的笑脸,张嫣心下筹划半晌,怯生生问道,“皇舅不乐?” “甚?”惠帝一愣,转瞬平静道,“没有。” “皇舅去吧,”张嫣指着西边窗户道,“窗子没关,皇舅可速去。” 惠帝愣怔,不解的看着张嫣。张嫣欣欣一笑,“皇舅心中所想,孟瑛晓得。皇祖母之意,你不可违背,我母亲不可违背,我也不可违背。孟瑛可助皇舅今夜离去,椒房殿内诸事我来主持。” 惠帝大为感激,甚觉张嫣懂事明理,马上起身站至张嫣面前对其深深一拱手。张嫣笑笑,催促惠帝赶紧离去,惠帝转身至窗前,爬窗户离去。 天上挂着皎洁的明月,宫道两旁点着明亮的宫灯,周围寂静美好,点点银光洒在不开心的惠帝身上。惠帝漫无目的走着,竟不知何时到了很久没来的‘契缘亭’,在亭中坐了一会儿,起身要走时,忽觉亭子那头忽现一个身影。惠帝警觉问道,“谁?”那人走进了亭子,在微黄宫灯照耀下,惠帝才看出是失意落寞的荆倾,她也闷闷不乐漫无目的的闲走。二人四目久久相对,彼此眼中皆如滚滚黄河波澜起伏,荆倾移开目光,从惠帝身旁擦肩过去。惠帝刘盈未挽留,未说话,只随着荆倾的离去而默默转身看着她阑珊失意的背影,顿时眼中一阵酸楚,并未泪流。 长夜难眠,时光在煎熬中渐渐流逝,惠帝漫无目的进入一殿,殿中黑漆漆的,惠帝无心他顾,摸至榻处,忽然‘咚’一声不小心踢翻地上东西。殿外速进一个点宫灯的宫人,宫人趋步进来,借着宫灯一看是皇帝,便立刻拿出火折子点燃殿内灯火,方点第二盏灯,惠帝说只点一盏即可。宫人称喏,方要离去,惠帝一把抓来宫人手臂,将其强抱入怀,宫人半推半就之间被幸于惠帝。 清晨,一抹清丽的光辉照在熟睡的惠帝脸上,早已醒来的宫人呼唤惠帝,提醒他今日该和皇后一起至长乐宫朝拜皇太后。惠帝一听,一下子从榻上坐起,急忙穿好衣服,在宫人的伺候下疏头洗面,简单吃了早膳后便急急回到椒房殿。椒房殿内,张嫣早已换好皇后平日华服,正被宫人围着拾掇头发,见惠帝进来,张嫣向其暗使一个眼色,故问,“方才出去,皇舅怎不告诉阿嫣?害我好找嘞。” 惠帝明其意,故说,“每日必得至上林苑练习骑射,不隔一天。见你酣睡,未有打扰。”惠帝故至张嫣身旁,双手放其两肩上,笑道,“你我夫妻,称什么皇舅?”张嫣莞尔笑了,“夫君稍待,妾、妾这就好了,一起朝拜皇太后。”惠帝轻拍拍她的肩,点点头。 未央宫,吕后早已在席间等候。忽报皇帝携手皇后过来朝拜,吕后面容淡然,叫传。刘盈拉着张嫣的手亲昵的笑着进来,下台阶时扶住张嫣,张嫣摇头称没事,吕后一切皆看在眼里。 惠帝拉着张嫣一起向吕后行稽首大礼,“母后长乐无极。” “起吧。”吕后招手他二人过来坐在席间,张嫣坐在左侧,惠帝坐在右侧。戴青端上两杯清茶,一杯给了惠帝,一杯给了张嫣。惠帝与张嫣齐齐举起手中之茶请吕后饮下。吕后一一接过且一饮而尽,此茶便算敬茶。 “阿嫣,昨夜睡得可好?”吕后直盯着张嫣问道。 张嫣早已料定皇祖母今日定会有此一问,抬头望了一眼惠帝,面容有了羞韵之色,向吕后点头僵笑回道,“好、很好。谢谢皇祖母……母后的关心。”张嫣口顺叫着皇祖母,令吕后心底有些不乐和别扭,吕后附手张嫣手上,口吻似命令却又不乏母亲的语调道,“五日之后,哀家再不想从你口中听到皇祖母三个字!”张嫣惊慌的看着吕后,只敢点头应承。吕后笑着轻拍了拍张嫣的手,安抚她。惠帝窥见母亲与张嫣之间的别扭,赶紧圆场,“阿嫣会慢慢改,母后不要责怪她。” “哀家是在责怪你么?阿嫣。”吕后问张嫣。 “不,阿嫣有错,听母后教诲。”张嫣谨慎回道。 三人话聊一会儿,惠帝先离去,独留张嫣陪着吕后,吕后携张嫣入内宫。吕后拉张嫣坐榻上,抚其背问道,“昨夜洞房花烛,你们……可行夫妻之事?”张嫣脸色霎然变红,羞赧的别过脸,一句话不说。吕后笑着,一手轻握张嫣的手,一手抚其背道,“不急,此事慢慢来。”张嫣似是而非的点点头。吕后与张嫣又说一会儿闲话,张嫣便拜辞吕后回了椒房殿。 一连数日,惠帝不在椒房殿过夜。每到夜里,刘盈照例会去椒房殿陪伴张嫣,甥舅二人总是如从前一样说说笑笑,张嫣在刘盈的面前活泼而俏皮,刘盈总是爱护着最可爱的外甥女,任她胡闹,任她放肆,刘盈总是讲完故事后,张嫣便早已奔进梦里。刘盈为张嫣盖好被子,在其额头上轻轻一吻便出了椒房殿,去往其他宫殿,与众多宫人夜夜笙歌,借酒入睡,每日醒来身边离不了美艳宫人。惠帝长捂脸,大叹一口气。 ------------ 第十八章 红梅香消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9-18 春正月,惠帝发诏:举民孝弟力田者复其身,即各地推举孝顺父母,尊敬兄长,努力务农之人,朝廷免除其服役。中旬,惠帝遣谒者劳赐三老、孝者帛人五匹,悌者、力田二匹,廉吏二百石以上率百石者三匹。及问民所不便安,而以户口率置三老孝悌力田常员,令各率其意以道(导)民。 吕后听人语,惠帝自与张嫣大婚后,一夜未在椒房殿过夜,吕后勃然大怒,立即让戴青叫张嫣过来。一路上,戴青悄悄告诉张嫣关于吕后着急叫她的事,张嫣惊慌,又自谓是吕后亲外甥女,心想应无大碍。 进了长信宫,张嫣便见吕后黑着一张脸坐在席间,一句话不说。张嫣谨慎的对其行了稽首大礼,吕后招手张嫣过来,并让其坐到自己身边,严肃问她,“皇帝因何一夜不去你椒房殿,为甚欺瞒哀家?”张嫣平日也惧怕皇祖母的犀利眼神,今日更让她有些不得劲,两手紧张的直撰衣角,低头不语。任凭吕后怎样问,张嫣皆是低头不语,吕后无奈,只得让张嫣暂先回去椒房殿。 十数天,惠帝依旧只是先陪伴张嫣入睡,其后离开。先前,因吕后训斥,所以张嫣劝惠帝留在椒房殿,仅不同床而已,惠帝不喜,夜夜笙歌似乎已成习惯,身边习惯的是陌生的宫人相伴,而非有近亲血缘的小皇后。张嫣劝不住惠帝,任由他行事。 二月,长安降雪,银装素裹,一片白蒙蒙。清晨,惠帝下朝,身披厚实的玄黑色风袍,百无聊赖的沿着未央宫行走,行至一处,见前方不远处忽现一行脚印,抬头远望,雪蒙蒙处却是一个枣红色直裾裙装的宫人,惠帝看了看地上深浅不一的脚印,再看看前面那个同样百无聊赖的宫人,心知是荆倾,只不知她为甚也这么无精打采,清丽的背影却倒影出许多落寞与失意。惠帝快步追上去,与荆倾并肩同行,荆倾一瞧是惠帝,与其久久而视。惠帝轻轻一笑,荆倾秀静的脸上出现久违的微笑,惠帝止步,荆倾亦止步,二人久久目视彼此,四目相对之间早已火花迸溅,燃烧雪片。刘盈双手轻附荆倾双肩,慢慢倾向荆倾唇边,荆倾未躲避刘盈,顿感脸颊灼热,僵硬一片,可以闻到刘盈喝过蜀茶的口味,可以听到自己比刘盈心跳的厉害。刘盈却霎然止住,只在荆倾左脸颊上轻轻一吻,见荆倾脸红如火,刘盈笑了,与荆倾一前一后走着。刘盈在前面走着,藏不住心里此时的甜蜜,便无由的笑了;荆倾在后跟着,羞赧而心甜,想笑而不敢笑。刘盈回头望一眼荆倾,荆倾目视刘盈以作回应,二人皆各自扭头笑了。 下午,吕后让宫人叫来刘盈,开门见山的命令刘盈这几日待在椒房殿陪张嫣,一步不许出殿。刘盈称要上早朝议事,吕后称耽搁几日不打紧,只想尽快抱嫡皇孙,刘盈有怒,再无话可说,闷闷不乐出殿。至汉白玉桥上,忽被戴青叫住。刘盈正不乐,黑着脸问她什么事。戴青问,“若荆倾今夜便死,皇上将若何?”惠帝怒瞪戴青,指着她鼻子吼道,“你放肆!若不是看你侍奉太后,你的命早没了。若朕再听到此类话,定不饶你。”戴青惊惧久久,不敢言语,落寞转身回到长信宫。 夜里,惠帝到椒房殿,还未睡的张嫣披着一头乌发从榻上下来,笑着挽着舅舅的手至案子前,撑开一张帛且指着帛上的字对惠帝说,“皇舅,快瞧瞧阿嫣这几日练的隶书,究竟怎样?快些说了。”惠帝笑着弯腰仔细端详了一阵,故蹙眉头揶揄一阵张嫣,“不工整嘞。”惠帝偷瞥一眼张嫣,张嫣低了头,不太高兴的样子让惠帝‘噗嗤’一下笑了,惠帝将张嫣搂入怀中笑道,“阿嫣的隶书好着嘞,方才闹你也瞧不出来了?”张嫣立即抬头高兴道,“皇舅日日教我练字,若练不好,也怪皇舅嘞。”惠帝笑着称是。忽然张嫣一下子跳出惠帝怀抱,正儿八经道,“皇舅速速离去,椒房之内我来主持。”惠帝没了笑意,喟然一叹,“太后要我久留椒房殿,暂离朝政,目的只是要你我……”惠帝止住话语,看着张嫣,张嫣明白意思,先前太后找过她,所以才有今日硬要惠帝留在椒房殿。 张嫣要惠帝睡榻上,自个儿打铺睡地下,惠帝摇头,要张嫣睡榻上,自己睡地下,张嫣无论如何不依。最后,惠帝说谁也不用睡地上,皆睡榻上,中间保持距离便可,张嫣同意,将床铺重新整了整,铺了两通暖和的被子。张嫣先睡到榻里,惠帝踌躇再三,也到榻上,只脱了外衣便迅速钻进被子里,面朝里看着背对着他的张嫣,张嫣如娇花含苞,窈窕之容,妍雅无双,举止大方,天下贵种,无人可与其匹,为避甥舅变为夫妻尴尬关系,惠帝不动张嫣毫寸,但见张嫣生得如此俊容而美好,真若神仙中人,惠帝几乎动心。忽然张嫣一个转身,与惠帝脸对脸,张嫣咯咯笑了,惠帝却一下脸红的将身子朝外转过来,暗暗掐了自己脸颊一下。 “皇舅快些睡,阿嫣也要睡嘞。”张嫣笑着说。 “嗯。”惠帝道。 不久,张嫣便进入梦乡,惠帝才再次转身过来,见张嫣胳膊腿皆冻在外头,惠帝替她盖了盖被子,将她包得严实实的。方又倒下,今日戴青找他的一幕突然跳入脑海,戴青问他,荆倾若今夜死,他将怎样?惠帝眼前忽然一亮,似乎想到什么,一下子从榻上起来,急急忙忙穿上靴子,随便拿了件外衣便风一样跑出椒房殿,刚至殿外却被守卫拦住,“太后有令,陛下这几日不得出。” “滚开!”惠帝若真龙嘶吼,怒目瞪着所有守卫,吓得所有守卫皆退了下去,不敢阻拦。惠帝冒寒风冲进荆倾所在的屋子,屋里亮着光,地上躺着戴青。惠帝冲过去抱着戴青,见戴青口角溢着黑血,陷入昏迷,惠帝大声呼喊戴青,让她快些醒来。昏迷的戴青被惠帝的摇晃和嘶喊唤醒,眼眶里流下一行热泪,久久看着惠帝,似是不舍。惠帝急切问道,“出什么事,荆倾在哪?”戴青笑着再次流泪。惠帝紧抱戴青,着急道,“戴青,朕会救你。冬日溺水,朕救了你,这次朕也一定会救你。”惠帝急的流了泪,抱着戴青不知怎么办。戴青口角却再次涌出一股黑血,任惠帝怎样擦也止不住,惠帝浑身打颤,流泪不止。戴青口涌黑血,目光只停留在惠帝眼睛上,似见惠帝为其流泪,戴青露出最后的一抹微笑给了惠帝,眼神释然而从容,戴青始终未说出一句话便死在惠帝怀中。惠帝大哭,抱着戴青在地上坐了一夜,任寒风凛冽的刮着。第二日醒来,惠帝整个人都变了形,本是一头青丝中却兀然出现几根白发,目光再无往日的神采,呆滞一般,似是再无留恋,似是对人世无奈的不再抵抗。 吕后闻讯赶来,见惠帝坐在冰冷的地上,忙命人叫惠帝扶起来。惠帝冷冰冰的看了一眼吕后,似乎不认识一般,未吵闹,未质问,却只安静的走出屋子,始终没说一句话。吕后被惠帝的这种行为吓到了,喃喃自语,“他这一生都要恨我。”吕后蹲在已死去的戴青身边悄悄流了眼泪,起身命令身旁侍官,追封长乐宫大长秋戴青为长安公主,谥号为宣,即宣公主,陪葬安陵。 其时,戴青昨日话里有音问惠帝那番话,证实惠帝心中喜爱的只有荆倾。惠帝不知吕后早已命人密切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他有心于荆倾的举动早已被吕后得知,吕后害怕荆倾成为第二个戚夫人,张嫣步自己后尘,便命戴青入夜赐斟酒与她。戴青端着斟酒到荆倾屋子里,荆倾正欲睡,见戴青手里端着酒,心知吕后不肯饶过她,便道,“我喝。”正要拿酒,戴青后退一步,将酒放在案子上,自己坐在席上,荆倾亦坐在戴青对面。戴青倒了两爵酒,一杯给自己,一杯给荆倾。 “说实话,人生一世难得有留恋,”戴青道,“有留恋才有幸福,我真可怜,一点留恋也没有。” “想说什么,直说。”荆倾道。 “陛下喜爱你,你喜爱陛下么?” 荆倾不语。 “我不喜欢忸怩之人,痛快些。喜爱不喜爱有何说不出口。”戴青有些埋怨。 “我喜爱,”荆倾道,“只能发乎情止乎礼,你我都了解太后,不是么?” 戴青释然的笑了,端起荆倾那杯酒洒在地上,地上顿时起泡,荆倾从容淡定,心知是毒酒。戴青拿起自己的酒喝了下去,荆倾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 “她赐我的酒,你怎么能喝?”荆倾一步走过戴青身边,仔细观察她的脸色变化。 “我无留恋。陛下喜爱你,太后要我鸩杀你。若不鸩杀你,太后不放过我;若要鸩杀你,陛下一辈子恨我。”戴青嘴角忽然流出鲜红血迹,荆倾拿自己的衣袖为其止血,戴青抓了她手腕,一手从腰间掏出一个牌子给了她,“速速离去,天明后,你永远也不能出去。” “戚夫人死的时候,我也早该死的,我同你一块儿死。”荆倾执意不走。 “滚!”戴青使劲儿骂道,“否则我何必赔上我的性命换你一生自由,若你想死,对不起我!”话罢,戴青倒在地上,嘴角血流不止,荆倾急哭了。戴青自己捂着血呼喊荆倾,“快些走……” “你……”荆倾站起来,不知如何办理,戴青吼着她快些走,荆倾泪流不止,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戴青便一步不回头的出宫去了。 “我无留恋……”戴青一直重复着此句,很快昏迷。 ------------ 第十九章 惠帝加冠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9-20 一连数日,惠帝一个人安坐宣室殿,不见任何人,朝政皆由吕后出,母子二人罅隙渐深。 至此,惠帝不顾朝政,每日不穿正衣,披散头发与女宫人痛饮醇酒,让宦官作徘优供他一笑。先前惠帝宠信一个唤作闳孺的人,让他管理一些宫中琐事,闳孺此人善逢迎,长相俊朗,深得惠帝喜欢,惠帝总把一些山珍海味或者名贵珠宝赏赐给他,宫中诸人无人不晓,一些朝臣也晓得闳孺得宠于惠帝,皆不敢惹他。时逢惠帝这些日子心情不好,闳孺更是极尽所能的涂脂抹粉,颈戴海贝扮伶人唱曲、扮女子献媚与惠帝,惠帝每见闳孺小丑模样,不禁开怀大笑,立即从席间起身跑到台下拉闳孺坐在台阶上,一手挑着闳孺下巴笑道,“若你本身女子,朕必定将你宠冠后宫。”闳孺胁肩谄笑,“天家抬爱,仆下辈子便投胎女子身,到时陛下可别不认闳孺嘞。”惠帝轻拍闳孺的脸颊哈哈大笑,命人端来酒具,要与闳孺痛饮共醉。 酒具已上,惠帝倒两爵酒,递给闳孺一杯,自己则端起一杯一饮而尽,高叫着闳孺赶紧喝掉,闳孺不敢推辞也一饮而尽,如此十来回合,二人皆有醉意。惠帝醉意阑珊,神情却露怅然失意,端着酒发呆的望着黑漆漆的殿外,眼中两行热泪默然而下。闳孺‘咚咚’一声,因醉而不小心打翻了酒具。惠帝大笑,指着闳孺吓唬他,“打翻朕的东西,赔得起么?”闳孺也故作吓到一般跪在席间,向惠帝叩首,“臣赔不起,但臣可赔陛下另一样东西。” “甚?”惠帝醉笑着问闳孺。 ‘啪啪——’闳孺拍了拍手,殿后袅袅走出一位明媚宫人,宫人低着头不敢目视他们。惠帝见是一女子,叫其抬头,女子便慢慢的抬了头,惠帝见其容颜美俊,拍了拍闳孺的肩哈哈大笑了。闳孺见势退出宫去。惠帝叫女子吹灭宫灯,只留一盏,女子便如他话吹灭宫灯,殿里只有一盏宫灯跳跃着。惠帝至女子身旁,拉她的手至榻上,女子未坐稳,惠帝便将其推倒强吻,强行临幸宫人。事后,惠帝封此女为少使,隔了半日便又封其为良人。一连数日,惠帝在后宫沉溺温柔乡,且封数十个女子为美人、良人、少使之事传于吕后耳内,吕后大不悦。时逢皇后张嫣亦在长信宫陪吕后,听到皇舅之事,只替皇舅感到无奈与哀伤。吕后大叫戴青陪她去未央宫走一遭,大殿里传来的只是吕后的回声罢了,吕后才想过来,戴青已经不在了,吕后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便单独叫张嫣随其去未央宫一遭。 吕后携张嫣至未央宫,惠帝不出来迎接,吕后径直往里去,内宫传来一男一女欢爱的嬉戏声,吕后顿觉刺耳,与张嫣尴尬的互视一眼。 “刘盈!”吕后朝里愤怒呼喊一声,内宫嬉笑声立即停止,不久惠帝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出来,郑重跪拜吕后,向其行礼。吕后见惠帝如此装束便出来行礼,胸中怒气直冲头顶,一步至刘盈身边重重的推了他肩膀一下,惠帝跌坐在地,耳旁便是吕后噼里啪啦的骂来,“看看你什么样子!白日正中,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哀家错看你了,你根本不配做皇帝!”吕后拂袖站立,怒气冲冲。 “不就白日与女人睡觉么?怎么就不配做皇帝了?”惠帝对吕后积怨已久,故有心气她。 “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吕后俯身斥责刘盈,“你为甚会变成这样?” 惠帝直视吕后,桀骜而埋怨的眼神令吕后心寒,吕后心知惠帝有许多怨仇,或许他的桀骜和埋怨是因为不屑回答她。吕后仰头闭眼,想让流出的眼泪重新回归眼眶,此时的她绝不能让惠帝看出她的软弱与无能。 “三月行弱冠礼。”吕后淡然的说罢便携张嫣出去了。 惠帝跪在地上,久不起身,顿首泪流,欲让心中的苦楚一并随眼泪流出。 吕后归去路上,默然流泪,满脑皆是自己的苦楚,惠帝不理解她,先帝不喜欢她,鲁元公主因不太满意张嫣嫁给弟弟一事,因此也久不进宫看望吕后,一些朝臣不满吕后把持朝政而辞官在家,其中陆贾便辞官后乔迁新家至好畤,每日赶驴子游历附近山水。吕后且走且流泪,随行的张嫣见吕后如此,不敢打扰,默默跟行。 自惠帝登基以来,已封后宫十数人为女官,且大都受惠帝喜爱,惠帝念张嫣幼小,虽是皇后却不能处理后宫之事,便将后宫大权交给年长张嫣的赵良人。赵良人与众位妃嫔聚会上林苑时,偶见皇后张嫣独与一小宫人来此游玩,皆小声议论道,“张皇后虽居中位,实乃一小女童罢了,且入宫后于我辈,有什么可敬畏的?”遂见张嫣而不拜。张嫣对此亦不放在心上,友好而礼貌的对她们点了点头便朝一处空旷地而去。 张嫣丫鬟将此事告知吕后,吕后怒,命未央宫少府不准为其拨每月用度,惠帝众嫔妃惧怕吕后,皆来长乐宫请罪,且一起至椒房殿给张嫣赔礼道歉,张嫣将其一一扶起,笑称日后姐妹相称,家人对待。出了椒房殿,赵良人对着众妃背后揶揄张嫣,“方才皇后说日后咱们便是姐妹,说什么咱们也是姐姐嘞。瞧她那出息,受欺辱便只告诉太后裁断,皇上是有多么不喜欢她。” ‘啪——’的一声耳光响在赵良人的脸上,赵良人预备破口大骂,却见是惠帝黑着脸立在她眼前,遂不敢再言语,捂着脸颊啜泣。众妃赶紧跪地低头,大气不敢出。 “后宫大权交给你,是朕信任你,若你以此欺辱张皇后,”惠帝至赵良人身旁,托起她的下巴不屑道,“别怪朕对女人不客气!”惠帝重重一夯赵良人下巴,赵良人踉跄跌倒在地,惠帝拂袖上台阶,进了椒房殿。众妃此后,皆不敢小觑张嫣,每三日朝拜皇后于椒房殿。 三月,春意阑珊,柳芽新绿,冻水长流。惠帝即将行冠礼,叔孙通为其卜筮吉日为本月甲子日,吕后命人将吉日告知百官及长安诸位亲贵。叔孙通再次卜筮主持冠礼的大宾,认为相国曹参可,又选赞冠者王陵、高起、周勃等人协助完成冠礼仪式。叔孙通则为惠帝准备祭祀天地及祖先的贡品。 三月甲子日,天高风轻。百官临高庙,四周旗帜迎风飞展。惠帝率皇后张嫣入高庙,二人共拜太祖高皇帝刘邦于庙堂前,向其告知已成家立业,张嫣日后为刘家传嗣,且告先帝今日自己行加冠礼。对高皇帝行过礼后,张嫣侧立在旁,惠帝跪于厚席之上等待加冠。一身礼服的曹参庄严肃穆的站在惠帝面前,恭敬的对惠帝拱手一揖便开始仪式。赞冠者王陵、高起、周勃三人分别捧缁布冠、皮弁冠、舜弁冠。曹参恭敬而敬畏的捧起缁布冠稳稳戴在惠帝头上,口念祝词,“尔德行美好,谦谦君子,兹日始,八万里江山交给你,愿君负起天下大任。”惠帝叩首再拜。缁布冠,即用黑抹布做的帽子,行此冠后,表示从此后有从政资格,能负得起天下重任。 曹参又捧起高起手中的皮弁冠稳稳戴在惠帝头上,口念祝词,“兹日,受军帽,军国大事皆由君出,君以正帅天下民,保卫社稷疆土,寸土不让。”惠帝叩首再拜。皮弁,即白鹿皮做的军帽,戴此帽表示此后要服兵役以保社稷疆土。 曹参再捧周勃手中的舜弁冠,将其稳稳戴在惠帝头上,口念祝词,“兹戴舜弁,愿君敬畏祭祀,天地日月、山川大河、先祖圣人,君德如玉,不可弃祭祀。”惠帝叩首再拜。舜弁,即红中带黑的素冠,是古代通用的礼帽,戴此帽表示从此可以行祭祀大典。 三次加冠完成,惠帝起身,宗正主持酒宴礼待宾赞者。惠帝率曹参、张嫣等人入长信宫见吕后,惠帝高举酒樽于额前,请吕后喝下,且道,“儿已成年,感谢母后养育二十年。”吕后热泪横流,将美酒一饮而下,亲自扶起惠帝,惠帝面目冷清,吕后抚摸儿子冰冷的脸颊,老泪纵横。吕后见惠帝一脸冰冰,根本不愿理她,遂直接命曹参为惠帝取字,其实惠帝的字,吕后早已想好,早已告诉曹参来完成加冠礼的仪式而已。曹参为惠帝取字仲嘉,惠帝排行老二,德行品质美好,遂而取表字仲嘉,以彰其德。 时逢惠帝加冠,鲁元公主也进宫祝贺。待惠帝朝拜吕后之后,鲁元公主朝拜吕后,吕后久久执其手,不愿松开。鲁元公主带张偃入温室殿见惠帝与张嫣,姐弟二人行家人礼后,惠帝迎姐姐入席间,张嫣向母亲行稽首大礼,鲁元公主赶紧扶起女儿,将其搂入怀中久久,母女二人皆涕下。鲁元公主时下最关心弟弟与女儿张嫣的生活,遂见面便执手相问惠帝,“阿弟受苦了,我家阿嫣颇满意不?” “阿嫣不类阿姐,酷似宣平侯,使朕六宫粉黛,为之减色。其端静慧愿之性,则与阿姐类同。”惠帝瞥一眼张嫣,张嫣侧向鲁元公主这边笑了。惠帝见张偃在鲁元公主身旁,招手他过来,并将其抱而弄之,“阿偃体格颇似其姊,若为女子亦一佳人也。”惠帝笑着对鲁元公主说,“阿嫣神态俨然一宣平侯,但形态较小罢了,我戏呼阿嫣张公子。”殿内诸人皆笑了。 在宫中住不得三日,鲁元公主便出宫回宣平县。张嫣送母依旧如家人礼,有依依恋·母之意。 ------------ 第二十章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10-07 惠帝行加冠礼一日后,下诏大赦天下,一并省去妨害吏民的法令。先前不少朝臣奏报称应废除秦朝时的挟律是秦始皇在进行焚书时实行的一项法令,除了允许官府有关部门可以藏书外,民间和个人一律不得藏书,汉承秦制,挟书令绝不例外。惠帝毫不犹豫的将其废除,天下称快。一时间,长期受到压抑的各种思想和文化得以正常发展。 三月底,长乐宫鸿台发生火灾,吕后惊。四月中旬,河南宜阳下红雨,吕后大惊。火灾与下红雨对吕后来说皆是不吉祥征兆,认为此不吉现象与自己鸩杀赵王刘如意与残害戚夫人事件有关,吕后自认为是天不容她,所以才发生此类不吉现象。吕后空过惠帝,直接发令:免徭役一年,进民爵一级。吕后欲以此来减轻上天对她的怨怒。 惠帝不悦,因吕后越发不将作为皇帝的他看在眼里,对于行政上一些需要下令盖玺印的事情,吕后总是轻描淡写不冷不热的和他说一声便自己行事,惠帝十分不喜欢吕后的行事风格,因此又是数日不朝拜吕后,每日与闳孺及宫内众宦官宫人饮酒作乐。吕后问此事,大不悦。不数日,私下里又闻惠帝宠幸的一个李少使怀孕了,吕后怨惠帝不去皇后的椒房殿,先让张嫣诞下龙嗣,而是随意与其他女宫人勾搭,吕后找到李少使便叫人打她一顿板子,李少使小腹疼的哇哇直叫,求吕后饶过,吕后远远站立冷面不应。恰巧惠帝来李少使这里,见吕后指使宦官棍打李少使,惠帝忙叫住手,一步冲上前将李少使扶起来,李少使疼的说不出话来。吕后见惠帝如此爱护李少使,就像以前刘邦爱护戚夫人一样,吕后心生醋意,一把扯过李少使便打她一个耳光,且狠狠骂道,“知守本分!” “太后!”惠帝一步上前,将李少使护在身侧,怒视吕后,“您过了,她有身孕。” 吕后冷眼看了看李少使,白了一眼惠帝便转身走了。惠帝抚李少使背轻轻安慰,又轻揉了揉她脸上被吕后打的地方,李少使被吕后刚才的行为吓得躲进惠帝怀中哇哇啼哭。惠帝搂李少使喟然长叹。夜里,太医至李少使住的玉堂为其把脉,称李少使腹中孩儿流产。惠帝一阵心痛,几乎晕厥在地,胸中对母亲的怨愈发的深。李少使大哭,五日五夜不进米水,四月二十三,李少使薨于玉堂,惠帝面容黯淡。 因李少使的逝去,惠帝两月不朝拜吕后,皇后张嫣劝惠帝以孝治天下,如今自己两月都不朝拜太后,尽为天下笑。不得已,惠帝于六月底朝拜吕后,张嫣不断的劝说,惠帝亦是日日朝拜,只是每次朝拜的时间较短。吕后对此心知肚明,母子二人从未好好交谈过一次。 五月,为安抚天下诸侯王不安分的心,也为显示朝廷对他们的重视和关护,吕后令赏赐每个诸侯王五名宫女,窦漪房亦在名册。吕后内宫歇息时,窦漪房跪求吕后,“奴婢愿留在汉宫服侍太后。” “若在汉宫便会白头,你愿意么?”吕后笑着问。 窦漪房低头不语。吕后摆摆手,“去吧去吧,替哀家去看看那些王们。”窦漪房默然离去。 自惠帝大婚后,惠帝时常住未央宫,吕后住长乐宫,因而惠帝每次去长乐宫朝拜吕后时,都要跸道,禁止百姓通行,十分麻烦。惠帝下令从未央宫至长乐宫道路上修筑一条复道,正好建在未央宫武库的南面。高庙,是供奉汉太祖高皇帝刘邦灵位的宗庙,建在武库之南,在复道之下。按汉制,每月初一把高寝中贮藏供奉的高袒衣冠请出,用皇帝仪仗护送,游行至高庙,然后再送回高寝。惠帝要在武库南修筑复道,正是游衣冠必经之地。惠帝每次朝拜吕后,亦不忘向不远处的高庙默祷。七月初二清晨,惠帝上复道往长乐宫谒见吕后,路遇向他请示工作的叔孙通。叔孙通老远便高举双手深深一揖,“陛下长乐未央。”惠帝走近他,谦逊道,“叔孙先生因何在此?” “正找陛下商议一些事情,不料在此遇上。”叔孙通拱手恭敬道。 “朕正欲朝拜皇太后,君侯可往宣室殿候着。”惠帝说罢欲走。 叔孙通拱手点头,忽而抬头正视惠帝,小心谨慎道,“臣欲与陛下一言,不知可否?” 惠帝点头,让叔孙通说。叔孙通一脸凝重,郑重其事的说,“昨日初一,衣冠月出游高庙,其正上方便是陛下所筑复道。陛下怎能擅自把天桥修建在每月从高寝送衣冠出游到高庙的通道上面呢?高庙,汉朝始祖所在,怎能让后代子孙乱行于宗庙道上?” 惠帝眼前一惊,指示叔孙通,“为之奈何?何不早悔复道?” “人主不宜有错误举动,既已建成,百姓皆知,如今悔去,岂不显示您有错误?望陛下于渭北修筑原样祠庙,把高帝衣冠在每月出游时送到那里,更要增多、增广宗庙,此为大孝之措。”叔孙通道。 惠帝恍然若悟,速速朝拜了吕后便回宣室殿,即刻下令于渭北修筑一条和武库南面一模一样的祠庙。 七月中旬,惠帝两个后妃有孕,传于吕后耳内,吕后不悦,心急张嫣无子。时逢惠帝来朝拜,吕后斥声责怪惠帝不该与其他女子胡来,而要与皇后张嫣待在一起。跪在席上的惠帝面容淡然却语气强硬的对吕后道,“王、虞二妃有孕,母后恕她们不能来朝拜。若她们与腹中小孩保不住,儿生无可恋。母后真的不想当皇祖母么?”惠帝说罢,便对吕后稽首一揖,一言不发的径直出殿去了。吕后讶然半晌。 从长信宫出来,惠帝当头遇上审食其,审食其远远的给惠帝一揖便默不作声的进了长信宫。惠帝对审食其进长信宫之事思忖再三,总觉得说不出来的厌恶,原地细思一番便走了。走至一处拐角处,惠帝朦胧听到拐角处有人私下议论道,“近来,太后肩膀日日疼痛,辟阳侯日日进宫为太后捏背。” “听说楚汉相争时,辟阳侯曾照顾过太后,太后对此无不感激。如今朝中大事无不是辟阳侯首辅,曹丞相有如无有,众臣工皆对辟阳侯不敢有微词。”一宫人道。 “高祖皇帝在时,我亲眼见辟阳侯夜里时常到长信宫,只是高祖皇帝那时却在鱼藻宫。辟阳侯与太后之间,谁又说得清?”另一宫人小声一句。 “皇上不过一小儿,太后与辟阳侯想做的事,他怎么能阻止的了?”宫人继续道,“张嫣被选为皇后,辟阳侯没少出力,不过讨太后喜欢罢了。” “谁说辟阳侯不是秦时的魏丑夫与嫪毐?” …… 诸如此类议论吕后与审食其的话一句不落传入惠帝耳内,惠帝忆起当初与母亲被困楚营时的事情,那时总能看到审食其常常到母亲这里帮忙,惠帝当时还小,觉得挺感谢审食其对他们母子的照顾。如今想着,惠帝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惠帝闭目长呼一口气,一言不发气冲冲的转身走掉。 七月二十日,未央宫凌室发生火灾。吕后惊。凌室乃藏冰之所,夏日竟起火灾,颇令人不解。吕后自感自己的德行不被上天所容,才有此番灾害,因此决定斋戒三日。 七月二十一日,织室灾。吕后大惊,决定斋戒七日,且令惠帝大赦天下。 九月,长安大丰收。 ------------ 第二十一章 轩然大波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10-12 汉惠帝五年,冬,十月初三下午酉戌之交,惠帝至长信宫,刚要推门入殿,门前俩宦官双双伸胳膊阻拦,“皇上留步。” 惠帝疑惑,往常来长信宫并非眼前宦官所敢为,此时宦官竟敢阻拦自己,惠帝不悦,怒视俩宦官一番,往紧闭的殿门上做起心思来,胸中猜测紧闭的殿门里到底有母亲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惠帝靠近殿门,站在正中央,目光灼灼盯着殿门,若虎狼窥视远方猎物,惠帝灼灼的眼神似乎穿透木制殿门,窥透殿内一切。 “谁在里面?”惠帝冷面问宦官,冷冷的语气中不乏怒意。 俩宦官皆低头不敢答话。 “他来多久了?”惠帝暗自思索一番,似乎知道谁在里边。 俩宦官惊视惠帝,突然噗通跪下,还是不敢答话。 “长安只有一个主,天下只有一个主,说!”惠帝压着怒火,眼睛只看着关闭的严严实实的殿门。俩宦官你看我,我瞧你,皆叩首哆嗦,还是不敢说出实话。惠帝大怒,一把夺了旁边岗卫腰间的佩刀便利索的在一宦官脸上划过一道。宦官捂着划伤的脸赶紧竹筒倒豆子交代,“昨日太后肩膀不适,辟阳侯当日下午进宫,自昨日起,殿内只留一宫人服侍,无太后令,仆等不敢擅入。”说罢,宦官脸上的血染红了双手。惠帝拍拍他的肩,嘱咐他一会儿去找秦太医治疗,宦官赶紧点头答应。惠帝招手另一宦官,在其耳侧低声交代了些东西,且嘱咐周围所有守卫,不可将自己来过长信宫告知吕后。说完,惠帝阴沉着脸看了看紧闭的殿门便下台阶走了。 回到未央宫,惠帝不吃不喝不见任何后妃,将自己关闭在一间黑屋之中,坐在席上一句话不说,一双原本清澈英气的眸子里顿塞怨意。亥末,一宦官进来向惠帝说了些话,惠帝便安排宦官叫上八个守卫随他前往长信宫。惠帝带人雄赳赳的赶到长信宫,八个守卫立刻秘密控制了长信宫被吕后留下来的八个宦官及宫女,目的在于不让他们声张和通风报信。惠帝率人直接冲往内殿,至内殿门口,惠帝安排守卫在门口警戒,不准任何一人进入或出去,惠帝则独自进殿。内殿漆黑一片,惠帝借着月光从镂空的雕窗闯进的暗光挪步,至吕后紧遮的床帏旁隐约看见榻边多了一双男子的靴,惠帝顿时胸中拱火,黑了脸庞拱手兀然道,“母后长乐无极。” “谁?”熟睡的吕后忽然坐起,两手拉紧帘帐。床帏里边男子惊闻欲起,吕后空出一手将他又按下,且捂住他的口,向其摇头勿动。 “殿内太黑,请允儿先点起油灯。”惠帝掏出胸中火折子欲点。 “不要――”吕后听惠帝要点灯,立即大声阻止,花容失色的说道,“哀家好不容易睡着,不爱点灯。什么事情明日过来,你回去,哀家要睡了。” “既如此,儿不打扰了,明晨寅时来找母后。”说罢,惠帝看一眼榻下的那一双男子的靴子,向吕后拱手一揖便退出大殿。出殿后,惠帝小声吩咐守卫们一会儿出来一个男的便立即抓到未央宫宣室殿,惠帝便在宣室殿等候。守卫们虽不明何意,只是铿锵点头。 见惠帝确实出殿了,吕后赶忙让男子穿衣出宫,害怕明晨寅时惠帝来朝拜时发现自己的不雅行为。男子匆忙穿好衣裳便告辞了吕后急急出殿,刚出殿就被守卫捂住嘴,绑去了宣室殿。被绑的男子小心的观察漆黑的宣室殿,发现并无一人,闭目长呼一口气时,殿里霎然起了一束光,照在男子脸上,便是辟阳侯审食其。审食其惊惧惠帝不能饶过他,跪地求饶,“此事不关臣,实是太后……” “啪――”惠帝早已立在他身旁,毫不客气的出气似的重重挥了审食其一拳,审食其跌倒在地,口角流血而不敢再言语。惠帝咬牙切齿吩咐守卫将审食其押入死牢,审食其再不敢说话求饶。 审食其被关入死牢两日,吕后才从宦官口中得知审食其那夜出来便被惠帝的人绑到宣室殿,惠帝打了他,且将他丢进大牢。吕后心惊心急,不想让审食其死,却又因自己与审食其不雅的事情而让惠帝难堪,吕后心觉惭愧,不敢找惠帝放掉审食其。诸大臣平素不喜审食其为人,加之最近审食其是吕后炙手可热之人,常常超越曹参丞相处理一些事情,以阿谀奉承赢得吕后对他的更加宠信,因此做事有些肆无忌惮,大臣心怨审食其,皆有心借惠帝此次发怒处死他。吕后也知诸大臣怨恨审食其,因此也不好寄希望于大臣。 审食其被关入牢中三日,审食其夫人及其子无不为此奔走求援,皆不行通。审食其儿子审平来牢中看望审食其,为其带来不少美味佳肴,审食其忧心忡忡的不能吃下,对审平说惠帝此次绝不可能放过他,只怕惠帝早知道他与吕后之间的丑事。审平默然低头,也不再言语。父子俩面对面坐着,久不说话,审平能听见父亲的长吁短叹声。审食其倚在案子上,双手捂着头,忽然抬头郑重对审平道,“何不请平原君相助?”审平看到父亲眼里明亮亮的,自己却担忧道,“平原君素来不喜欢父亲为人,此次能救父亲出囹圄么?”审食其一把抓住审平手腕胸有成竹道,“你只将他找来,我来和他讲。”审平半信半疑的点点头,不敢在牢中耽搁太久便告辞父亲出去了。 翌日,审平带贵重宝物亲自到平原君府上看望他,平原君迎进审平,却坚决不收审平带来的贵重宝物,审平不得已,只得让仆从又搬回马车中。平原君将审平请到席子上,且让仆人奉上温茶,审平心中担忧父亲一事不可久搁而无意于茶道,开门见山便拱手一揖对平原君道,“家父身陷囹圄,只求先生相救,先生可随我入狱中见父亲。只求父亲平安归来,无论代价,审平不计。” 平原君停住已到嘴边的茶,心中思索一阵便又继续将茶喝了下去,放下茶樽,也对审平拱手一揖道,“辟阳侯对仆鸿恩似海,然仆不醉心朝政,不奔走朝臣间,长安内无几个人是仆好友。只是辟阳侯之事急,仆不能见令尊,望海涵。” 审平心有不悦,心知此刻不能表现在面子上,便再三好言相劝平原君去狱中见见父亲,平原君起身但不搭话便对审平拱手一揖,到内屋去了。审平低声怨叨,“若非父亲,你老母不知要埋在哪里,忘恩人不足敬重。”审平一手锤在案子上便悻悻的走了。下午,审平又到狱中看望父亲,将平原君不肯相助一事说给审食其,原本笑脸的审食其听到此话却是一身瘫软在地,嗟乎一声,“审某休矣!”审平大骂平原君忘恩负义,责怪当初父亲不该帮助此人。审食其仰头喟然长叹,悔不当初,自此对平原君有了恨意。 不过八日时间,关押审食其的牢门被打开,狱卒说审食其可以出狱了。审食其一脸惊诧望着狱卒,问他什么原因致使惠帝放了自己,狱卒说自己不太清楚,反正性命得保,还管那么长作甚。审食其立即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且双手顺了顺头发便随狱卒出狱。审平在狱旁用马车接回父亲,为其接风洗尘。审食其先问是谁救助了自己,审平此时面露惭愧,久久才道,“是平原君朱建。”审食其惊诧连连,大呼自己冤枉了平原君,由此,审食其更加敬重平原君。 平原君朱建,楚国人,曾任淮南王黥布相,黥布欲反时,问朱建如何看此事,朱建极力反对。但黥布未听从他的意见,而是按照梁父侯所说的去做,于是便起兵造反。等到汉朝平定叛乱,杀死黥布以后,听说平原君朱建曾经劝黥布不要造反,同时他又没有参与造反的阴谋活动,就没有诛杀朱建。平原君朱建这能言善辩,口才很好,刚正不阿,恪守廉洁无私的节操。家徙居长安。他说话做事决不随便附和,坚持道义的原则而不肯曲从讨好,取悦于人。当时辟阳侯想与平原君交好,平原君却不肯见他。平原君母亲去世的时候,陆贾和平原君一直很要好,所以就前去吊唁。平原君家境贫寒,连给母亲出殡送丧的钱都没有,正要去借钱来置办殡丧用品,陆贾却让平原君只管发丧,不必去借钱。然后,陆贾却到辟阳侯家中,向他祝贺说:“平原君的母亲去世了。”辟阳侯不解地说:“平原君母亲死了,你祝贺我作甚?”陆生说道:“以前君家一直想和平原君交好,但是他讲究道义不愿与你往来,此为他母亲缘故。现在他母亲已经去世,您若是赠送厚礼为他母亲送丧,他一定愿意为您拼死效劳。”于是辟阳侯就给平原君送去价值一百金的厚礼。而当时的不少列侯贵人也因为辟阳侯送重礼的缘故,也送去了总值五百金的钱物。等到审食其与吕后之间的事发时,平原君朱建虽是心中不愿与审食其结交,但他又觉亏欠审食其一个人情,因此审平来找他时,他嘴上说此事不好办理,却私下寻找机会接近惠帝宠臣闳孺,对其道,“君所以得幸皇帝,天下莫不闻。如今辟阳侯得幸于太后,却被下狱,人人皆说是君谗言皇帝。若今日辟阳侯被诛,太后怒,明日亦可杀君。您何不向皇帝为辟阳侯请罪,皇帝听您的话若放出辟阳侯,太后大悦。帝后二人共宠信您,君富且贵近矣。”一番话说得闳孺动心,便去向惠帝求情,惠帝不愿放掉审食其。经不住闳孺的死缠烂打,且惠帝已经习惯了闳孺陪在身边,甚至有时候二人同塌而眠,若叫闳孺不高兴,自己也会不开心,且不想让闳孺日后受到吕后的威胁,再三思虑之下便不情愿的放掉审食其。 翌日,审食其带重礼亲自到平原君府邸道谢,却三叩门而无人应。审食其叫住行人问询平原君,行人说平原君一家搬去了渭北长陵邑。审食其嗟乎一声,“真君子也。”敬重平原君更甚。 ------------ 第二十二章 雪海愁思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10-19 审食其之事貌似风平浪静的过去了,审食其不敢朝拜惠帝。惠帝不愿朝拜吕后。 十月底,雷声隆隆,桃李开花,枣树结实。吕后大惊,认为不吉之兆皆由自己起,忧心忡忡大病一场,惠帝来长信宫看过两次,日后便托皇后张嫣待在长信宫照顾母亲,自己则托词国政繁忙待在未央宫,实则不愿与吕后再起任何波澜。 十一月中旬,长安又迎来第一场雪,仅一个下午便将长安城堆成银色,宫里起了树挂,十分美丽,无人欣赏。夜里,雪还在纷飞,安静而美好,就像仙人安静而优雅的从天而降,在暗黄宫灯的照耀下更加晶莹。惠帝在椒房殿无眠,虽在被窝中,眼睛却呆望着殿顶,有意无意的听着外边宦官宫人们踩的雪‘咯吱’‘咯吱’的声音。惠帝长叹一口气。睡在里边的张嫣忽然翻身过来,手臂搭在惠帝胸前,整只胳膊露在冰冷的外头。惠帝一摸张嫣的手,十分冰凉,便两手给她捂热,捂着张嫣的纤纤玉手,惠帝心中明白张嫣已经长大了,再不是那个五岁娃娃。惠帝将张嫣的胳膊轻放回她的被窝中,且将她的被角盖的严严实实,生怕她受到一点风寒。惠帝起身披了件绵厚的风袍,不点烛火摸黑出了椒房殿,迎面刮来一阵冷风,惠帝冷的直将双手放在嘴边吹热气取暖。在椒房殿门口站了些时候,惠帝望着纷飞的大雪确实美丽,便不由自主的下台阶往西而去。一路上见不到一个人,安静的的氛围让惠帝无比喜爱,借着两旁的宫灯,惠帝闭眼走着听脚下‘咯吱’踩雪的声音。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听雪听了多久,竟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荆倾昔日居住的红馆,惠帝止住脚步,望着眼前这个毫无生气毫无人烟的屋子,顿时心冷。惠帝上台阶推门而入,门栓上的灰尘落了他一身,他从未来过这个屋子,但他知道荆倾曾住在红馆。屋子里久无人烟,有些阴森。惠帝点起案子上只剩一点儿的油灯,仿佛此时的屋子才有了点人气,油灯照不亮整个屋子。油灯边儿上有个宝奁,上头落满了尘埃。惠帝打开宝奁,一只孤单的耳坠子映入眼帘,第一次遇见荆倾的画面在惠帝脑海中清晰的浮现着。惠帝沉醉的回忆了许久,脸上出现了久违的会心笑容,惠帝拿起宝奁中的耳坠子仔细的看了看,便将耳坠子轻轻的放好在腰间。 红馆的门敞开着,外边大雪依旧纷飞。惠帝安坐在席子上静静的看着外面纷飞的大雪,想起曾经在鱼藻宫外吹埙等她,即使风再大雪再大,看到提着灯笼的荆倾出现了,惠帝才打心眼里微笑着。那时的惠帝拉起她的手便和她一起在雪里奔跑,任身后的袍子里灌满了冷风,二人彼此相视时却笑了;雪地里空留两行深深浅浅的脚印。惠帝想到那日,面上只有安详与淡然的微笑。烛火被门外的风吹得跳跃,有一点点雪花迎风进门。惠帝心底深处一直藏着一件最美好的事,便是去年长安下雪时,自己在荆倾脸颊上的轻轻一吻。荆倾是惠帝第一次接触的女子,也是惠帝至今为止最钟爱的女子,虽没有任何关于爱的言语表达,他晓得荆倾也如他一样心思,二人心照不宣,只是都只能发乎情止乎礼。 差不多一个时辰,惠帝皆是待在红馆,默念不知所踪的荆倾。大概是天越发的冷了,惠帝冻得打了个喷嚏,将风袍往紧裹了裹。惠帝起身出门时,无意间瞥到红馆墙角一处栽种着紫荆花,惠帝快步至墙角处,却见紫荆花全部已经枯萎,怕是再也救不活了。惠帝能想到那时的荆倾一定很细心的照顾紫荆花,常给它浇水剪枝,只是荆倾不在了,紫荆花也跟着凋谢。惠帝有些伤感,看了看枯萎的紫荆花便迎风出了红馆,回了椒房殿。 第二日,惠帝吩咐宦官们将红馆那棵枯萎的紫荆花搬到温室殿,既不换种新的紫荆花,也不给它浇水,只是原样搬来,放在那里好好保存,谁也不许乱动。张嫣见温室殿里有一棵枯萎了的紫荆花,却不见有人给它浇水,好心拿了水壶去给它浇水时,宫人宦官们都拦住了她,张嫣不解,恰巧此时惠帝进来,张嫣向惠帝问起此事,惠帝见张嫣还小便糊弄她,“火德星君入梦,温室殿木制所造,疑有火患,置一枯萎紫荆以镇之。”张嫣信任的点点头,嘱咐宫人们好生照顾那棵枯萎的紫荆。惠帝长呼一口气,自认为是自己的鲁莽与轻佻害了无辜的荆倾,如今也只能保留她一些东西当作想念。 翌日,有人禀报惠帝,周昌两月前死于沛县。惠帝心底一沉,原本不太明澈的眼睛里更添茫然失落,心中自咐,周昌这三年多过的不愉快,几乎是在深深自责中熬过三年,因为刘如意被吕后鸩杀的事,周昌不愿到朝中侍奉吕后,不想再参与朝政,又无颜下九泉见太祖高皇帝,便在自责中煎熬。惠帝站在大殿门口,黯然神伤的静静的看着纷飞的大雪,对世间一些他无力改变之事只能以自己的仰天长叹来疏泄。一阵冷风吹在惠帝脸上,他往身上裹了裹玄黑色袍子便下了台阶,雪地上两行忽深忽浅的脚印,如今谁也不能陪他一起走,只有惠帝一个人在皑皑白雪中空留黑色而落寞的背影。忽然,惠帝眼前一黑,昏倒于雪中…… 醒来时已是翌日,惠帝在温室殿,榻边只有一脸焦急的张嫣在陪他。张嫣见他醒来,抓着惠帝的手道,“皇舅可醒了,宫人说您昏倒雪中,皇太后紧张不已。太后守护您一夜,刚刚出去歇息。”张嫣将脸贴在惠帝手上道,“皇舅现在很少笑了,我也高兴不起来。”惠帝看着无辜而单纯的张嫣,强力挤出笑容,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脸以示安慰。 至此,惠帝身体欠佳,经常咳嗽,整日提不起精神,不愿与人交流,常把自己关在封闭而光线暗的大殿内,一关就是十数天。张嫣与吕后对此无能为力。 大雪从腊月一直下到正月才结束。长时间的累积,吕后心中也有不愉快,见谁都看不惯,惠帝又躲在黑屋中不朝拜她。正好审食其上奏吕后,称长安城墙尚未竣工,此时又正值闲时,不如发长安六百里以内男女民工十四万五千人到长安筑城,工期三十天。吕后稍一思忖便准奏。此事传入惠帝耳内,大不悦。惠帝虽然也正想筑长安城,但不乐意从吕后那里发出指令,心常怏怏。 筑长安城三十天,惠帝一次未去巡视,每日依旧只在黑屋中度过。倒是吕后巡视过三次,看着快要筑起的城墙,心中五味杂陈,从先帝刘邦到现在反反复复不下三次修筑城墙,这一次竟因此事而与惠帝闹得不愉快。吕后本也不愿意前来,奈何惠帝不想与她说话,也不出宫安抚筑城民众,吕后这才代替惠帝出城安抚,且应承他们,待城墙筑好后,皆赏赐民爵,每户一级。 ------------ 第二十三章 张嫣诞子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11-11 正月底,吕后焦急不安,因王美人与虞美人皆在三月中旬分娩,一旦诞下皇子便被立为太子,吕后焦急皇后张嫣没有一点怀孕的迹象。若王、虞任何一人的子嗣被立为太子,对吕后对张嫣有害无利,吕后因此长久待在长信宫思索解决之法。刘盈自审食其之事后没有到长信宫朝拜一次吕后,吕后对此脸上不作任何态度,心底五味杂陈。得知惠帝这几日不在王美人宫中就在虞美人宫中,十分恼怒,命人传惠帝到长信宫,吕后斥责惠帝冷落张嫣,惠帝面目冷清不动声色的听着,听罢便给吕后拱手一揖出殿去了,什么话也不说,眼神中明显是一种不屑。看着惠帝陌生而匆匆的背影,吕后胸中愤怒直冲脑门,大叫一声便一把推倒了身边的几案,水果掉了一地,宫人黑压压跪了一地,无人敢捡散落在地的水果。吕后想了一夜,终思得一个好方法,第二日便叫来张嫣。 张嫣坐在席上,不敢随意乱动,知道吕后近几日心情不太好,常常发脾气责罚宫人们,张嫣也知道吕后心情不好全因为惠帝不与她这个皇后同房,因而无子嗣,王、虞二人即将分娩,触及到吕后的要害,所以吕后整日不高兴。张嫣寻思定是这个原因才被叫来长信宫的。 吕后从里屋出来,看不出脸上的喜怒哀乐,直接坐在张嫣对面。张嫣赶紧行了稽首大礼,吕后单手一摆便直接对张嫣道,“皇帝一直不去你那里,哀家也没办法,但是太子必是你出,否则日后你的位置不保。” “妾可将王美人或者虞美人生养的子嗣收为己有,妾还是嫡母。”张嫣腹中筹划半晌对吕后说道。 “你得自己生养,方可保位。”吕后看着张嫣斩钉截铁说道。 张嫣蹙眉疑惑,不再言语。吕后朝柱子旁宫人打了个手势,宫人便到内屋将一个腹枕给了吕后。吕后拉张嫣起身,叫其脱掉外衣,张嫣不解而照做,吕后亲自将腹枕系在张嫣腰腹部,又将张嫣的外衣给她裹上,如此从外形上看,张嫣身体简直如同怀孕似的。张嫣见自己腰腹部多了这样的东西,知道吕后何意,一下子脸红了,双手不愿触及自己的腰腹部。吕后一声低嗔,叫她学着孕妇的样子摸一摸自己的腰腹部,并告她日后就这样装孕妇,直到王虞二人生下子嗣为止。张嫣不敢不答应,在吕后眼前腼腆的学着孕妇的样子摸着自己腰腹部子虚乌有的孩子。吕后这才有了笑容。张嫣眼前一亮,对吕后道,“妾从未有过怀孕迹象,妾此刻若五六月,谁人信?” “莫担心此事,哀家说你怀孕八个月,他们也得信。”吕后附手张嫣手上说道,“哀家会让皇帝这几日到椒房殿陪伴你。” 张嫣点头,行过礼便回去了。夜里,惠帝到椒房殿,看到大腹便便的张嫣,心底一阵酸楚。张嫣妍雅无双,玉净花明,是个娇小惹人爱的女孩,只是她是惠帝的亲外甥女,惠帝对她只能发乎情止乎礼,亲外甥女冰清玉洁,神圣不可侵犯,惠帝不愿亵渎纯洁的张嫣,可她竟然‘怀孕’了。惠帝觉得既可笑又伤悲。正在练习写字的张嫣见惠帝杵在门前,笑着朝惠帝招手,“皇舅快来,阿嫣写的字还好么?” 惠帝微笑的走过去,看了看竹简上张嫣写的字,张嫣笑眯眯的看着惠帝,等着他的夸奖。惠帝对她点了点头,便一下子将张嫣抱在怀中,张嫣娇小的身子被淹没在惠帝宽大温暖的胸膛中。惠帝抱着张嫣好一会儿没说话。张嫣说,“太后让阿嫣这样做,阿嫣不敢拒绝。阿嫣这样是不是让皇舅感到难过了。”惠帝摇摇头,不说话。张嫣却觉得自己的额头上有一滴惠帝的热泪,张嫣不敢说话了,倚在惠帝怀中听着他不均匀的呼吸声。 三月,草长莺飞,冻水奔流,暖阳高照长安。十二日,王美人刚分娩一位皇子,未来得及看一眼便被长信宫詹事抱走。王美人不顾虚弱的身子,竭力跑出屋子追赶长信宫詹事,反被两宦官拦住去路,且被架了回去。一宦官迅速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掐住王美人的嘴巴便往嘴里灌,王美人挣扎不停,另一宦官使劲摁住她,动弹不得。眨眼功夫,她就一点儿也不动了。一宦官将手在她鼻前试了试,确定死了。他们将王美人完好的放在榻上,稍稍整理动过手的痕迹,急急走出屋子。 椒房殿,气氛比往日更加紧张,张嫣皇后要分娩了。吕后与产婆紧紧守护着张嫣,躺在榻上的张嫣额头上沁满汗珠,不知道该怎么做。产婆在吕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吕后便弯腰对张嫣说,“阿嫣,你的肚子很疼,痛苦的喊出来。” “阿嫣不会。”张嫣为难的说。 “只管大声喊就好,”吕后附手张嫣手上,眼睛似威胁的盯着她,“不会的话,有人会死。” 张嫣担心吕后迁怒别人,不得不大喊出来,吕后这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詹事从后门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刚出生的熟睡的婴儿,赶紧将怀里的盈儿递给了吕后,且说是个男婴。吕后抱着男婴仔细端详,男婴眉目间像极了刘盈。吕后拍了一下男婴,男婴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产婆向外大喊,“张皇后诞下龙子,母子平安。”宦官赶紧将张嫣诞下龙子的好消息告诉给处理朝政的惠帝,惠帝本就知道这一切皆是母亲安排,自己与张嫣之间清白,她怎么会生小孩?即使这样,不管他是哪个妃嫔所生,总算是自己的孩子了。惠帝放下手中的朝事,赶紧往椒房殿走去。 “阿嫣――”惠帝迫不及待的在殿外喊了一声,充满兴奋与喜悦。进殿后,宫人宦官们通通向惠帝恭祝,“陛下长乐未央,恭祝陛下与皇后娘娘喜得龙子。”惠帝一脸高兴的挥手叫他们起来,且说大赏宫中所有人。惠帝急急去了后殿看望张嫣,其时,吕后亦在殿内,惠帝淡淡的给母亲行了礼,吕后在兴头上,没有责怪儿子冰冷的态度,依旧高兴的对惠帝说,“来,这是你孩子,抱抱吧。”惠帝接过孩子抱着,看着熟睡的小娃儿,那眉毛、眼睛,那鼻子、嘴巴多像自己,惠帝高兴而爱恋的亲了亲儿子的额头。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在自己的怀里,他是自己的孩子,惠帝想到这些,不由自主的幸福的笑了。吕后提醒惠帝张嫣还在榻上躺着,惠帝自觉自己喜爱儿子,暂时忘记了张嫣,便将孩子重新给了母亲抱着。惠帝到张嫣榻前,握着张嫣的手,爱惜的说,“阿嫣,辛苦了,孩子很漂亮。”张嫣微笑着说,“为他取个名儿吧。”惠帝想了想,眼睛一亮,“恭为谦而有礼,不如唤刘恭。”张嫣点头应着。 两日后,因吕后硬叫惠帝留在椒房殿,所以惠帝没空看望王美人,所以派宦官大赏王美人。惠帝向他们问询王美人的身体是否安康,宦官们吞吞吐吐不敢说话。惠帝心下一沉,自觉王美人殁了。 “厚葬吧。”惠帝低沉的吩咐,宦官们便立即出殿。抱着刘恭的惠帝难掩忧伤,自觉王美人给他与张嫣做了牺牲。 张嫣知道惠帝因王美人逝去而忧伤,体贴的安慰着惠帝,称自己一定会照顾好刘恭,不让王美人失望。惠帝将刘恭给了张嫣抱着,自己又抱着张嫣与她怀里的刘恭,惠帝下巴依偎着张嫣的头,忧伤的望着窗外,窗外的花儿开的灿烂,争奇斗艳;树上的小鸟吱吱喳喳叫闹,十分喜庆,十分美好。 四月初,虞美人诞下龙子,惠帝为其子取名刘山。因王美人无辜死去,刘恭已是预备好的太子,虞美人猜吕后大概不会对自己下手,此想法却又不太坚定。到五月初的这一月间,惠帝往虞美人这里跑了四次。吕后得知,命少府大赏虞美人,不多日又命宫人给她端去可口甜点。虞美人本就因吕后第一次让少府赏她而胡乱猜测,担惊受怕,认为吕后不高兴才这么做的,这次又给她送甜点,虞美人惧怕甜点里有毒,不肯吃。半个月时间,虞美人皆在恐惧与担忧中度过,刘山更是饿的嗷嗷待哺。虞美人神智错乱,整日将自己蜷缩在角落,惠帝一来,便扯着惠帝的衣袖大声嚷着,吕后要害她。惠帝不知吕后到底是何心思,只知虞美人整日恐惧,便安抚她,“没事,我在这里陪你。” 翌日,长信宫人到虞美人宫中,说皇太后赏给她一根精美的步摇簪。虞美人大叫一声便陷入疯癫状态,此时她已受到了吕后的精神折磨,认为吕后如此对她,是想让她死。长信宫人将此事禀报吕后,吕后大叹一声,“她若死了,哀家被皇帝冤枉死。” 夜里,有人禀报吕后说虞美人在自己宫中悬梁自尽,吕后长叹一口气,闭目不语,叫他们厚葬虞美人。翌日,惠帝到虞美人宫中,开门见虞美人悬梁自尽,胸中一股血往外涌,惠帝口吐鲜血,昏倒于地。吕后赶忙请秦太医相救。病中的惠帝谁也不见,整日饮酒,醉了便睡,不肯醒来。 椒房殿里,原先只有八岁的刘长经常去和小刘恭玩,随后吕后叫鲁元公主进殿一段时间陪伴张嫣与小刘恭。吕后日夜替惠帝处理朝政,十分繁忙,一有闲空时便反复想着自己这矛盾而艰难的一生,想着想着却是眼中坚定了信心,她更坚强了。 ------------ 第二十四章 多事之秋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4-01-21 五月,惠帝与张皇后抱刘恭以告祭宗庙,将其立为太子,群臣奉表称贺。 六月底,相国曹参病,不能下榻。起初,惠帝遣使探望曹参,七月中旬,相国府传来曹参滴水未进,神智恍惚的消息。因诸事不顺而与众宫人痛饮醇酒的惠帝听得消息,立即酒醒,匆忙忙的赶至相国府。见榻上的曹参槁项黄馘,惠帝悲而大呼,“曹相国即休矣!” 惠帝至曹参榻前,握其手道,“相国归来,休走!”继而,热泪滚下,两旁侍从无不为他君臣二人所动容。惠帝带来的秦太医与宋太医对曹参进行一番把脉后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曹参子曹窋跪榻前嚎啕而哭。翌日,吕后派人安抚曹夫人。 八月,曹参薨,长安百姓含泪相送曹参。惠帝准其葬入高祖皇帝长陵功臣陪葬陵,赐谥号曰懿侯,赞其德高智明。长安百姓歌之曰:“萧何为法,讲若画一;曹参代之,守而勿失。载其清靖,民以宁壹。”七日后,王陵为相,陈平辅之。 九月,长安城的修筑全面竣工,惠帝君臣无不大喜,惠帝下令赏赐民爵,每户一级。 惠帝六年冬,齐王肥薨。惠帝念及兄长去世而生悲,心情低落,每夜至阶前望着东方久久而立。正月,惠帝毅然下令女子年十五以上至三十不嫁,五算(一算即为一百二十钱)。登基六年来,惠帝每接到地方官‘上计’簿,心常不悦,天下人口锐减,税赋不足,国库不盈。先前有劝课农桑,得到百姓休养生息的效果。对于如何增加人口,惠帝君臣亦是想方设法,‘强行’逼迫十五岁以上至三十岁以下不嫁的女子进行罚算,如此刺激人口增加,为八百里秦川增加活力。一时间,长安好不热闹,街上尽是办喜之人,你娶我嫁,吹吹打打,在留着一抹夕阳的黄昏中延续着热闹。除此,为充盈国库,惠帝下令允许百姓以钱换爵,一时间,国库之银翻倍,集市也热闹起来。 四月二十五,惠帝谒长陵,登高而视长安城。 六月的清晨微风轻拂,温暖的阳光从东山顶上洒下,一切静谧美好。 “舞阳侯薨——”一声悲彻之语打破了长安的宁静。是舞阳侯府的小仆儿急急忙忙进宫禀报舞阳侯去世的消息。正在用膳的吕后听此消息,大惊而起,急唤婢女去未央宫叫惠帝,自己则匆忙忙的随小仆儿先行而去。婢女至未央宫寻惠帝,寻不见,正着急,张皇后从帐后出,见太后身边的婢女神色慌张焦急,忙问出什么事,婢女将舞阳侯去世的消息告诉张皇后,又说太后此时已去舞阳侯府。张皇后大惊失色,差些跌倒,被婢女扶住。张皇后忙对婢女说,皇帝或许在梁长使的永延殿。婢女告辞了张皇后便赶至永延殿,刚上台阶便被永延殿的人拦了去路,说皇帝尚未起榻,不准进入。婢女正焦急,又不敢进去,只得在殿前大声道,“舞阳侯薨,太后已至侯府,陛下起榻——” 殿内正怀抱梁长使的惠帝不敢与美人缠绵,一下子惊坐起,梁长使忙为其更衣,惠帝焦急不已,来不及用膳便急急去了舞阳侯府。刚下车便见侯府门口张满了白布,仆人们忙进忙出。惠帝急急进殿,见吕后立在一口棺前,忙至其身边拱手一揖,“母后——” “干什么呢你,”吕后小声而怒斥惠帝,“现在才来。”惠帝只以有事推脱过去,吕后不究,对惠帝道,“舞阳侯寅正薨世,你姨子哭昏数次,现已被抬入后堂;樊伉尚小,哀家已命人陪着他。” 下午,樊家上下无论主仆皆为樊哙哭灵。吕后与惠帝立在一旁,面色凝重。哭灵后,吕嬃命樊府上下为樊哙守灵。吕后与惠帝当夜便回宫去,临走嘱托府邸的仆儿们照顾好吕嬃。 樊府停灵七日,惠帝准樊哙葬入高祖皇帝之长陵功臣陪葬陵,谥号武侯,其子伉袭爵舞阳侯。 八月,王陵报惠帝应起长安西市,惠帝准之。 九月,王陵、陈平、高起报惠帝修荥阳敖仓,惠帝准之。 惠帝七年冬十月,发车骑、材官到荥阳辅修敖仓,太尉灌婴监之。 十一月,长安又降了雪。下午,辟阳侯审食其与吕后对弈,审食其对吕后道,“皇上近日找臣,告诫我少进宫。”吕后不语,走棋一步,“哀家准许,你怕甚?”审食其面容踌躇,继续走棋。 宫人禀报吕后说惠帝过来了,审食其急视吕后而不知所措,一脸惊慌,便要找藏身之处。吕后白了他一眼,要他在原地安稳站着,按大礼迎惠帝即可,审食其几乎发抖。 惠帝进殿,一眼瞧见审食其立在吕后身后,顿时不悦,怒视审食其。审食其趋步过来行稽首大礼。惠帝不理,心中不悦,眼中带怨目视吕后。吕后如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至惠帝身边,轻拍掉惠帝肩上的雪花,笑脸道,“何事又过来。”惠帝反感母亲在审食其的事情上故作平静,黑着脸平平道,“梁长使怀孕,欲食瓜,想到母后这里寻一些给她。”吕后本就不喜欢梁长使,因为她,惠帝几乎不在椒房殿,吕后胸中之火顿起,却终于压了下来,平平道,“割不正不食,不时不食。即将为母,这点都不知道!”惠帝道,“她就是嘴馋了,望母后看在她诞子份上给她,儿代她谢母后。”说话间便跪地稽首。吕后不扶,走开一步,“此时哪有瓜给她。”“冰室有,儿查过了。”惠帝完全堵断了吕后的话。吕后诧然目视惠帝,心里真不喜欢惠帝如此堵她,不想与子闹僵,吕后让惠帝起来,交代他,“梁长使既然有孕,你该到椒房殿陪伴阿嫣与恭儿。瓜,哀家会给她。”惠帝微微一笑,对吕后拱手一揖,“谢母后。”话罢,惠帝怒视一眼审食其便退出大殿。 “食瓜求子,梁陵这个贱人!”吕后眯细着眼睛,恨恨的说了一句,转身对审食其道,“哀家力不从心了。”审食其赶紧过来扶着吕后,“太后,臣给您捶肩吧。”吕后点点头,审食其扶吕后坐到榻上,熟练的给吕后捶着肩膀,吕后不一会儿却闭着眼睛小睡,审食其只好将吕后放好在榻上,为其盖上绵被便出了殿。 翌日,永延殿宫人至冰室取回冰瓜。当夜,梁长使没了气息。惠帝大怒,砸了永延殿所有东西,将永延殿上下六人全部杖刑,此事惊动未央长乐二宫。吕后亦惊,自己并未指使他人在瓜中做手脚,梁长使怎么会死。自梁长使死后,惠帝再也不来朝拜吕后,整日将自己关在光线暗的黑屋中喝酒,自言自语。吕后担忧,在长乐宫焦急不已,命人找来审食其商讨梁长使之事,吕后害怕惠帝从此一蹶不振。吕后愁得双鬓添了白发,坐在榻上一言不发。见吕后心情不好,审食其余光看着她,审食其蹙着眉头,仿佛心里装满事情。他上前一步,拱手对吕后道,“梁长使的事情是臣做的。” 吕后大惊而起,目视审食其,箭步至其身边高声怒斥,“谁让你做的?”吕后一巴掌扇了审食其,目眦尽裂,咬着牙关说,“皇帝和哀家已经心有间隙,你为什么还要撕扯裂缝,你们为什么不让哀家好过一些?”吕后暴怒如虎。审食其畏畏缩缩,不敢动弹,弓弯了腰,低了头不言语。吕后怒气未消,挥袖对审食其道,“近日不要进宫,待哀家传召。”审食其对吕后拱手一揖出去了。 正月辛丑,日偏食。黑屋中的惠帝透过一丝小缝看见此现象,如狂发疯,披头散发抓着脸颊,口中碎碎念道,“天罚,朕失其德……” 吕后在台阶上抬头视之,口中暗念一句,“天罚哀家。”为照顾情绪不稳的惠帝,吕后想尽办法,大搜后宫中容貌最娇者,三日便有了音信,詹事找到一个玉净花明的女子交给吕后。吕后甚觉不错,便叫此女子去服侍惠帝,且嘱咐她一定照顾好他,不要再有任何心机去争任何东西,且不能说自己是太后送来的。 两个月了,惠帝情绪稍微好转,在黑屋中待的时间越来越短。女子原是长乐宫中一个端茶宫人,被吕后发现后才允许进未央宫,此前虽知皇帝常来长乐宫朝拜吕后,但女子也根本不敢抬头正视皇帝,只做着本分事,如今吕后要她服侍惠帝,女子便到温室殿代班。这日,惠帝心情不好,正坐榻上蹙眉踌躇。女子端茶至惠帝面前,“巴蜀温茶,陛下请用。” 惠帝目视一眼女子,端起茶便往嘴里倒,且漫不经心问女子,“新来的?何名?” “樊雪莲。”女子道,“奴婢从此侍奉陛下。” “会跳舞么?”惠帝问。 “会。” “跳一舞为朕解愁。” 樊雪莲点头,便至殿中央为惠帝翩翩起舞。惠帝看着樊雪莲时而如嫦娥奔月,时而如天女散花,时而如踩星踏月般的舞姿却想起了多年前荆倾为其舞蹈的那个美好的夜晚。眼前这个樊雪莲要比荆倾好看的多,惠帝几乎心动,除却荆倾,恐怕也只有樊雪莲能让惠帝如此心动。一舞过后,惠帝招手樊雪莲过来,惠帝伸手,樊雪莲心领神会的将自己的手放在惠帝手上,樊雪莲坐在惠帝身边。惠帝一下子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很贴心很温暖很舒服,问樊雪莲,“想做朕的女人么?”樊雪莲红着脸低头答应。惠帝右手握着雪莲左手,十指紧扣,心心相印。翌日,惠帝册封樊雪莲为美人,授银印紫绶。吕后听之,心下稍微轻松。 此刻不轻松的却是张嫣皇后,已经长大了的张皇后再也不是以前不懂男欢女爱的小女孩,见惠帝身边的女子换了又换,自己始终在惠帝心里排不上位置,张嫣每日憋在椒房殿暗自伤心。如今惠帝又封了个樊美人,张嫣心中一下子空虚,想到日后惠帝都不会再来椒房殿,张嫣病了两日,身子虚脱。吕后心疼张嫣,来椒房殿看她,见榻上的张嫣再也无往日神采,心知张嫣所忧之事,安慰她,“樊雪莲是哀家送到皇帝身边的,看到皇帝一直把自己关在黑屋中,哀家心中不好受,只能在他身边给他多一个喜爱的人去宽他心。” 张嫣热泪横流,暗暗抓着被子。 “哀家会让皇帝过来椒房殿看望阿嫣,无论任何时候,阿嫣在皇帝心中都是第一,皇帝不会不想着阿嫣的好。”吕后轻拍拍张嫣的手温柔的说。 “母后,我想好好睡一觉,醒来后,阿嫣就好了。”张嫣说。 吕后点点头,为其盖了盖被子,交代宫人好好照顾张皇后,吕后便出了殿。 ------------ 第二十五章 去戚姬化 一秒记住【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4-02-08 张皇后整日闷闷不乐,吕后心疼外甥女,遂叫鲁元公主进宫陪伴张嫣数日。张嫣尽将心中不乐说给母亲,公主怀抱张嫣喟然大叹,“以你如此形貌,而终身为处子,每想来,肝肠如割。”张嫣掩面啼哭。鲁元公主自小与弟弟长大,心知弟弟性格,当初与张嫣大婚时早是满心不愿,何况身边尽是玉净花明女子,弟弟更不肯将雨露之恩分给张嫣,亦是他始终不肯亵渎最亲爱的外甥女,鲁元公主知道弟弟曾说他若动张嫣,则是禽兽行。每想到弟弟说这话,鲁元公主热泪满眶,想到女儿这一辈子都要成为处子之身,享受不到男欢女爱之感,漫漫人生路,十来岁的张嫣怎么承受。 公主得知弟弟新晋一位樊美人,听说弟弟现在整日与她在一起,公主便直奔温室殿,果见弟弟与那位樊美人在一起玩着投壶游戏,二人有说有笑,惠帝明朗的脸上轻松而自在,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对樊美人的喜爱;樊美人则笑若夏花,一颦一笑间却也不失淑良贤德之质,那双灿若星眸的眼睛笑起来却是鲁元公主从未见过的纯洁,一看便不似妲己、妺喜之类,反倒浑身散发迷人气魄,令鲁元公主第一次见她便不厌恶她,甚至有些喜欢。 惠帝与樊美人玩投壶起劲,鲁元公主不便打扰,只退出大殿转身而出。傍晚时分,惠帝出温室殿,身边只跟着一个闳孺。在东侧小堂等候多时的鲁元公主进温室殿,见樊美人正在炉火旁熬着东西,一股芳香之味扑鼻而来,见樊美人贤良淑惠的背影便知她是个好女子。樊美人音乐听见脚步声,自觉是惠帝回来了便欣喜回头,“陛下……”话音未落,却见眼前立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看女子装扮贵族模样,看女子容颜不凡气度,樊美人敛了欣喜之容,起身过来给鲁元公主行稽首大礼,“妾雪莲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长乐未央。”公主微笑扶起,问其怎知自己是公主,樊雪莲行素礼道,“早闻长公主进宫,未曾得见,现立于妾前女子气度不凡,装扮不俗,不是长公主,能是哪个?”鲁元公主信服点头,执其手至案边坐下,开门见山说了此次来意,“雪莲,我为张皇后而来,阿嫣她闷闷不乐好长时间……”鲁元公主尽将张嫣自大婚以来所有的悲欢苦痛说给雪莲听,雪莲频频点头,同情之容,见公主说的眼眶尽湿,忙执其手好言安慰着,仿佛一下子已成亲人似的,又叫贴身宫人往那刚熬好东西的铜壶里盛些粥糊出来,樊美人亲自将一小碗热气腾腾的粥糊递给鲁元公主,公主且哭且笑端在手中,原是小麦糊糊粥中放了几瓣红枣,才有如此香甜之气。公主不禁赞道,“雪莲日后荣华不断,贤良淑德,瞧这粥糊看这便也好吃,弟弟身边有雪莲足矣。”雪莲只推称自己能够为皇帝做的还太少。鲁元公主有滋有味的吃着。 “长公主殿下,您放心,陛下不会冷落张皇后。”雪莲一脸真诚向鲁元许诺,公主久违的笑了,放下小麦红枣粥,握雪莲手而感谢。 惠帝对张嫣越来越好,每日都来椒房殿陪她两个时辰,与她玩投壶游戏、与她对弈、与她一起都刘恭玩、与她一起看先秦之书、与她一起畅谈《诗经》等,张嫣总是比以前快乐的多,见女儿总算开心了,鲁元公主才放心离宫。 三月中旬,樊雪莲有孕。 长安春意盎然,一场雨后,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芳香,满山绿色,八百里秦川上繁花灿烂。永巷两旁的空地上也是百花争艳,永巷通往上林苑的路上更是繁花如星,上林苑绿色的背景中有姹紫嫣红点缀更是美不胜收,蜂蝶竞相停足。吕后率后宫诸姬往上林苑赏花,诸姬在宫殿之中受压制而不敢张扬的拘束到这里便是尽情释放,吕后心情愉悦,任由她们玩耍,或追风引蝶、或为彼此半鬓插花、或单立柳下闭目沉思。兴致高时,人报皇帝也往上林苑这边而来,吕后叫人去迎迎他。 “母后长乐无极——”惠帝过来向吕后拱手一揖。吕后笑着执其手叫他过来坐,诸姬给惠帝行礼过后,分两列而坐,宫人们为其一一上醇酒与点心,皆与吕后、惠帝遥遥举杯一饮而尽,各说上林美景秀色可餐,众人频点头。吕后叫左列的樊美人过来与惠帝一起坐,樊美人坐右边,张嫣坐左边。吕后对惠帝诸姬更似下命令道,“雪莲贤良淑惠为后宫榜样女子,现已有孕在身,诸位不要让她不高兴,不然哀家第一个不饶过。”诸姬皆曰喏。有人少见惠帝,欲想趁此邀宠便请为这美好时光献上舞蹈,吕后、惠帝准之。那女子便翩翩起舞,欲学翘袖折腰舞,舞姿虽好,但比起以前的戚夫人则相差甚远,众人心意相通的看着吕后在跳舞的女子身上的微妙表情变化,吕后却一直保持微笑。张嫣最是了解吕后,忙将案上的酒樽端起对吕后道,“妾敬母后一爵。”吕后笑着端起酒樽一饮而尽,眼神间掠过一丝杀戮,张嫣捕捉到后,心中不寒而栗,害怕戚夫人的影子令吕后而怒,那女子却非要在此时向惠帝邀宠,跳戚夫人的翘袖折腰舞。吕后带头鼓掌,诸姬皆鼓掌。接着便是诸姬争先向吕后、惠帝敬酒。 夕阳中,上林赏花结束了。张嫣早早的回了椒房殿。樊雪莲搀着吕后缓缓回宫,且一路欣赏西边太阳跳入大山之后的最后一抹红色霞光。正走着,前头不远处传来令吕后不想听的话,“你看李少使跳翘袖折腰舞,一定让太后不高兴。”“她哪有以前的戚夫人跳得好,听说高祖皇帝在世时最喜爱戚夫人,戚夫人人美歌好,舞跳的也好,可惜被太后……”“赵王也死得冤,死时七窍流血,太残忍了。”……一些议论戚夫人与赵王的话传进吕后耳朵,吕后顿时不高兴,搀着吕后的雪莲捕捉到吕后的变化,忙换了话题,“太后,您看天边的夕阳美不美?”吕后望向天边,红色的霞光正逐渐消失,吕后道,“谁的血映红着天边?”身旁无人敢语。 深夜,樊美人贴身宫人说今天背后议论戚夫人与赵王的那几个宫人死了。雪莲闭目,久久不语,双手合十默默祝祷,交代宫人不准将此事说给惠帝。 四五月间,壮敬侯许倩、汾阳侯靳强、高京侯周安、平悼侯沛嘉、故市侯阎泽赤、宣曲齐侯丁义等数位列侯皆相继暴毙。坊间传言吕后意欲打击以前曾在高祖皇帝面前赞戚夫人或暗自赞同高祖皇帝易储之事中的几位列侯,以此来警戒朝中大臣,也为了分清党众。顿时朝野上下气氛紧张。惠帝闻传言后,不悦,亲自向吕后过问此事。吕后皆说他们触及《汉律》,他们或触不敬之罪、或触左官罪、或触阿党附益罪、或触出界罪而死。惠帝心中起疑,因他自己对他们所触及之罪全然不知,而吕后却两月间轻松查出他们的‘罪行’,结果他们就暴毙。惠帝不悦。 一日,吕嬃进宫,对吕后道,“辅相陈平近日不事朝政,硬叫着几位大臣出街喝酒,太后当说他一说。”吕后笑了,“别对他没完没了,怎么做,哀家自有打算。”吕嬃心甚怏怏。 樊雪莲最不好受,因惠帝每夜在深夜中大叫而醒,每日噩梦缠身,做着同一个梦,梦见他的父亲一到子时便来掐他脖子,斥责他没有保护好赵王如意,而七窍流血的如意一动不动的的站在父亲身边。惠帝每次皆惊叫着醒来,出满头大汗,口干舌燥而一脸惊惧之样令樊雪莲感到难过,难过惠帝承受的心理压力太多。樊雪莲不顾身孕亲自为惠帝熬安神汤,每夜如此,每夜为惠帝忙活半天,又亲自端来喂给惠帝喝,惠帝喝罢,雪莲便抱着惠帝好言安慰,每夜为惠帝讲一些喜悦的事情,讲春夏秋冬,讲自己的趣事,惠帝每次在雪莲的怀中听着她好听的声音安然睡去,雪莲再也不换姿势,害怕一换便吵醒惠帝,因此每个清晨,雪莲总会腰酸,从不言累。 六月初,惠帝拜谒长陵,面对高高的陵墓,惠帝难掩复杂心情,眼眶尽红。 ------------ 第二卷 惠帝篇 第一回 ------------ 第二十六章 圣躬违和 霞光变幻着形态映红了天边。惠帝每在此时便立于大殿廊前仰望天边,红色的霞光总能唤起他对以前愉悦生活的沉醉,红光在惠帝脸上慢慢移动与褪色,直至完全落入西边山脉,天边朦胧起了昏黑之色,惠帝才沉默的进殿,关了殿门便就寝,胸中不舒畅之事令他辗转难眠。听得殿外池塘中蛙鸣声,听得宫人们交接岗值走路声,听得殿后草丛里蝈蝈叫,听得远处大殿里传来的歌舞乐声,听得忽然间电闪雷鸣大雨滂沱而下声,惠帝在这些交杂的声响中入眠。 方入七月,长安气候异常炎热,惠帝耐不了热,住进清凉殿,樊雪莲命宫人往清凉殿放入铜冰鉴以镇暑。惠帝情绪异常低落,除每三日朝拜吕后外不见任何人,朝政暂拜王陵监辅。惠帝则每日与雪莲在清凉殿中种花、浇花、博弈、投壶、读史等。 吕后见惠帝不事政事,叫王陵来询问前朝之事,王陵皆说一如往常无甚大事。吕后心安的点头,叫王陵坐在案边,吕后亲自给王陵倒了一爵酒,王陵受宠若惊的接下了。吕后道,“王相栋梁者,堂上之事还需你多照看些,皇帝圣躬不适,诸事还需你主持。”王陵细细忖度,拱手道,“臣,谨遵之。” “近日有读《国语》,王相帮哀家想想君事何?臣事何?”吕后道。 王陵也是个满腹学问之人,心中晓得吕后何意,她分明是指《国语·刘康公论鲁大夫俭与侈》,故道:“宽肃宣惠,君也;敬恪恭俭,臣也。宽所以保本也,肃所以济时也,宣所以教施也,惠所以和民也。敬所以承命也,恪所以守业也,恭所以给事也,俭所以足用也。” “敬以承命,恪以守业,所以王相所承是皇帝之命、哀家之命,保以汉家社稷。相,君之副翼也,为皇帝理顺诸事,系在君与民之间。今日发生诸多不悦之事,宫内之事,哀家主持;朝堂之事无需传入皇帝耳内,他需得静心歇息。事急,可报于哀家。”吕后喝茶悠悠说道。 王陵拱手称喏。喝罢茶,王陵离席叩首出殿。 七月中旬,惠帝猎于上林苑,张嫣皇后与诸妃皆骑马以从,樊雪莲因孕未从。张皇后与诸妃装束皆如男子,其袍色或绛或黄或绿。张皇后尤惊艳独绝,其服色深青,裳色纯黄,外披红锦轻袍,以红绡抹额,驰驱交错,花草生光,翩翩如二八美公子,见者不知为后妃也。张皇后与诸妃皆看惠帝如何骑马、射箭、投靶等技,惠帝因常年于上林苑练习这些,早已熟透,此不过小技巧,诸妃却无不倾佩惠帝,顿时愈发爱慕眼前的皇帝,心中想着博宠。待惠帝住脚,一个卫美人主动上前,称说想学一下骑马之术。惠帝应允,诸妃羡慕嫉妒恨。卫美人被惠帝抱上马,惠帝亦上马,教她如何手握缰绳,如何策马,如何停马,教完之后便带她围着一个小山坡绕了一圈儿,羡煞旁人,卫美人更是觉得兴奋至极。张皇后亦有些心中酸楚,不愿看舅舅待别的女子超过自己,便对贴身宫人说要回椒房殿。方走三步,惠帝一声‘阿嫣’又将其叫住,惠帝只身一人骑马过来,笑呵呵停在张皇后身旁,将右手伸出去,示意她上马,张皇后恍惚之间却早已被惠帝拉上马背,张皇后坐在惠帝前面,惠帝扯住马缰绳便策马奔去。张皇后从未骑过马,以前父亲教她,她都不敢上马,此次她紧靠着惠帝却一点害怕的感觉也没有。 “阿嫣,怕不怕?”惠帝双手紧握缰绳且连带保护张皇后,笑着问道。 “阿嫣不害怕。” “那舅舅带你再跑一圈儿?” “不要,再跑两圈儿。” “好,坐稳喽,跑起——”惠帝策马扬鞭加快速度,张皇后则高兴的大叫,“舅舅,阿嫣好开心——” 见惠帝三四年来一直保护着张皇后,不让她受半点委屈,诸妃更是羡慕与嫉妒,便集体揶揄方才那位博宠的卫美人,“到头来还不是小皇后最受皇帝喜爱,没事儿你邀甚宠?人家正眼看你么?和人家小外甥女抢什么?”卫美人极是不自在,反驳一句,“陛下对张皇后的喜爱是因为她是陛下外甥女,陛下真正喜爱的是樊雪莲,樊雪莲总能和张皇后有的一比吧?她已经怀胎数月了,张皇后的小孩……”说道此处,卫美人与其他诸妃皆闭紧了嘴巴不敢说话。 沉寂一瞬,一女子围拢了大家,悄悄对她们说,“陛下最喜爱的不是樊雪莲,当年宫中有位叫荆倾的女子才是陛下最钟爱,她是戚夫人的婢女。” 待大家要她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惠帝与张嫣驱马回来,诸妃立刻散开,上前迎接二人。惠帝先下马,又轻抱张皇后下马,张嫣紧依惠帝胸膛,脸飘红晕,待站稳,惠帝对诸妃说时间不早,应早回宫,大家便先各上马车。惠帝拉张嫣上车,大手拉小手时,一毛茸黑物风驰电掣的速度从惠帝腰下钻过,吓坏张嫣。惠帝神色骤变,瞪圆眼看那黑物一下子消失在眼前,惠帝脑海浮现当年与赵王如意对话一幕。惠帝问如意,“下辈子,如意弟弟想变成什么?” “可爱的小黑狗,”如意想了想,古灵精怪的笑说,“我要做一只快乐可爱的小黑狗跟随在父皇母亲身边。” 惠帝愈想愈控制不住身子,全身抽搐起来,瞬间倒地口吐白沫,张嫣吓得赶紧叫下其他车辆上的女子,又叫马车夫把惠帝抬到车上,一行人赶紧回宫。当夜,惠帝病倒,吕后、雪莲、张嫣皆在殿内陪着惠帝。惠帝不醒,却颤抖着身子,脸上的汗叫吕后擦不完,问太医什么原因致使惠帝如此,太医亦说不出缘由,直说皇帝身体并未出现任何症状,吕后不安,叫太医暂到偏殿候着。 昏迷着的惠帝仿佛看见父亲黑着脸,吼骂他,“刘盈,你为什么不保护你弟弟,叫他惨死?”惠帝无意识的一直说着‘对不起’。父亲一下子消失不见,戚夫人‘人彘’的画面跳到惠帝脑海中,浮现在他眼前,戚夫人呆滞凄惨的目光紧盯惠帝,惠帝大叫起来,吕后不知所措,俯身趴在惠帝身上哭着安抚,求他醒来。戚夫人瞬间消失,如意却高兴的过来,一如往常的叫他太子哥,如意纯真活泼的笑脸才令惠帝笑了起来。如意说话间也不见了,惠帝急着大叫‘如意’,叫醒了吕后,吕后心下思忖怕是戚夫人和赵王来找惠帝索命,吕后赶紧叫人准备一场为惠帝祈福的祭祀。 一连三日,宫中皆为惠帝行祈福祭祀之礼,只要惠帝身体好转,吕后令满足奉常祭祀需求,因此场面可谓宏大。惠帝身体果见好转迹象,吕后大赏奉常诸人,亦命厨丞做好吃的给惠帝,惠帝虽说身体好转,但精神与躯体皆不似从前,似有大退之象,吕后心中无不为此担忧,日日烦恼,越有感觉惠帝也将大行,他不会再好了。 入夜,张嫣过来看望惠帝。惠帝方浅入眠,张嫣坐在榻边静静的看着榻上入眠的惠帝,且将旁边蒲扇拿起为惠帝轻轻的扇扇子。张嫣道,“舅,阿嫣还能不能听到你再为我击筑?你能不能再陪阿嫣玩投壶?能不能再带阿嫣狩猎上林?”张嫣双眼合闭,默祷,“上天神灵,快助我舅身体康健,此生我愿不坏一草一木,不杀一犬一牛。”为惠帝扇了会子扇子,张嫣便惆怅着回去了。 八月初,惠帝的病好转,殿内安静下来时,惠帝总会斜倚榻上任听风雨穿林打叶声,任看殿外值班侍仆换了一班又一班,任看夕阳西坠之景,肆意徜徉落崖惊风之美。吕后、张嫣皇后、樊雪莲等人依次照顾惠帝,樊雪莲有孕在身,吕后不愿让她操心,樊雪莲执意不肯,吕后不得不依她。每日,惠帝见樊雪莲挺着大肚子为他煮粥煮汤喝,又要为他熬药捏背,还要闲下来时给他读经史子集,惠帝看在心里,疼在心里。夜色如水,殿外池塘蛙声一片,蝈蝈也躲在草丛中吱呀乱叫,清凉殿里烛火妖娆,只有四个女宫人值班,殿内十分安静。樊雪莲喂惠帝喝下碗里最后一口白粥。惠帝问,“累吧?回去好好歇歇,明儿阿嫣在,你有孕在身,不要过来了。”樊雪莲将手中的碗放在案子上,坐在惠帝身旁,握起惠帝的手放在脸颊上,“无时不刻祈祷你身体康健,只要你一生平安长命百岁,雪莲愿意折寿……”话未说完,惠帝连忙起身半捂雪莲的嘴巴,急嗔道,“胡言!不可如此。自明日起不要再来清凉殿,你好生养胎,朕会好起来的,勿忧。”惠帝将雪莲搂在怀里,在其额头上轻轻一吻,雪莲更是往紧搂了搂惠帝,幸福的笑了。 ------------ 第二十七章 惠帝驾崩 八月九日辰时,惠帝与吕后以及数位太医神色严肃的匆忙赶赴玉堂,玉堂原本人很少,也就只有樊雪莲与一个宦官两个宫女,此时来了这么多人看似热闹,不过凉在心底。吕后几乎没来过樊雪莲的玉堂,一看玉堂人员配置极少,住所条件简陋,吕后前所未有感觉樊雪莲是个懂事的女子,即使身为惠帝宠姬却不恃宠而骄,反倒一身大气深明爽理,根本是个品行高尚的贤德妃嫔。此时,吕后却再也听不到她朝拜自己时殷切而真诚的称她母后,再也看不见她纯洁的笑脸,再也见不着未出世的孙子。吕后并不想做个纯粹的歹毒人,因为樊雪莲的纯洁渐渐净化吕后心底的怨煞,就像是转动了很久的漩涡渐渐停下,水中的杂质分别不同程度的沉淀下来,发现水是干净的,仿佛樊雪莲是使漩涡渐停的神秘力量。吕后从未觉得死一个儿媳妇会那么难受,可是吕后此时是真的难过,为樊雪莲年轻而美丽的生命,为樊雪莲还没有看过未来世界的美好而惋惜。 惠帝麻木的杵在樊雪莲榻前,脸上只一种颓废表情,很久都说不出话来,静静的看太医给樊雪莲做检查。太医们一番检查后,摇头叹气,向吕后与惠帝禀报说樊雪莲是犯了喘疾,应是昨天丑正时分。一屋子的声音全部没有了,俄顷,吕后吩咐身边人给樊雪莲准备后事,葬入安陵陪葬陵,身旁人领命便匆匆去了。吕后至惠帝身旁附手安慰他想开点,见惠帝一副死灰之样,吕后心惊异常,也不会说什么特别好的安慰话,叫惠帝与樊雪莲做最后的告别,吕后不愿打扰便心情沉重的出殿了。 “陛下——”宦官一声疾呼,刚出殿的吕后瞪眼惊回头,便见惠帝已栽倒在樊雪莲榻前,吕后流星飞步过去,拨开宦官与宫女,细瞧惠帝已是面色惨白,口角吐出的鲜血映红了樊雪莲的床褥。吕后目瞪口呆之后惊呼太医赶紧过来看,太医上前缜密细瞧,眼中浮过一丝失落,向吕后稽首口头说是惠帝似有大行之象。吕后眼泛红光,惊的大退两步,被侍女扶住,稍微镇定了些便蹲下来扶起惠帝抱住了他,嘴里砕念,“让娘啊,好好抱抱你,好好的抱一抱你。”此景,玉堂众人皆默默啜泣,悲伤的情绪弥散在八月晴朗的天空。 惠帝被转送到未央宫,吕后寸步不离的陪他,两宿未合眼,期盼昏迷的儿子快些醒来,吕后眼中有恐惧有期望,直直盯着躺着的惠帝,眼圈亦红亦黑,真的挺不住了便一手撑着头眯一会儿,但凡有小动静都会惊得吕后醒来,发现惠帝依旧未醒,吕后真是失望极了。 “刘盈,不要就这样走了,无牵无挂的就要走了?”吕后倚着帘帷道。 两天,惠帝终究未醒,宦官来报说是樊美人的棺椁已做好,问吕后什么时候装裹她。吕后说再等等,等等惠帝要与樊美人说说话。傍晚,张嫣过来哭求吕后说要看看惠帝,要守护他醒来。吕后本就已经很疲惫了,见惠帝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很低落,瞧着张嫣诚心哭求,吕后便应了她,让她守护惠帝,吕后期盼着张嫣能够唤醒他,吕后称自己只是到偏殿歇息一下,惠帝有任何好转迹象一定派人告诉她,张嫣答应。 夜里很深了,张嫣在惠帝榻前讲了很多故事,讲诉她从小到大惠帝是如何的宠她爱护她,讲她是多么的舍不得舅舅的离去,讲诉她作为一个皇后亦苦亦甜的故事,讲诉她很愿意和舅舅一起到上林苑狩猎骑马的故事。张嫣暗暗发誓,只要舅舅醒来哪怕只活很短的生命已足够。舅甥的情谊仿佛没有感动上天,惠帝依然昏睡不醒。 玉堂偏房,吕后在歇息。 “娘,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您,再不会惹您生气。”刘盈附手吕后手上笑盈盈的对她道,“我以后一定壮大汉室河山,辉煌久久。” 吕后轻拍了拍刘盈的手,满意的笑了,将案子上甜甜的水果亲自喂给刘盈吃,刘盈张大嘴幸福的吃着母亲喂给他的水果。 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幸福,吕后会意的笑着抚摸惠帝的头,惠帝却瞬间消失在吕后眼前,只留下一句‘娘,我走了’。吕后惊坐起,抚摸惠帝的手还僵在空中,却发现身旁什么人也没有,原是她自己的黄粱一梦。吕后急切穿靴下榻,向宫女询问惠帝的情况,宫女只说没动静。吕后问是什么时辰,宫女答道已是酉时末,吕后思忖自己已经睡了数十个时辰,心中担心惠帝便急匆匆赶去照顾他了。 亥时,玉堂在静谧的夜里突兀的有了声响。惠帝脸上似噩梦一样出现了恐惧,却终究未睁眼,眉眼紧蹙心神不宁之举当然逃不开吕后的眼睛。吕后紧握惠帝的手,安抚他,轻唤他醒来,惠帝只一副狰狞恐惧之样在噩梦中不断抽搐发抖。吕后再次请来太医,太医摆手表示已不能妙手回春。吕后冷静的面容之下悬着一颗不能牵肠挂肚的平复的心。 没多少工夫,惠帝不闹了,紧闭的双眼慢慢开启,直直的盯着上方的顶梁,旁边吕后和张嫣高兴与激动的呼唤声似乎埋没在惠帝专注而静寂的神情里。吕后俯身细细瞧着惠帝,却见他的眼眶里彩光似的一片,吕后诧异的跌坐在榻上。 惠帝眉头紧蹙的年轻的面孔却凸显难得的释然,只望见眼前的上空便是广阔的长安,长安空无一人,却只是开得满城鲜红的紫荆花,红得似乎燃烧起来,惠帝魂牵梦绕的在鲜红的紫荆花中徜徉了好久,忽在簇簇的紫荆花中灵光闪闪的出现了找寻了很久却没下落的荆倾,身着一身纁红色的她在紫荆花海中微笑着跳着舞,惠帝站在她的眼前静静的美好的看着荆倾跳舞,那一瞬间没有任何烦恼忧愁,只有逃离现实的残酷寻找到世外桃源生活的和谐,感受到天地万物是那么的美好。惠帝不自主的跟着荆倾的节拍也跳起了舞蹈,每次快要接近荆倾时她却总离自己一丈远,二人便是这样若即若离的舞蹈着,即便如此,惠帝也觉得就这样看着她,使他二人的瞬间成为永恒就好。舞罢,荆倾灿若星眸的眼睛折射出惠帝的喜悦,她静静的笑着向花海中的惠帝伸出右手,惠帝由衷而喜悦的笑了,伸出右手却怎么也握不到荆倾的手,惠帝急了,荆倾却始终脸若莲花笑着迎着惠帝的手。惠帝实在急得不行,两只手向荆倾够啊够,二人的手在快要接近时总是被拉远。 吕后与张嫣看的实在异样,不知惠帝发生什么事,他未有一言,总是伸着两手向空中够啊够,很吃力。惠帝眼见荆倾渐行渐远,只剩模糊的身影,面貌也看不清,躺在榻上的惠帝身子随着荆倾模糊的身影向上弹了一下,似乎要拽住远走的她,却空空如也,挣扎的双手僵在空中一瞬便永远的倒下来,惠帝再也没有任何响动,汉朝年轻的皇帝大行了。 张嫣大悲,扑在惠帝身上恸哭,殿内宦官宫人黑压压跪一地。吕后两行热泪流出眼眶,久久愣在榻前。惠帝远行了,从此世上没有了刘盈,谁也不知道他临走前那怪异之举,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瞬间是他想要的永恒的美好,或许自己这样走了是一种解脱。榻上的惠帝身体渐凉,吕后忍着悲痛将惠帝似不瞑目却又充满美好的眼眸慢慢合上。“累了就歇歇吧。”吕后哀伤道。 八月戊寅即十二日,惠帝在樊雪莲去世三日后最终崩于未央宫,什么也没落下便干脆的走了,刘盈走完了他美好而又疼痛的二十四年,解脱了他不愿面对的现实,却也带给了日后的汉室最大的血雨腥风。 未央宫停灵二十四日,于九月五日葬惠帝于安陵,葬樊雪莲安陵陪葬陵,送葬场面可谓宏大,与高祖皇帝当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吕后只当是弥补对刘盈的亏欠。 诸臣为惠帝上谥号皆曰,“大行皇帝内修亲亲,外礼宰相,优宠齐悼、赵隐,恩敬笃矣。闻叔孙通之谏则惧然,纳曹相国之对而心说,可谓宽仁之主。故上谥号曰孝惠皇帝。” 汉室的上空弥散着悲戚而又黏稠的气氛。 ------------ 第一章 吕后称制 ------------ 第二章 开始蛰伏 ------------ 第三章 诸吕封王 ------------ 第四章 刘章进宫 ------------ 第五章 刘陆联手 ------------ 第六章 痛打吕嘉 ------------ 第七章 少帝起疑 ------------ 第八章 杀死少帝 ------------ 第九章 兴居进宫 ------------ 第十章 饿死赵王 ------------ 第十一章 刘恢死去 ------------ 第十二章 吕后病重 ------------ 第十三章 诓骗刘泽 ------------ 第十四章 逼迫郦寄 ------------ 第十五章 诛灭吕氏(一) ------------ 第十六章 诛灭吕氏(二) ------------ 第十七章 商议立帝 ------------ 第十八章 刘恒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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